相思赋:受与天齐 上——恬恬

作者:恬恬  录入:10-19

任谁也想不到,此时的傅天竟然还有力气转身,并且用不大却很强势的力道抓住了流景的一只手腕:“流景。”

流景被傅天攥在手中的那只腕子开始无可抑制的颤抖:“你疯了?!转过去!”

傅天却只是固执的看着流景的眼睛:“流景。”

声音因为失血而显得低迷,流景被他叫的简直乱了心神,又不敢使力,怕会扯动傅天后背上还没有止住血的伤口。

“我在,你听话,转过去,让我把血先止住,好吗?”流景此刻哪里还敢和傅天硬碰硬,几乎是哄小孩子的商量口吻,周围或站或坐的三个人全然的缄默,个个低垂着头,看不清心思。也或者他们只是觉得此刻的两人根本就像存在与另一个旁人根本无法介入的环境当中,周围的一切人事物都不过是摆设而已。

“好,我用流景的身份命令你,不许死,可以了吗?”流景拗不过傅天的固执,只好低了声音继续哄他,傅天这才像是满意了一般的转回身,任由流景帮他继续做着止血的工作。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屋子里没有人再说过一句话,流景全神贯注的按压这傅天的伤口和几个大穴,地上已经遍布了被血侵染的鲜红的纱布,傅天的血流量慢慢的在减少,流景在傅天耳朵边低声唤他的名字“傅天。”

“我在。”傅天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却仍旧隐忍着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回应着流景,婉儿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就连粽子都低首不语,那跟了傅天几年的管家只是皱着眉毛,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沐清寒推门而入的时候,傅天的血终于是被完全的止住,伤口过大,流景就一遍一遍的拿御用的金创药往伤口上撒,傅天的眼神已经开始有点涣散,眼看着就要陷入到昏迷当中。

第二十四章:氤氲

“启禀皇上,已飞鸽传书招秦御医五日之内赶到。”沐清寒掀了衣摆的前襟,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

“嗯。”流景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傅天的后背,只随口的应着,连让沐清寒平身的事情都全然忘记了。直到他拿过婉儿准备的下一块纱布准备做最后处理的时候,眼角才瞥见仍旧僵直的跪拜在地上的沐清寒。

流景的手忍不住一僵,自己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先不说当着这些人的面彻底的掀去了那层淡定自若的面具,就连这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沐清寒都完全没有进入过自己的视线,而心思几乎是完完整整的全都倾覆在了傅天一个人的身上。

这内里所代表的含义,几乎让流景控制不住的颤抖。

“清寒,你去休息吧。”动了动嘴唇,流景却也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出来。他是君,他是臣,难道还要说对不起我忘记让你平身了不成……

沐清寒仍是恭敬的平身作揖之后退出门外,但没人看见,他眼角眉梢里边的冷寒以及浓浓的不甘。

撤了桌上的熏香,傅天几乎是瞬间就支持不住昏迷了过去,流景让婉儿去再备些热水,管家识相的跟着婉儿离开,屋子里便只剩下白着一张脸嘴角哆哆嗦嗦的粽子看着仍旧坐在傅天床边的流景,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朕见不得你这窝囊的模样。”流景拿着湿帕子把傅天额头的冷汗擦去,才回头对上粽子的苦瓜脸,语气因为取箭的顺利而柔和了不少,至少是没了刚回来时候的那种冷然的煞气。

“皇上,您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这里粽子会好生顾着的。”粽子还是跪了,五体投地的膜拜,然后才用极小的声音将这话说出口。

纵使他从小就入宫做了宦官,但不代表粽子是傻子,流景和傅天之间的气场,几乎已经到了隔绝众人的地步,如果现在还有人能说他们只是救命之恩的关系,粽子觉着那人真的要自剜双目以谢天下了。

可粽子没法说更多的话,只能继续着自己的职责,几乎是恳求的让流景也稍事休息一下,如此狼狈的流景,如此人情的流景,对于这自小就侍奉在景帝跟前的小太监,不得不说是一种超越了认知的震撼,特别是,流景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男子。

“罢了,你去打水,我就在这屏风后洗一下,去吧。”流景顺着粽子的视线,低了头,看见自己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衣衫和被汗水侵湿的头发,想着的确也该收拾停当,但又不敢离开傅天远了,想着便决定就着屏风处理下自己就好,傅天现在还是最危险的时期,他不想这时候留他一人。

粽子领旨就准备出去,却又被流景一声唤住:“粽子,让婉儿先把药煎了。”说完才摆手让粽子出去。

床上的傅天因为伤口在背部,只能趴着,歪着脑袋斜斜的枕着点枕头,眼睛闭的很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虽是昏迷,却一点也看不出落寞。

流景手里攥着湿帕子,指尖弯曲的动作越来越大,就像心里的那根刺一样,抠进血肉,但不自知。

终于还是将自己的身份说与他听了,本来以为他会惊讶或者比较容易压制,可事实上,傅天好像根本就没在意一般,这样一个桀骜难训的人,大概真的觉得即使自己是皇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又好像是一种释然的轻松。流景就低首看着傅天,等粽子打来了水,侍候自己沐浴更衣。

温热的水将流景整个包裹进去,带上了莫名的温暖,粽子在一旁小心的侍候着,不知道为何,竟然不敢去看流景那双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眸子。

主子的确是变了,少了清冷,多了点人味儿,倘若此时与主子隔了一道屏风的是个倾城的佳人倒未尝不是件美事。可那傅天,粽子不得不在心里暗暗替流景捏了把冷汗。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流景会如此的纠结于傅天背上那一箭,怕是这次,他又成了流景的救命恩人,并且还是几乎一命换一命的救法。别说流景抛了皇帝这层身份,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即使是块石头,怕是也被焐热了。

但粽子凭着只见过傅天几面,便也看出这男人绝对是个难侍候的角色。单单看刚才流景取箭时,只一句【圣旨】,非但没让他震惊,反倒带了一抹嘲笑不屑的意味。更不要提流景后来那几乎是哄小孩子一样的央求模样。该怎么说呢,主子这次,恐怕是要栽了吧……

“粽子,今日如果没有傅天,朕,回不来。”流景突然出声,淡淡的声线,带了点疲倦,出口的话有着粽子不明就里的含义。粽子听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可他总觉着流景说这话并不是要等自己的答复。甚至觉得流景这话根本就不是说与自己听的。

那种好像是喃喃自语的口吻,让粽子稍稍皱了皱眉头,主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想他傅天一介草民,即使为了救您搭上性命,那也是祖上积德,给了他这般荣耀,可您这语气,明明透着一股子亏欠。

不,不止是亏欠,是情,是化不开的情……

所谓“天威不可测”,“伴君如伴虎”。粽子心中即使是有再多的想法,也不会愚蠢到在这个时候开口,只是拿手中的帕子帮流景细致的擦着背,透过氤氲的湿气,流景的目光有点涣散,粽子在流景身后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您确定,这样,真的就是好的吗?

第二十五章:心思

沐浴之后换了干净的衣服,流景便命粽子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傅天这次伤的太重,流景却没有请大夫过来,一是寻常的大夫根本也医不好这箭伤,二是,流景心中总是不放心假以人手,宁愿自己来。

虽然流景对医术并不是专攻,但绝对是不会比一般的江湖郎中要差,粽子之前带的药恐怕也是要比寻常的药味来的实在许多。

粽子低着头退出房门,流景就挨着傅天坐下,床上的人,安静而无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手指带着自己的意识覆上了那人的眼角眉梢,多数的时候,这里会是以这样的角度牵起,形成一个好像能够蛊惑人心的笑容,如今,平平展展,莫名添了一抹孤寂的味道。

傅天,你为什么要来……

情感的滋生总是无法被理智所掌控,尽管直到现在流景也不愿意承认,但对傅天,又岂止是“感恩”二字足以形容的感情?

手指顺着傅天的眉眼滑落到嘴角,傅天的体温因为失血过多要比平时略低,指尖下的薄唇亦是苍白的没有了血色。

流景记得这唇亲吻过来时候的那种霸道和坚持,也记得从这唇齿中吐露出的喜欢以及信任。

傅天,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门扉被轻叩,流景应了句“进”,婉儿便端着药汤走进来,浓重的中药味瞬间充斥了房间,流景不自觉的皱了眉,却还是起身准备接过药碗。

婉儿见流景起身,赶紧跪了下来:“公子,呃,不是不是,皇上,奴婢来就好了。”说话间,手中的药碗跟着身体带上了颤抖。

流景起身的动作因为婉儿的话僵硬了一下,婉儿,怕他。

“婉儿,你起来。”

“婉儿不敢。”声音里带着疏离和害怕,流景的眉毛皱的更紧,早知道就不要告诉他们,难道这明月山庄就要变成第二个皇城?随处可见的只有对自己恭敬谦卑的奴婢,再没有那个会笑会叫的伶俐丫头了么?

“把药给我。”现在并不是和小丫头计较这些的时候,赶紧把药喂给傅天才是正事,流景心中想着,等傅天醒了,再慢慢的安慰这看来受了不少惊吓的丫头。

“是。”婉儿喏喏的应着,也没敢起身,将手中的药碗举高,始终低着头,不肯看流景一眼,流景接过药碗,低声的叹了口气:“起来吧,帮我扶着他。”

婉儿这才站起身,帮着流景把傅天扶起来,流景手里端着药碗,拿着勺子却不知道如何将温热的药汁送到傅天紧闭的嘴巴里边。反复的尝试了半天,可大半的药都顺着嘴角流到了被子上,流景没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又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婉儿看着着急,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皇上,要不把庄主弄醒再喂吧。”

流景想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是傅天刚刚才止住血,根本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心中总是不放心。

开口唤了粽子进来,让他把熏香再次点燃。这种强制性将傅天弄醒的办法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就目前来看,似乎也真的只能如此。

香薰的烟雾合着中药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傅天先是皱了下眉毛,才悠悠转醒,大概是后背的伤疼痛难当,冷汗几乎是瞬间就爬上了额头。

“傅天,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疼,可是不把你弄醒的话,没办法吃药,你坚持一下,把药吃了,然后再睡。”流景还是不愿意说傅天也许并不是睡着而是昏过去了,小心的端着药碗,一边哄着一边拿勺子盛了药汁往傅天嘴边递过去。

“流景,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傅天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药,嘴角仍是勾着笑意,声音不大,却还是让流景的手抖了一下。

“先把药吃了。”流景不敢正面去回答傅天的问题,其实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

他是他的救命恩人,并且差点为了救他而丧命,即使是现在也没人敢说傅天就一定会好起来,流景担心傅天,几乎是符合了所有的人情常理,可流景就是不想去承认,也不敢去承认。

特别是,当着傅天的面亲口承认……

好像只要他承认了,两个人之间就有什么真的改变了……

“好。”傅天看着流景脸上难得的纠结表情,心情大好的应了句,就着流景手里的勺子慢慢的把药喝了下去。

喂完了药,婉儿端着空碗出去了,流景本来是想让粽子熄灭了熏香,让傅天早点休息,傅天却阻止了,也不肯乖乖躺下,拿还比较灵活的那只手抓着流景的腕子,眼睛却迷迷的看着低头站在不远处的粽子,流景拗不过傅天,只好开口让粽子下去。

房门被关上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流景试着往外挣了挣手腕,傅天便会故意皱紧眉毛,一脸的疼痛表情。几次之后流景也就不敢再挣,目光飘忽着,就是不肯去看傅天的脸。

“流景。”傅天本来已经被摆了一个趴着的姿势,却突然起了身,嘴里喃喃的叫着流景的名字,然后就几乎是整个人靠在了流景的身上。

流景下意识的伸手要推开他,突然想起他背上的伤,也就停下了动作,结果就变成了好像两个人相互拥抱住的姿势,流景心中一颤:“你快趴下,这样容易动到伤口。”

“就一会儿,就让我抱一会儿。”傅天的气息喷在流景的脖子上,这感觉有点熟悉,流景身体僵硬了一下,却还是只能开口哄着:“你现在有伤,而且,御医要五天之后才到,我不保证你能渡过最危险的这两天。”

“你就那么相信御医来了,我就能好?流景,你希望我叫你皇上吗?”傅天松开抓着流景的那只手,反而搂上了他的腰,不大的力气,皮肤却好像透过布料紧紧的相贴,而傅天问出口的问题也终于让流景张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会告诉他自己是皇帝,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一时冲动,这个男人到现在还是会唤自己的名字,哪怕婉儿都已经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恐惧,而他,很显然并没有。

“傅天,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如何应对,流景只好是是而非的答了一句,却换来了傅天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

“流景,不管你是皇帝也好,是乞丐也好,我喜欢的只是你,你懂吗?”

第二十六章:安尧

五日之后,明月山庄大门前出现了由从巡抚到知县,从御医到太监宫女等人所组成的非常庞大并且繁杂的队伍。

流景当时正因为傅天不靠着香薰也可以清醒而高兴,就听见粽子急三火四的叫喊声:“皇上,皇上!”

流景扶着傅天坐起来,垫了几个软垫在他身后,然后才张嘴让粽子进来:“粽子,你这毛躁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边说一边好笑的回头,门扉被推开,粽子后面恭恭敬敬的跪了一地的人,流景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可又没办法发作,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都起来吧。”

门外的众人行毕君臣之礼,而流景此时已是换上了天子该有的宝相威仪,笔直的站在房中央,等着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奏。”为首的一人先起了身,脸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倨傲,不是安尧又是谁。

“秦御医呢?”流景没动,只是掀了眼皮子看了安尧一眼,淡淡的开口询问。

“回禀皇上,秦迎在此。”从众人的最后,一个脑袋冒出来,恭敬的回复到。

“秦御医和安司马留下,其他人即刻去往江南行宫,不得在此山庄逗留,还有,朕是微服出巡,不管今天的事是谁的主意,到此为止。跪安吧。”流景的语气清冷却威严,一地的宫娥太监和地方巡抚硬是伏在地上没一个敢起身的。流景不禁变了脸色,却也只是拿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众人,最后还是粽子有眼力,大声的喊了句:“跪安。”才把一干人等从冰冻里边解救了出来。

“司马大人稍等,朕交代点事情。”流景示意粽子把秦御医先领进门,又交代了安尧在门外候着,便把傅天的情况与秦御医一一的交代了一遍。

“中的是犬齿倒钩箭,箭头五日之前朕已经取出。血在三天之前彻底止住,出行所带的草药已经用完了,剩下的调理交给你。秦迎,如果他好不了,你就不用再来见朕了。”流景利落的交代完毕,转身就打算出门。所以他没看见转身的刹那,傅天眼睛里边闪出的那道光,隐晦却锋利。

推书 20234-09-04 :沉溺(生子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