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的等到天黑,穿上风衣戴上礼帽,雇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买家提供的地址。
一栋奢华的两层小洋楼。他躲在暗处,仔细的观察了很久,发现了两处守卫,门口还有一处暗桩。
悄悄的绕到后面,用匕首解决掉暗桩。然后避开守卫,干净利落的翻上二楼。站在窗台上往里看,正见到一幕热火朝天的活春宫。
西洋式的大床,床顶挂着一根绳子,一名赤裸的青年男子跪在那里,双手被绑吊起来,身后有个男人正在动作……
九爷干的虽是下九门营生,却从不犯奸,此刻便在心中一声冷哼,‘没廉耻的货,倒了台还在这里欺男霸女!’
他镇定的掏出手枪,掀开窗帘,缓缓的瞄准了后面那人的脑袋……
三少爷一边冲刺,一边顺势亲了亲李虎的后颈,“怎么样?…小老虎……这样带不带劲?!!”
“操!……”李虎愤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两分销魂。他双手被领带吊在床顶,眼看便要迎来高潮,只能在一波接一波的强烈冲击下难耐的扭动脖子,无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正好见到窗帘后面一根黑洞洞的枪管!
九爷答复吴副总理,“那小子命大,他前面的人替他挡了一下。不过,我第二枪还是打中了他的胸口。死没死不敢保证,按规矩,先不收你另一半的钱。”
陆仲麟接到电话,‘三爷在去拜访李军长的时候遇刺,性命垂危!’
陆仲麟急匆匆的走进医院。
三爷的得力心腹手下们都在陆续赶到,他一眼在人堆里见到了郑秘书,便开口问道,“老郑,这是怎么回事?!三爷现在如何?!怎么会在李军长家里出事了呢?!”
他一边发问,一边用力揪着自己的耳朵,这是个习惯性的动作。陆仲麟现下心中有鬼,暗自忐忑不安,所以急着想知道详情。
郑秘书跟随三爷多年,是真正的心腹旧人。他皱着眉头,但神情尚还镇定,“三爷胸部中了一枪。幸好没有击中心脏。刚才医生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止住了血,就看接下来能不能挺过去了……哎……”
陆仲麟脑袋里“嗡”的一声,他强自镇定下来,继续一迭声的追问道,“知道是谁干的么?当时情形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在李军长家里受的伤么,李军长人呢?”
郑秘书表情有点迟疑,缓缓的回答道,“三爷去拜访李军长,就在他家里遇到了刺客……人没抓到……李军长替三爷挡了一枪,胳膊也受伤了,现正在隔壁病房休息。”
郑秘书没有提及当时场面的混乱与尴尬,更不会告诉陆仲麟,三爷具体的遇刺地点,是在李军长家的大床上!在众卫士一拥而入的时候,两人都还光着!
甚至三爷被送到医院急救的时候都还光溜溜的,只来得及在下半身盖上了一条毯子!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心中再一次的暗自摇头叹息了一下。
其实现场的情景比郑秘书后来知道的更为尴尬。
李虎屁股后面塞着东西,正在那里摇头扭腰的时候,一眼看见了那根黑洞洞的枪管!
梅九爷见被发现了,冲他温和的一笑,用嘴做了个口型,“别怕,我杀李虎。”说着,便对准枪口,扣动了扳机……
李虎大惊,本能的一扭腰拼命闪躲!
他手被绑着,屁股还和后面的人相连,于是慌乱中拼命的向后一坐,竟把三爷一屁股撅倒在了床上!
于是,梅九爷的第一枪便打中了李虎的胳膊。
他一击不中,立刻从窗台上跳进来补了第二枪。
九爷的身手何其敏捷,这时床上的两人还来不及分开,三少爷的胸口已经中了第二枪。
但也就只有这两枪的机会了。门口的卫士已经一拥而入,九爷便将枪揣进怀里,返回窗台一跃而下……
第二日的夜晚,三少爷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他眼仁的颜色很深,是如墨的漆黑。这么一睁眼,便在幽深中带了两分煞气。
两个卫士一左一右推开病房的门,侧身让李虎进去。
这是教会医院里最好的头等病房,房间很大,有一面落地的窗户,挂着白色的细纱窗帘。三少爷正躺在房间正中那张宽敞的病床上,床头还插着一束鲜花。
他听见房门打开,便有点费力的转过头来。看见李虎,便冲着他笑了笑。
李虎见到他此刻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大感幸灾乐祸,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副诚恳的慰问模样,缓缓走到跟前,“你怎么样了?”
三少爷咧了咧嘴角,“口渴。”
“我让他们端水进来。”
他微微摇了摇头,“想吃桔子。”
李虎眼见病床旁边便有一个果盘,里面放着各色水果,于是便从中拿起一个桔子来,殷勤的剥好了递到三少爷嘴边,心中却撒欢的想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活该啊活该!!’
三少爷张开嘴含住桔子,顺便冲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挺高兴的吧?”
李虎一愣,反射性的摇头。
三少爷眼睛微微眯起,神情像极了一只千年的老狐狸,“难得有这个机会,想乐就痛痛快快的乐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不跟你生气。”
李虎心里顿时‘哦’了一声。
三少爷继续说道,“你手怎么样了?还能剥桔子,应该没废吧?”
李虎有点郁闷的提醒到,“早就废在你手里了。”
“说的是这次。我干的事自己记得……已经是两只瘸爪子了,没更残吧?”
三少爷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征询李虎的意见,“你说这事是谁干的?”
李虎低头不语。
他这几日心里也一直在苦苦思索,‘到底是谁指使的?’,那人并不认识自己,显然只是个收钱办事的角色,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到底这个人是谁呢?……妈的,老子仇人太多了!’
这时,三少爷在旁边说道,“不管是谁,从动手的开始查。那样的身手,全北平没有几个!顺着一个一个查下去,总能把人揪出来!”
他侧过头来,笑模笑样的对着李虎说,“小老虎的屁股都被看光了,还挨了一枪……三爷一定替你出了这口气。”
三少爷对陆仲麟说,“仲麟兄,你样样都比李虎强。但有一样,你不如他。他比你接着地气,更清楚在这片土地上,眼下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躺在这里不能动弹,军中事务就尽皆托付给仲麟兄了。让李虎给你当参谋长,就是让你……”
他话尚未说完,眼见陆仲麟已经按捺不住的想要插嘴,就抢先说道,“操你妈,老子胸口疼!把你那套三民主义的大道理打住,啊,今儿个先打住!……仲麟兄,理想是一定要为之奋斗的,但你必须得先巩固住自己的实力,才谈得上实现先生遗志,对不对?!我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将来北伐能够顺利……”
三少爷辛苦了半日,终于打发走了难缠的陆仲麟。躺在那里干喘了一阵,又叫来李虎。
“今天不想吃桔子,给削个苹果。”
“操,给狗啃出来似的!”
李虎很委屈,“是你把老子手废了的!老子手上还刚替你挨了一枪!”
于是三少爷闭嘴,埋头努力啃苹果……
三少爷对李虎说,“我们之前有过节,但这次你肯奋力救我,我很高兴……人说患难见真情,危急关头,小老虎对三爷,还是有一分情意的……
……
这次让你回去,你记着两点。
第一,记着三爷喜欢小老虎乖乖的样子;第二,记着,小老虎想要不乖,也是没有什么机会……”
李虎在陆仲麟手下就任参谋长之后,两人合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捕梅九。
把梅九揪出来花的时间很短。三爷的吩咐是,按着北平城里杀手行当的名次一个一个往下查!梅九爷在这份榜单里高居榜首,于是第一个查的就是他!
北平城里下九门的当家,都多多少少和姓谢的有点交情,就算不理会小谢,也总要卖老谢一个面子。
于是不多时就有了回音,九爷确实在那两日接了一个大单。
陆仲麟立刻点齐兵马,要去亲自抓捕梅九。而新任参谋长李虎,也积极要求参与!
两人各有自己的小算盘。
陆仲麟向来敬慕谢老先生,把他当成中山先生的化身来追随。所以,绝对无意伤害他的儿子。于是把责任都归咎在杀手身上,都怪那个蠢货无能!为了消除心中的歉疚,他决定要亲手将凶手抓住。
另外……虽然他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即使杀手把吴副总理牵扯出来了,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能够在抓捕中当场将人击毙,也是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虎和陆仲麟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想法行为从来没有一致的地方。但这一次,两人竟不谋而合。
李虎积极要求参与抓捕,表面上的理由当然是他认得杀手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也有两个目的。第一当然是想知道谁是幕后指使,第二,不能让杀手活着说出来,那晚他要杀的人,可是李虎。
梅九爷面无表情的立在吴副总理面前,礼帽帽檐低低的压着,一双凤眼隐藏在阴影里。
吴副总理是位体型富态的绅士,由于已经喋喋不休的抱怨了多时,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来,不得不从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着汗,一边还不肯暂停,“欺世盗名的废物!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你,结果事情没办成,倒给我惹出这么天大的麻烦来!……”
他心里也很奇怪,但却并不肯分辨解释,于是只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直到吴副总理说,“你现在连夜就给我滚出北平,再也不要回来!要是你露出一丝半点风声,把我牵连进来,我就杀光了你那个戏班上下……”
话到这里,吴副总理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因为,有两根细长的手指悄无声息的突然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在那两根手指之间,闪动着一道窄窄的寒光……
只听梅九冷冷的说道,“你放心,我接下了这单生意,就一定会有个交待。”
他将一张薄薄的支票扔在吴副总理脸上,“这是你给的定钱。李虎我照杀,但你要是动我身边的人一根寒毛,我就连你一起……免费再干上一单!”
要不是下九门里传出来的消息,谁也不会想到北平城里最神秘的杀手梅九爷,藏身在这样一个三流戏班里当琴师。
陆仲麟和李虎带着宪兵队的人马,兵分两路,前后包抄。饿虎扑食似的冲进了梅九的地界,却早已是人去屋空,只见到了房间里的一把京胡,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
于是只有把戏班子里那些吓坏了的男男女女通通带回去审问。
陆仲麟是规规矩矩的问话,并不曾动刑,只要那些人交待,梅九现在何处,有无其他同伙。
这只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小班子,连个拿得出手的名角儿都没有,一众人等都没见过大世面,哪里说得清楚,只懂一个劲的流泪喊冤。
李虎就尽着自己参谋长的职责,对陆仲麟说,“先动大刑。动完了还没人招,应该就是真不知道了。那就通通定上强盗的罪名,找日子枪毙,等着看那小子会不会来劫法场!”
他这话一出口,陆仲麟看他的眼神,就好比看着一堆新鲜的大粪!
“仲麟秉承中山先生遗志,平生志向便是建立一个现代中国……要平等共和、富强奋发……不可以放纵一个坏人,也不可冤枉一个好人……这样的草菅人命,岂非是土匪强梁所为!”
他滔滔不绝一通大道理讲完,便看也不看李虎一眼的拂袖而去。
李虎命人打开牢门,将戏班的当家花旦提了出来。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丫头,对着一身笔挺戎装的军爷吓得一个劲的瑟瑟发抖,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利落。
“叫什么名字?”
“兰…兰香…”
李虎拔出手枪,用枪管托高她的下巴,笑了一下,“长得挺好。看你家九爷狠不狠得下这个心了。”
他带着兰香回到现已空无一人的戏班,进了梅九的厢房。
“坐。”
和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面对面的坐下,面前还放了一壶茶。
“九爷也出来坐坐吧。兰香,倒上三杯茶。
我喝完这壶茶,九爷还不出来……那就只有对不住了。”
眼看着茶壶见了底,李虎把枪拿出来,“嘡”的打开保险,对准了缩成一团的兰香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暗影里走出来,端起了杯子。
李虎笑了,“梅九爷?”
那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你是李虎?”
“对。”
“穿上衣服我都不认识了。”
李虎顿时眼前一黑!十七八句脏话涌上了嘴边,但顿了顿,还是咽了下去。短短一个交锋,他已经意识到,这种场合,要在口舌上占到便宜,除非是那禽兽亲自出马。
于是他干脆的拿出本色来,“X你妈比,废话少说!老子外面天罗地网,你这回是逃不掉了!想要命就乖乖的告诉老子,是谁花钱找你来杀我的?!“
梅九放下茶杯,“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今晚也走不出这间房门……是吴隼廷。”
“吴隼廷?……操,是那个吴大胖子?!!”
李虎闻言先是忿然,‘上次就是他冤枉老子,害得老子丢了官!操,还要找人来杀老子!!’
接下来一转念,他又想到了一点,不由得眉花眼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么说来,那禽兽是罪有应得,不是替老子背黑锅了?!哈哈哈,这才是老天有眼啊!!’
梅九爷坐在对面,皱起眉头看着李虎。这人倒长了一副端正的脸,但是一肚子的坏水。现在他一张俊脸上神态变幻无穷,九爷便觉得这人又颇有点奇怪。
看他现在军服笔挺,头发呈亮,一脸嚣张的样子,再对比那天晚上楚楚可怜的样儿,他不禁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一点什么问题。
懒得再和个疯子在这里废话,梅九爷突然起身,拔刀。
以他的身手,完全有把握在李虎开枪之前干掉李虎!
但九爷刚一起身,突然头一晕,身体晃了一晃……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模模糊糊听到那人得意洋洋的声音,“杯子里放了美利坚运来的强效镇定剂,别说你,一头大象都能放倒……”
李虎奸计得逞,心花怒放,哈哈哈仰天长笑三声。当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兰香的面,他将枪口对准梅九,毫不犹豫的就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
但击中的却并不是梅九的心口,而是小腹。
李虎手上无力,开枪已是勉强,子弹出膛的后坐力让他手猛的一抖,枪法就失了准头。
他骂了一声,“操”。再接再厉,双手握枪,运足了力,预备再补上一枪。
就在这里,梅九醒了。
刚才中枪的剧痛让他暂时从镇定剂的效果里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一只黑洞洞的枪管正对准了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他奋起全身力气向右一滚。李虎的第二枪又偏了,打在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