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逸明没有娶妻纳妾,专收貌好的男女养在府中把玩,表面上做丫环小厮使唤,常请兄弟们来,任取任用同乐。王旭
安以前是常客,熟门熟路,举止没个拘束。
“软香。”小丫环低头道,她见王旭安英俊,身子又往后偎了偎。
王旭安趁机手上按捏,凑到项际一嗅,笑道:“果然又软又香。只是为什么煞白张脸。”
软香缩着脖子道:“宅子里闹鬼。”
王旭安又笑:“什么厉害的鬼?你们家史爷也镇不住?”
软香扁扁嘴,说:“不止一只。”
王旭安香了一下怀里的俏丫环,心情也好了,果然有趣。他无法无天惯了,知鬼神也不信鬼神,琢磨着这些年往那青
帝庙砸了不知多少金银供香火,怎么着,也有佛光护身,眼不见不信,身心安泰。
等走到史逸明住的西厢,天已经暗了,房间里明明灭灭点了许多蜡烛。
王旭安放开小丫环,打趣道:“哈哈,表弟参起佛来了?莫不是府中真招惹了冤魂?”
站在案前沉思的史逸明转过身,脸色透着一层青灰,王旭安闭上嘴巴,他现在看史逸明和之前在镜中看自己类似,多
了份同命相怜,只感叹男人果然不能太勇猛。
史逸明张口一句:“你来了。”摒退了左右的人,举着油灯引王旭安往内室走。
“真有天大的宝贝?”王旭安好奇。
史逸明有不为人知的特别嗜好,喜欢玩监禁稚龄幼童的把戏,在府中地下造了数间宽阔的石室,供玩乐。
王旭安曾言,青涩稚子,身体柔韧,腰枝软滑,最经得起开拓。史逸明听了,颇感触,也请过王旭安进这洞府逍遥。
奈何,王旭安偏好十四五的懵懂少年,史逸明好十二三甚至更小的软嫩幼童,口味有差。
在石室门前站定,史逸明咧嘴笑:“王兄肯定满意。”
鼻尖甜香阵阵,腻得王旭安头皮发紧。
门打开,燃香的味道更大,室内堂皇,银桌玉椅销金帐,夜明珠做灯。王旭安呆立当地,指着四面墙上六片空白挂画
,哆嗦着舌头都大了:“这……这是……”
王旭安当然记得史逸明从西域捧回的画纸,他记不清自己画了何样美人,但是记得第一次触到皮纸柔腻质感时浑身的
战栗,如同少年初次授精的激奋。
史逸明点头,从墙上摘下一幅,对他道:“皇城有贵人求画,我想这样的纸配上王兄笔下的美人,必会惊艳天下。到
时候,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还不手到擒来。”
王旭安抚摸着细滑如脂的皮纸,听着史逸明描述的美好景象,心也荡起来,敲桌子喊一声:“好!”浑没有觉察这纸
比上次的更柔软、新鲜,是什么缘故。
“画什么好?”王旭安沉吟。
“我已遣人替王兄向表哥讨了几天假,六幅画,慢慢来。”史逸明搬出准备好的上好颜料画笔,沈眉道,“或,可从
表哥做个头画起,表哥的风姿妙处,王兄最熟悉,画起来顺手,可沾光讨个好彩。”
王旭安摇头笑:“逸明弟这些年的心思还没淡下去啊?”
史逸明咧嘴,目光中晶亮亮没有笑意。他这人生性懦弱阴蛰,虽油嘴滑舌在生意场上百般玲珑,到了陈玉绘面前不知
怎么,自卑得连抬个头都心乱颤。眼看着自家表哥被别人吞了去,灭掉的志气转过头就向那些会在他身下哭泣求饶的
童子身上讨要。这时候,王旭安问起来,他遂作小姿态道:“他早是王兄的内人。王兄还不放心我们这些外人?”
一句话,把王旭安捧得舒舒服服,挑眉道:“也好,也就圆了你这个‘外人’的念想。”
第十四章:画仙
第一张皮画纸,是史逸明在西域经商时用绸缎和瓷器从一个波斯人手中换的。慕名王旭安的画功,请他“纸”上勾画
美人。
后来史逸明几次询问,王安旭都推说仍未画好。史逸明便趁王安旭不在家的时候去求表哥,拿到画,史逸明非常满意
,画中人闭月羞花之容,楚楚动人,栩栩如生。
史逸明日日对着画,时常轻抚画中人出神,爱不释手。某天,夜阑人静,史逸明对画自饮,昏睡间,见画中宫装少女
现身,嫋嫋娜娜,娉娉婷婷,妖妖娆娆,眼神一飘,史逸明三魂七魄归不了位。女子自称画中仙,感谢史逸明让王旭
安把自己画在纸上,葱枝手儿倒酒端杯敬谢史逸明。史逸明一杯一杯喝,喝个不停,再醒来,仙子不见了,画也不见
了。
宅里宅外寻不见,史逸明颇抑郁了一阵。
后来,镇上死了人。穷汉贪赌,输了房子赔了老婆,把儿子卖到南馆,接客头一天晚上,想不开的小子就上吊,奇怪
的是,发现的尸体,被去心剖皮挖了腹,空荡荡红糊糊剩具骨架和条奇长的舌。别人听得心惊胆颤,史逸明却听得心
花怒放。
若之前画中走出仙子是真的,只要再找张皮让王旭安画就可以,若画谁就走出谁,那么云朵上的表哥也会掉到怀里,
既然凶案闹得沸沸扬扬,如此再出几起相似的也有人背黑锅了。
有了这层心思,史逸明开始谋起好皮。年龄十四五,肤色要羊脂白玉,先取了自家院中两张,不满意,主意就打到外
面。
后来,听说王旭安带了小童归家,日子是自己失画那夜。抱着一层打探失画的意思,一层求做新画的心思,史逸明去
了王宅。
表哥说,王旭安不在。史逸明想驳正,明明人在府中!但是瞥见陈玉绘挑起眉不悦的样子,史逸明低下头,什么话也
咽下肚子,从小到大,他就是看不得他生气。陈玉绘问到府中事情,史逸明咬定不讲,那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怎
么讲?陈玉绘都不需要知道。
继续找皮,继续研究制皮成纸,终于完成的时候,请王旭安入府。
史逸明怕鬼,他特地找了十六尊开过光的大大小小玉菩萨放府中镇邪,及人高的摆在正厅,么指小的挂在脖子上。
现在,他看着王旭安执笔在一张最白皙最柔软的纸上画出心中念想的点滴,心充盈起来,轻飘飘的。房间里用以掩盖
异味的燃香闻起来也不是很甜腻了,看的、画的两个人都那么专心,宅院中乱叫的乌鸦,狂舞的枝叶,咽呜如哭的风
声都传不进这间密封的石室。
第十五章:史宅
陈玉绘的屋子有两个阁间,叫翠奴的少年躺在外面小隔间的木榻上,没有醒来。眉目如描如画,若不是近前观察,谁
也不会发现这个少年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淡青的指甲缝里露出脏污的血瘀。
陈玉绘愣愣说:“这张脸,我在画里看过。”
“本来扯的就是那张旧皮,靠精气血肉滋养,不鲜艳了就描画一番,倒也省事。”只见李湄珏伸指一划,床上的身体
犹如泄气皮球一般,果真剩下张扁扁平平的皮,他说,“人和鬼一样,都披张皮囊横行,或金玉其外,或败絮其中,
真假谁知?”
陈玉绘接道:“都是幻象。”
话说的实,却是虚意,寒气森森,四个简单的字,流露无尽萧瑟。李湄珏听了,正思忖,陈玉绘却转了神色笑着问他
:“书里都说鬼神无形,不过几缕魂魄。你是如何修得形态?”
李湄珏拉了他的手,在桌边坐下,笑意温柔,道:“这修行之法,大致两个途径。一个是时间,俗话说久必成精,另
一个,靠的是机缘,或藏灵穴或持宝物等,则事半功倍。”
陈玉绘想这鬼既生前与自家有隙,当也不过几年鬼生。不知得何机缘,竟修练了高深法力?
李湄珏略偏偏头,看他,道:“我是遇了贵人,得着一样宝物,借以练气修形,躲过鬼差追捕。恰埋骨的地方近火龙
穴,平白贪了许多便宜。”
陈玉绘抬起头,掉进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里面的温柔笑意和爱慕眷恋那么明显,一波波逼得人窒息。陈玉绘心思迷
茫,感觉复杂,怎么就让一个鬼这么看自己了?手下意识去够茶杯。
有某自发递茶盅端到他手上,看他不自在又没拒绝的样子,喜滋滋咧嘴笑。
陈玉绘低头喝茶。
一副小巧精致的白玉连环颤巍巍荡在李湄珏的衣襟处,发出溶溶的柔光。
王旭安不在,李湄珏碰也不碰那具皮囊,静躲在陈玉绘房间里消遣。
陈玉绘写字,他磨墨;陈玉绘看书,他端茶;陈玉绘用餐,他挟菜;陈玉绘发呆,他发花痴……简直像个背后灵,寸
步不离。幸好有人在场的时候,他规矩不动,不然,别人看不见他,看得见东西满天飞也够诡异。
就寝时间,陈玉绘往里面走,他跟在后面。陈玉绘站住,侧转身瞧他,李湄珏摸摸鼻子,嘿嘿笑两声,指指外面说:
“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间守着。”
陈玉绘看他拎起外间榻上的皮搁一旁,自己躺上去,心里好笑。
半夜,陈玉绘发了梦。不知道走到哪一处大宅子,门口的昏黄的灯笼被风吹得东到西斜,横匾上隐约一个史字。
进了门,黑压压的腥膻之气迎面扑来,有些恶心。眼前是草木繁盛的庭院,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排飘来荡去的昏黄
灯笼,气场十分诡异。陈玉绘想往回走,奈何转身不能、后退不能,正惶急间,漆黑处走出一个鹅黄扣衫子的少女,
扭着杨柳腰儿,提着一盏水晶宫灯,甜甜对陈玉绘道:“奴婢软香给公子带路。”
陈玉绘想说不用,可是脚自发跟了上去。少女前头走着,身姿如柳扶风,淹然百媚。陈玉绘心里寒气一重深过一重,
他知道自己又走进了什么迷障,但是吼不出来、醒不过来。
右边树下有什么哢嚓哢嚓响,陈玉绘忍不住去看,一个血肉模糊的无头人影正在树下摸着滚落的头,摸到了就艰难地
往脖子上装,发出骨头的摩擦声。
前面的软香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死后,头和身子被埋在园子里不同的地方,现在,他的身子找到他的头,但是
有什么用呢,永远装不回去了。”
陈玉绘僵着脖子转过头,又瞪大了眼睛。对面慢慢悠悠走过来一个“人”,眼睛里流着血泪,双手捧着从大敞的胸腹
里掉出的一堆脏器,嘴里嚷嚷着,好痛,我好痛,怎么办?好痛……
软香又叹一口气,道:“能怎么办呢?塞回去拿针缝,也恢复不了原样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那话音入到陈玉绘耳里,有些咬牙切齿的狠意。饶陈玉绘再镇定,这时候也不禁头皮发麻。看那走来一路拖一路血的
人就要和自己擦肩了,赶紧闭上眼睛。
鼻尖腐臭污浊之气由近及远,他的心才怦怦跳起来,脸上发痒,是什么轻拂颊际,是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软香咯咯笑:“公子,快到了,你闭着眼睛也能走路啊。张开眼睛,张开眼睛吧……”
第十六章:鬼伴
软香的声音愈来愈远,陈玉绘眼皮颤抖着张开,眼前密密麻麻都是黑压压的头发,缠绕着……头发后一张惨白的脸皮
,诡笑狰狞……逐渐贴近……陈玉绘感觉心快跳出喉咙了,大叫一声。
谁的手握住了谁的手,谁的气息平复谁的心,谁叫着他的名字,玉绘玉绘玉绘……扭曲的空间恢复,陈玉绘恍惚觉得
李湄珏握住了他的手,恍惚听见李湄珏的声音,他说,我陪着你。陈玉绘抓紧那只手。
没有了走廊,没有了灯笼,没有了引路的软香。陈玉绘站在一个房间里,四处点着明明灭灭百千蜡烛,供着正中一尊
灵光四逸的白玉佛像。仿佛有意识般,脚自主往内室走,陈玉绘知道梦还没有尽。身体进入暗道,刚才消失不见的软
香正执着一支蜡烛站在石室门口冲他笑,鬼影幢幢贴爬在石壁上,陈玉绘心一惊,再定睛看,反而什么都没有了。只
有手里握着的感觉是真实的。
身体穿墙而入,进入一间及其奢华的房间,两个熟悉的人在灯下忙碌。
刚才一番经历后,再见到什么都不大吃惊。陈玉绘走过去,那两个说着话,看不见他。陈玉绘看见王旭安在挥毫作画
,已完成大半的纸上赫然画的是自己,那画纸竟和昔日那张人皮纸一般无二。陈玉绘抬头,石壁上一一陈列的空白皮
纸印入眼帘,方才恶鬼的形象冲入视膜,毛骨悚然,惊起一身汗,身子被谁一拉,眼前漆黑。
醒过来,房间明亮,脑袋还在七旋八转。李湄珏坐在床边,拽着他的手,正紧张看着他。陈玉绘欠起身,李湄珏忙扶
住他,让他靠在怀里,轻拥着。陈玉绘没有精神去介怀,愣愣睁着眼睛。
李湄珏看陈玉绘仍紧抓自己的手,柔声问:“魇住了?”
陈玉绘点点头。
李湄珏轻语:“经常做梦?”
陈玉绘白他一眼,没力气地说:“遇见你之后。”
李湄珏抚弄着他的长发,慢慢笑开:“这次是通灵的梦还是预知的梦?”
陈玉绘摇头,疑惑:“不知道。”
“你的体质,应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梦。”李湄珏问,“这次是什么?”
陈玉绘看他:“你也在里面。”
“我在里面做什么?”李湄珏俏皮笑,“我在外间听见你叫声,过来看,就发现你脸色不对劲,抓住我的手不放了。
我想入你梦去看,但是对你魂魄太损,就没有。”
陈玉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直起身,念了句:“史宅。”
爬起来就披衣服。李湄珏拦住他:“半夜三更。你去哪里?你表弟家就算有鬼,也不过几缕不成气候的魂魄,还搬了
大佛、请了法师坐镇。你不需要担心。”
陈玉绘闷声:“我不放心。”
李湄珏愣怔:“王旭安。”
“对我来说,他们是我的亲人。”陈玉绘绕开他,开门。
李湄珏笑了,对陈玉绘的背影念道:“你去又有什么用?”他指尖一点,陈玉绘软到在他怀里,他打横抱起怀中人,
放回榻上,目光温柔:“我不让你去,你就安心睡着罢。”
敞开的门呼啦啦晃着,风从外面灌进来。李湄珏吹一口气,室内烛火尽灭,门也自动关上落锁,他抱紧陈玉绘陷进锦
被深处,低声道:“我陪着你,这回不要做坏梦了……”
第十七章:惊魂
王旭安满意地画上最后一笔。煌煌室内,六幅填了色的美人图灼灼其华,或男或女,或含雨带愁,或妖娆风流,或俊
帅英姿……王旭安越看越满意。三天专注作画,亢奋精神后身体疲累,可是并不想休息,史逸明出去了,他等他回来
共同欣赏。
看着美人图,仿佛被美人包围。
画上的美人走下来了,一个个嫋嫋婷婷围在他身边。如梦似幻,飘飘然若置身仙境。这一个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
情月意,那一个檀口轻盈,缠上来的玉体妖娆,直乐得王旭安呵呵傻笑。
还有一个,乌髻儿倾斜,罗衫半解,露出截白鲜鲜酥胸,坐在他腿上飞俏眼,触手丰腴,面若银盆……竟是见过的丫
环,软香。
“公子,可欢喜?”糯糯的口音附在耳旁,吞吐的不是摄人的香,却是熏死人的腥浊腐臭之气,王旭安忙想甩开,喉
咙上谁尖利的手指摸上来,后面谁在拉扯头发,旁边谁在撕咬肩膀,下面谁抱了他的双腿……王旭安吓得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