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会完相好的回来,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起翠奴,一边为其娇颜媚态惋惜,一边想起来是个吸精吃心的鬼,心里憎恶
……日日曾拿捏的皮肉竟是不知死了几时的死人的!顿时,真想把那鬼撕作千万条,放在脚下踩。
王旭安从床上跳了起来,咋咋呼呼叫了所有仆役,开到后院的暗香阁前,指使人烧阁。火从小变大,火舌冲天,木阁
楼在烈火中劈啪作响,浓烟升腾,热浪灼人。王旭安站在桥上,越看越满意,仿佛火烧尽了晦气,也烧去了不好的记
忆。仆人们忙乱着,暗香阁旁的一叶树林受了波及,不过,幸好这里和主院隔了活水,不必担心作大。
第二十四章:孕子
话说,回到老陈家后,丹娘那叫一个周到,发动身边所有人力物力盯好陈玉绘,一日三餐加小点,样样滋补。陈玉绘
走到哪里,都有几双眼睛在侧,偶尔一回头,对上丹娘哀怨的眼神,顿感秋风萧瑟冷汗阵阵。
虽然平时比较少出门,静惯了,但是被如此小心翼翼对待,陈玉绘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一日,他从马圈里牵了一匹马
,正准备乘兴出去驰骋一番,人未上马,马缰被拉住。丹娘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伤痛。
陈玉绘头皮发麻,身体发僵,一只乌鸦头顶飞过。
果然,丹娘拉住了他的袖子,开始唠叨:“公子,你怎么这么不顾虑自己的身体?陈家三代单传,我本以为……现在
好不容易……”丹娘说着话,还不忘抬手一挥,他身后四个家丁立刻牵马的牵走马,不牵马的站到陈玉绘身后,被拘
禁的感觉……陈玉绘已经没精神去考虑丹娘话中之意了,种种迹象,实在诡异!
“总之,骑马这种伤人害命的事情今后不能轻易做,我已经熬好了红豆汤,等一下吃,邵大夫已经在堂前等候了,先
过去。”丹娘循循善诱。
要不是丹娘比自己大,要不是丹娘从小在自己身边陪着长大,要不是怎么问,丹娘都不说实话,陈玉绘不会在情况未
明前谨慎选择合作。
“邵大夫?妙春堂的邵大夫不是昨天刚来过?我的身体没有事情。”陈玉绘皱眉。
丹娘叹一口气:“公子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白嫩细瘦,哪里像我老家长的汉子,一个个腰圆膀粗吃饭能吃五碗,就是
瘦猴山来的道士都比公子健壮,年轻时候不多补补,以后有苦头吃。让邵大夫看看又不会少块肉,不怕。我已经收拾
好了间客房,请邵大夫多住几日,写些补养的单子,定金都付了……”
看这架势,今天是躲不过了,陈玉绘抚住自己的头,阻止丹娘继续讲:“我去,还不行?”
“这就对了。”丹娘笑成一朵花。
进入厅堂,五十出头的邵大夫已经在了,摸着山羊胡子,眯着眼睛瞧正走进来的陈玉绘。陈玉绘迈到门槛上的一只腿
顿住了,这是什么状况啊……连个大夫都把自己当怪物。
陈玉绘深吸一口气,向邵大夫客气点头,走进室内。
稍微把了下脉,邵大夫就问:“公子,最近饮食如何?”
“厌食。”
“公子最近可贪睡懒动?”
陈玉绘狐疑点头。
“公子最近肚中没有异动?”
陈玉绘脸色铁青,没有过异动的肚子这时候也感觉有异动了,这是什么问话!
丹娘在一旁咳,邵大夫摸一下胡子,收回钉子一样的眼神,道:“哦……那没什么,都正常。公子面色红润,身体康
健,必能平安。”
陈玉绘头上乌云逾盛,正准备发威。
那边丹娘眼疾手快拉了邵大夫起来,道:“我们去开方子,公子好好休息。”手忙脚乱出去了。
陈玉绘眼神一沈,细想了想,拂袖回房。
且说,丹娘扯了邵大夫到客房,缓了一口气,拍拍心口,道:“公子莫不是怀疑了吧,先别知道好,免得动了胎气。
”
“奇事啊奇事,必有仙灵相助,千古一奇。”邵大夫无限陶醉,摸着山羊胡子道,“你家公子迟早要知道,晚说不如
早说。”
“我再看看。”丹娘笑眯眯地说,“这几天就劳烦邵大夫了。”
“陈家故主与老夫有恩,陈家有后,老夫也开心,老夫必竭尽所学。”邵大夫也笑眯眯。
“绝对保密。”丹娘郑重道,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外面不炸了锅才怪,对公子的名声也不好。
“绝对保密。”邵大夫道,“你还不信老夫吗?染布坊家的小狗生十一胞胎,我都没和别人说。”
纸包不住火,王旭安在吃酒时就听到了风声,他正腻味起外面野食的风味,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去陈家接人。就听到什
么丹娘在哪里药店买了多少安胎药,什么镇上对保胎养胎经验最丰富的妙春堂邵大夫被请去陈家几天了……这些,别
人调笑着,以为陈家公子弃了王旭安这个蜡枪头,另娶美娇娘生养娃子去了,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以为王旭
安多少面子里子会挂不住,哪里知道王旭安听到了想到了,一腔热血炸沸了锅,欢喜得上了去云天,飘飘然不知今夕
何夕。青帝庙的丹药,真他神仙奶奶的灵!
第二十五章:闯门
王旭安没想到有一天他进陈家的大门会那么难进。
为了阻止王旭安来找人,免得好心肠的公子软耳根子,丹娘上下吩咐牢紧了,连狗洞都堵上。
刚开始,王旭安没当真,以为陈玉绘的气没消。不让进?那就闯呗,这些下人不是不认识爷,真敢打?
事实证明,不可以小觑女人的执着心,特别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的可怕。
王旭安跑进大门,急急收住脚。前头,丹娘正叉着腰挑着嘴角笑,笑容妩媚,和她身后手持一色粗木棒的家丁一样刺
人眼。
王旭安赔不是,彬彬作礼:“丹娘,我听说阿玉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丹娘点点头,答:“是啊,不劳爷记挂。”
王旭安上前几步,陪笑:“我心里不安,还是去看看。”说完话,当作没看到丹娘身后的凶神恶煞,抬脚就往后院溜
。
王旭安这一阵过得滋润,颜色又恢复如前,体面英朗,加上说话规矩,不知道内里的人看去,还真是一介翩翩佳公子
。他不笑还好,他越笑得和气,丹娘看得越牙痒痒,话也不多说,挥了挥手。王旭安的路就被阻住,他待硬闯,棍子
劈头盖脸真下来了!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不识主人的孽畜!王旭安咬牙切齿地骂,但无法,头上身上都敲下来,他护了脸往外
跑,哪里去辨壮汉子们是不是下手太轻了些?一顿打下来,只灰头土脸,身上受些青紫,皮肉伤都没伤。
丹娘脸上得意的笑刺得王旭安眼睛发红。
“关门,放狗。”陈家院子里,初战告捷。
老管家跟上一句:“只有一条狗。”
丹娘眼珠子转了转:“我叫人再买个九条来,凑个整,防止什么宵小趁夜偷盗。”
老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说:“万一咬到爷,怎么办?”
丹娘瞪眼:“王家待了几年,阿叔你不知道我们家里本来就只有一位公子吗?”
老管家苦笑。
丹娘说:“今天吓到了,谅他也不敢再贸然来闯。不见他,是公子的意思。阿叔你放心,公子吩咐过了,别出人命,
大伙有分寸。”
老管家只有点头。
丹娘转头,兴奋地喊:“下次来,狠狠打!赶走一次,我请大家吃一次红烧嫩蹄!!”满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陈玉绘听婢女兴高采烈描述门口发生的盛况后,又好笑又无奈,最近,府里的人是不是都太闲了?
话说,王旭安不甘心真见不到陈玉绘,又敲了几次大门边门,可是软磨硬泡也没个松动的,看看低声下气的小厮们手
里儿臂粗的棍子,院子里隐隐的狗吠,王旭安牙龈疼脚跟麻。
回家躺了几天,给想出个法子,大门不让进,还可以爬墙!揣上几斤上好生猪肉,王旭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出发
了。
他的运气显然不好,肉刚扔下去,狗兴奋地全跑来了,一条两条四条……怎么那么多只,肉显然不够分,狗跳着叫着
朝他吠,仿佛在要求更多。坐在墙头的王旭安觉得自己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肉了,掉下去就是肉糜。院子里灯陆续亮起
来,纷乱的脚步声朝着边来……王旭安哆嗦想爬回去,一个不小心翻下墙,屁股着地!还好,是外墙,不用被狗啃…
…
三番两次失败,心被上上下下吊着,脚不由自主老是晃到陈府门外。这日黄昏,正溜达,看见门开了,丹娘走出来,
王旭安下意识往墙角让让。丹娘没注意他,只吩咐,快出去找公子,一天了,怎么还没回?
原来,陈玉绘早上去了店铺,后来打发小厮,一个牵了马遛去了。丹娘知道不能把公子逼得太急,但是天快黑了,人
还没回府,当然担心。
她吩咐完,两个骑马的小厮飞奔去找人。王旭安准备蹲点,他是恶仆作祟见不到阿玉,他不信见到了阿玉,阿玉还会
不理他!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何止几千日夜共枕了,想着,他就笑出了声。
正准备转身的丹娘眯了眼睛瞟过来。
王旭安噤声。
丹娘皱眉,道一声:“爷,您请回吧。”丹娘身边的人还没过去呢,王旭安就抱住了自己的头,情不自禁往角落里缩
。
丹娘柳眉吊起来,还不知道有这么窝囊的爷!上次哪里下狠手了,手指都没伤他一根啊喂!值得这么怕吗?
这边正大眼瞪小眼,那边马蹄嗒嗒,有人下马,有人喊公子,这边两双眼睛瞬间发亮了,一个笑靥如花,一个神采飞
扬。
陈玉绘远远就看见王旭安踌躇在门前了。这时候见他朝自己扑来,丹娘在一旁幸灾乐祸,心里不禁叹息。
王旭安扑了个空,陈玉绘绕过他进门,他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在他心里,他不知道和这个既熟悉又
陌生的人说什么好,过去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浓雾般萦绕不去,又阴又冷,对着王旭安,责备、询问或者解释都不再
必要……
原来,人和人的关系,也会荒芜得寸草不生。
王旭安急了,拽住他的手臂。
陈玉绘停下脚步。
第二十六章:异梦
王旭安唤他:“阿玉。”
陈玉绘没有应,没有甩开他,王旭安忽然说不出话,他的阿玉一向冷冷淡淡,但至少有玉的温度和润质,有他拿捏得
到的温柔,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虽没有什么恶劣的表情,却冷硬得像一块石头,平静与自己对视的眸光,分厘都是
疏远……王旭安讷讷道:“你怨我?”
陈玉绘嘴角轻扯,眸光流转,问:“我怨过你吗?”
“……我不该贪恋美色,上了恶鬼的当……”
陈玉绘挥手打断了王旭安的说词,“不关他的事。你什么脾性我清楚,改不了也不稀奇……是我倦了,你可明白?”
王旭安哑言,他不明白。
陈玉绘看看他,退后一步,往门里面走,早有下人去牵马。
大门徐徐关上。王旭安跳了起来,喊:“阿玉,你都有了我的骨肉……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们把门给我打开!”
王旭安的话,毫无疑问进了陈玉绘的耳朵。一直看上去很平静的表情出现裂缝。
旁边的丹娘哈哈笑两声,干咧着嘴巴道:“太阳打西边出也不可能,对不对,公子你不会相信爷的胡乱话吧?”
陈玉绘不是无感丹娘举动的异常和自己身体近来的不适,但王旭安口中如此荒诞的事,他不愿涉及不愿相信也不愿去
想。
是不是,不去触碰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房间内,屏风后,陈玉绘在浴桶中泡澡。屏风前,小丫环在拾掇换下的衣物,看见其间夹杂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玉饰连
环,就把这贵重的随身配物放到了公子的床上。
当陈玉绘款系绸衫就寝时,看见枕边的玉连环,愣了愣,没有拿开,反而拿在手上打量,这块小石头几经易手,到了
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凡人手里。
容在手心,握紧,就看不见。这么小,真案蕴玄奥的法力?……陈玉绘端详着玉石头,逐渐眼皮沉重,滑进被褥深睡
。环扣环的小石头在他微敞的手心闪闪发光。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旭安没有回家,他用一锭小金换来个空档,狩猎般伏在暗处等待。
厨工小乙趁人不注意把王旭安从偏门引进内院。天黑,府里还有护院走动,再等等,总有机会。
桌上摆着笔架、笔洗、笔舔、水盂等物,手上执一管软毫细描慢绘,一张美人图……陈玉绘执笔的右手顿了一下,左
手撩开下垂的袖挽,定睛去瞧所画人物,画像上似罩着层缥缈薄雾,不甚分明,只觉画中人妩媚婉致,手忍不住欢喜
碰触,柔腻棉细,不是生宣!陈玉绘心头猛震,人皮吗?手上的笔落下,浓墨滑上美人的香颊,面孔扭曲……陈玉绘
按住头部,疼痛异常,呼吸急促,眼前天暗地旋。
所处的空间都在颠簸……陈玉绘跌跌撞撞,四周漆黑,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锁着自己,冲撞不过尺寸方余。听见马蹄
答答,听见人声“就是这里了”,头顶一阵异响,破开一个洞,万千光线争先涌入,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凑了上来
,陈玉绘诧异,有人对他说话,他说“把你捏碎吞腹,进道爷肚子后就不用理什么死死生生前缘后情,小鬼,你说好
不好?”
陈玉绘莫名看着头顶上的眼睛。如在瓶底仰望瓶口。
眼睛的主人哈哈一笑,沈郁中暗含洒脱。伴着几声叽咕咒语,陈玉绘感觉轻飘飘地似一阵气,被剧烈的震动抛出了黑
暗的空间,踉跄跌到坚硬的地上。
抬头,看见小道士一手拿个木瓶,一手持剑比划,陈玉绘认出猴子道士,可是他怎么喊,对方都听不见。惊觉自己适
才是被从那个瓶子里扔出来的,但是那个木瓶子,不是在王宅收鬼的那只吗?小道士说带李湄珏回其墓中的!陈玉绘
四处张望,周围有树有花有池有房,虽野草横生、荒芜已久的样子,确是一处庭院。转身,也没有任何坟堆墓穴的痕
迹,正发怔,见小道士做法已毕,嘴巴咬着空中飘荡下来的黄符纸,随便找根木枝往地上一插,手指处幻出“李鬼墓
”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满意了,把符纸压在木枝上,咬出指上血,定契。长长的木枝直往下沈了两寸多,牢牢站立。
陈玉绘感觉自己仿佛也被莫名的力道扯着往土中沈,他忙抓住小道士的手,却见小道士回头说:“你若私逸出穴,当
心魂魄无归!”说完狠狠振臂甩开陈玉绘,道:“鬼物!快快放开!”
陈玉绘惶急,他不认识自己吗?小道士牵着马走了,陈玉绘想走上去叫住他,但是不能动,低头看自己,身体也看不
见,这里是哪里?究竟怎么了?
小道士走了,四周荒芜的景色愈加萧瑟,陈玉绘茫然伫立,冷,冷。
第二十七章:破镜
院子里草木繁茂,虽破败,但是亭桥转水、屋宇层叠都隐约透出盛时富贵堆砌的乔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