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笑了两声,叫侍者给那男人点了两杯酒。又问我:“没看到合适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啊?”
他笑:“你不也是这样。”
看完表演之后竞价。李林铁了心要把那男的带走,竞价时候开着灯,我才仔细看了看那个男的,很是健壮,个头不算高,长得不赖。或是刚才表演过累,汗珠子还挂在额头,站在台上大口的喘着气。
我见李林喜欢,索性成人之美,给他竞了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一个劲的想笑,觉得李林带着我来叫鸭,作为一个执法人员,真是莫大的讽刺。他给我点了个,我没要。
李林要了个房间在我隔壁。我冲个澡出来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动静,知道李林肯定在办事,本来想看看电视就睡了的,整个思绪全部集中在隔壁去了,听那声音,浑身难受,后悔死没弄一个回来。索性关电视躲在被子里强迫自己睡。
电视关掉之后,隔壁的声音听得更是清楚。翻来覆去好一阵都睡不着,燥热难耐,用手弄了两下,整颗心跟被抓似得难受。
脑袋一热,给田益加挂了个电话过去。他已经睡了,接电话声音迷迷糊糊的。他喂了一声,我就听见小雪在旁边迷糊的问:“谁啊。”
他说:“小北。”小雪偶了一声。他给我说:“等会。”
估摸着是下床套了件衣服到客房。然后问:“怎么了?”
我说:“想你了。”
他轻笑两声:“你还会说这种话不是。”
我手还放在下面,脸一红说:“真想你了。想那个了。”
田益加先是沉默,然后突然说:“想不想我亲你哪儿。”
我一听,整颗心开始剧烈的跳动。他用言语在那边勾引我,我闭上眼照着他说的去做。之前从未想过可以这样。他像一位长者,指引着我到快乐的地方。很快,我就到了。
我喘着气。他在那边笑,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也跟着他摸了根烟点燃。他说:“你抽烟?”
我说:“你不也是。”
他笑:“被你那么一弄,真睡不着了。”
我说:“我也是。”
他说:“那么聊会儿。”
我说好。他想了会说:“我妈好像快不行了。”
我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说:“就这几天。住院,一直挂着氧气,还在昏迷,不知道能不能醒来。”自嘲一笑:“我爸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赌。输了不少,把年前我给我妈买的链子都拿去当了。我真想杀了他。”
我沉默。他深吸口烟继续说:“真羡慕你。”
我说:“我明天就回来。”
他说:“好。”
我恩了一声准备挂电话,他又在电话那头喊我,我立着耳朵听。他隔了好半天说:“我爱你。”
电话挂了之后,我的笑还挂在脸上。有种少女怀春的感觉,捧着电话睡得很甜。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这三个字,好像也是唯一一次。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就给李林说田益加妈住院,我先回去。他没拦着我送我上车,说他最多三天到。我说好,等着你,到了给你洗尘。
我在回去的路上接到田益加电话。我喂了半天他都没说话,我感觉不太对劲,好像有抽泣的声音。我立马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他还是没说话,好像在哭。我也不敢说话了,笔直这身子坐着,不停的吞唾沫,喉咙一阵疼。好半天,他才哭着说道:“小北,我妈走了。”
我嗡的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田益加继续在那边哭。过会儿我听到有人拍门,是小雪的声音,大声喊道:“田益加,快出来,出来。”
是怎么挂的电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觉得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这种外人都没法一下子接受这种噩耗,更何况是田益加呢。
我恨不得车子长翅膀快点到。过了会儿蓝天也打电话过来,他说:“小北,田益加他妈过世了。”
我说:“我知道。”声音发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压根不像我声音。
蓝天说:“你还有好久到?”
我说:“最多两个小时。”
他说:“那你直接来医院,快点。田益加哭得不行。”
我差不多每隔一分钟看一次时间,觉得时间实在太慢。坐在座位上坐立难安,不停的扭动身子。好不容易到了车站,我什么都不顾,往外面冲。
跑的时候没注意,被辆车撞倒。司机吓得要死,我活动了脚,还能用,扭头看眼撞我的司机,瘸着一只脚跳上他的车:“快,送我到市一医。”
那司机以为我要讹他,说:“兄弟,我看你伤的不是很重,您看多少钱我赔。”
我说:“你他妈的别废话,送老子去医院。我不要你赔钱,快点,我赶时间。”
那司机还想说什么,我干脆抽了一百块钱:“快点送我去,这个给你做车费。”
他才发动车把我送到医院。我没和他说多余的话,拖着一条伤腿赶到太平间。蓝天看我这模样迎上来问我怎么回事。我问:“田益加呢。”
他指了指太平间的门:“还在里面哭呢。”
我走过去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他还跪在他母亲实体前面哭,哭得快抽不上气来。小雪站在他旁边,一边哭一边拍他肩膀。我看着特别心酸。
蓝天突然在我后面叫:“你腿流血了。”我才发现整条裤管都红了。
蓝天死活拉着我去包扎,说我现在带着这儿也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跟着他去包扎伤口才发现脚踝这片全破了,能看到骨头,血糊糊的一团。医生说脚踝骨碎了,上药什么的,弄了好半天才包好,包得像个粽子似得。
63.半生沉沦(30)
我给蓝天说:“你看我这样真没法帮忙了,仪式的时候你就多帮着忙。”
蓝天扶着我说:“自家兄弟讲这些不是见外了。”
我撑着拐杖倒回来,田益加还在哭。他爹坐在门外,眼眶红红的,明显刚才哭过。我低声给蓝天说:“还算他妈的有点良心。”
蓝天低声说:“屁,估计他才来。你看你,坐了那么几个小时的车都能在他前面来。哎,田益加有这种爹,真是造孽哦。”
我杵着拐杖跳进太平间,蓝天跟在我身后。我拍了拍小雪肩膀:“你先出去吧,这儿寒气重,对孩子不好。我们在这里陪着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又拍了拍田益加肩膀,出去了。
我和蓝天站在田益加身后,他已经不哭了。呆滞的盯着他妈的尸体,一阵一阵的冷笑,笑得我浑身难受。
站了一会儿,蓝天才对他说:“节哀顺变。哭够了,就开始准备老人后事吧。”
田益加点了点头说:“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再待会儿。”
我离开时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无能为力,这是我当时唯一闪现在脑海中的四个字。
推门出去小雪和田益加他爸都不在,我和蓝天坐在椅子上抽烟,谁都没说话。特别难受。过了好半天田益加才从里面出来,他看了我一眼,朝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说他没事了。
他左右看了下问:“小雪呢?”
我们两个摇头。他摸电话打给小雪,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突然暴吼:“你他们先给老子滚回来,我让你去给他擦屁股了。”
我和蓝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都不敢过问。然后他开始打电话通知了几个人告诉家有白事的消息。
后来小雪回来后我们才知道,他爹来给小雪要钱,说是欠了赌馆的钱。小雪不敢去烦田益加,带着他爹去取钱。他爹拿到钱后,整夜都没再出现。
我腿动不了,只能看着蓝天帮着田益加忙上忙下。最多就是帮忙想想还差些什么没准备。当天晚上,田益加的兄弟们就来了一大票,七手八脚送去殡仪馆,有帮忙布置什么的,人多手脚快。
晚上开始,有听到消息的人陆陆续续来吊念了,田益加在灵堂后背摆了十几桌麻将,全部坐满。我们这边对来参加吊念的人,孝子是必须跪着给人家行李的,田益加混了那么多年,认识人不少,第二天我就看见他有些吃不消了,站都站不动。
蓝天说帮他谢礼,他执意要一个人。守夜三天,三天后火葬然后下葬。
第三天,我觉得田益加简直要虚脱了。连话都说不起。而他爹,第一天,没出现。第二天,没出现,第三天,同样没出现。
直到将骨灰取出要送到公墓下葬的时候,他出现了。不但出现了,还带了一大票人过来。
为首的男子看了眼家在办白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走到田益加面前特别有礼貌的说:“加哥,不知道你家白事,所以这事,您先看看。”说完从袖口中掏出一叠纸来递给田益加。
田益加看了一眼,无力的朝那些人说道:“不知道是白事?我擦!他有本事领你们来火葬场你们不知道是白事?”
田益加好几个弟兄站出来。我们这儿本来就不大,混的人,转个弯什么的都认识。有人过去说:“你们先回去吧,过完这几天处理。相信加哥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那些人前脚刚走,田益加指着他爹对他身边人说:“给我打死这个老不死的。”
话刚说完,整个人就到了下去。我们过去弄了半天,又是掐人中又是泼水的,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弄醒过来。
把伯母骨灰送上山之后,田益加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睡觉,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我和蓝天干脆住在他家陪着他。
田益加睡饱的是一件事就是让小雪打电话把他爹叫来。我和蓝天本来是想回避的,田益加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反正我这家丑你们都是见怪不怪了,用不着走。”
我和蓝天一直都恨讨厌他爹。所以他爹来的时候我们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看。他也知道我们都不喜欢他,走到田益加门口站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田益加坐在椅子上,拿出他那一叠厚厚的欠条,冷笑道:“你还堵得挺大的。我给你的开销不少,你有本事全部输完不说,还欠那么多。呵呵,你每个月输的,都他妈超过我赚的了。你他妈一个人不想活,去,找个绳子找课歪脖子树吊死得了,别拖累人好吧。”
我和蓝天都吸了口冷气。田益加出了名脾气不好,社会上出了名心狠,可他是个孝顺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今天他能对他爹说出这种绝情的话,可见他心寒到哪种地步。
他爹撕扯着脸皮挤出笑来:“这不,这不一下子没控制住嘛。”
田益加叹口气,特别平静:“你的事是你的事,以前我管你,是因为我妈,现在,我妈不在了,想都别想我管你。明儿个我就宣布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别人爱那你怎么都行,和我田益加无关。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一件事,就是跟着你姓田。你被人卸胳膊也好,卸腿也好,与我无关。”
他爹脸上再也挂不住了,扭过头着急的看我们,希望我们能帮忙说两句话。我、蓝天和小雪跟商量好似的,统一将脑袋抵着,压根不看他。
田益加又说:“今天小北和蓝天都在,我就请他们做个证,我田益加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以后,别找我。“
他爹浑身颤抖,突然跪在田益加面前大声哭起来:“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不能啊。你不管我我以后怎么办啊?你妈死之后就我一个孤寡老头,我不想没儿子送终啊,加加,你不要不管我,我求你了。”哭了阵突然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回来又跪在田益加门口:“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手贱,我爱赌,我把手剁了,剁了就不赌了,再也不会了,真再也不会了。”
他爹做着要剁手的架势,蓝天一个箭步冲过去抢走他的菜刀。田益加大声说:“蓝天你别抢,让他剁。就他那德行,那能真剁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又不是第一次了。”
田益加话来没说完,他爹从蓝天手中抢过菜刀,咚的一声落地,生生把小拇指给剁了下来。
这下轮到我们傻眼了。
64.半生沉沦(31)
田益加爹捂着手嚎叫,血涌出来很快弄得一地都是。过了几秒钟,田益加和蓝天几乎是同时冲过去扶住田益加他爹,我也站起来瘸着跳腿看。
地上的小指沾着血,十分的可怕。
他爹还在哭,整个身子倒在田益加怀里:“加加,你不能不管我,不能啊。”
田益加吼道:“叫你剁你真剁,叫你死你怎么不去死?”又回头让小雪打电话送医院。
我脚伤的原因不是很方便活动也就没和他们去医院,留下来清理现场。我看着田益加他爹的小指觉得丢掉不妥,在阳台的花盆中挖了个坑埋了。
我一张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欠条,慢慢的看,很大一笔数目,大到以田益加目前的收入而言,还债非常的困难。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下拿出那么大一笔数目来。叹口气,由心底为田益加感到悲哀,这种爹不要也罢。
伤口包扎好之后,是蓝天和小雪陪着田益加他爹回来的。小雪打扫了下客房,让他爹住里面。估摸着是哭累了,也疼累了,他爹进房就睡着了。
我问田益加去了什么地方。蓝天说去找债主去了。叹口气说:“那么多钱,都不知道他怎么还。如果说他爹能规矩点,真有个教训的话,那还好说。如果他爹还去,只会是雪团越滚越大。”
我想了会说:“要不……”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蓝天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可能。田益加心气高,不会要我们的钱的,再说,那么大一笔数目也不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顿了顿看着我说:“你知道当初那犊子为啥铁了心的又回那条道不?”
我摇头,蓝天继续说:“当初他那些兄弟知道他出来之后一直想让他再上山,他一直没干。说实话,真是铁了心跟着自己的兄弟,看着别人过得不好他心里也难受。后来又一次他爹不是欠赌债被堵在家里面么。后来还是你去的记得不。”
我点了点头。蓝天说:“有一次喝酒之后他给我说的。说当时连三千块钱都要给你要,他觉得丢不起这脸。毕竟是个男人,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兄弟,再说,他那不争气的爹还要等着他去擦屁股。田益加说了,就算他爹再怎么不是人,毕竟是他爹。他妈走了,他不可能不管的。”
蓝天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我心口打下烙印。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三千块钱会伤到他的自尊。
田益加爸借的一大部分是高利贷,就算道上人给田益加一个面子,但规矩还是规矩,只是暂时把利息停住了,不过之前滚的利息已经够呛。
我不敢开口给田益加提钱的事,他不说我也不问。那段时间我们连电话都少了,他整天为钱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后来他把在“丽都”和其他场子的股份全部转让出去,还是差点。那段日子过得很紧,有一次我去他家找他,没见着人,小雪正吃饭,吃的是头天的剩菜,我打心口的疼。我悄悄拿了点钱给小雪,她死活不要,后来我说:“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孩子想想。”
我说完这话她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数落田益加,她说:“我嫁给他的时候没想过能过上什么特别特别好的日子,可是,我也没想过会过得那么差。我知道人生就是这样大起大落的,可是也不该是在这节骨眼上啊,我说撑不过就给兄弟们低个头,开个口给兄弟们借钱,他不干,还后了我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