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春寒浅 下+外传+番外——等闲度

一刹那，陈吟风有一种要失去整个世界的错觉。这种感受，甚至比当初父王离世时，还要来得猛烈。

“来人！传太医！”

“……”

那一日，男人声嘶力竭的传唤，在整个大陈帝阙间萦绕回转，伴随着微微轻震的龙吟。

……

“他怎样了？”

又一个太医从赏月宫内殿出来了，陈吟风焦急地围了上去询问。

“陛下……恕老臣无能。”老太医一脸遗憾地说道。

“我大陈的粮饷俸禄就是养了你们这些酒囊饭袋？”

“哐当！”

陈吟风俊面上阴沉一片，手一扬，上好的白玉杯盏落地，应声而碎，茶水溅了一地。

“有一话……老臣不知当不当讲？”谅这老太医资历老道，此时也不由被大怒的龙颜吓得瑟瑟发颤。

“学艺不精，还枉作甚么狡辩？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小心你的脑袋！”陈吟风的声音甚至带上了狞笑的意味。

此时，群臣闻讯都陆续赶至了宫中，于殿外等候。

群臣看到这一幕的，无不微皱了眉。不禁觉得陛下着实是把这个风挽月看得太重了些。怎么都想不明白，平日治国有方、英明果断的一个人，在有关风挽月此人的问题处理上，竟如此无理暴虐。简直可与夏桀商纣并论。

但是无一人敢稍作置喙，在短暂的蹙眉之后，甚至连一丝一毫不妥的神色都敛了回去，只是垂手侍立一侧。

“是。是。”老太医诚惶诚恐，连连谢了恩，才不疾不徐，缓缓道来：“依老夫看，风公子……风公子气血脉象异之于常人，但看如今这气色，显然是气血亏虚，真元耗损。除非有九重天上的仙人相救……恕老夫无法完成圣上之托。”

“你……唉……给朕下去罢。”陈吟风面上神色变了几变，终是一甩宽大的袍袖作罢。

方才一时焦急，只顾按人间的法子，传唤了太医。竟忘了挽月本就是九重天上的神人，而自己也有神术在身。难道，七年安逸相处，已让自己习惯了像从前一样无波的生活，习惯了以一个凡人的心态来统领一座江山、一个领土么？

“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周嘉出了队列，上前一步，拱手言道。

“说罢。”陈吟风的心中不知为何，一时无比地纷乱槽杂。像是有无数的声音叫嚣着，蚕身着大脑。是以，不由有些烦乱。

“臣有话想和风公子一叙，望陛下成全。”

此话一出，群臣中一片骚乱。

着实看不出这周将军又与那风挽月有甚关联，有何事可叙。

陈吟风回身看去，周嘉立于人群中，依然未动，低着头，眉宇之间透着内敛的坚决。

心中有甚么被触动了，鬼使神差的，陈吟风便准了奏。

128.不容青史化成灰

周嘉掀开一层层轻薄的缫纱帷帐，向赏月内殿行去。如水的红色漾开，轻轻袅袅的淡香，撩拨了谁的心弦？谁又曾经色如春花，舞乱了一池春水。

美人如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撩开最后一道红纱帐，那苍白却依旧绝色的人儿出现在眼前，身上裹的鲜衣，艳比桃花。

“你来了？”风挽月像是早便预料了他的到来，勾着唇，笑笑地开口。

“莫非风公子知道在下此时要来？”周嘉微挑了一边的眉，也不客气，径自在床边坐下。

“该来的，总是会来。不是么？”风挽月如此回他。

旋即两人相视一笑，不作言语。

……

沉默的气氛终是没有维持太久，最终还是有人耐不住，开了口。

“近日，陛下在民间广招贤才，并收入朝中，为朝廷所用。甚至……甚至……还说出要退位让贤的言语，公子可知此事？”周嘉望着面前男子绝色倾城的脸，皱着眉开口。

“小可终日住在这内城深苑，甚至连那国师的名头也不过成了挂在口上娱乐的戏言。如此家国大事，小可又怎会知晓？”风挽月如此说，心下却着实是情绪万千。

那个男人，七年来口口声声说要放下江山，与自己携手江湖。原以为不过是一时意气的说辞，却不料他真的有此番心意。

只可惜，如今自己离了瑶池水精的滋养，在凡世七年，已是强弩之末。这般拖沓的身子，可还有时间命数来陪他，隐迹山林、携手江湖？

如此想着，难掩的悲怆情绪，薄雾般的在四周升起。向来世事如常、一笑置之的四太子，竟然泪湿罗裳。

“陛下真的不是因为公子你？愿此只是在下小人之见。总之，还望公子以大陈江山为重。几百年来，乱世纷纭。上千万黎民百姓，千盼万盼，终盼来了个难得一遇的明君。在下不希望看到，为了一人之心，让天下重归战火，百姓流离失所……”

“哈哈哈，我风挽月到底何德何能？！千年前葬了龙神的江山，千年后又要乱了大陈的天下。这到底是多少世修来的荣幸？哈哈哈！”

周嘉的话还未说完，已被一阵笑声打断，那话中的内容颠狂难辨。他蹙紧眉尖，循声望去。只见那风华绝代的男人仰天大笑，笑得身子都颤了起来。尾音卡在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滞涩声响。风挽月此刻衣襟散乱，白皙的胸膛露了一片，粉嫩的嫣红若隐若现。

明明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看在周嘉的眼里却是这般的刺眼，不禁移开了视线。

“你曾经也喜欢过他罢，周将军？”

风挽月突然止了笑，转过头来，毫无征兆的幽幽问了句。

周嘉未意料到他突然会如此问，脸色变了几变，阴晴不定。

“以为把自己的情感藏得很好，别人就看不出来么？毕竟……他……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子。”说到此处，风挽月突然停了下来，似在斟酌。

“罢。罢。我这副身子拖不了几日。他的江山，今后便交由你为他维护罢。答应我。”风挽月不知又想到了甚么，一下子颓唐下来。

“你……？真的……？”周嘉又惊又惶，瞪大双眼问道。

“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知道么？”清清浅浅的一笑。

“……”

那一日，当周嘉走出内殿的时候，发现方才进去时在外厅的大臣都散了。只有那个男人还坐在宫门口的阶上，目光望着遥远的地方。孤寂清寥的背影，被西下的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一个帝王的姿态，周身的落魄，俨然一只配偶行将离去的大雁，没有啼血的鸣叫，有的只是在南天一遍一遍的徘徊回旋。

周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尽量放轻脚步，不去惊动他，悄然地离去。

日月轮回，浮生又是一日。

……

陈吟风发了狂似的把周身的元气输入榻上之人的体内。

风挽月淡淡笑着，唇角依旧上扬，伸出左手轻轻握住置于自己右手上的手掌，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好了，你的气息过于霸道，我如今可是经受不住。我……想走得痛快些。”

“胡说甚么，我不会让你离开。”陈吟风反而发了狠似的，加快元气的传送力道。

风挽月一咬牙，不过片刻，额上己布满了颗颗珍珠般的汗珠儿。

“唔……好了，我觉得舒服些了。”

陈吟风欣喜地停了手，察看怀中人的脸色，见一片雪白的面上果然起了微微的红晕，不由喜上眉梢。一扬手，准备继续输送元气。

“人家已经好了嘛，人家想吃桂花糕，好不好？”风挽月笑了，刹那，笑得四处流光溢彩。

难得那人如此娇媚可人，惹人怜爱，若不是他气虚体弱，陈吟风定要把他压在身下，好好亲近一番，也好一解多日能看不能吃之苦。

待陈吟风强压下那股不合时宜的冲动时，却愣是从眼前那明媚如花的笑容中看出了丝丝深掩其下的决绝与悲戚。

明明是身子有了起色，又怎会悲戚？

他晃了晃头，驱散了这个怪异的念头，勾起笑容答道：“好，纵使是你要吃天上的月亮，我也为你摘了来。我这就叫人去做。”

“来人！”

怎料刚开口，便被一双柔荑掩住了口。

“宫中的做来做去便是那般滋味，人家想尝一尝民间风味。”

“也好，我这就命人出宫去买。”陈吟风吻了吻掩在自己嘴边的手掌，一把抓在手中，温柔说道。

“哼！人家想吃你亲自去买的嘛！”说罢，撅起了嘴。

“这……”陈吟风有些犹豫。

“也对！你是皇帝，怎么可能为一个娈宠亲自出宫买物事？”风挽月作势垂下了眉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怎么会？我这就去！你甚么时候成娈宠了？你在我心中，永远比江山都重。”只是……有点不放心罢了。

“好了，快去罢。”风挽月瞬间变得很开心的样子，搂住男人的脖子，在他唇上轻啄了口。

“等我回来。”陈吟风放开怀中的人。在怀中的温热离开的那一瞬，心脏竟然不可抑制地一痛。他蹙紧了眉，难以言喻的不安涌上心头。

站起身，回首，美人依旧笑面如花。良人一步三回首，带着心中的不安，出了宫门。

天街下起了如酥小雨，把整个宫城也掩在了雨幕中。远处的景色，被晕染得浓浓淡淡，如同名家好手的丹青泼墨山水。

雨中，谁人吹起了悠悠的芦管？谁人又在追忆十年前西湖畔的相逢？

一生一世一双人，一树桃花两世劫。

雨过天晴，冲刷洗尽了长安的尘埃，却洗不去宫城中谁人几近癫狂的刻骨哀愁。

——正文完——

外传一：清吟成风——陈吟风

历万世苍莽

柳丝难系情长

浊酒千杯

形骸放浪

弃了功名罢高堂

怎奈世人笑、太癫狂

千秋万世

坐拥江山如画

却羡魑魅魍魉

今生抛却

来世再入轮回场

外传二：尽揽风月——风挽月

妖冶芙蓉桃花面，醉扶清柳桃花仙。

今朝不识为龙调，他日乘船凤楼前。

一曲欢歌相逢晚，大梦千年。

缘来未解相思浓艳，红衣残阳如血。

把酒醉问南来雁，怎知浮生缘浅。

挥泪忍将别。

立九天之巅，看红尘繁华过眼，尘事如烟。

外传三：后序——最终章

陈朝未年，昏君当道，奸佞横行，诸侯自立，民不聊生。

姑苏郡吴王陈书扬次子吟风，三年亲征，扫除叛党乱臣。入长安，金蛮殿上手诛昏君，荣登九五。自此，坐拥江山。沿用旧制，实行新政。历经图治，陈得以中兴。

七年，大陈天下，繁华富庶，国泰民安，清官廉政，欣欣向荣，呈路不拾遗之势。昌鼎繁世，此后千百年，无人能及。

……

那一日，长安的雨迷了离人的眼。

陈吟风挥手示意，免了守门将士的大礼。才走出朱雀门，方才挽月不自然的娇纵便一遍遍地在心头浮现。就如天上的落雨，乱了心湖一池水。

不顾雨打湿了青丝，溅起的水晕染了蟒袍，他狂奔向一个地方。

赏月宫阙，巍峨如常。他一掌破开厚重的宫门，残木四碎。见到的，却只有外厅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周嘉愁眉深锁，跪在最前，若有所思。掌心拖着一瓣桃花，淡淡浅浅的芳华，一如那人常常唇角微勾，笑意清浅。

他冲过去，一把揪紧了周嘉的领口，大力地几乎要让人窒息。

“恳请陛下节哀。”而周嘉却只是艰难地从喉头挤出这几个字来。

“恳请陛下节哀！”

“……”

文武百官，扣着头，整齐的声音如同洪流，包围着他，让他无所适从。

他颓然松了手，却不忘从周嘉手中夺过那瓣桃花。

他像是失了魂魄，可怜曾经那样雄姿英发的一个骄子，如今双目无神，目光呆滞，活像木偶傀儡。

“挽月……”你骗得我好苦。

后半句，化作了哽噎。明明方才还是触手温软，美人如玉，一个转身，却是尸骨无存，唯有一瓣落花在手。

一滴滴液体落下，掌心被湿润。那瓣桃花，在晶莹的液体中浮了起来，轻浮灵动，如同瀚海中无从皈依的桃花舟。

不知是泪湿了桃花，还是桃花的泪湿了掌心。

大陈新制七年，帝痛失挚爱，从此一蹶不振。终日不理政事，寡居赏月殿。

羽林将军周嘉，崇武候陆崇，御史台王逋并年迈的老爷，任用贤才，挑起朝廷重任。

此后，不过年余，帝因心力交瘁，思心强烈，崩于宫中。谥号殇。举国哀悼，万里江山，白幡飘摇。

帝崩的消息一日传遍大江南北，国不可一日无主，以四人之力终无法应对。而殇帝无妻无子，亦无族室，是以帝位之争又起，天下又入乱世轮回中。

此去经年，可惜旧日歌舞升平的深宫，早已变得萧瑟清冷。昔日华丽的宫墙变得残破，也无人加以修茸。

只有依稀旧日赏月殿的方位，生出了十里桃林。每至春日，桃花盛开，宛若连绵的红云，孤独地笼罩这昔时宫帷，断垣颓壁。

江山又有英雄出，只是偶尔可以听到，那前朝流落于外的老宫人，向人说起曾经惊才绝艳、艳冠天下的挽月公子，和英雄才俊的帝王，还有那一段惊天动地、生死相随的风流韵事。

天下哪有美人如斯？天下哪有情深若此？后人实未亲见，也不过当那老宫人，老糊涂了的一派胡言乱语。待那前朝仅存的宫人，也同这段历史一起化作了黄土，便终是被岁月尘封，再也无人提起。

天下又翻开了新的一页，又会有新的主人公浓妆淡抹，轮番出场。

过去的，再刻骨铭心，经过了岁月的摧折，终会被人遗忘。

——外传完——

番外一：七夕节无责任NC番外

BY：「等闲」桑

地点：长安「月朝皇宫」

新皇的寝殿，赏月殿……

时间：邪恶的清晨「至于为毛邪恶，请各位亲耐心往下看~~~」

「卷首语」话说，世界上有一个节日，它叫七夕……

风挽月「妖媚一笑，风情万种」这个本宫知道哦……

陈吟风「拿一块丝帕，反复擦拭乌金吴王剑，时不时还还呵一口气，心不在焉」哦，你不是神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四太子殿下吗？你不知道谁知道啊！

风挽月「怒！一把抢过吴王剑扔在床上」你难道木有神马表示嘛？

陈吟风「瞪着无辜（在他家挽月看来是欠揍）的清纯的大眼睛，拿回剑继续擦，继续擦，继续擦……」神马表示？

风挽月「怒+1，气急败坏」陈吟风你个混蛋，你去死吧！~本宫堂堂神界帝君之子竟然跟了你这个……昏君！本宫以后不要再看见你了，你晚上就抱着你的剑去睡吧~~本宫……本宫……本宫要回神界。

陈吟风「继续无辜」挽月，你不是被赶出来了吗？原来还能回去的啊……这样啊……哪天带我去看看啊。话说我还没去过神界呢~~顺便去渐渐岳父岳母大人！啊~看我家挽月这么美……两位老人家也绝对是美人啊……还有啊，挽月，你虽然是寡人的老婆。但素，寡人不记得神马时候有封你皇后啊~~这样本宫本宫的，被宫里人听见会让寡人鸭梨很大的啊~~风挽月「恼羞成怒，崩溃边缘」本宫瞎了眼了，当初怎么跟了你个伪君子~~陈吟风「继续继续装」我是真君子，丞相啊，大司马啊，舅父啊，绿荷啊~~他们都唤我陛下的~~难道……这还是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