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在何方,世界里仿佛只有袅袅夜风、浅薄山岚、如水月色、杜衡和他。
而唯一的声响,就是自己的心跳,怦、怦、怦,一声响过一声。
他偷眼去看杜衡,杜衡的面上都是专注的神态,眼帘紧紧阖着,嘴抿成一条线,微微有点儿泛白。
他瞧的目不转睛,眼神流连不去,心里也不知是心疼或是心痒,却又是高兴。再看久一点,就想倾身过去,在那抿着
的唇上触一下,或者,就曲一曲手指,同他十指相扣也好。可等到手心里的灵气一滞,他又忙匆匆收了心思,也装模
作样的阖了眼,待到杜衡把手撤回时才再次缓缓的睁开。
很无谓的表现,却被他像救命稻草一般攥着不愿放弃,掩耳盗铃一般,可杜衡似乎瞧不出,他也觉得好笑、可笑。
杜衡沉沉地呼了口气,催促他取玉片出来吐纳月华,然后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又开了口。
狐狸还当他又要问那句是否喜欢,莫名地竖起全身的毛,戒备一样。
杜衡却只好笑地看了一眼他面上僵直的神色,轻声道:“明天随我一道下山吧,如今我都没了把握,真是不知你喜欢
什么了。”
他的语调很平和,且很平常,可狐狸分明听出了一声不曾出口的低叹、还有浅淡的失望和无措。
杜衡醉时的话语无端就在耳畔响起来,有那两颗晶亮的水,有他一贯温存的笑,平白叫人心酸。
他是决计不会让狐狸忧心的,就像狐狸说不出一句爱一般,他一样说不出一声苦闷。
狐狸陡然觉得心间泛起了苦味,像吃了黄连一样,连带舌根也慢慢牵起这味道来,像又喝了当日的那一碗苦药,直叫
脸都要皱起来。
狐狸再坐不住,匆匆起了身,丢下一句好的,就扎进房间里去了。
他也不点烛火,只就着稀薄的月光看桌案上一叠都落了灰的纸,心头紧紧地揪着。
到底自己也是深深的爱上了呀,甚至比杜衡还要早。
真是狐狸精的悲哀,往后若寻回山上,要叫人笑话死的!他低低笑了声,往砚里滴了两滴水,慢慢地研起墨来,可没
准,再不回去了呢,谁知道哩。
他心上显出一个幼稚之极的点子来,可仔细想了想,却似能叫自己勉强的定下了心。
他从底下抽了张洁白的纸笺,用笔饱蘸了墨,轻轻地提了“喜欢”两个字,然后翻箱倒柜一通,好容易摸出一个一丁
点儿大的匣子来,把纸叠了搁进去,就溜到门边开了一条缝儿看院子里,见杜衡也回屋去了,才做贼一样溜到院子中
来。
他轻手轻脚地在琼花树下刨了一个小坑,把匣子放进去,掩了土,又狠狠跺了两脚,方才露出满意的一笑。
狐狸拍尽手上的土,扬眉往杜衡的房间瞧了一眼,伸了个懒腰,终于安心地回房安寝了。
给自己一个酝酿的时间吧。狐狸喜滋滋的想,也不顾嫌弃这简直是人间小少女们惯用的法子了:往后,杜衡每问一次
是否喜欢,就把答案提在这纸上,累满了五十次,就把真相说出来。
31.自作孽不可活~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狐狸怎也想不到,这五十张纸条居然签的这样的快。
似乎也不过是一瞬眼的功夫。
他把杜衡撵到山下去,自己跑到琼花树边把那纸条刨出来。
一叠纸同雪片似地静静躺在那小匣里,最底里那几张,已经微微渗着黄色了。
他从第一张捻到最后一张,然后翻了个面,继续从头到尾点一遍。反反复复的数,怎样也不敢相信,居然真的累满了
五十张。
狐狸的额角慢慢淌下冷汗来:怎么办怎么办,还,还没有做好准备啊!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自己可是一点儿感觉
也没有!
得过且过,得过且过,他当日想了这个法子完,就似是觉得无愧于心了,居然过活地心安理得,只想着反正得待到五
十次之后,哪里知道光阴流水,逝而不觉,恍然惊觉的时候,又感到醒悟的太迟了。
为什么当初不说一百这个数呢!狐狸把纸片攥得褶皱,最后还是不得不直面这样一个问题。
到了说出口的时候了!
他此刻前所未有的烦躁,只巴巴地盼着凭空生出一些小事端,好叫他给自己一个逃避的理由。
说来到底是因了自己也觉得愧疚的很,也明白这样拖着只会叫杜衡灰心,但临阵退缩必不可免,他多想能寻得一个替
代的法子,偏偏杜衡老实,只认得眼前看的耳中听的,对他别扭的表示完全不领情。
他几乎是忐忑不安地与杜衡吃完了饭,眼见着杜衡又微微笑起来,就要问那句烂熟的问题了,狐狸一激灵,脑子里混
沌一片,嘴上却开口说道:“阿衡,今日又该传灵气给我了。”
杜衡果然愣了愣,未出口的话打了个弯咽下去,换了一句:“现在?”
狐狸在心底咬了咬牙,想:豁出去了!
然后,他抬起头,下了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冲着杜衡露出一个极尽魅惑的笑来:“我教你个事半功倍的方法,就是不
知你愿不愿配合。”
狐狸背对着杜衡闩上房门,默声念了几句咒语,偌大的房间刹时烟云袅袅起来,连那张普通至极的木板床也变成了金
碧辉煌的模样,幕帘低垂、锦被簇拥,窗前桌案上那缕幽黄的光线被笼了琉璃的色彩,折转地漫进床帐内,触眼就是
奢靡景致。
杜衡看的呆了,半晌才轻轻笑起来:“阿琼,你倒是会享受。”
狐狸转过身来,眼底里光线幽暗,只直直地瞅着他,却是沉着声道:“哪里能每日如此,这可专为你备下的。”
杜衡显然有些惊愕,可还不及问出口,就被狐狸伸手摁在胸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空气里有熏人的香,像午睡时昏沉的梦,叫人抗拒不能地坠进去,就不舍再挣出来。
狐狸用手轻轻抵着杜衡,倾身贴过去,一步,两步,慢慢逼到了床边,脚下一绊,一起斜斜歪到榻上。
杜衡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手足无措,只是挣扎着要起来,用手挡着狐狸靠近的身子,有些慌张地问:“你,你这是
要做什么!”
狐狸见他的面上溢上了浅的霞色,心里还是极得意的,想,毕竟动了心思,自己这招数好歹有了效用。就用力擒住他
的手,贴到他的耳畔,呵气一样说道:“说过了,取你的灵气。”
狐狸凑的极近,清清楚楚察觉杜衡闻声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杜衡似是极不习惯这样,怔了片刻,仍是要坐起来,连眉头也皱了起来,道:“照平时那样便好,怎么今天这样麻烦
。”
狐狸见他不愿配合,心下也有些烦躁,再想着,居然心痒起来,深深吸了口气,便凑过去叼住他的嘴,不管三七二十
一,先狠狠吻了起来。
杜衡倒也没有拒绝,与他缠绵在一起,微微阖上了眼睛,似是动情的模样。
狐狸吻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垂了眸去看杜衡的样子,见杜衡仍阖着眼,一头青丝早也挣动的散了开,水流一般蜿
蜒漫在枕上,他的胸膛急切地起伏着,极没有防备的样子,狐狸就仿佛被诱着一般,不由自主就伸了手过去,微微把
他的衣领挑开一线。
杜衡突然睁开眼睛,伸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狐狸吓了一跳,急急抽手,但怎么也挣不脱,就听见杜衡细细喘了两声
,笑问:“你那又是什么独门秘术,竟还要这样的步骤?”
狐狸啧了啧嘴,勉强攒出笑意来,只说着:“你依我便是,我总不会害你。”就又要埋头下去。
杜衡伸了手轻轻抵在他的唇上,不似拒绝,也不似允他继续,只是微微笑着,慢慢地道:“我知道狐狸们有的是夺人
精气的法子,且若是你要,我也没有不给的道理。只是阿琼,适才那事儿,不是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做得,我知我
喜欢你,所以愿意与你那样,可你始终不愿说出你的想法,叫我如何知道,自己是否勉强了你呢。”
狐狸闻言,微微地怔了一下,杜衡笑的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在香雾间显得有些迷蒙莫测起来,他听了那话,只觉得心
里有点儿酸涩,几乎就要开口说了,却又不合时宜地微微别扭了起来。
他也不知怎地,心里只想,你且往下看,我就不信你瞧不出我的心意。跟着推开杜衡的手,依旧俯身过去,微哑着嗓
子道:“那你可要听好。只要你依着我,叫我满意了,没准儿我便应了你了。”
杜衡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眸子里的光彩被烟雾晕了,一时也看不分明。
可狐狸听着他笑着说了声好,且又放下了手,一副任他施为的模样,就觉得杜衡的温存的笑陡然无比扎眼起来,甚至
像一把尖刀一样,在自己的胸腔里划出一痕一痕令人难过的痕迹。
他咬了咬唇,心里有些纠结,可只愣了片刻,便又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覆住杜衡的眼睛,自己倾了身紧紧贴着杜衡
,另一手迅速地挑开他的衣裳,一面俯身去吻杜衡的额头,轻轻舔过杜衡眉间微微蹙起的小结,沿着他高挺的鼻梁,
一点儿一点儿吻上他的唇,含糊地说了声:“我教你如何给我。”说着,又顺沿着杜衡的脖颈,仿佛品味一般用牙齿
轻轻碾着他的肌肤,一寸一寸滑了下来。
杜衡初时只是静静地躺着,可待到狐狸一路吻到腰腹,在他的腰侧轻轻啄了一下时,还是不禁瑟缩了一下,睁开一线
的眼睛看他,仿佛难忍一般,却是笑着道:“你,你这是做什么,触的我痒。”
狐狸心里陡然有点儿不甘:他,他居然说痒痒!可挑起眼看杜衡,就瞧见他的眼里已然泛起了水光,如同平日喝的微
醺时一样,心下就又满足起来,微哑着嗓子吩咐一般道:“你别乱动。”说着仍旧埋了头,用牙齿叼了杜衡贴身的衣
裤,轻轻衔了下去。
杜衡虽不明白这样的事儿,可到底也觉得羞赧,身子立时僵了一下,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狐狸心里哼了一声,暗忖:我都伺候到这份上了,你居然想跑,真太不给面子了。想着就有些悻悻,一把摁住杜衡支
起来的身子,冲着他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杜衡先时挣扎着要来推,但狐狸的爪子也不老实,一边抵着他的上身不允他挣扎,另一面就循着他的身下抚了上去。
他天性惯这风月之事,自然娴熟无比,而杜衡算来又是第一次,显然败下阵来,一声压不住的呻吟被狐狸用舌堵在喉
间,整个人就有点儿微微软了下去,瘫在松散的衣物布料间,急遽地呼吸着。
狐狸手下不停,人却从杜衡身上起来了点儿,眸带水光,方寸不落地把杜衡染了霞色的躯体逡巡了一遍,舔了舔唇,
咬牙恨恨地道:“第一次,便宜你了!”
他刚才趁着杜衡一片混沌的时候,就跨坐到了他身上,现下支起身子,自己摆弄了一下,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要慢慢
地坐下去。
他动作着,脸上也不禁挂了点儿红,半是因为动了情,半是因为自己倒也从不曾这样主动过。
虽然往些时候的事记不分明了,可他想想也明白,依了自己的性子,哪里愿意雌伏在他人身下的呢。
他想着就觉得有点儿委屈,自己不过是欠了口头上的一句话,可只要细着捉摸,也能从行动上发现自己对杜衡的心意
的,怎么偏生碰到那样一个认真的人!
其实到了现在,狐狸仍是盼着杜衡再莫要开口问,过了今夜,尝得甜头,明白自己虽从未说出口,但实际上却是给了
他一片的真心。
狐狸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极痛的,他勉力往下坐了下,就忍不住痛呼出声。
杜衡第一次这样动情,察觉到他的动静,无措地睁开眼来,眸光尚是茫然地,见到狐狸忍痛的模样,就也有一丝心疼
划过眼中,开了口说话,声音一样喑哑地可怕:“阿琼,要不还是,用原来的法子吧。”
狐狸几乎想扎进地里,咬着牙想:若不是想教你快活,当我愿意这样!嘴上便也恨恨地说:“我若说好,你也愿意?
!”
可瞧着杜衡似乎要点头的模样,便又羞愤地着恼起来,碾着牙快速地说道:“我自要这样,你配合着便是,别再废话
!”说着一咬牙一闭眼,勉力一试,竟完全由得杜衡没入自己体内。
狐狸紧闭着眼待得疼痛渐渐缓过,慢慢舒展了紧绷着的身体,主动地缓缓动了两下。
他觉得心里羞得很,不敢再睁眼看杜衡,甚至不敢看周遭的景物,仿佛只要这样,那个人便不是自己一样。
可杜衡的声息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耳中,含混低沉的喘息,几乎在室内沉靡的空气里酿得同酒一般了,勾动着他
心底痒痒的,实在忍不住撑开一线的眼缝去瞧他一眼,可这一看,就又不舍得挪开视线了,杜衡的神情像是沉在梦境
中一样,微微翕张着嘴,呼出融暖的气来,狐狸目不转睛地瞧着,几乎想要倾身吻下去,心底里就在羞赧不堪的感觉
里又沁上了无上的甜蜜来。
他几乎不记得欢愉了多久,只待到彼此都尽兴了,才勉强贯注起精神,默诵了一段咒语,才从杜衡的身上下来,也顾
不得许多,就软软地瘫在他的身边,靠着他的臂膀,轻轻蹭了一下。
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仿佛带了温度一般,使得整个室内始终腾腾地热着。
杜衡的眼眸晶晶亮亮,转过来看狐狸的时候,让狐狸的心里都微微动了一下。
他们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躺了一会儿,彼此都不曾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杜衡就支起身子,在狐狸的唇上轻轻触了一
下。
狐狸满脑子里朦胧地很,只想,反正那样丢脸的事儿都做了,余下的也再也不怕了!干脆抬手钩住了杜衡的身子,又
纠缠在了一块。
才片刻,杜衡忽然颤栗了一下,红晕未褪的面上便又更罩上了霞色,不好意思一般想要退开。
狐狸只瞧见他眼中未却的水色,就知他不过是又动了情,只觉得他这模样有趣,哪里肯他走,捉弄一般伸手牵了他,
轻轻哼笑了一声。
杜衡挣了一下,就往狐狸那儿仔细看上一眼,见狐狸原来也是如此,就在狐狸的身上滞了半晌,才哑着声道:“阿琼
,我……”
狐狸眨了眨眼,往他面上吹了口气:“可学会了?”
杜衡的耳垂红的几乎要淌下血珠一般,只是喑哑着声音道:“要不换着你来……那样疼,我不舍得的……”
狐狸暗自叹了口气:你不舍得,我却也一样啊!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便只哼了一声,懒懒地道:“却是你要传灵力给
我,总不成叫我再还给你吧?往后若你愿意,自有你的机会。”
事后,他怎样想也不愿承认,那时自己竟说了这般的话来。
杜衡确是个好学生,且动作极尽温柔,便又带着狐狸堕到那样靡艳的梦里了。
狐狸迷醉了一般轻声呻吟,抬起修长的手,奋力钩在杜衡沁着薄汗的脖颈上,那微湿的暖的体温,就顺着每一个毛孔
渗透了进来。
杜衡偏了偏头,把一个轻的吻柔柔地印在狐狸的手臂上,羽毛一般,触得人痒痒,让狐狸舒服地打了一个震颤。
狐狸睁着眼盯着杜衡,看他的神情痴迷而专注,仿佛沉沉投在一个美妙的仙境里,好看的眼闭着,覆着羽翅一般浓的
眼睫,可自己却几乎能想到,那双眼眸清明且潋滟,落在自己的眼里,叫自己从此再也放不下、忘不了。
他觉得杜衡笼着薄汗的脸几乎会翻出柔柔的光来,看在自己的眼中,真的如同仙人一般,而这一刻,这个仙人是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