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擦背,也不能空着手啊。”
狐狸气一噎,动作一住,脚下一滑,噗通栽进水里,杜衡慌忙伸手把他揪了出来,狐狸咳呛了半天,心中悻悻,兴致
顿时下去了一半。
杜衡见他这副落汤鸡的模样,难得没良心的笑了起来。
狐狸暗里磨了磨牙,心想:笑,再笑!看大爷一会儿不叫你讨饶!面上便又攒出诱惑的笑意来,就要准备下手。
杜衡好容易止了笑,静静地看了过来。
他们挨得极近,狐狸几乎可以看见杜衡的一边眼睫上,缀了一颗小小的莹透的水珠,这样一来,便也能很清明地看见
,杜衡眉眼中的神色干净融暖,全然没有半分被触动的意思。
狐狸想起初见时对他用的媚术也是不起半点儿作用,心里便一下冷了下来,想,我这时若是做了那样的事,只怕真的
不好吧……
杜衡把他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见他隐隐潸然,忙问:“这儿不合心意?你适才不是还挺开心的?”
适才是适才,这会儿是这会儿。狐狸花里胡哨的心思彻底打没了,蔫蔫地哼了句:“还好。”
“好吧,还好也好。我陪你这些天后,便要下山一段日子,可能要三两天不得回来,到时你自己便可以来这儿好好地
泡了。”
“什么?!”狐狸的眼神突然闪亮了起来,像燃了两簇灯烛一般,霜打茄子般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了,换做了一脸的
惊喜:“当真?!”
“恩。”杜衡点了点头,“你还想吃些什么,我乘着一两日都做于你吃,不然我下了山,你可就再吃不得那些东西了
。”
“反正你还会回来的不是。”狐狸随意地挥了挥手,心中满是喜悦。
原来他留在山上三天,大约便是为了补偿他要几天不回来,没人给我准备饭食这件事吧,呵,这呆子,快下山去吧,
大爷我都要等不及了!
他想着,又风情万种地瞥了杜衡一眼:看在你将要做件大好事的份上,大爷我今天就饶了你吧!
“也是,我还会回来的……对了。”杜衡把眉头微微地拧起了一点儿,关切地问:“这水是不是太烫了?”
“还好,怎么了……?”狐狸挑眉问。
“那你为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挤眉弄眼的?”
“?!!!”
——你,你是不是,钝了不止一点点啊?!
18.正人君子还是衣冠禽兽?
杜衡下山的那一日,照例给狐狸做了顿丰盛的早餐。
狐狸却破例早早的起了,闲坐在院子里听山里鸟儿啼鸣,眼睛一刻也不落的盯着他。
前一夜杜衡逮他过来,塞给他一些碎钱,又传给他些许灵力,叫他攒着防身,平时饿了到山下买吃的时,可以用这些
灵力把妖气给遮掩一点儿。
狐狸格外注意去看杜衡的脸色,觉得歇息了一夜,似乎仍有些苍白,他吃不准杜衡究竟下山做什么,心底里就泛起一
些别样的担忧,动筷子时候,横眉竖眼逼他吃了一大块的煎蛋饼,方才有了一种给他进了补的感觉,心中稍稍安定了
下来。
这大约是第一个让老子费这么多心思的人。狐狸在心底悻悻地想,口中不耐地催促:“怎么还不走?”
杜衡看了看天色,微微笑道:“还早。”
狐狸便撇了撇嘴,夹起一筷子炒鸡蛋,偏偏晃晃悠悠一大圈,颤巍巍地从杜衡碟子上摆过,然后啪嗒落了下去:“哦
,掉了?你吃吧。”
杜衡眨了眨眼,笑着望向他。
狐狸仗着脸皮厚,和他对望了一眼,就故作镇定地给自己也夹了一块,心里怦怦地跳,他想,算来老子也是唯一一个
可以为他费心思以及让他费心思的人吧,不亏不亏。心上就有一丝甜的滋味泛出来。
杜衡的眼睛依旧笑的极好看:“给我的?”
狐狸心里有鬼,只觉得他简直要看穿自己心底所想了,忙鼓着眼睛瞪过去:“给你就吃,哪这么多废话。”
杜衡便垂下眼睛去吃那块炒蛋,洁白整齐的牙齿对着煎的橙黄的鸡蛋上咬下去,然后嘴便阖了上,带了点儿白的唇微
微地动。
狐狸把眼光扫过他的脸,看见长睫毛下的眼波莹亮的能溢得出来一般,就觉得心头紧了紧,忙咽了口唾沫,掩饰般地
哼了一声。
好容易盼得杜衡走出了门,狐狸才舒了一口气,不放心地紧盯着那袭烟青的背影融进山岚里,只觉得过往的一时一刻
都是煎熬。
是煎熬他留的太久,让自己差点儿心动的难以自抑,还是煎熬他走的太慢,耽搁了自己远行的计划,狐狸分不清,也
不想分清,宁可含着这一分的模糊,也不想太早摸清自己的心。
谁让狐狸都是奸猾的呢。他想,再说,谁想当一个先爱上的蠢蛋。
杜衡前脚刚早,狐狸便掂量着时间,后脚跟出了门。记得揣上了零钱,然后把玉片往胸口贴了贴。
杜衡今天磨蹭,走的实在迟,到狐狸下山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他穿了自己化出的白衣裳,敛了妖气在街面上走。杜衡向来不说谎,说是三天不回来,那一定是三天整,于是他也不
慌张,大模大样地捡了家高雅的酒馆走进去。
小二见他外表俊秀气质不凡的,忙殷勤地过来招待,先沏了杯上好的绿茶,再上了份清雅别致的菜单。
狐狸闷了许多时日,难得一个招摇的时候,实在身心舒畅,便闲闲地伸了长手指拈着菜单一页页翻,光华流转的眼波
逡巡过行楷提的菜名,偶有一两下扫过小二的脸,惹得他面红心跳的。狐狸从心底感受到胜利的满足,志得意满地嗤
笑了一下,懒懒地往单子上指点了两下:“来份芙蓉鸡片,再有个五彩鸡丝,一碗荷叶粳米粥,对了,好的酒上一壶
来。”他故意沉着嗓子用极诱惑人的嗓音说话,看小二被戏耍的窘迫,愈发得意。
小二只道这位公子生得又好、嗓音也好,不知不觉间就仿佛被吸引了一般,哪里明白这是狐狸精的妖性作乱,听他说
完,还足足愣了许久,才忽然恍过神来,红着一张脸,匆匆去取酒来。
狐狸执着象牙筷子,在白玉般的手指间玩转的翻飞,一边倚着窗口向下张望,见到有人把眼光投过来,就无一例外赠
一个粲笑一个飞眼,倒迷得许多小少女红了脸颊。
狐狸面上玩儿的不亦乐乎,心底里却盘算得紧,这样瞧了许久,倒真没发现这镇子上有哪些个同自己一般的妖怪,看
来到底还要自己一番摸索。
小二把菜都上的齐了,磨蹭着小心瞥了他两眼,才道:“客官慢用。”听得他含笑一句:“多谢。”便连脖子根也红
了,垂着头逃也似地退下了。
狐狸瞧那菜色,又嗅了嗅香气,就想起杜衡往常似乎也带过这家的菜,心底里就像感叹一般吁叹了一声:他倒是不曾
亏待自己,这家的菜肴好,菜金却也是不菲的。一面伸筷搛了一些入口,嚼了嚼,味儿还是往常那样,却似乎少了点
儿什么,狐狸心里疑惑,细嚼慢咽地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越吃就越发觉得不及杜衡带回家的好吃,想着
心底倒有些失落起来。
吃过饭打了赏,在小二恋恋的眼光里出了门,狐狸大摇大摆往镇子外走,一路摆出风流少年郎的模样招蜂引蝶,路过
小摊时还不忘买点儿存粮,鸡蛋糕煎蛋卷什么的,揣在纸包里细细裹好,走了一段,突然就想,待回来时若还有余钱
,就给杜衡买块黄米糕吧,记得他大约爱吃那个——就算,就算是犒赏他的。
夜来便寻家漂亮的客栈歇了,照例点好吃的菜肴吃,却总不如在山里时尽心。狐狸暗骂自己嘴刁,心中倏然一惊:万
万不要是因为,被杜衡养的惯了吧?!
他这几日都有借着月光吐纳月华,法力增强不少,但相应的也有些许烦恼,譬如入睡之后梦境益发清晰,时时可见一
个少年的身影,他唤他“阿琰”,却又想不起那究竟是谁,狐狸烦躁的狠,难得碰到这一夜是个多云的天,又躲在客
店里,透不进半点儿月光,本想睡个久违的好觉,岂料入梦前这一想,那个“阿琰”不曾入梦,倒叫他看了一夜杜衡
的脸。
天光大亮的时候狐狸揉着眼睛起了床,足足在床上愣了半晌,才陡然回过神来,取了凉水拍脸,下楼用了早膳,便继
续前行。
狐狸走了这许久,过了两个村子,又走进一个较大些的镇子里,居然隐隐嗅到了一些浓烈的妖气,他心中无端兴奋了
一下,想,大约是来对地方了。
这镇子在山脚下,不远处一排青峰横亘连绵,狐狸不愿亏待自己,来到镇上最高级的酒楼里吃喝,一面眯着眼看山尖
上隐隐然的妖气。
狐狸在心底打了打小算盘:他下山已有一天半了,到夜幕降临前应该可以到那山上,借夜色寻上一晚上,应该能探到
一些消息,争取在第二日便回去,肯定能在杜衡回来前到家——只要不碰上仇家的话。
他把酒钱扔在桌上,迤迤然起身向外走,心里暗自琢磨:按着平日梦里的东西,那个“阿琰”看来是自己心头极恨的
了,也不知是不是他害的自己落到如今这地步,看着山上的妖气,倒与自己身上的有些须的相近。狐狸嗤笑了一声,
露出一抹有些邪气的笑来:也不知可会碰到你呢,“阿琰”,若是逢上了,又是你死还是我活呢?
他这样想着,埋头出门,一抬眼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眸子便微微一缩。
——身形轮廓、系发的头带、那一袭烟青的衣裳,不是杜衡又是谁呢?!
狐狸拧起了眉,心底烦躁地想:他来这里做什么呢?算了算了!我自管做我的事儿吧。
他小心敛了气息,避开杜衡走的路,特特绕了远了,只盼不要被他发现,哪知暮色微垂,自己好容易走到镇子进山的
小林子口,又瞧见了前方那点熟悉的烟青。
阴魂不散啊!狐狸在心底咆哮了一声,想化出原形小心潜过去,又怕那样藏不住妖气被他发现,最后还是决定维持人
形,只有细细把周身的气息收了又收,远远地缀在他身后一点儿一点儿前进。
可他毕竟好奇,这天色都将沉了,杜衡一人跑着荒郊野地来做什么,他可是从来不信杜衡下山是给人看诊的。
狐狸定睛看去,又是微微吓了一跳,杜衡哪是独自走着,他分明也是盯着别人的梢的!杜衡前面数十步远,可不正行
着一个锦衣的公子,一面摇着扇一面走的惬意,完全不觉得已被人跟了尾巴了,瞧他的背影,倒也像个风流的花花公
子。
哼哼。狐狸暗暗笑了声:就说山下哪来那样多的人要他诊病,原来竟是来跟踪良家民男了,杜衡啊杜衡,不想你看来
老老实实,居然还有这样不可告人的心思。
狐狸这般想着,就无端地爆发出一种极致的好奇来,反正那两人行的路线同自己一致,他便这样远远近近地随着,一
面琢磨着杜衡究竟为了什么,一面居然极想看看那个锦衣公子的模样,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能耐,会叫那个看来单纯
无比的杜衡惦念不忘,宁可晾着自己三日,也要来跟着他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狐狸眼里的猎物倒是毫不知觉,只这样慢慢地行着,待到夜幕四合、林子里几乎辨不出人形来时
,那两人忽然先后停下了脚步。
狐狸也忙敛了声息,贴着一根根树干尽可能地挪近些,恰恰埋伏在杜衡身后一些的树丛中。
狐狸夜视本就不错,这一挪近,视线更佳,且这时枝桠交错的树顶上,风卷走大片云彩,半弓的月沥沥洒下一些银辉
来,罩在不远处那两人身上,笼了层纱一般。
狐狸定睛一看,匆忙掩了口,把一声抽气声生生咽了下去。
19.敌人的话不能相信!
那个锦衣公子长身玉立,收了扇负手背在身后,不曾转过来,可周身分明溢着一层泛着血味的妖气。
狐狸心下惊奇,动了点儿妖力仔细嗅嗅,判断出这是一只虎精,还是只有点儿道行的虎精。
他静静地伏着,手心里莫名地沁出汗来,心中有些着急,怦怦跳得挺快,杜衡随着那人来,是不是为了降了那精怪?
杜衡的法力究竟有多厉害,足不足以做成这事儿?还有,前天才从他那儿得了那么多的灵力,他现在……
“呵……”那虎精忽然长笑一声,慢慢转过身来,倒也是个俊秀的青年,蜜黄的肤色,一双明亮大眼挑着眼角,气势
倒是迫人:“你终于来了?跟了我许多日,每每到太阳落山便先逃了,我还当你没胆量,放弃了,不料竟然还不死心
。怎么,这两天想得明白了?甘愿来送死了?”
“原来你也在等着?”杜衡立在原地,挑了挑眉,仿佛认真思索一般,半晌恍然大悟:“太阳落山不是要用晚膳了么
?我赶着替人送饭,不好奉陪,实在对不住了。”
那虎精几曾想过居然会碰上这样一个装傻充愣的道人,心下恼火,咆哮了一声:“废话少说!你今天既然来了,倒要
替你省了今后的晚饭钱了!”
杜衡背对着狐狸,狐狸瞧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浅浅笑了一声,正正经经地答:“哪里,可惜只能省下今夜这顿罢
了,不过倒是能替这镇里,多留下几条人命。”
他说的平和淡然,语调还是往昔那般,可这样平平述来,无端就含了抹正气,叫人觉得这话决无法驳回无法违抗。
狐狸听在耳中,只觉得心头一震,他平日只见杜衡温存的模样,可这般隐隐气势迫人,仍叫他挪不开眼,甚至也有些
被慑住的感觉。
虎精被他的话激得咆哮一声:“好大的口气!”一甩袍袖,手中那柄扇子就幻成了钩爪模样,直直向杜衡招呼过来。
狐狸觉得自己在没失掉法力和记忆前,没准也是见惯这种场面的,故而现在虽然有些紧张,却还能够如此镇定地伏着
,瞬也不瞬地看林间两人你来我往,只不自觉就替杜衡捏了把汗。
杜衡的身影仍是淡然自若,却也毫不怠慢,手腕一转,便从腰间抽出一把水色的软剑迎战,另一手不知何时夹上一叠
的道符,口中吟诵咒文,全力应战。
兵器鸣击、铿锵不断,两人的身影同蝶一般灵巧的穿梭前后,月光星光镀上一层银亮的光线,狐狸的目光紧紧牵住杜
衡的身形,仔细辨认在术法相冲、刀剑相击间他是否毫发无伤。
不久,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忧确属多余,杜衡无论从法力还是武术上,显然都修行的不错,那虎精已然放弃了兵器,专
注用法术和杜衡相斗,偌大的林间时而风起时而雷鸣,而虎精明显看似精力不继了。
狐狸微微绽出一个笑意来,心里泛起一丝骄傲的感觉,可忽又觉得奇怪:我兴奋个什么劲儿?!
却忽然惊见虎精踉跄一步,收了法术,一手捂住渗血的右臂,闪过袭来的剑势,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向自己这儿
看了过来,嘴上咧出一抹诡异的笑来:“有小孩!”
狐狸心底嗤笑一声,白痴,这伎俩亏他用的出,哪里料到,下一刻竟正正瞧见杜衡着急地扭过来的脸,狐狸心中一凉
:这傻子!脑中还不及细想,身子就已从林间蹿了出去。
可还是慢了一步。
杜衡显然也很惊诧于居然看见他,好看的面上表情精彩绝伦。
狐狸早也没心情惊叹甚至没心情取笑,只眼睁睁看着虎精挂着那抹得逞的笑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一把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