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这一辈子过得很痛快啊……
莫喜还在咕嘟咕嘟地喝血,一会就喝掉了半包,比喝牛奶还迅速。萧理回过神来就觉得恶心,恶心完之后还是例行的
害怕。这个莫喜看上去比之前那个悲惨的封印了千年的女鬼可猛了不止千百倍啊。
“你……”萧理舔了舔嘴唇,半晌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阳灵?”
“拜托,你身上那一股子精阳的味儿,谁近了你都知道好吧?”莫喜看他有些发青的脸色,顺着他的视线也低头看了
看自己手里的血袋,露齿一笑:“我也不是会平白无故吸血的大妖怪,不然也不会来医院里解馋了。修炼了几千年,
你以为是白修炼的吗?还有你,我不会吃灵魂的,你放心。”
萧理往后一飘:“你果真想要吃我?”
莫喜哈哈笑:“不吃你!怕什么啊?也是三十多的男人了吧?有点胆量好不好。”
“靠,看到你这种喝血的千年僵尸不怕就不是正常人!”萧理嘟囔了一句。
“恩,不过,我不吃你,不代表别人不会吃。”
萧理耳朵里钻进来莫喜的这句话,整个身子都摆了摆:“什么,你说会有人想要吃我?”
“没错啊。”莫喜很人畜无害地笑:“我之前还在想,你这个阳灵居然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出来晃,原来真的什么都不
懂啊。”
她顿了顿,道:“今天碰到我,我脾气好,人好,算你运气,实话跟你讲,像你这样的阳灵,是精气阳气在灵魂上的
集中凝合,最最吸引那些冤魂啊,厉鬼啊,还有那些修鬼道、修魔道的修士。冤魂厉鬼什么的还好说,要是让你遇到
了那些修士,不把你锢起来炼化个千百遍,他们可不会甘心。”
萧理听得呆住了,半天才有点发颤地问:“这么夸张?”
“怎么不夸张?几千年才一个耶!你比那些天灵地宝都要珍惜哦,帅哥。”莫喜笑眯眯地摸了摸萧理的脸蛋。
萧理顿时脑袋里就盘旋着两个字:完了,完了,完了……
千年僵尸美女莫喜喝够了血,打了个响指,血袋和地上残留的血渍凭空就燃烧起来,很快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她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摸摸紧身皮衣下微微鼓胀起来的小腹,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表情:“这个医院里的血好喝。
”
看了一眼兀自还在那里打摆子的萧理,莫喜道:“你有固定的住处吗?如果有的话,还是好生安稳呆着,别出来乱逛
了。T市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特别厉害的人,也没有那些鬼魔修士,但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冒出来一个?我和你没有利害
关系,今天又碰到了,是我们有缘,我给你个提醒——别到时候被吃了被炼化了,哭都来不及哟。”
莫喜推开储血室的大门,施施然走了出去,萧理出头丧气地跟在她后头飘出来。走了两步,前边的莫喜忽然脚步一顿
:“大黄?”
萧理看过去,反应过来她叫唤的是自己附身的那条小柴犬。
没了自己的魂魄,小柴犬当然是死的。莫喜叫了几声,见没有反应,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蹲下把小狗抱起来,抱在手里
那种冰凉冰凉的感觉透过手传过来,之前在严家抱着玩的时候她就发觉了,那时候没有多想,此刻却忍不住一惊:“
是死的?”
萧理在后头摸了摸鼻子,讪笑两声,嗖的一声,投进了柴犬的身体。
小柴犬的眼睛睁了开来。黑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闪着一点被戳穿的不好意思。他开口道:“我就是啦,我是萧理。
”
莫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钟才睁大眼:“你……萧理……哦,你附身了这条狗?”
萧理点点头:“对。”
“嘿,……居然……还真把我给骗了。怪不得我说那天看你有点不对,我还以为你是妖呢。”莫喜低下头,两颗尖锐
的犬齿从她的嘴唇间露出来,锋锐地贴在萧理脖子的动脉处。萧理吓一大跳,连忙挣扎起来,莫喜看他被她吓到,忍
不住又是哈哈笑:“别怕,不吸血,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死的。”
她收起来那可怕的牙齿,一笑:“对了,严初知道吗?”
萧理被个娘们吓到——尽管这娘们不是普通娘们——还是有点闷闷的,说:“当然知道。”
“是谁提点你去附身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莫喜道:“附身一个死掉的活物,又凭借你自己阳灵的阳气散发出去
,让别人以为这是活生生的……”
萧理嘀嘀咕咕道:“是欧阳一说的。”
“欧阳一?”
莫喜想了想,道:“是欧阳家当代家主的公子吧?啊,我听说他确实是在T市,没想到你和他关系好?”
“你也听说过欧阳家的名头?怕了吧?怕了就把我放了,还有,警告你,不准打严初的主意!”萧理狐假虎威。
莫喜乐得直笑:“你真可爱,这下好,我家老玄也有伴玩了。”
“什么?”那只死八哥?萧理勃然大怒:“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厉害就可以乱来!我不是宠物,什么叫你家老玄有伴
玩?”
“哎哟,还是炸毛型的。”莫喜笑:“这下有趣儿了。还以为要过无聊日子呢……以后肯定会很有趣的,恩。”
萧理看着她脸上微微的笑,看上去和欧阳一那混蛋脸上的笑十分类似,都像是等着什么发生似的。他想起欧阳一,就
忍不住心里恨,这家伙家学渊源,又有名师,肯定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他,只给他放一把桃木剑……而且他
这个样子,桃木剑还只能放在严初身边……
哎呀,严初。
萧理总算把他男人想起来。他在莫喜的怀里扭来扭去:“莫喜,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严初。”
莫喜嘻嘻笑,也不再逗他,手臂松开,小柴犬从她的怀里一溜而下,往四楼卫生间冲过去。
莫喜看着萧理的背影,还有他一摇一晃的尾巴,抬手摸了摸下巴。
12.年兽(一)
“严初,她真的是妖怪,啊不,是僵尸……太可怕了,一连喝了好几袋的血!”
萧理窝在奔驰的副驾驶座,对着专心开车的严初喋喋不休:“不过她人还不错,除了喝血真的很恶心……她说会有很
多厉鬼想吃我!”
严初想了想,最后还是很严肃地道:“萧理,你确定你没有做梦?”
“你妹的才做梦……”
萧理无语了一下,又道:“算了,你不相信就不相信,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相信……妈的,不就是被车撞了一下吗,
现在居然变成这副德行,还遇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
他把头埋下去,突然很怀念做人的那段时间。真的是失去了,才会特别的怀念,可是埋怨自己不够珍惜也已经来不及
。
严初看到萧理这副样子,知道他心里难受,也忍不住心里面有些酸酸的,一只手把他揽到怀里,搔了搔他短短的毛。
年关将近,公司放了假,严初因为老爸老妈催得紧,只好带着萧理回了老家。
这几天上上下下严初总能碰到莫喜,莫喜十分自然和他打招呼,也很自然和萧理打招呼,至于她肩膀上那只八哥则一
直傻狗蠢蛋地叫萧理,搞得萧理超级没有面子。
严初还挺想问莫喜:你是不是真的是僵尸?
但是看着那张美艳的脸,他始终还是问不出来。
严初的老家在邻市的乡下,距离T市大概有五个钟头的车程,是一个十分宁静安详的小山村。那里是严初曾祖父母出
生长大的地方,而他的父母在退休以后执意从繁华的都市中离开,来到那个基本上没有什么现代化设施的地方,偶尔
种种菜、养养鸡鸭什么的,也过得十分愉悦。
乡下,又是在山上,山路修的歪七八扭的,从山脚下望上去就觉得不太靠谱,最后严初还是把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
里,拖着他不多的行李和萧理一道爬山上去。好在山不算高,也不陡,一人一狗慢悠悠一路欣赏着冬日的景色沿着略
微泥泞的山路往上,前几日下了一点小雪,融化了和泥土杂草混在一起,有一种异样的脏污感。
他们爬到山腰,透过一从稀疏的树木,就见到了不远处被树枝挡住的隐隐约约的几幢小平房。几个孩童正凑在树林外
的小河边拿雪泥玩耍,严初上前问:“这里是清溪村吗?”
那几个孩子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了眼穿了身笔挺的昂贵西装外头一件burberry呢大衣的严初,眼里有疑惑,但是更多
的是好奇,打头一个梳了两条小辫子的女孩子开口说:“对,这里是清溪村,大叔你是谁啊?”
大叔……
萧理真想毫无形象地笑出来,不过这样有点惊吓人了,于是他只能面部表情扭曲地把头深深深深地埋到严初的怀里。
严初嘴角微微抽搐,说:“我找严巍岭。”
严巍岭是严初的父亲。那女孩子眨眨眼:“你找严爷爷,你是谁?”
严初只好再把自己介绍一下,说是严巍岭的儿子。那些孩子听闻居然是亲戚来,都高兴起来,也不生分了,一个个推
搡着严初往村里走。还有女孩子大胆地去抚弄在严初怀里的萧理,萧理被他们摸得挺舒服,也懒得挣动。忽然他觉得
皮毛上一凉,抬眼望去,原来天又下雪了,阴阴的天气,一点点的雪花从极高的天穹顶上飘落下来。
要过年了,乡下人永远比城里人更关注这些,虽然最近天气一直不好,但喜庆的颜色透过阴沉的天气仍旧送了过来。
大红色的福字已经倒悬着贴在门板上,门梁上挂起了红辣椒和爆竹,还有门口两边金红颜色相间的春联。有些家里面
飘出来蒸米面的香味,萧理记得过年是要吃年糕什么的,这边属于江南,年糕大多用粳米或者糯米做,味道清甜,萧
理往常喜欢切片炸了吃,外脆内软,好吃的什么似的。
想到吃的,萧理又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什么都吃不了了,忍不住悲从中来,抽了两下鼻子。
严初低头看他:“感冒了?不会吧?”
小孩子们嚷嚷:“天气冷,让小狗穿袄,村长家的狗就穿袄。”
严初一笑,也不接话,一路上有些村里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也有人上前询问,得知是严巍岭家的儿子,一个个都赞有
出息,又拿羡慕的眼光看严初的一身打扮。严巍岭一家可是清溪村出了名的,从前两代就搬出了村子,听说是在城里
做大生意,严巍岭和老妻搬回来以后,也是一家子富贵悠闲,不比寻常农人。虽然说现在农村人过得都很不错,但毕
竟一辈子没出过这座山,也比不得严家在外头风波经历,自有一股农人没有的气质,因此心里头都存了一点敬畏。
严初在村人的指点下找到了自家的大门,原来在村子挺里面,一片独立的院落,篱笆栅栏里是两座连着的小平房,此
刻也是在门窗上贴了窗花年画,十分喜乐。严初推开门,走进家去,一边叫:“爸妈,我回来了。”
里面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赶出来,他岁年纪老,但瞧着面容冷峻,眉目清朗,除了眼角的鱼尾纹和额上的皱褶,
和严初还有些相似。萧理就知道这是严初他爹了。又有一个大妈从另一边转出来,微胖,穿得一身富贵唐装,很有风
韵,应该是严初他老妈。
严初放了行李,把萧理放在箱子上,上前和自家爹妈拥抱。他妈妈看见儿子就哭,扯着张手绢按在眼角,通红的眼眶
直盯着严初,嘴里还念:“总算知道回来,你也知道回来,都多少年了,没来见过你亲爹亲娘?”
严初赔笑道:“这不是公司里忙嘛,也常常和你们打电话。何况儿子现在不是回来了。”
严父挥手道:“行了,过年节的,别哭了,回来就行,房间也给你收拾好了,自己把东西去放了。”顿一顿又说:“
现中午也过了,吃过了吗?”
严初笑应,“吃过了。”
他妈妈把他打量了一个遍,忽然又把眼睛往外头望了望,望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来,不由脸上气闷:“严初,这次又
是一个人回来的?”
严初讪笑:“不是还带了大黄吗。”他把萧理献宝似的举起来。他知道自家老娘喜爱小动物,他小的时候家里也养过
猫咪兔子,都是他妈妈照料。
“狗有什么用!”严母哼了一声,还是把萧理抱紧了怀里,一边继续数落:“明年再不给我看到你媳妇,我就做主给
你相亲去了!快30的人了,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
严初唯唯诺诺,拍拍萧理的头,拉着行李回房收整去了。
村里没什么人,青壮年劳力都出外打工,还要过两天到除夕才能回来。幽静的山村,热情又带点不好意思的怯懦的村
人,孩童偷偷放起的鞭炮的声响,还有家家户户飘荡出来的饭菜、糕点、糖果的香气,让严初和萧理都颇为适意,感
觉从未有过的悠闲。一人一狗早早吃过下午四点钟的晚饭,见小雪也渐渐停了,就出去到树林子外的河边散步、从山
顶流下来
的清澈的河水,水流不急不躁,缓缓地碧绿地淌过,偶尔带起一点浪花,还有一两尾小鱼从河面上钻出头来。
萧理看着那些青黑色的小鱼:“没想到这里鱼倒挺多。”
严初笑:“你也吃不了。”
“靠……靠靠靠。”萧理怒,但也无能为力,谁叫他这么点背,出门被车撞。
严初随手折了几根树枝,编做网兜形状,把萧理放到一边,自己卷了裤腿下河。河水不深,才到他的膝盖,就是水寒
,让严大律师打了几个冷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温。萧理好奇趴在一边问:“你做什么?”
严初道:“以前电视电影里看人家捉鱼,这次我也来捉一条玩玩。”
“还玩玩,你是小孩吗?”萧理笑起来,看着严初笨拙地弯腰,一边还努力固定着脚定在绵软的河床上,一只手探下
去,想要够住那些蹦跳的小鱼。但他的动作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手臂连连挥舞,身体不停晃动,早就把鱼都惊吓了
,有一些胆子大的故意在他身边游了两圈,眼见着树枝做的网兜套下来,又哧溜一声远远游走,嘴里吐出几圈泡泡。
萧理早就在一旁笑得直打滚,雪、泥还有枯败的草叶粘在他的身上,把一条好好的小柴犬弄得浑身又脏又臭。
严初也知道自己是套不到了,也不纠结,笑着把手里的网兜一扔,哗啦哗啦地踩着水走到河边,把萧理拎起来扔进了
河里。冬天的河水冰凉刺骨,萧理浑身打了个颤,皮毛全都湿淋淋地紧紧贴着,让他难受地不停打摆子,从水里窜出
来恶狠狠地咬住严初的手指。
严初开心地哈哈大笑。一人一狗笑闹着玩在一起,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高兴过了。
玩够了,也把柴犬洗干净了,严初抱着萧理淌到岸边,在几块大石头间坐下。严初抚摸着萧理湿漉漉的皮毛,眼神温
柔,良久道:“如果你还是人,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