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御天行搀扶的力道站起,御紫炎吃吃笑着回道,“当初筑基之时体内都未曾排出这许多杂质。这回可是清理得彻底。”
原来二人经过破丹结婴,再次剔除体内杂质,是以此刻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积垢。比起御紫炎,御天行因为丹田破而后立、一分为三,同时周身血脉也因此巨变而经历了崩毁重建,因而身上的污垢血迹比御紫炎更甚。
看着眼前男人全身血污的狼狈模样,即便知道此刻他已完全无碍,御紫炎还是抬起手动作轻柔的帮御天行拭去脸上痕迹,心疼的说道,“天这一次真的是受苦了。”
握住轻抚自己脸庞的手,御天行微微一笑,“有炎儿这一份心疼怜惜,便是再苦些也值得了。
被御天行眸中深情攫住了心神,御紫炎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咳咳——”
便在此时,忽的有轻咳声传来,使得御紫炎蓦地回神,与御天行一同侧首望去,却见一俊秀男子正站立一旁,脸色略显苍白,双目却依然炯炯有神。额际的淡蓝云纹依旧醒目,不是雪豹又是何人?
见御天行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原本一派冷傲气质的雪豹脸上现出一丝激动神情。
御紫炎见雪豹全副注意力尽数落在御天行身上。那满是倾募敬仰之情的目光,令御紫炎心中莫名一阵紧缩。
紫衣的人儿见了雪豹此刻神情,再忆及之前猜测傲云与将暝之间或许乃是旧识,一对妙眉不由得微微蹙起,原本被御天行包在掌中的手不期然收紧,一双紫瞳掩在轻颤的睫羽之下,辨不清神色。
不过,如同掌中可以轻易感知到身边人儿手上力道改变,早已心意相通的御天行又如何会感受不到心爱人儿此刻心中所感?
御紫炎正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耳边却传来某人愉悦轻笑声,“与炎儿两情相悦以来,总是我时时刻刻紧张、担忧、吃醋,恨不得能将所有看着炎儿的视线隔绝在外。如今,总算也让炎儿尝一尝这难捱的滋味了。”
“我——”
谁知还不等御紫炎出言反驳,便见那名为傲云的雪豹,一手撩起衣襟,竟是单腿点地、屈膝跪倒,所跪之人,正是他身旁的那个男人!
见之前表现得那般冷傲难驯的雪豹傲云此刻竟是没有半点犹疑的向着天拜倒,且此刻岂止脸上,便是全身也在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说出的话,亦是语音不稳,起伏不定,“大人,将暝大人,您果然又回来了!他们都说大人你已魂飞魄散,傲云偏不相信。几十年过去,连傲云都几乎放弃……将暝大人……您——”
看起来本该立于云端的清秀男子,先前面对胡兀鹫与猞猁时一副清冷孤傲模样的男子,不负于“傲云”之名的雪豹,此刻竟然心情起伏到了无法成言的地步。
若非亲眼得见,御紫炎绝对无法相信雪豹傲云前后态度会有如此巨大转变,甚至会怀疑眼前的这个傲云是有人冒名顶替。
但,若是将暝,若是那个连九天幻狐都收服了的将暝,得到其他妖修推崇,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
然而,将暝是将暝,天是天,即便此刻傲云的臣服与濡慕天都当之无愧,但,御紫炎莫名的就是不喜傲云用那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爱人。
自己欣赏着并引以为傲的男人,不希望被他人用这般火热目光注视。
“……”
蓦地,御紫炎突然醒悟,原来他此时此刻感触正是平日里自己总拿来笑话天的“吃醋”行为,但此刻,事临己身,哪里还有多余心思去计较这“吃干醋”的行为是否幼稚、是否可笑?
意识到自己此刻对于傲云的抵触情感原因为何,那炽热的注视便令御紫炎心中愈发腾起闷闷不快、感触。
抿着唇,紫衣的人儿干脆双手攀上身边男人手臂,宣誓占有之意昭然若揭。
对于御紫炎主动宣告所有权的举动,御天行唇边弧线愈发明显。但是下一刻开口说话时,是没有一丝起伏的冷润声音,“阁下行此大礼,晚辈担当不起。”
御天行对傲云说出的话带着几分恭敬与自谦,但,疏远之意亦是显而易见。
听到御天行的话,傲云原本因激动而颤抖的身子倏地一僵,待抬头起身之际,已恢复了先前的冷傲容颜。
见傲云站起身,御紫炎原本攀在御天行手臂上的双手便要松开,却冷不防被御天行的手留住。
抬眼看了看眸中含笑的男人,御紫炎也没有再推托挣扎,甚至整个人又往御天行身边靠了靠。
流金的黑眸中笑意更盛,一只手绕过爱人背后环在柔韧腰肢上。
御紫炎略微迟疑了片刻,同样并未如同往常一样反抗,甚至微红的脸上闪过一抹安心与满足。
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与互动,傲云金色的瞳眸中闪过各种复杂神色,最终还是归于一片平静。然而,御紫炎却轻易看出,那平静也不过是表面,那眼底极力隐藏的是失落、不甘以及,感伤。
“……”
一时之间,御紫炎心中有些不忍。因为那只能默默守望的无奈与隐痛,曾几何时他是多么的熟悉。
然而很快的,御紫炎便将心中的那一丝不忍强行驱散——前世的夜禹桥会选择退出,是因为以为自己无望。但如今,重生的御紫炎,天给他的深情与幸福太过诱人,令他不愿放手也无法放手。更何况……他相信傲云的守望,也并不会因为他的退让而得到报偿
正想着,御紫炎耳边响起淡淡不悦的声音,“怎么?若是炎儿以为他有希望得到报偿,你还会主动退让不成?就如当初在御华殿看到我与燕妃时问都不问便独自离开,嗯?”
透着一丝危险的声音,却偏偏令御紫炎笑弯了眉眼,半是娇嗔半是讨好的低声说道,“如今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
说着,攀着御天行手臂的手又紧了几分,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静默无声的雪豹,御紫炎眼中划过一丝歉意,却又瞬间敛下,转移了话题对傲云说道,“阁下既是与将暝相识,不知是否知道这浮世轮上下着散灵咒?”
注意到爱人眸中颜色,御天行目光一闪,并没有多说什么。
傲云看了一眼出声说话的御紫炎,金色的眸中深邃光彩令人看他不透,就在御紫炎猜测对方为何如此看着自己时,傲云悠悠说道,“我已说过,唤我‘傲云’便可。至于那浮世轮上的散灵咒,正是我所下。”
“是你所下?”
对于傲云的回答,御紫炎略感意外,“我还以为是将暝或者幻瑛所下。”
傲云摇摇头,看向二人的目光有着一丝浅淡遗憾,“你们二人果然尚未恢复前世记忆。”
“若我们当真便是他们转世的话。”
御天行并未否认、亦未承认。
软香在侧,御天行简短的话语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此刻比起了解浮世轮与散灵咒之事,其实他更想做些别的事情。
不过御紫炎此刻却是更加关心凌霜的性命,于是音调微扬继续追问道,“那么凌霜族长所中散灵咒,你可能帮忙解开?”
御紫炎此言一出,傲云先是一愣,随后似是了然,“难怪十六年前我从外回返,发现浮世轮竟然出现在院子当中,且似是被人碰过,原来是雪狐族的族长。”
“十六年前?回返?”
御紫炎抓住傲云话中关键问道,“莫非你之前一直居于此处?”
“并非居住,而是守候。”
傲云摇头说道,眼中划过一丝迷惘,“只不过——”
傲云的话并未说完,但御紫炎心中却是有些了然——只不过,守回来的人,带回的并非期待的结果。
再次将心中腾起的愧疚感压下,御紫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一些,“既是傲云先生所设散灵咒,不知可否劳驾你帮凌霜族长解去咒术呢?”
“已经没有必要了。”
傲云看了一眼御紫炎,悠悠说道。但是说出的话,却令御紫炎大吃一惊,“什么?你是说凌霜族长他——”
“并非如你所想。”
傲云再次摇头,“而是浮世轮已物归原主,我下在其上的散灵咒也失去了效力。”
第二百七十章:袒露心声
“那——”
御紫炎还待再问时,却被御天行打断了话,“炎儿身上不觉得不舒服么?我们这般模样,对着傲云先生说话亦是不敬,不是么?还是先寻一处地方整理一下自己为好吧。”
经御天行提醒,御紫炎才突然记起,自己与天身上还是一塌糊涂。不禁脸上微红——明明方才还在以此事笑话彼此,结果因为傲云对天的态度令他全然忘记了其他。
再看自己双手环抱着的手臂同样黑一片红一片,御紫炎不禁失笑——真不知道平日略有洁癖的自己是如何忍受以这般模样与天靠在一起这许久的。
“玉雪楼后有温泉。”
傲云淡淡说了一句,微微偏过头不去看面前两人亲密契合情态。
“多谢。”
御天行简短道了二字,便再无片刻停留揽着御紫炎施然离去。
“……”
目送着二人身影消失在密室门口,傲云眸中颜色再也无法维持从容淡然。柔和的光线之下,纯然金色的眼眸中终于不必再继续忍耐,怀念、失望、欣慰、落寞……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或许连傲云自己都无法弄请,看到形影不离、出双入对的御天行与御紫炎,他此时作何感想。
怨恨吗?不平吗?不,似乎,都没有。但是,此刻心底这仿佛被掏空了一大块的感觉,又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呢?
“将暝大人——”
飘忽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密室中回响,显出一丝淡淡的诡秘与忧伤,“若是傲云早一步认识您——”
是否,如今能够陪伴在您身边的便是傲云了?
只可惜,这个问题傲云永远也不会问出口,因而也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
又或许……即便不必问出口,答案也早已知晓。
冷傲的傲云,与行事无惮、敢爱敢恨的幻瑛。若二者之中有一个能够打动那位冷情冷性的将暝,似乎,注定了会是幻瑛胜出,无论谁先一步结识将暝。
况且……“那件事”以后——将暝大人当真还是冷情冷性么?
玉雪楼后,温泉中。
相互依偎的身影不留一丝缝隙,正如此刻相互纠缠嬉戏的唇瓣一般。
“天……让我先联络一下凌霜——唔……”
断断续续的话语,终于未能连成一片。
“炎儿方才起了什么心思,不该好好惩罚一般么?”
低沉的话语,透露着压抑的渴念,还有几分不悦。
“唔——”
御紫炎想要出声辩解,只可惜御天行并未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便再次含住了眼前的矫艳红唇。
口中不能言语,御紫炎只得在心中表白自己心迹,“天,若是我说方才我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皆是有所预谋呢?”
“嗯?”
御紫炎心中传来的话语果然成功令御天行暂停了“工作”,挑眉问道,“那我倒是要听听,炎儿是有什么预谋呢?”
被御天行如此一问,虽然方才是自己主动坦白,但此刻御紫炎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
“……”
看着此刻反而又沉默了的爱人,御天行心念一转,忽而轻笑着凑近御紫炎耳边,满富磁性的声音蛊惑一般说道,“炎儿以为你不说,我便无法知道了么?”
“——”
红唇微微一撇,“既是知道便不要让我说出口了。”
“不行,说出来,我要听。”
御天行坚持道,“正如方才在浮世轮幻境中所见,夜禹桥即便对着‘清’,亦刻意维持了些距离,客气非常,极少袒露心事。炎儿以为我会甘心与那个‘清’地位等同么?”
“呃——”
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御紫炎心中暗想,天又怎会与清一样?清是姐姐、是家长、是亲人。
而天,却是爱人,是这世上独一无二、莫可替代的存在啊。
何况,自己的心事即便想要隐瞒,如今又能够瞒得住么?
“呵,既是知道瞒不住,便干脆全数讲给我听,无论什么,都讲给我听,而我,随时随地都愿意聆听,无论是狂妄的要求、抑或任性的愿望。”
御天行微微一笑,显然对爱人的回答颇为满意,但还是没有因此而满足,继续卖力的游说着怀中这个总爱隐藏本心、甚至口不对心的人儿。
显然御天行的诱导起到了作用,御紫炎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其实,我是故意示弱。因为……我知道这样,天便会将整副心思放在我身上,而不会再去注意那个傲云。心中想要退让的想法也是,明知天不可能会接受傲云,却还是忍不住以‘退出’为试探,只为确认自己在天心中的地位——”
言及此,御紫炎一双紫瞳紧紧盯住御天行的流金黑眸,似乎生怕漏掉对方一分一毫的表情变化,口中继续坦白着方才自己的心理,“其实我很自私、亦很残忍。明知天会容忍我的一切言行举止,明知傲云看到我们亲密言行心中会难过受伤。但——
但那一刻,看到傲云望向天的目光,我一心就只想着要宣布自己对天的独占权,更不希望天的眼中容下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和事……
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天一样喜爱么?”
终于问出心底疑问,御紫炎觉得,这一刻自己快要窒息。虽然心中认为天的答案会是肯定。但却依然难免有些忐忑。
“喜爱至极,莫若说,对于炎儿这般举动,我可是求之不得。”
御天行笃定的说出一句话,使得怀中人儿展颜。
御天行的话奇迹一般令人信服,放下了心的同时,御紫炎又起了玩耍之心,故作为难的说道,“怎么办?天再继续这样下去当真会将我宠坏了的。”
“将炎儿宠到离不开我,方才是正中下怀了。”
御天行眯起一双狭长凤眼,故作狡诈状说道。
“呵呵。”
被御天行的话逗得轻笑一声,“如此说来,天的目的早已达到了呢。”
说罢,御紫炎微红着脸仰头送上自己一双红唇,在那对性感的薄唇上一触即离。
但听了方才那一番话的御天行哪肯就此满足?顺势逮住主动送上门的香甜,尽情享用了一番。
总算还顾忌着傲云尚在附近,御天行未再做出其他过分之举,就此放过了心爱人儿。
御紫炎也趁此功夫用通讯玉简与小凝取得了联系。
“天,凌霜族长的散灵咒果然已解。”
得到回信的御紫炎欢喜的对御天行说了一句,随后又颇有感慨的说道,“原本以为难于登天、说是令凌霜族长九死一生也不足为过的问题,不想最后竟是如此轻易便解决了。这也算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吧。”
“嗯,玄冰火莲的花期可是过了?”
御天行点头表示知烧,随后又问道。
“尚未结束,我们还可赶得及欣赏这近千年方才能得一见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