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一双手探到他的脑门上,柔软的双手上有着常年握剑的老茧,但却很薄,想是经常保养的缘故。“唔,没发烧啊,怎么愣住了呢?脸也好红,这是怎么了啊?”年羹尧凑得更近,鼻翼间的呼吸喷到胤禛的脸上,胤禛才恍惚着回过神来,立马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没事儿,就是……就是太热了……唔,没错,太热了,你离我远一点就好了。”说完笃定的点点头,把年羹尧的小脸推到远处。
“切,什么事儿嘛,我也是好心关心你也!居然把我当病毒似的推得远远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年羹尧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似真似假的抱怨着。
胤禛心里藏着事,也不像往常一样安慰他,只是推脱着,说府里还有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年羹尧看他连看他一眼都没看就走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原本很是精彩的书也看不下去了。茶楼包厢里也只剩他一人,空空荡荡的,实在是乏味之极,也收拾东西走了。
直至科举之前,两人都没有再见面,胤禛是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念头,不好意思见他,年羹尧则是心里憋着气,也不想见他,只是每回聚会的时候没见胤禛的身影,心里的那股气也越来越大。“好,你不见我是吧,那我也不去见你,哼,搞得谁要理你似的。”年羹尧气哼哼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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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各位举子进场——”高昂的声音盖住了科举场外各种嘈杂的叮咛声。准备赶考的举子们一个个挎着个小食篮进入了考场。当然,得先被差人们检查一遍,防止有人舞弊。
考场外东头,一个打扮颇为富贵的妇人拽着一个着长衫的举子不停的说着什么,那举子面色不豫,眼神老是看向旁边的一位青年男子,似有恳求之色。
“行了,赶紧让亮工进去吧,免得误了时辰。”年希尧看着妻子不停的对着自家小弟殷切嘱咐,仿佛小弟一去就回不来似的。再看自家小弟快要忍耐到了极点不时给自己打眼色,赶紧出言救助了自家小弟一把。
年羹尧哀怨的看着自家老哥,直埋怨怎么到这时候才讲话,他都被畲毒了好久了有木有?年希尧不管他哀怨的目光,上去整整年羹尧的衣衫,拍拍他的肩,说:“进去吧!”
年羹尧没有回头看,抓着自家嫂子准备的食篮就进去了。在门口被差人检查了一下是否夹带就进入了考场中的一个小监狱。趁着还没开考,年羹尧仔细打量了一下今后三天要住的地方,一口气差点没呼出来。实在是太太太——垃圾了啊!
就破大点地方,一个小炕,上面铺了一张草席,炕下有一个夜壶,想来这三天有什么拉撒之类的就要靠它解决了。一张小板凳和一个小书桌,大概是要用来答题的,上面摆好了笔墨纸砚。年羹尧看着这么简陋的监狱,想到这三天吃喝拉撒都要在这么一点个小地方解决,还不能洗澡,心里就一阵悲愤。
“尼玛,这是要考试,还是要考人命啊!这科考不是人考的啊!这是要我的小命啊!怪不得考试的老年人没几个,他来了也吃不消啊!尼玛,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不考了行不行啊?”年羹尧默了……
第八章:靠,终于考完了啊!
悲催的大年同学跟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趴在供举子们答题用的小书桌上,唉声叹气。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第一天的日子还算好过,虽说没有什么热食,可是自家嫂子准备的东西颇为可口,就算凉了吃也还算美味。且自家厨房把他念念不忘的牛肉干也制出来了,总算让他多了点有味儿的干粮。不然就剩下来的全部都是些糕点之类的甜食,叫他怎么活啊!
现今整个考场里弥漫着各种味道,汗臭味,人排泄出来的废料味,熏得本来还算可以的食物都变了味。年羹尧闻着就没有下嘴的欲望。幸好他聪明叫人准备了一些水果,比较那些变了味的糕点,这些带着清香味的水果他还能吃的下去。有时候味道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拿水果放在鼻子下方,嗅着带着清香的水果味,感觉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了。总算慢慢熬到了第三天。
第三天,这里的味道就更加的不行了,年羹尧早早就把盖住食篮的布条撕了塞在鼻子里,用来阻隔越来越像生物武器的味道。可惜效果不是很好,就这样他每次大喘气的时候,闻到那些味道都有一种呕吐的欲望。考官们早就不来巡查了,估计也实在受不了这里的环境了,里面一些身体比较瘦弱的举子早就被人抬了下去,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只能下次再来考了。年羹尧知道这一规则后,答题更加认真了。不认真不行啊,就这他都不想活了,要是再考一次,那不如直接要他的命来的容易!
就在年羹尧掰着指头,盼着赶紧考完的当儿,年府里年希尧也准备充分。着人烧好了热水,准备好了柔软的被褥还有换洗的衣物,当然也没有忘记年羹尧最喜欢的饭菜。一切准备停当后,年希尧就带着自己的小厮早早来到了考场外候着。此时的考场外早就被各府的马车占据了,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殷切和希翼。
随着“咚——”一声响,里面开始传来拉板凳、叫嚷声之类的声音,贡门也被慢慢的打开,随后众多的举子都捂着鼻子飞快的跑了出来,出来后就放下捂着鼻子的双手,大口大口的喘气。
年希尧盯着一个个飞奔出来的人影,不放过任何一个,终于在偏角看到了有点狼狈的自家老弟。他赶紧跑上前去,也不管年羹尧身上有多邋遢,一把抱住搂了过来。半响才放开,也没有问年羹尧答题是否顺利,只是哽咽的说:“咱回吧,啊!回去好好歇着。”
年羹尧点头,跟着自家老哥走到马车前。在上马车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猛然间转头过去,只看见一顶青衣小轿。他看了许久,也没见对方掀开轿帘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摇摇头,笑着应了年希尧一声,进了马车。车夫扬手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面,马儿受了这一鞭,赶紧跑开了,马车往年府的方向驶去了。
那头,青衣小轿内,胤禛握着双手,回味着刚刚看到的年羹尧狼狈的一面,心里面的念头没有消减,却因为那人的狼狈又多了许多的怜惜。他篡着拳头,脸色阴沉,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念想是怎么了,怎么也压抑不住。
“爷,马车走了,咱回不?”轿外,苏培盛小心翼翼地问着自家的爷儿。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爷似乎越来越难伺候了,老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已经收拾了不少没注意惹怒了主子的下人了,唉!这下人真的不好做啊!苏培盛心里哀叹着,耳朵张的长长的,候着里面的动静,在沉默了半天后,里面终于传来了一声疲惫的声音“回吧!”。苏培盛赶紧示意轿夫们抬起轿子往府里慢慢走去。
且不说,这边胤禛怎么纠结自己的小心思,只说那边年羹尧回家后立马奔向自己的宝贝浴室。后面年希尧拖都拖不住,只能任他去。年羹尧奔到自己的浴室里,看到早就准备好的热水以及洗浴用品,心里一阵感动,知道是自家大哥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也不矫情,直接脱的赤溜溜的,怪叫一声就往浴盆里跳去。一浸到这温暖的水里面,年羹尧就感觉一阵舒适,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泡了一会儿,就拿起旁边的皂角之类的洗浴用品开始狠狠地搓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发红了才停下手来。
等洗完换了一身舒适的衣物后,跑的前面厅房陪自家老哥和嫂子吃了一顿晚饭。全都是年羹尧爱吃的菜,他嫂子和哥哥对他又是宠的不行,夹了许多菜在他碗里,直让他吃的撑的不行才罢休。吃完后,这家伙拿了一块锦帕擦擦嘴,便慢慢走回房间,倒头睡去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的晌午。因着年希尧看他累着了,吩咐下人们轻手轻脚的不要吵醒他,让他睡到个自然醒。醒后,年羹尧就是一声长叹:“靠,总算是考完了啊!现在才是小爷我该过的日子啊!那三天哪是人过啊!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这小子也不管周围人能不能听懂他的感慨,跑去厨房顺了点东西祭了一下自己闹腾个不停的五脏庙,揣了点银子就往街上跑,这压在身上的担子去了,可不得好好庆祝一番么?想到,今后应该不用受那种畲毒了,年羹尧就一阵开心,只想宣泄出来让其他人都感受到他的这种兴奋。
带着这种兴奋的心情,年羹尧屁颠颠跑出了府门,奔向长街。不管后面府里的下人们的叫喊声,一脑门只想着跑去铺子里面逛逛,买些礼物来送给大家,表达一下他的兴奋之情。
逛了好几家铺子,看中了不少东西,年羹尧走到一家玉器铺面前停了下来。这家店是胤禛带他来过的,记得当时胤禛语气淡漠的告诉他:“不要老是逛那些个小摊贩,小心哪天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这家店里面的东西还算不错,掌柜的也很实诚,你下次要买就到这儿买,不会吃亏的。”那时的他说什么来着,是说:“谢谢四爷!”还是?“额,你就在那儿装吧,知道你关心我。”然后笑着看那人面上表情不变,可是耳朵却变得通红,可爱的不行。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我这个竹马?
想到这里,年羹尧敲着自己的脑袋,嘀咕道:“想什么那,乱七八糟的。他是天潢贵胄,哪里需要你来担心了,先管好自己吧!”说完,就自顾自进去挑礼物了。
第九章:中了,中了!
又是波澜未变的过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放榜的那一天。年羹尧兀自在自个儿的小院里睡的香喷喷的,那边厢年希尧和他妻子杨氏着急的不行,早早就打发了下人去贡院钱等着放榜。吩咐完小厮去那里等着后,年希尧还是紧张的不行,又想自家弟弟中举,又怕没中到时候年羹尧要伤心,心里纠结的不行,怎么也坐不住,在房里走来走去没一刻消停的。杨氏实在是看不下去,甩了甩手帕道:“爷,你说你这么紧张作甚,左右小叔还算年幼,今次不行,还有下次,不是么?”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年希尧停下不停走动的步伐,怒瞪着自己的福晋,“虽说还有下次,可你看羹尧那样,定是不愿意再去贡院受那趟罪的,再说了羹尧定然会中!”
“是,是是。爷说的都对,是妾身说错话了。”杨氏一手拿着手帕角,一手顺着手帕的纹理向下梳理,嘴角含笑着告罪,“就咱们家小叔这班人才,怎可能不中。是妾身妇人之见了,老爷你也别着急呀,坐下来歇会儿。你这样绕来绕去,妾身眼睛看的都晕了,您自个儿没觉着头晕么?到时候要是小叔中了,您还怎么跟他一起庆贺啊!”
年希尧听完这番话,眼睛里浮现出笑意,走到自家福晋身边的椅子上,端起上面的茶碗喝了一口,说:“唔,你说的也有理儿。我在这边再怎么着急上火的,这该中还是会中,要是不中,这命定的事情也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了的。”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闲话,却心思都没在上边儿,只是惦记着放榜的结果。就在两人都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派去看榜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吼着:“二爷中了,呼……中……了……呼呼……”
年希尧和杨氏两双目相对,两人脸上都是克制不住的笑意。年希尧直接跑上前去,问道:“真的么?二爷中了,没看错吧?中了第几?可看清了?”
那小厮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待得呼吸平缓一点,能正常回话了,才道:“真的,二爷真中了,排名倒是没看清,不过很是靠前的,想必名次还是很不错的。”
年希尧松了一口气,说:“唔,不错,下去领赏罢。”说完转身走到杨氏跟前说:“我去找二弟,让他知道这个好消息。”杨氏含笑答应,看着自家老爷握着微微发抖的双手,兴奋的往年羹尧的院子疾行。
年希尧走到年羹尧的院子前,深吸了一口气,调节了一下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这才推开院门,进了这个院子里。进了院子后,就看见下人正在打扫庭院里的落叶,这扫洒的丫头看见年希尧连忙准备行礼,年希尧摆摆手让她算了。年希尧走到这个丫鬟面前,低声问道:“二爷呢?可还在屋里歇着?”
那丫头篡着手里的扫帚柄,低着头小声回道:“回大少爷的话,二爷还在屋里睡着呢,想是昨晚上歇得晚了。”
年希尧摆摆手,示意她下去。那丫鬟握着扫帚福了一礼,轻手轻脚的下去了。年希尧也轻轻地走到年羹尧的房间门口,把门口守着的人打发走了,推开门,看见年羹尧还在炕上睡的正香,阳光透过窗照射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光。他估计是觉得阳光太刺眼,翻了个身背对着阳光,被子也蜷了起来,年希尧一见不禁莞尔一笑。感觉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懒散,转而又开始担心起来,以后要上早朝了,二弟还是这般爱睡懒觉该怎么办?
年羹尧迷迷糊糊间听见笑声,神智有点清明,低哑着声音问道:“唔,谁啊?”
年希尧本想先走了的,一听见自己弟弟的声音又改变了主意,走到年羹尧的炕边,捏着年羹尧的鼻子道:“太阳都到正中了,我们家的小猪还在睡那!”
年羹尧鼻子被自家老哥捏住,呼吸不过来,连忙晃晃脑袋,想把那讨厌的手给甩开。半天没甩开,才万分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没好气的说:“干嘛啊?不知道扰人清梦是最让人不能容忍的么?就算你是我亲哥也不行!”
年希尧好笑的看着嘟着嘴的年羹尧,揉了揉他光洁的大脑门,宠溺的说:“是是是,是哥哥对不住你,吵醒你了。可是我真的是有喜事告诉你啊!保管你听了精神立马就回来了,怎样,要不要听啊?”
年羹尧瞥了瞥正在献宝的老哥,理了理衣服,说:“切,能有什么喜事,不外乎是我中了,对吧?”
“耶,你怎么知道,你刚刚在客厅偷听吗?”年希尧惊讶的说。
“赫,我还需要偷听啊!大哥,你家弟弟我能掐会算,小看我了吧!”年羹尧得意洋洋的仰着脑袋,一脸‘佩服我吧!’的样子看着年希尧,等着年希尧的夸奖。
年希尧看着自家越来越幼稚的小弟,无语。半天才回过神来,说:“中了就好,再不用受那等罪了。今后还要努力,还有排名试,以及之后的殿试,切不可大意。”
年羹尧看着自家语重心长的大哥,也停下了耍宝的念头,郑重的点头道:“嗯,我会好好看书的。”
年希尧看他没有骄傲自满也放下了心,便开始教导着年羹尧一些礼仪往来的事情。年羹尧一一记下,准备今天就开始把一些同年宴请一遍,顺便一起去拜访一下恩师——他们的主考官。年羹尧还在想到底要不要通知胤禛这个好消息,虽然两人好久没有见面了,可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交情不会那么淡了的。年羹尧还是想借着这么个好消息两人一起庆祝,把那次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疙瘩抹平,继续两人的‘好朋友’生涯。
不过,胤禛愿意不愿意继续两人清淡如水的‘好朋友’生活就不是年羹尧能够揣测的了。哈哈!!!
四贝勒府
胤禛靠在椅子上,闲闲看着手里的奏章,旁边苏培盛一脸恭谨的候着,下面跪着一个小太监,气氛很是严肃。
半天,胤禛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是吗?他已经中了吗?”苏培盛看自己的主子精神已经不在这里了,连忙挥手把那小太监打发了下去,自己也一脸沉默的退到胤禛背后,看自家主子自言自语起来。
“这样也好,以后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见面了。这样也不错,只是……”胤禛放下手里的奏章,又回想起上次在茶楼里的情景,他十分怀疑自己能否克制住心里不住翻飞的思绪,克制住这不该存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