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子弟江湖老——王十七

“啊，这是什么歌啊？”缓慢的前奏跟上一首欢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慕容钧拿过话筒说：“我的歌。”

是姜育恒的歌，大部分人都听过，高潮部分也能跟着哼两句，慕容钧唱得很好，也是到现场唯一正经唱着的一首歌。

爱我你怕了吗

眼泪你忘了吗

心在等雨在下

热泪已到脸颊

爱我你怕了吗

心莫非死了吗……

最后一句慕容钧没有唱出来，放下话筒说切吧，要不得冷场了。气氛又活跃起来，段晨起身说去卫生间，慕容钧等他关上门摸摸口袋说出去接电话，开门看见段晨正好拐过转角，立刻几步追上去拦住他。

“段晨。”拦住了又不知道说什么，慕容钧傻站在那里，直到段晨轻声说：“我怕。”

周围的房间都在唱歌，音乐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段晨推开慕容钧往前走，慕容钧的脚就跟灌了水泥似的挪不开步子，眼睁睁看他一步一步走开。

再没心思回去唱歌了，跟大家说有点不舒服要先走，张金拉着他说回去一定要打车，别挤公交或者走路真的死在半路上了，慕容钧说你那么心心念念想着我死啊，说笑着进了电梯。

打车去了段晨家，开门木木从窝里蹦出来叫了两声，发现原来是认识的，蹲下摇摇尾巴打招呼，慕容钧抱起小家伙，几天不见好像长大了点，比刚带回来的时候沉了，却还是一样的难看。

“终究还是怕了。”慕容钧摸着木木的小脑袋，木木觉得什么东西落在头顶上，抬头看看又一滴落在鼻子上，热热的咸咸的，是慕容钧忍不住终于掉下的眼泪。

第二十三章

其实很久以前就应该有察觉到吧，勉强塞给他的感情只能造成他的迷茫，最后他害怕，逃开，爱变成负担，自己变成累赘。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原以为只是一晃而过的心动，却最终变成了心上没办法舍弃的一部分，慕容钧从来不是轻易气馁的男人，只有这次他却是胆怯了，他也怕，但是有什么办法。

先喜欢上的总是吃亏么，没办法。

段晨回家的时候慕容钧已经冲了澡睡觉去了，本想和他说的话全堵在了那扇门外，段晨握着门把手站了好一会，想松手走开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看着慕容钧带着血丝的双眼段晨很心酸，挣扎着还是叹气埋进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结实的后背不放，慕容钧回抱着段晨，他的体温有点高，所以怀抱越发的温暖让人不想离开，段晨抓住他的衣服舍不得放开，但最终还是必须放开。

“我想跟你说……”

“说吧。”

“你喜欢我或者是一时冲动，人都有冲动的时候，我也冲动了，我是喜欢你的慕容钧，至少现在是真的喜欢，但是不行啊，你还是学生，你所想像的恋爱只是借助在理想的基础上，你有你更广阔的天空，或许哪一天你发现爱情其实不是你所想象的只要单纯喜欢就可以的时候，你会很失望的。”

“……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绑着你慕容钧，你有能力过得更好，去拼搏，去找个好女人，生个小孩，你的生活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有我。”

慕容钧抱着段晨不说话，段晨不知不觉已经握紧了他的衣服，背后绷着疼。

“那你希望我们回复普通老师和同学的关系吗，或者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吧。”

“那么就朋友吧。”

慕容钧放开他，段晨睁开眼睛看着慕容钧紧缩着的眉头，想踮起脚去亲吻他紧闭的嘴唇，却被慕容钧推开了：“发烧，当心传染。”

说完转身走开，段晨感受着温暖瞬间撤离的冰冷，心想就是这样，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即使我踮着脚勉强够到你，也始终都是会被拒绝的。

慕容钧刻意不去看段晨，他想学着奶茶男人一样做个会宠着别人的人，他要怎样，就怎样吧。

第二天就去找那男人，恨不得一拳揍他脸上。

“哈哈哈哈哈，你真可怜啊慕容同学。”男人捶着桌子笑，上午另一个男孩似乎都不会在，慕容钧捧着奶茶在后面低头坐在，男人回头，华丽的眼睫毛低垂着，配合薄薄的嘴唇上翘的嘴角，怎么看都是一副讥讽的脸孔。

“我没资格说你，慕容钧，我也一样。”男人呼出一口气，嘲笑着慕容钧的同时也嘲笑着自己。

“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男人蹲下看着慕容钧问，“你哭了吗？”

“哭了。”慕容钧也弯起嘴角嘲笑了下自己，反问道：“你哭了吗。”

“不告诉你。”

太阳就在两人的对话间渐渐不见，乌云密膊间大雨倾盆。

“所以，今天的班会就到这里。”和慕容钧退回到朋友关系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期间果然只是平时打打招呼，遇到了点个头笑一下就结束了，周末也是各自在各自的房间里忙着，慕容钧总是很忙，段晨也不去过问，两人只有在何梓来玩和带木木一起玩的时候多说两句话，早上慕容钧练习完了会给他带早饭，这也许是两人最后残留的亲密了。

慕容钧一直很狠，段晨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那么狠，不管是对苏茵还是对他，都是说放手就放手，不去纠缠不去挣扎，好像他天生就是那么潇洒，什么都绊不住他，往事总是过眼云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混蛋，段晨背地里也在骂，回头想想提出断开的也是自己，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去指责他，慕容钧一向听话，这次也不例外。

这批党员第一个报上的张耀，张耀经过上次那件事得到了教训，做事说话也不那么莽撞了，少年果然都是需要历练，挫折炼人，看他现在和慕容钧关系那么好，段晨就知道自己是担心错了人，那混蛋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拉拢同学的机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虽然这么说，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放暑假了，有些老师已经提前布置了考试作业，慕容钧篮球游戏考试一起来，依旧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只是经过了苏茵的事件大家都知道他有了不可能放弃的喜欢的人，所以姑娘们都退避三舍在背后叹息好男人独绝了，没死绝的也死心了，殊不知那“不可能放弃”在段晨那里早已变成了一个笑话，而且一点都不好笑。学校里一直流传着几大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一个就跟慕容钧有关，说是他们寝室被爱神抛弃，三个人居然没有一个有女朋友，男生们纷纷记下他们的寝室号码，决定如果以后换到那一间一定死都不去住。

慕容钧才不理他们，张金吴远一直打打闹闹过得不照样挺好么。

宿舍原本可以住四人，现在只住了三人，据说下学期要有新人搬进来，三人都觉得很不爽，慕容钧纯粹是觉得很麻烦，他很讨厌陌生人侵入自己的生活，适应了这两人本来就是万幸了，却还要来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什么人闯到自己的领地，想想就觉得不爽，张金明确的表示不希望来新人，吴远也用表情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慕容钧摊手说没办法，上头下来的命令。

学期末真麻烦，慕容钧考完试走在走廊上念叨着，却看到张金靠在隔壁班的教室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往教室里看原来是一个很无聊的老师在讲理论课，吴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怪不得他，自己听这老师讲话都要打哈欠。慕容钧想上前叫张金，却看到他颓然地离开窗户转身离开了。

什么时候爱情这种东西已经变得让我们大家止步不前，只会在原地踌躇地左右张望。

慕容钧看着走廊外的阳光明媚，照得金属窗框也反射出细碎的光点。

第二十四章

转眼所有考试都要结束了，一学年下来发生了很多事，段晨看着陆续出来的成绩单，慕容钧果然又是全班第一，这下估计有得更遭人记恨了，段晨摇摇头把单子放进抽屉，看到了慕容钧的入党申请书，当时自己让他写的时候他还不情不愿，结果又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扣下了这申请书，慕容钧一定很不服气吧，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居然宁愿憋在心里不说也不跟他抱怨，或许这就是他温柔的方式吧。

又到了夏天，日子过起来真是不觉得，跟他认识一年，分开两个月，两人的世界天翻地覆，段晨抚摸着那依旧平整的纸张，想到不久他就要回去了，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慕容钧的考试其实早就结束了，他跟家里商量着要留在这里打工不回家，跟妈妈说了一堆要体验生活融入社会不能因为跟社会脱节导致以后找不到自己努力的方向等等一堆屁话，妈妈才勉强松口让他待在原地不动，底下一步是要去找工作了，慕容钧这才有点迷茫，自己学的是语言专业，难道要去外企做翻译么……看了很多招工信息都不要暑期工，瞬间觉得天地之大没有我慕容钧的容身之处啊！一边嚼着沙冰几乎要把报纸吃下去。

还是早上训练完了在奶茶店里，慕容钧终于知道那只高大帅气的老狐狸叫樊放，瞧这名字，多新鲜呐，“小芳。”慕容钧面不改色地看着报纸说，“小芳啊，你说我这特长我该去哪里呢。”

“阎王爷那里招个小鬼，你去死吧。”

“小芳你不要这么绝情么，小芳小芳。”

大热天的樊放在空调房间里流着冷汗，旁边是一本正经的慕容钧，口口声声地喊着小芳还要求他给自己指个能打工的地方。

樊放没有办法，只好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指着：“你看到那个拐角了吗，前方不远处还有个三岔口，走中间一条道过去旁边有个专门给外国人喝酒谈生意的酒吧，上午不开门，晚上打烊较晚，那是我朋友所开的，你去那里报我名号，我现在帮你声招呼，你快滚过去吧。”

“你要我滚我就滚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小芳添茶。”慕容钧得了便宜卖乖，翘起二郎腿敲着桌面。

“还不快滚。”樊放面带微笑举起一袋子坚硬的冰块，慕容钧连滚带爬飞奔而去。

顺着樊放指的路摸到了酒吧，果然还没开门。慕容钧站在外头看俨然已经是个很气派的吧，一般酒吧都不大，这吧却怎么着也有两个教室的规模，慕容钧转了一圈没看到招工的牌子，打算走的时候门开了，出来一个一看就是刚起床女孩子，女孩子擦着脸看了他一眼说：“慕容钧是么？樊放给我打电话叫我快开门，要不然你就要在我们酒吧门口放火烧墙了。”

“小芳那是嫉妒。”慕容钧笑容满面毫不客气地在背后插着樊放的刀子，女孩到是挺满意的：“不错，长相一流反映灵敏，而且我最喜欢看不起樊放的人了。”

小芳你真悲哀，在心里替樊放双手合十默哀三秒钟，女孩说你进来吧，老板在里头。

感情老板还没起，慕容钧走进酒吧，白天里头没开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什么，只有杯子之类在吧台上反射着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光，这酒吧果然大，慕容钧跟着女孩子走进里屋，一个长头发的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正在对着镜子刮胡子。

“坐。”男人摆摆手，慕容钧在一张很有艺术气息的凳子上坐下，看得男人右臂上还有一个很好看的图腾纹身。

“好看么。”男人转过身问，慕容钧对着他点点头。

“喜欢我给你介绍去也纹一个。”男人似乎对这样的赞美很受用，慕容钧哈哈笑过，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说：“挺好，我哥介绍来的人我放心，你今晚就来工作吧。”

“樊放是你哥？”刚才只看见长发遮住他半边脸，慕容钧现在才看清果然是有点像，只是樊放的气质儒雅，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更多的是狂放。

“哈，我不像哥那样死气沉沉的，我叫樊淳。”樊淳用一根皮筋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露出一张轮廓与樊放相似的脸，意气奋发。

“那谢谢老板，我晚上过来。”慕容钧很喜欢樊淳，和这样性格的人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

回到宿舍把东西收收搬去了段晨家，学期末段晨总是很忙，中午也只给木木留下食物，连家都回不了。木木长大了不少，慕容钧最喜欢它的地方就是它不爱叫，大多数时候都是呜呜呜地哼哼，放下东西给木木再倒点吃的，看它小屁股撅在那里抬着尾巴，难看死了。

慕容钧摸摸小狗，养这么久了还是只有又大又圆的眼睛比较好看，木木抬头呜了一声，看他没反应继续低头猛吃，慕容钧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平时就有在杂志社做一些翻译的工作，昨天还剩下一点没有完结，今天赶快给完结了好换一点微不足道的稿酬。

樊淳告诉慕容钧他的酒吧是一个月一千五，酒水提成另算，待遇不错，但是需要有人胆子大身体结实，因为有些外国人喝醉了会闹事，慕容钧这些人还要负责把喝醉酒的外国壮汉架上汽车，慕容钧对自己每天锻炼出的肌肉非常满意，跟肌肉们点点头说你们好好干，回头我给你们做马杀鸡。

晚上段晨到家的时候慕容钧正准备出门，段晨皱着眉头说你要去哪里，慕容钧答：“暑假不回家，我找了打工的地方，我妈让我体验生活融入社会不能因为跟社会脱节导致以后找不到自己努力的方向……等等。”

“什么地方啊？”段晨眉头慢慢松开，知道慕容钧不回家自己居然松了口气，果然是太怕寂寞了么……

“唔……酒吧，不过环境很好，不是那种很吵闹的歌舞厅似的酒吧，去的基本都是外国人，那里的牛排很好吃，有机会来尝尝。”慕容钧回忆着酒吧外面的介绍跟段晨解释着，果然段晨的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慕容钧赶紧穿好鞋子站起来说我走了，把段晨的异议关在屋里匆匆下了楼梯。

段晨对慕容钧去酒吧打工非常不满，转念一想他慕容钧是谁，学校里哪个对他不是服服帖帖的，就连周围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简直是完人！快完了的人。段晨扭过小脸看木木，木木才不管他是不是都快气炸了，已经舒服地窝里睡着了。

第一天上班，老板十二点就放慕容钧回家了，说是樊放让照顾点，学生太晚回家不安全，慕容钧想小芳你还真鸡婆啊，樊淳拍拍他肩膀说以后你就做四点到十二点的班吧，再晚我也不放心，回家路上小心。

好人啊，夏夜的晚风很舒服，一扫白天的暑气，慕容钧到小区门口抬头看段晨房间灯还开着，这家伙也忙到挑灯夜战了，班主任果然是事儿妈，大小事情都找他，一个个处理过来也累得慌。

“你打工要这么晚么。”刚掏出钥匙门就开了，空调的凉气窜出屋，段晨正捧着一盒牛奶往嘴里灌，慕容钧陪着笑说是啊是啊，段老师也没睡啊，段老师真辛苦。

唉。段晨放下牛奶背对着他叹了口气说：“我是管不了你了，随便你吧。”

慕容钧也不说话，刚才开门关门的声音已经把木木吵醒了，小家伙睁着大眼睛凑过来一看是慕容钧，嗅了嗅他的裤管，意思应该是“是你啊，没劲”，转身又颠进自己窝了。

“段晨……”话刚出口灯忽然灭了，就听段晨惊叫一声，又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漆黑一片看不见，木木也汪汪叫了几声，慕容钧紧张地问：“怎么了！”一边向前摸索，似乎碰到他的后背，段晨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前躲，被慕容钧抓住胳膊一下子抱在怀里。

“别怕，停电。”慕容钧安慰着他，段晨抓着他的衣服嘴硬说：“谁怕了，就是牛奶掉到地上了，浪费。”

“好了好了，你不怕是我怕好了吧。”慕容钧想这小子还是那么不坦率，拍拍怀里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