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煜祺话音始落,便从梁上跳下一位黑衣人,对着孟煜祺单膝跪下,低声恭道:“拜见王爷。”
孟煜祺只扫了那黑衣人一眼,淡道:“若是有事就报。”
“是。前夜黎墨染与使团中的一人会面,两人只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南宫吟风这两日并无异动。”
听了这些话,孟煜祺神色并无变化,只是说道:“嗯。对下吧。”
“是。”
片刻,房内又只剩下孟煜祺与黎墨染两人。
胸口又疼了起来,孟煜祺凑到黎墨染的耳边,声音比平常大上许多,夹杂由痛生恨的咬牙切齿:“醒了就快从本王胸口滚开!”
“嘻嘻……”先是两声尴尬的嬉笑,接着黎墨染便将头从孟煜祺的胸口移开,见着孟煜祺的衣服又沁了血,不禁再次尴尬一笑,却是推脱道,“我的身体也很疼啊!”
黎墨染其实早在孟煜祺动弹的时候就醒了,却是因为自己身后那处的疼痛而有意报仇,因而虽然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知道压到了孟煜祺的伤口,却仍是装睡不理。
当然,后面那黑衣人所说的话,自然也是听进了黎墨染的耳里。不过,让黎墨染吃惊的并不是孟煜祺监视他这事,而是,这孟煜祺竟是还让这黑衣人观赏他们的房事的吗?!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于是,黎墨染当下真狠不得再在孟煜祺的胸口咬出一个血口来。
而对于黎墨染刻意堆着假笑的脸,孟煜祺虽并非如以前一般看着讨厌瞧着愤恨,但却也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听着这声哼,黎墨染的笑也僵在脸上,却也是以牙还牙,不屑的瞥了孟煜祺一眼,暗骂——别扭你妹啊!
之后,气氛便是一阵沉默。孟煜祺倒不觉什么,此刻他胸口还是闷疼,便闭着眼自顾自地继续歇息。可黎墨染却不想自己原是个受不了沉默的人,斟酌良久,扯出了对自己很不利的一个话题:“你任何时候周围都有暗卫吗?”
听罢睁开了眼,孟煜祺应道:“嗯。”
“防我?”
没有立刻回答,孟煜祺只是伸手拨弄黎墨染的发梢,一双眼眸深遂幽黑,末了才缓缓道:“防,想杀我的人。”
黎墨染虽对孟煜祺信任于他不抱太大希望,但此刻听了这话,却还是觉得莫名焦躁。也就不再多说,只低头不语。
端详着一脸怆然的黎墨染,孟煜祺剑眉微微上挑,薄唇微抿,眼眸显得更加的黑亮。他有些不懂,不懂黎墨染为何会对他说的那话如此介意。
迷离的流光渐渐的从眸色里凝聚,孟煜祺轻问黎墨染:“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黎墨染微微冷笑,却仍是不语,只在心中暗道:‘我心里打着的算盘,又怎么会和你说?告诉你了,我这算盘不是白打了吗?’
而孟煜祺虽是瞧见了黎墨染嘴角的冷笑,却是并不在意,他本也不期望黎墨染给他答案。即便两人交合,即便也曾温柔相向笑脸相迎,却仍是互为敌手罢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不满,反是坦然这样的关系。莫不是疯了傻了?
孟煜祺正在思索,却突然被黎墨染轻轻抱住,有些吃惊。低头就见黎墨染避开了他的伤口,又将头枕在他身上。黎墨染明明比他要高大许多,此刻却如同是只小狗窝在他的怀里。让孟煜祺有些忍俊不禁。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孟煜祺意思意思的推了推黎墨染的头,道:“你干什么呢?”
黎墨染却是不应,只是吸了吸鼻子。孟煜祺身上有着异于常人的香气,像是某一种掺杂了花草汁液的墨,幽幽淡淡的,很好闻。黎墨染并没有忘了他在那围场发下的誓言,他也不会任人宰割。他已经受够了他受到的一切。且无论如何挣扎,无论如何的直,穿越者爱上主角似乎是个定律,黎墨染更不会任自己沉沦,在一切变得复杂前,他要先下手为强。这次回到王府,他将不再以退为攻,而是主动出击。而对于他欲斩杀之人,又是他塑造的主角,给他些真情又有何妨?
于是很诚恳的答非所问:“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见黎墨染不动,反是说这莫名其妙的话,也懒得去揣测黎墨染的心思,孟煜祺就任他去了。只伸出手,回抱住黎墨染,相依入眠。
而虽是打定了主意狠下了心来,入睡前,黎墨染仍是带着一丝侥幸,希望一切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醒来之后,天会变得更蓝,草会变得更绿,花儿会开得更为灿烂,他的人品会节节攀升,但是理想有多丰满,就会衬托出现实的更为骨感,在天仍旧很蓝,水仍旧很轻,小草仍旧很绿,花儿仍然很灿烂的春天,他面对的,却依然不是他想的那个世界。
21.
果然,被孟煜祺睡了,总要倒霉的。
因为孟煜祺伤口再次的裂开,黎墨染再次被孟煜祺的小粉丝找了去。
孟承天一见黎墨染,就是不顾形象的拍案而起,怒道:“黎墨染,你莫要不知轻重!”
黎墨染听罢暗暗叫苦,孟煜祺伤情加重,他虽是有一定的责任,但责任也不尽然全在他身上啊。虽是委屈,黎墨染却也不敢同孟承天理论,只是跪在地上,道:“回避下,小人知罪了。”
见黎墨染这般,孟承天虽怒气未消,却也不好再发作,只忍气道:“起来吧。”
“谢陛下。”
直起身来,却仍是低着头,黎墨染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而见黎墨染这样,孟承天不禁冷哼一声,暗道,这样一副奴才样,也不知是如何入了孟煜祺的眼。
黎墨染听见这声冷哼,自是知道孟承天的心思。却是不恼,只是腹诽,如果孟承天让孟煜祺上过几次,便也会知道何为“轻重”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小子怕是这本书里都没有机会了。
这么一想,黎墨染不禁闪过一丝笑意,但却被很好的掩饰。不然,如若被孟承天看到,只怕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黎侍卫,朕将你留于这宫中,是为了让你保护王爷安全。至于其他事嘛,自然有其他人可以去做……”
孟承天说得隐晦,黎墨染听着却不舒心,心中暗骂——莫不是你这皇帝小儿如此安排,此刻本大爷早就回王府过上舒心日子了!
于是,黎墨染低头垂手,却是话中有话:“小人明白。只是,这‘其他事’,陛下是打算安排何人去做,又或是陛下自己……”亲自上阵?
孟承天不可置信的瞪着黎墨染,却只是一个劲的道着:“你,你……”
黎墨染知道孟承天此刻是被他击中了软肋,乱了方寸。再则狗仗人势,黎墨染知道,有孟煜祺护着,孟承天定不敢对他怎么样,便更是落井下石:“既然陛下无其他事,那小人就先行退下了。小人自当谨遵皇命,不做那‘其他事’,让那想做之人去追罢。”
说完,黎墨染便自顾自的含笑离开,无视掉身后霹雳乓啷砸东西的声响。却才走了几步,就与一人插身而过。
此人身着一身淡雅的白衣,一根玉簪镶着水蓝宝石没入盘拢的乌云间,双手腕上配着一对翠白的玉镯,衬得如雪的肌肤更加冰清,大眼带着浓深的双眼皮,红唇犹似轻点微红,腮处自然浅着淡粉,唇角如带笑意。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忽然想到一事,黎墨染猛然顿住脚步,回头去看,却只见那素白背影进入那御书房中,消失不见。黎墨染轻轻皱眉,这个人,莫不就是……
“怎会是这样的相貌?”
无奈的摇了摇头,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黎墨染继续前进,向漪澜殿走去。
漪澜殿离御书房并不远,本是先代皇后的行宫,先代皇后已逝,而孟承天又尚未立后,便一直空着。虽是空着,但孟承天让孟煜祺居住,怎么说也是不合礼数。刚才那人也应该是为了这事来找孟承天的吧。
不过,让黎墨染意外的是,孟承天年纪尚幼不知轻重,尚可理解,孟煜祺对此却也是变相的默许,才是大大的奇怪。在书中,齐思并未写到这一段,因而现在也并不清楚,到底这件事的意义为何。
难道,是为了表现孟承天对孟煜祺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
黎墨染觉着自己又再次思路广欢乐多了。也许,只是因为漪澜殿离御书房近罢了。
胡思乱想中,黎墨染很快就走到了漪澜殿,却是并未进到孟煜祺的房间,只是在门外站着。既然答应了孟承天只做保护之事,自然要说到做到。
黎墨染此举倒也不是在闹情绪,而是真的也不愿再与孟煜祺做那云雨之事。因为如果孟煜祺伤口再不快些好转,只怕他还要再在这宫中停留。黎墨染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黎墨染突然有点想林凛,如果这次他回了王府,大计若成了,那么带着林凛找个僻静地方住着也好。黎墨染并非是对林凛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和个熟识的人一起,也好过孤身一人。如果事情在此时便截然而至,林凛对他便也没有什么威胁。
黎墨染承认他冷血自私,但是又觉得自己所做无愧于心,因为,虽然看上去都是活生生的人,可在齐思心底深处看来,这个世界的人都只是被操纵命运的木偶而已。就连他自己也是。只是与他们不同的是,他意识到了自己被操纵着。而既然知道,便不会就这样认命。
只希望,真的能人定胜“天”。
22.
“你要在这里磨蹭多久?”伴随着说话声,房门突然被打开,孟煜祺一脸的不悦,“为什么不进来?”
尴尬的笑笑,黎墨染刚想提脚,突然记起孟承天的话,便故意一脸为难地道:“陛下吩咐了,小人只要在门外保护王爷您就行了。”
孟煜祺冷冷地哼了哼,扬扬眉头,凉凉地开了口:“竟还学会了挑拨离间?长进不少嘛。”
被孟煜祺一语戳穿,黎墨染心虚的挠了挠头,但又一想,自己说的可无半句假话,便又委屈道:“小人可没有半句欺瞒王爷。”
“是没有半句假话,”黎墨染心下暗喜,却听孟煜祺继续冷道,“可这真话却配的不是好心。”
扫了黎墨染一眼,孟煜祺又道:“进来吧。”说话间,又反身进了房间。
“呵呵……”干笑两声,黎墨染却仍是定在原地。
“嗯?”尾音上扬。孟煜祺顿步回首,脸色又黑了几分。
黎墨染一看,自是不敢再扭挪,赶紧随着进了屋。才进了屋内不久,几位侍从便搬来了一个大木水桶。黎墨染知道,这是孟煜祺要沐浴了。可是他要沐浴,却将自己留下,莫不是要……
果不其然,待侍卫退下,孟煜祺瞅着黎墨染,冷冷开口:“帮本王脱衣。”
不爽地翻了个白眼,黎墨染这才慢慢的上前帮孟煜祺脱衣。却又实在不想当什么小厮,便假意劝道:“王爷,您这伤口未愈,若是碰了水可就不好了,不然缓几日再洗?”
“哦……”
孟煜祺当下只应了这么一声,便不再言语。黎墨染以为他是听进了自己的话,正暗喜,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不料,头顶却传来阴阴的话语:“但本王就是要洗,你又能如何?”
“……”
‘洗吧洗吧!最好洗死你!’
黎墨染咬牙暗骂,真恨不得把孟煜祺的衣服撕烂,然后一把将他推倒,压在身下,举起拳头,也阴阴对其笑道:“你就去死了吧!”
黎墨染正在幻想中,却不料竟是他被一把推倒在地,接着孟煜祺一脚轻踩在他的胯间那物之上,竟然揉弄起来。
黎墨染未料如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好看。惊魂甫定,便是吼道:“孟煜祺!你他妈的又发什么疯?!”
孟煜祺冷眼看着怒火冲天的黎墨染,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末了落在黎墨染双腿之间,突然笑道:“硬了呢……”
黎墨染一听,脸腾地通红,却是下巴一抬,咬牙切齿道:“换成是你,你倒是不硬一个给我看看?”
孟煜祺对这挑衅也是不恼,只将脚移开。
黎墨染有些不明所以——这孟煜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孟煜祺却是迎上黎墨染疑惑的目光,勾嘴一笑:“对于你刚才所为的小小惩罚而已。”
刚才所为?
黎墨染稍思片刻,便知意思是说的,他回来后不进屋来后又挑拨关系这事。黎墨染暗叹,这孟煜祺真是一刻都不能轻视,不然,保不齐自己就要被他整死。
“你知道,孟,咳,陛下对您的意思?”
黎墨染记得,他所设定的剧情是,孟煜祺并不知道那事才对。但看这情况,又不像是不知道。
孟煜祺挑眉,淡道:“陛下自小与我亲近,只是对我过于依赖罢了。又年纪尚幼,分不清感情之事。”
黎墨染一听这话,不禁汗颜,孟承天都已经十八岁了,在孟煜祺眼中,竟然还小呢?又有些兴灾惹祸,就是因为孟煜祺这天真的想法,才会有之后那一些祸事。不过,黎墨染是不打算告知孟煜祺。一来,孟煜祺肯定又会当他挑拨离间;二来,这件事于他又有何坏处呢?只是……
“刚才我在御书房外见到宰相大人了。”
“哦。”
孟煜祺并无太大反应,只轻声应了一字。黎墨染却是仍不甘心,又道:“未料到宰相大人如此年轻。”
“年轻?呵,”轻笑一声,孟煜祺玩味地打量了黎墨染一番,道,“他与你年纪可是相当呢。”
清清楚楚地读出了孟煜祺眼中的鄙视,黎墨染心下愤恨,若是嫌他长得老气,大可以去喜欢别人好了,再说,黎墨染是武将自然长得五大三粗一脸风霜,怎可以和居于庙堂的文官相比呢?
不过,让黎墨染想不到的是,璃国宰相司徒云晓,竟然长得如此美貌。实在怪哉。原文里,并没有提及司徒云晓的外貌,可齐思写作时脑补的却是,司徒云晓应该是个正常的中年斯文男人啊。但现在这个不男不女不妖不仙打扮又非主流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见黎墨染兀自出神,脸色瞬息万变,孟煜祺觉得奇怪,便问道:“你怎么会对他如此感兴趣?”
黎墨染也不想对孟煜祺隐瞒,便实话实话:“实在觉得奇怪啊,他那样貌……”“司徒宰相确实是个奇人。”
“确实……”虽是赞同孟煜祺的话,黎墨染却不禁暗自想到:一个男人生得比女子好看就罢了,还两手戴着玉镯,也确实当得了奇人二字了。
似是猜到了黎墨染的腹诽,孟煜祺微微一笑,解释道:“司徒先生身体一直不好,陛下听人说戴玉可强身健体,便着人去寻了上好的玉石,打造了这两件玉镯。”
“哦,原来如此。”黎墨染总算是明了司徒云晓为何会对孟承天如此情深意重了,不过,鄙视地瞧了瞧孟煜祺的腰间,黎墨染又道:“王爷这件玉佩该是出自同一块玉石吧?”
孟煜祺一听,并不否认,只是点了点头,接着讽道:“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黎墨染却是笑开来,并不仅仅是对孟煜祺,更是对不在面前的孟承天。敢情这孟承天想玩一受两攻啊,只可惜他看上的这两位,一位对他没那种心思,剩下一位虽对他有情有意,却是容不得另外一位的存在。司徒云晓虽是表面上与孟煜祺交好,实际上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孟煜祺会篡了孟承天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