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人生（穿越）+番外——萧瑟非浓

51.

深夜，大风刮过，云朵遮月，树林里无一丝光亮，黎墨染静静的靠在马车壁上。直到车行渐远，才忽的低低笑起来。

暗哑的轻笑，于此黑夜密林，似魑魅魍魉的低鸣，让驾驭马车的车夫不禁打了个寒颤，瑟瑟问道：“公子，怎么了？”

“无事。”收起笑意，黎墨染闭眼假寐。

听着车内没了动静，车夫却仍觉得心悸。虽说这趟活，是熟人拜托的，定不会害他，可如今车夫却觉得这车内之人有些诡谲。不过，倒也不关他的事，他只要把这人拉到城外一座房子便行。可……还是快些好！

这么想着，车夫猛甩缰绳，让马儿跑得更快一些。

感觉到马车的突然加速，黎墨染嘴角微微翘起。眼睛睁开，笑意扩大——他总算是自由了。

不多久，马车停了下来。黎墨染出了马车，迎面便是一座破旧的小屋，倒是隐蔽。

“小凛说了，叫公子你这等他。”说话间，车夫将黎墨染引进了屋内。

与屋外的破旧不同，屋内虽朴素，却干净整洁，显示出主人的有心。

黎墨染笑，道：“这一路麻烦师傅你了。”

车夫见黎墨染这话挺亲切，也就消了大半猜疑，豪爽起来：“这算什么！我与小凛历来要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作别。而见那马车绝尘而去，黎墨染却并未坐下休息，而是提上行李，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黎墨染知道，林凛不会来，此刻，林凛怕是已命丧黄泉了罢。

讲不出什么情绪，说不悲，那是假。毕竟共同相处了一段日子，又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过，那又如何。

那是他林凛的命。

黎墨染或许会内疚，但齐思，又怎么会？

将这样的命运赋予林凛的，从始至终都是他。这一点，齐思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忘记。

死，不死，这是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皆以黎墨染的思维行事，其实让齐思觉得很累。自私自利，怕苦怕死，无情无义，才是他齐思啊。

捏捏手中的一块玉佛，玉质并不好，可谓粗糙。轻轻一笑，黎墨染将玉佛小心收好，便心无旁骛，继续前行。

52.

“公子，给你。”

清秀少年扭挪，手执一块翠玉佛像，轻轻塞到高大男人的手中。

男人接过，笑开，道：“谢谢你，小凛。”

逍逸王府侧门处，林凛正送黎墨染离开。此刻王府内一片混乱，管家正在遣散府众。孟煜祺并不在府上。

黎墨染一身小厮打扮，并不显眼。眉宇间却隐着淡淡忧愁。

林凛见此，安慰道：“小凛已经看过，现如今无人顾及到公子。”

黎墨染笑笑，道：“我知道。”

其实，让黎墨染忧虑的并非是能轻易逃脱，而是……井子奇。井子奇是这个世界，唯一让他猜不透的人。

意料之外的重要人物。

今日之所以对他的戒备如此松懈，除了因为遣散的混乱，很大的原因，也许是有意的放纵。而那个放纵的人，不可能是孟煜祺，那么，有这个能力的，便只有井子奇。

可是，原因是什么？

是为了让他离开孟煜祺？这或许是个好解释。

不过，也许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个仇龙飞，才防止了这文在狗血之路上越走越远，再出现神马兄弟情深兄友弟恭之类的。

“公子在想什么？”

黎墨染听罢回过神来，对着林凛摇了摇头。

林凛也不追问，朝外探看了一番。不久，便见一架马车驶来。

待马车停在跟前，林凛对黎墨染道：“公子上车吧。”

黎墨染犹豫片刻，便上了车。见林凛呆于原地不动，明知故问道：“你，不走？”

林凛笑着摇摇头，轻道：“我还有些事要去做。公子先行，我稍后就到。”

黎墨染听罢点了点头，便将车帘放下。片刻后，车帘突然被拉开，进来的是林凛。未发一言，只俯身以唇交叠上黎墨染的唇，留下轻轻一吻。末了，笑笑，出了车门。待黎墨染回过神来之时，已感到马车行驶的颠簸。

拉开车帘，黎墨染冲着还在原地的林凛挥了挥手，微笑。便罢。将车帘垂下，于无人可见处，那笑容却带上了一丝诡谲。

黎墨染轻道：“终于……”欲言又止。

而后门处，林凛待到马车没了踪影，又看了会，才反身回王府呢。

才走到前园，突听一声喝令，接着冲进数百禁军。众人皆是惊慌失措。

林凛扫了一眼还来不及走的下人，管家并不在其中，该是已经逃了。林凛缩到一边，捏紧袖中的东西。一块令牌，是司徒云晓给他的。一颗药丸，是那个人给他的。

禁军将下人集中看守于一处，便开始查抄王府。

林凛却看出了禁军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是直奔黎墨染所在的府苑。

不多久，那禁军统领来了看守之处，冷声道：“那沁园所住之人呢？”

众人皆是瑟瑟着答不知，眼光却是瞥着林凛。

林凛自知逃不了，也不避，佯装害怕，回道：“公子今个儿一大早就被王爷叫去了。至今未见人影。小人也不知公子踪迹。”

那统领扫了林凛一眼，道：“你跟本将到一旁说话。”

林凛听命，跟随。待到了僻静处，果不出林凛所料，那将领道：“本将是奉陛下之命而来。陛下说，你知道那人的下落。”

林凛答：“小人真的不知。”

统领听罢皱眉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知便是不知。”林凛冷笑，那孟承天果然不愧是帝王，心思定不简单。但若是以为他林凛能随意被他利用，那便是大错特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么，黄雀身后呢？

“是吗？”统领面露狰狞之色，对着近处的兵士令道，“把他押入天牢。”

“呵……”

兵士还未动作，林凛突然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统领大惊，再看，林凛竟然面色发黑，中毒之象。不稍片刻，便双眼一闭倒于地上。

统领忙看，发现林凛已无生息。翻看之下，林凛袖中的手紧紧握着，似拿着什么。掰开五指一看，竟是一枚金制令牌，上书“司徒”二字。

53.

御书房内，孟承天眉头紧锁。手执一枚金令，不断摸索。

随侍太监刘福面露忧色，终于忍不住提醒：“陛下，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孟承天不语，只摇了摇头。

许久，才道：“刘福，你说，这世上是否有朕可信之人？”

刘福愣了片刻，谄笑着回道：“陛下旷世明君，这天下人莫不想为之尽忠。”

眼中一闪而过厌恶，却转瞬即逝，孟承天笑道：“朕知你亦忠心。”

“奴才惶恐。”

孟承天看看天色，起身，状似随意道：“摆驾灵妃寝宫。”

“陛下？”刘福惊讶非常，孟承天以往从来不会主动临幸后妃。

“朕说，摆驾灵妃寝宫。”

对于刘福明显的惊异，孟承天倒没有不悦，反觉好笑。

刘福这次是听得清清楚楚，赶忙领命。

却听身后传来孟承天的喃喃低语：“司徒宰相说得对，朕确实该有子嗣了。”

而在宰相府内，亦是灯火通明。

司徒云晓在听着属下的回报。有好消息亦有坏消息。

先前反叛之事，确实是他栽赃于孟煜祺。但这其实只是个引子，如孟煜祺按兵不动，接着负荆请罪，最终副将反叛也就不了了之。但即便如此，孟煜祺的兵权经此事也会被遏制。然而孟煜祺并非忠心耿耿问心无愧。此举正是为了逼蛇出洞。

若是孟煜祺一直稳居护国将军之位，那么其所作所为将是合情合理的，无论为私为公。攻打璃国，则名正言顺。可如今既为叛军，那么如若他执意攻打璃国。那么枭国便也可名正言顺的与璃国联合灭之。

若不是孟承天对孟煜祺太过心软，一切怕是不会如现在那么复杂。

自嘲的笑笑，司徒云晓不知自己对孟煜祺的敌意，到底于公还是于私，或许，说到底，他与孟煜祺是一类人。

想罢，司徒云晓侧脸望向窗外，月色妖娆，却冷透了人心。

“大人，有人求见。”

属下门外禀报。

司徒云晓应声：“何人？”

却听门外有人应道：“司徒大人，是我。”

一向平静的脸上现出惊讶之色，司徒云晓起身快步，推门，惊呼道：“你……”

门外人微笑叩首：“拜见大人。”

那时，司徒云晓却是只惊不疑，直到许久后，才始意识到，事情并未尽如他意。
54.

一路快马西行。终于行至边境某处安营扎寨。

主帐内，孟煜祺正襟危坐。各位将领齐聚。自是为了今后的计划。

其实，多年来，孟煜祺军功卓着，又因孟承天年幼，对于不少将领而言，孟煜祺于他们心中才是真正的帝王。奈何，孟煜祺志不在皇位。

孟煜祺对孟承天不说没有情意，若不是，又怎会为其巩固王位四处奔走劳心劳力，然而也并非没有私心。就比如他迟迟不肯松开手中兵权，并为私情私怨欲不计一切计划攻打璃国。

而如今又加了一条，想自立为王。

孟煜祺可以感觉到井子奇对于璃国的执念。即便吃惊，当初看似愚钝无争的亲弟，如今却有如此野心，不过，思及井子奇在璃国受到的对待及其后中毒之事，孟煜祺也觉情有可原。

又与几位将领商议了许久，直到夜深才罢。

将领退下后，孟煜祺并未歇息，而是叫来暗卫，令其查找黎墨染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是这么说，孟煜祺并不认为黎墨染死了，反倒觉得黎墨染定是在哪儿快活着。

死这个倒是一定，原本的黎墨染有逃命的胆识，现在的黎墨染……或者是人溅命硬。不过，快活，却是现在的黎墨染独享。性格使然吧。

在知道黎墨染非本人后，孟煜祺回忆起黎墨染来府后的所作所为，再无当初的疑心，而是觉得理所当然。不过，也不免抱怨，自己心心念念，憧憬了十年的人，因为灵魂的改变，而变成了市井小民，再无当初耀眼光彩。

虽然这个黎墨染离自己当初所憧憬的人相差甚远，可要知道，憧憬是最遥远的距离，对于如今的黎墨染，孟煜祺反倒觉得更亲近。那种亲近感，并不浓烈，却依然执着。

孟煜祺苦笑，这一切，或者真的只有命运可以解释。

可是，无论是哪一个黎墨染都没有将他放于心中吧。原本的黎墨染真的不爱他，如今的黎墨染假装爱着他。

喃喃自语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孟煜祺也不想再在意这些。

井子奇一进帐篷便看到孟煜祺一脸凝重，想想也知十有八九是为了黎墨染之事。黎墨染能够逃离一事，确实是他有意纵容。黎墨染是孟煜祺的鸡肋。他的存在，总会扰乱孟煜祺的心绪。而且，仇龙飞会因黎墨染而死，这一点，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井子奇也明白，黎墨染得以逃脱，则说明命运还在朝着既定走向前行。

黎墨染会与孟煜祺双宿双飞，仇龙飞却会跳崖……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路人甲爱上炮灰。

是看着炮灰被轰，还是替他去死？

突然觉得这个念头很有趣，井子奇忍不住笑出声来，也惊动了孟煜祺。

孟煜祺闻声看去，便见井子奇笑得似开怀，不禁好奇：“笑什么？”

井子奇并未收敛笑意，反倒笑得开怀：“我刚才去转了一圈，这西北美人确实很多。哥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前去怜香惜玉？”

听罢无奈的一笑，孟煜祺轻敲井子奇的头，道：“过几日便要率军出兵璃国。如此逍遥，怕是不好吧？”

井子奇嘿嘿一笑，说道：“也是。倾城美人，要衬着江山，才够倾国。”

难解的问题，又也许当路人甲成为了主角，炮灰便可以最终得到幸福？

55.

黎墨染开始了他的江湖路。

既然有幸穿越，当然是要做自己做想做的事，作自己想作的人。

他一直憧憬着武侠世界，但是他不喜欢武林盟主黑道教主，他更喜欢做一名刺客。

来无影去无踪是种范儿，看似无情却有情是种痛苦。

当然，黎墨染要的是范儿，而不是痛苦。

他要做一个自由的杀手。给钱才杀人，但却并不是给钱都杀人。

黎墨染丢了黎墨染的名，他姓齐名思，他戴着面具，他更添一丝神秘。

他的名号渐渐传开。

齐思之名，令人闻风丧胆。黑道，白道，莫不相让三分。

然后，他接到了一笔生意。

刺杀枭国叛王孟煜祺。生意伙伴，来自璃国皇宫。

好像是一个玩笑，将事情又拉回了起点。

黎墨染笑得凌乱，他应了。

数次加害孟煜祺未果，黎墨染却还是决定屡败屡战，或许这次不会屡战屡败？

黎墨染骑行数百公里，身着暗色夜行衣，潜入孟煜祺驻扎于枭璃边境的营寨。

营寨内，戒备森严，却无一人发现异样。

黎墨染无声的笑笑，这或许便是绝世高手傲然独立之时的自信。似乎谁也阻止不了他。

但仅仅是似乎。

有一大神器，感天动地，那就是主角。

黎墨染刺杀失败，但是最终却并未被手刃。

昏过去前，黎墨染恍然记起，噢，他也是主角。

能杀主角的，无论直接或间接，一般只可能是另一个主角。

若问黎墨染是不是有意被孟煜祺抓获，以望再续前缘？那便是错了。黎墨染只是高估了自己，他本以为自己即便杀不了孟煜祺也可以逃走，却不料半路杀出个井子奇。

56.

孟煜祺又被刺杀了。

然而，这次的这个刺客显然是自寻死路。

孟煜祺不是傻子，自从那次围场被刺之后，他身边的警戒更加严密。而如今四面楚歌，便是更加小心。

当然，这个刺客显然也并没有那么的傻。

武功极高，而且并不莽撞，若不是井子奇一袭暗器，恐怕有可能让其得手。

刺杀失败，意味着死亡。然而，孟煜祺却救了这个刺客。

好像是一种天生的心灵感应，当孟煜祺与这刺客对视，他一惊，接着一吼。

“住手！”

井子奇的致命一击就那么顿在了刺客喉间一毫之处。井子奇面上的不甘一闪而过，他却不敢违抗。

然后，孟煜祺上前揭开那受伤之人的面具，果不其然，黎墨染。

黎墨染对着他痞痞一笑，接着昏了过去。

孟煜祺眉心一皱，立刻呼叫军医。

军医治不了，却不在伤，而在毒。井子奇掷出的那枚针上的剧毒。

孟煜祺大怒。对着军医，却似在指桑骂槐。

井子奇面无表情，只道，去找沈迦陵便可以治好。有些轻浮的话语。也不知真假。

兄弟间不可能有芥蒂，对孟煜祺来说更是如此。待遣了众人，他便好声询问井子奇。

“沈迦陵真的可以治好？”

井子奇笑笑，道：“我这毒就是他制的，解药他也该有。”

于是，当夜便派人去请沈迦陵来。

守在黎墨染床前，孟煜祺凝视着黎墨染的脸，许久，叹息一声。起身，便出了帐篷。

帐篷外，井子奇竟在。孟煜祺有些惊异，问道：“怎么那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我怕这厮再对哥你不利。”笑得人畜无害。

“他都如此了，能对本王如何？”孟煜祺初时也笑，片刻，收敛了笑意，颇为严肃，“子奇，你一开始便知那刺客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