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江山也败在自己手中,
不甘,嫉恨在撕咬他的心,他突然低低笑起来,夹着一声声咳嗽,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诡异。
“呵呵,云皇,凤家的江山我心甘情愿给你,可是、可是你!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别人得到你!”
声线猛然拔高,尖锐凄厉的咒怨令人毛骨悚然:“我诅咒、我诅咒你爱的那个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声音嘎然停止,殿外宫人同时打了个寒噤,每个人眼里都有深深的恐惧,却很快掩去,又变成冷漠的样子。
云皇缩回手,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尸体,脖子扭成诡异的角度,圆目大睁,残留临死时的不甘怨毒。
负手离开,他的脸上平静无波,只是黑暗中那双凤眼里闪过幽幽的红光,好像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魔。
而在殿外不远的阴影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静立,他负在身后的拳头青筋暴起,指甲划破掌心犹自不觉,而顺着手掌流下
的血,滴落在黑暗中。
第十九章:江山仍在
江山仍在,人难依旧。
凤城新主登基的时候,惟一也去看了那个登基大典。穿着铠甲的士兵排成长长的两列,闪着寒光的长枪挡住狂热的人群
。
辰时正,凤城的新主庄重地踏着火红的地毯,登上凤凰台。漫天飞舞的凤凰花,如欲火般的大红帝服,初升的阳光映在
新主身上,仿佛神明一般庄严肃穆。
群臣百姓齐齐跪下,恭贺新主登基,惟一微微仰头,看着那个站在最高点的男人,脸庞刚毅的轮廓,熟悉而又陌生。火
红的花瓣迷了他的眼,可是凤城的百姓却被迷了心,因为他们跪着的人,不过是云皇天纵的一名影卫,和无为有着几分
相似的轮廓。
身边的人在称赞新主,惟一侧头看着一张张兴奋的脸,也许真真假假,人们其实并不在意吧,他们在意的,是一个可以
带给他们更好生活的统治者。
无为和云宫的那位如何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朝换代,惟一并不知道详细内情,也不想知道,那些腥风血雨,只
会让日子更沉重,不如不想,不如不知!
凤城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惟一跟着无为去拜祭了无为的母亲。然后在一座摆了五行八卦阵的山谷里,惟一看到漫山红
遍的凤凰木,那本只在南国展现风华的乔木,却在这里生长得蓊蓊郁郁,磊落的枝条将晴空定格,红硕的花朵幻化成阳
光下片片的彩蝶。
白石砌成的坟前,惟一与无为跪下,深深磕头。苍天在上,高堂在前,二人定下了不离不弃的誓言。
“天作证,地作保,今云无为(吴惟一)在此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不论富贵贫穷,不论健康疾病,都忠于对方,相守相
扶,不离不弃!”
风吹过山林,沙沙作响,那是天地的祝福,那是故人对新人的祝福!
收拾东西,告别了云老爷一家,带着安宇、初五、不离和不弃,几人踏上了南下的船只。
“爹爹,再见!”七岁的不弃看起来才五岁左右,小小的身子被惟一抱在怀里,乖巧的冲着岸边挥手。
“再见!”“再见!”
几个小孩都可劲地挥手告别,惟一看到几个小孩眼里的不舍,心中有些欣慰,这四个孩子都是重情之人,包括云不离。
云不离是当日街上救回的小乞儿,父亲不详,母亲将死时生下他,被村里的人喊作棺材子。孤苦伶仃的他被义庄的老人
收养,靠着顽强的毅力生存了下来,直到那日得罪了那个墨公子,被初五他们救了回来,后来,云老爷看他虽在市井中
混迹多年,却没有染上无赖之气,就收他做了义子。
“离哥哥,抱!”不弃冲着不离张开短短的双臂,嫩嫩的脸蛋被海风刮得红通通的,可爱得像让人想咬上一口的红苹果
。
看着也才比不弃大一岁的不离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从自己手里接过不离,稳稳地托着不弃小小的身子,惟一欣慰地笑着
,靠在身后强壮的胸膛上。
“小离和小弃的感情真好,希望他们一直都能这样。”
“会的。”揽着惟一的腰身,无为望着渐渐远离的港口,心中百种滋味搅在一起。
当年母亲离世,他就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要让那些欺负他们母子的人都得到报应,如今连凤家的江山都改了姓,他的仇
也算报完了,但搅在心里的滋味却没有一个叫做开心,大概这就是人生的矛盾吧。
不过,从此以后陪在那些人身边的只有地下的黑暗和冰冷,而自己,还有惟一,有着像小暖阳一样时时刻刻都温暖自己
的惟一,他很庆幸,平生第一次有了感谢神明的冲动。
惟一他们乘坐的船只走的不是内河,而是沿着海岸线一路由北向南,其间会顺道去海外一些岛屿交换货物。岛上的人大
多以物易物,许多精明的商人会带上日常物资,和岛上的人交换漂亮的珍珠贝壳或各类海货,然后拿到陆地上高价出售
。
不弃自上了船后,一直有些晕船,惟一让他喝了药,躺下休息,等放下药碗,回头就看到不离趴在床边,双眼紧紧盯着
不弃,知道他担心,惟一安慰地摸了摸小孩的头。
“小离,师父在这儿看着小弃,你可以去甲板上和初五他们一起听水手们讲故事。”孩子懂事,大人们总是放心,但太
懂事了却让人感到心疼,不弃晕船不离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半步都不离开,一点儿都没有这个年纪爱玩耍的男孩的好动
。
“师父,我在这儿陪小弃。”不离坚定道,眼里只有床上小小的身影,知道劝解无效,惟一便也不再强求。
海上的天气变化莫测,比起孩子的脸来不遑多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船只偏离了原先的航线。
暴风雨虽已过去,但海上还有风浪,惟一让几个小孩呆在船舱里,给他们讲加勒比海盗的故事。
不弃的晕船好了很多,此刻他也津津有味地听师父讲着神秘的加勒比海上那些海盗的传奇,诡异的诅咒,黑珍珠号上的
坏蛋,有趣的杰克船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有人在惊恐大喊。
“海盗来了,海盗来了……”
惟一心中一惊,嘱咐四个小孩乖乖待在船舱,出门上了甲板。甲板上此刻到处是混乱,吵嚷的,搬东西的,抹泪的,一
片惊慌失措。
惟一找到无为,他和船长在二楼观望台上,眉头锁紧,惟一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凝重的神情。
“海盗太多了。”远远的十艘海盗船乘风破浪而来,速度飞快,不出一刻钟就能赶上他们的船。
“船上武器装备如何?”无为问船长。
“船,船上没有装炮弹,每个水手身上都有佩刀,另外我请了一队海上镖师,有、有五人。”
船长吞吞吐吐说完,无为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谁都知道,像这样的中型船只,一般都会装两门炮,另外除了水手外还会
配上二十到三十的护卫,而这位船长抠门也抠到境界了,这样的防御和海盗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海盗船很快从手掌大小变成房子大小,船长早就吓的脸色发白,无为知道不能放弃船只,否则茫茫大海,就是他们葬身
之所,当机立断:“放弃货物,全速前进!”
狼眼迸发的犀利让人无法反抗,很快,一箱箱货物被扔进大海,商人们即使舍不得,也不得不放弃这些货物,因为长年
在海上的人都知道,海盗抢劫都奉行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
然而尽管船身已经轻了许多,还是被海盗船赶上,但让人奇怪的是,海盗们并没有设法上商船,而是将商船夹在中央。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是要赶我们到某个地方。”无为脸上的表情依旧凝重,他在猜测,海盗是不是打算把这艘船留下,而将船赶到他
们的老窝后再杀人,但转头就看到船长变得摇摇欲坠的样子。
“海、海祭,他们是要拿我们做祭品!”所以才会出动如此多的海盗船,所以才会不上船抢夺而是把他们的船导向某个
地方。
“逃不了了,逃不了了……”船长面无血色,几乎要软倒在地。
茫茫的大海中有一片鬼海,相传鬼海中住着海神,每年二月份,海盗们就会选一艘过往的船只当作祭品,以祭鬼海,否
则海神就会发怒,那一年,海上会更加莫测,风雨雷电变幻无穷,海浪无法平静,靠海生存的人就会更加困难。
在知道他们的船是作为祭品后,船上已经大乱,有人试图跳到海里逃脱,但很快就被海盗击杀,所有想要逃走的,等着
他们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弓箭,而茫茫的大海,即使跳进了海里,没有船,最后也只能被大海吞噬。
无为见形势不妙,带着惟一回到船舱。
“记得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师父身边!”惟一给四个小孩都穿上救生衣,这种救生衣是无为弄来的,据
说是某种鱼类的肺泡,在遇到水的时候就会膨胀,人便会浮在水面。
互相穿上救生衣后,无为深深吻住惟一,毫无避讳那几个小孩。一吻结束,二人深情对望。
惟一在那双温柔的狼眼里看到了那不曾说出口的担忧。
不管发生什么,请一定保护好你自己!
我答应你,也请你一定要记得,保重自己!
几人到了甲板上,海风越来越大,然而头上还是一片晴空,惟一望向船只行驶的方向,却看到一片迷雾仿佛墙壁横在大
海上,他知道,那里就是海盗们敬畏的海神所在——鬼海!
风吹乱他的发,明明平静的海面,然而船只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他和无为顾着几个小孩,不让他们被风吹走或被别人撞
到。
船进了那片迷雾,跟着的几艘海盗船已经转了方向,海风吹得船帆哗哗作响,最大的一艘海盗船上,几个海盗远远看着
那艘被迷雾吞噬的船。
“大哥,今年的祭品已经送进去了,海神不会发怒了,我们今年肯定又能赚个钵满盆满。”
“是啊,大哥。”几个海盗附和,那个被叫做大哥的男人却看着那艘消失,脸色沉重。
就好像进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安静的世界,没有多余的声音,风声、海浪声、鸟声,都没有,似乎察觉到了这种
诡异,船上的人慢慢都闭上嘴巴。浓浓的雾,伸手不见五指,惟一心中有种不详预感,他紧紧抓着无为的袖口,感到无
为在他腰上绑上一段绳子。
惟一和几个小孩被绑在一起,渐渐的,阴冷的气息侵蚀众人。听到几个小孩喊冷,无为教了他们几人一段口诀,能让内
力循环生生不息,又能驱寒保暖,只有不弃没有学过内力,惟一把他抱在怀里,用内力替他驱寒。
就在这样幽静的海上,船只慢慢行驶了半天,还是没有走出这片雾海,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害怕,船上越来越安静,这样无言的寂静对人心是一种折磨。
感受到怀里不弃不安地挪动,惟一开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他说起了前世耳熟能详的人鱼公主的故事,很快感到甲板上
的人慢慢地朝他们聚了过来,人们开始听得聚精会神,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那缓慢优雅的天籁之音仿佛暖流润
浸人们的内心。
第二十章:何处是心安处
已经没了回忆的力气,纠结的万象,迷惘的人世。看不清前路,退不回归路,茫茫天地,何处是心安处?
灾难开始的时候,人们毫无准备,就好像泰坦尼克突然撞上冰山,船身颠簸得厉害,所有人随着往一边倾斜,周围的浓
雾也像蒸汽一样沸腾起来,如果雾气没有挡住人们的视线,那么他们就会看见,有什么东西正从海底升起。
“它来了。”天冥剑已经出鞘,凭着出色的听觉,无为挥剑劈向浓雾,噗一声,有什么液体喷出体表的声音,他将剑花
舞得密集,把惟一他们牢牢护在剑光下。
身边不时传来惨叫声,惟一手中银针不断飞出,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那些袭击者似乎很多,惟一能够帮到的很少
,血腥味越来越浓!
可惜雪王不在,那个家伙怕海,所以自个儿带着小松爬山涉水去南方,否则能多一个帮手。
无为没有带手下,他生性自由,不喜欢别人跟在身边,再说他一直以为那些手下功夫没有他好,若真遇到危险,反倒要
自己保护,所以这一次海上航行,尽管六龙山庄众人强烈请求下,他还是一个龙卫都没有让他们跟着。
惟一护着几个孩子,因为无为的保护,所以并不很吃力,只是听到无为几声闷哼,知道他定是受了伤,一时发出惊呼。
无为一直注意着惟一这边情况,当听到惟一不由发出的呼声,以为惟一受了伤,顿时戾气横生,出剑越来越快,他的身
边一条金龙若隐若现,那金龙牢牢护着当中几人,自成一方天地。
天空似乎下起了雨,若是人们看得到,就会知道那雨根本就是红色的血。
水底下的生物受到重创,潜下海底,海面恢复平静,剩下的活人都在戒备,担心下一次的袭击。
“待在这!”无为拉过惟一,在他额面重重一吻,转身迅速跳下海。
惟一知道他下海的目的,刚才那个庞大的动物受了伤暂时躲进海里,极有可能卷土重来,回来报复,所以无为下海追击
。惟一知道无为是为了保护他们,此刻只能暗暗祈祷他平安回来。
以一山不容二虎推断,这个海域应该不会有两个这样强大的生物,所以惟一开始组织水手,以待随时离开。随着时间一
点点推移,更多的人提议立刻起锚离开,人类的自私和懦弱在生死之线最容易暴露,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无为是为了大家
的安全才毅然下海!他们谁都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一会儿等海里的那个恩人!
惟一的手紧紧抓着栏杆,他明白,若是不让船离开,人们的感激会转化为怨毒,深深眨了眨眼,眼里的失望痛苦一转而
逝,只有无悔直前的坚定,让那双美丽的眼睛更加清亮。在船长下令开船前,他转过头,虽然看不清彼此,但其他的人
还是感到一股威压降在他们心头。
“船长,我记得船上有一艘小船是逃生用的对吧?”声音如诗如歌却带着一分凛冽。
船长让人将小船放下海,惟一带着几个小孩坐在小船上,听着大船渐渐远离的声音。
孩子们紧紧依偎在惟一身旁,惟一摘下脖子上的鲛人泪,慢慢变大,让几个小孩一起抱着取暖,好在鲛人泪即使变得跟
热气球一样大,也不会比弹珠重多少,否则他们的小船就要沉到海里了。
在几个小孩身上都摸索了一遍,知道他们没受伤,惟一才放下心,拿了伤药坐到一边擦药。
“师叔,我来给你擦。”安宇听着声音,摸索到惟一身边。
惟一摸了摸他的头,为孩子的懂事感到欣慰:“你又看不清楚,师叔自己来。”
过了一会儿,感到几个小孩又围过来靠在自己身边,小弃抱着惟一的胳膊,稚嫩的童声中是浓浓的关心:“师父,师爹
会没事的。”
“是啊,师父,我们再等等,师爹很快就回来了,他要不回来,初五就陪你到他回来。”孩子般迫不及待的安慰让惟一
感到好笑又欣慰,这些小孩在不经意间长大,学会了关怀,也学会了守护,就如刚才,他们都不愿跟着船先走,一致要
求留下来陪着自己。
这边初五的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安宇的反驳:“什么回不来,初五你乱说什么,你这是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