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般碎嘴,当心二爷将你撵了出去。”我轻斥了小冬子一声,二爷却笑着开口,“无妨,他小孩子心性。”
“一个一个都不比我大多少,倒是真有默契,想的也都一样。”小冬子听见二爷也说他是小孩子,便嘟嚷着反驳道。
“别贫了,园主用过饭了吗?”我止住小冬子的话,将话题绕了开来。
“用过了,近几日来,园主气色是越发的好,昨日已能走出房门了。”小冬子点点头,我放下心来,看来安公公果然有两下子。
“对了,园主昨日还去找你来着,没找着人,让你今天下午过去一趟。”小冬子一拍额头,似是才刚想起的嚷嚷着。
“要你这记性!”我举起手作势欲敲向小冬子额头,他赶紧笑嘻嘻跑到门口,“二爷,青衣,不打扰你们了,小冬子先走啦。”
他一走顿时安静了许多,我端起碗筷开始用饭,二爷在一旁殷勤的帮我布菜,我也帮他夹些他喜爱的菜色,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
“不晓得园主找我甚事?”我放下竹箸,有些疑惑,二爷拧了块帕子递给我,“去一趟就知晓了,要我陪你吗?”我摇摇头,若是二爷去了,园主有些话怕是不会当着二爷的面说。
46、
梁仲伯和许芳不知道被暗中监视着,两人待在袁光安排的院落,白日各自行动,都想着赶紧完成大少的任务,到了晚上,便如胶似漆的滚做一团。
许芳奔波了几日,却都打听不到大少要找的人,大少当初派梁仲伯同行,除了交代给他其他任务之外,也是有让他帮忙许芳的意思。
眼看着大少给的期限就要到了,事情却毫无进展,许芳根本打听不到大少要找的人,他开始急躁不安,如若没有完成大少的吩咐,他该如何是好?
心里有事,自然在床上便不能专心,这夜梁仲伯扫兴的草草结束了欢爱,许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整晚上心不在焉的,弄得他都没了兴致。
情事结束之后,许芳突然开口,“仲伯,我们离开这里罢。”这是许芳想了很久的决定,他越想越觉得大少恐怕已经怀疑他和梁仲伯,否则为何派梁仲伯同行?
恐怕大少说要找人只是个幌子,根本是要试他一试,一想到这个可能,许芳心里狠狠一跳,若真是要试他,就表示他和梁仲伯的行踪举动,被暗中监视着。
许芳唬的一下坐了起来,梁仲伯被他弄得不耐烦了,冷着脸问道:“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不想睡就滚下去。”
“仲伯……你说大少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许芳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发现什么?”梁仲伯闭着眼睛敷衍的搭腔,许芳缓缓开口,“发现我和你的事。”
梁仲伯倏地睁开眼,眼神直射向许芳,“为什么这么说?”许芳将他的猜测和想法说了出来,梁仲伯眯着眼,心里不断回想这几次面见大少时,大少的神态举止。
“你多心了,大少如果真发现了,他还不一刀把我砍了?”梁仲伯没发现大少有何不同,况且这里是北京城,可不是天津,因此梁仲伯才如此放心的和许芳厮混。
许芳不知道,他可是了解的很,大少的势力大部分都在天津,还没有渗入北京城,因此他才敢明目张胆的和许芳同房,甚至是睡在了同一张床榻上。
而且他仔细观察过了,并没有发现有人暗中监视着,出入也没有被跟踪,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前几次向大少报告事情进度时,大少并无异样。
这几日大少派了人来,让他不要太常出入倚翠阁,以免惹人怀疑,这也是正常,梁仲伯找不出任何地方,可以证明大少已经知晓了他和许芳的苟且。
“我们离开这里罢。”许芳又提了一次,梁仲伯略显不耐的问:“离开?你离开要去哪?如果像你说的被大少知道了,你以为离开了大少就会放过我们?”
许芳蹙着眉头,梁仲伯翻了个身背对他,自顾自的进入梦乡,许芳望着梁仲伯赤裸的宽背,突然有种后悔的感觉。
当初他来递帖子时,自己误以为他就是袁大少,又加上他要见四大旦之首,自己便顶了杜青衣的名,去和他见面。
初见便被他的谈吐举止给吸引了,那夜两人相谈甚欢,却是无任何踰矩的行为,隔了一日他又上门来,自己偷偷与他见了面,才知晓他是梁家公子,并非袁大少。
虽然一开始有点失望,不过梁仲伯的文采气度,又让他觉得不是大少也无妨,两人一来二去熟稔了许多,常常私下见面,梁仲伯哄人手段一流,没多久便哄得许芳宽衣解带,自愿爬上他的床榻。
梁仲伯趁两人耳鬓厮磨时,提起大少的计划,许芳自然一口允诺,如今他身子已给了梁仲伯,便是他的人,况且大少要陷害的是二爷和杜青衣,和戏班与他都无关系。
不过没多久,梁仲伯就被大少召回,两人约好在袁府再见,便依依不舍的分开,许芳天天掰指头数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了离开北京城,到达天津的那一日。
没想到了袁府之后,第一个晚上便被带到了大少院里,他紧张万分,不知道大少为何要召见他?想来想去,应该是为了陷害二爷的计划。
见了大少后,许芳心里不禁动摇了,袁大少英俊挺拔,气宇轩昂的坐在上位,那神情那气势,都不是梁仲伯可以比得上的。
袁大少开口问了几句话,许芳一一答了,大少似是很满意,许芳低垂着头,心里砰砰的跳个不停,他刚才分明看见了,大少眼中一闪即逝的惊艳。
梁仲伯在一旁看见大少神情时,心里咯噔一下,大少莫不是看上了许芳?果然大少让许芳退下后,便吩咐下人,隔日将人直接带到他房里。
许芳受宠若惊,就这样爬上了大少的床,被收进了大少院里,帮着大少陷害二爷,在袁大人面前指认二爷是下毒凶手,不过很奇怪的是,袁大人却不追究,事情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
许芳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天津,就在某一日大少出远门,当天晚上梁仲伯便溜进了许芳房里,许芳在半推半就之下,和梁仲伯颠鸾倒凤了一整夜。
此后两人便常趁大少不在,苟且偷情好不快活,但是此时的许芳深深后悔了,他为了贪图一时的快乐,如今却要赔上一切的荣华富贵,甚至是自己的命。
他越想越害怕,便打算趁夜离开,他匆忙收拾好包袱,偷偷打开房门往小院门口走去,四处张望了一会,夜深人静的,没有人发现他的举动。
他轻轻打开门,快速闪身出去,又将门轻轻掩上,小胡同一片黑暗,许芳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踏出脚步,打算就此离开北京城。
“许公子,大少有请。”谁知脚才踏出一步,背后突然一道嗓音,吓得许芳放声尖叫,却随即被捂住了嘴,许芳惊恐的挣扎,奈何对方不只一人,没多久他便被带离了小胡同。
“三更半夜不睡觉,自寻死路。”门后传来莫娘子的低喃,随后将许芳只是掩上的门扉关紧,上了门闩走回房,途经两人房门前时,不屑的啐了一口,“没担当。”
屋内梁仲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还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还在做着步步高升的美梦。
许芳被带进了倚翠阁,甩在了大少脚前,他头也不敢抬,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大少不冷不热的语气传来,“小妖精怎地不敢抬头看爷呢?”
“小的见过大少。”许芳怯懦懦的抬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爬起身跪在地上。
“嗯,小妖精知道爷为什么找你来吗?”大少把玩着板指,神色不明的问道。
“回大少的话,小的不知。”许芳嗫嚅回道,下一瞬一只茶盏迎面飞来,许芳闪避不及,被砸了个头破血流,他有些惊愕的愣在原地。
“不知?好一个不知!你躺在梁仲伯那畜生身下时,也是不知吗?”大少阴狠问道,许芳绝望的想,大少果然是知道了。
“怎么?爷满足不了你?你就这么饥渴?”大少伸出一脚,鞋面抵上许芳喉头,强迫他抬起脸来,“啧,爷的鞋子碰到你都嫌脏!”语罢脚上用力,将许芳一脚踹了出去。
“既然你认为爷满足不了你,爷也不强人所难,硬把你留在爷身边,爷就让人好好伺候你!”大少将踹着许芳的那脚微微抬起,身旁奴仆便立刻单膝跪地,接住大少抬起的腿,仔细擦拭着鞋面。
“求大少不要赶小的走,小的知错……”许芳跪爬起身,就想向大少爬去时,话都还没说完,便被大少的手下堵住嘴,拖了下去。
许芳踉踉跄跄的被拖着走,没多久来到倚翠阁后院,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等在那里,看见他们来了,上前说道:“这般迟,老爷在里面等得不耐烦了。”
“这不是来了吗?”大少手下将许芳塞给那几个家丁,便哈哈大笑的离开,许芳惊恐的挣扎着,但还是被送进了厢房。
厢房里有不少花娘或小倌,却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许芳倒抽一口冷气,转身就想逃离这间房,却被家丁硬架着走向床榻,随后被用双腿大张的姿势绑在床上。
家丁离开厢房,留下许芳一人在房里,没多久房内传出许芳凄厉的惨叫声,然后便是呜咽求饶,持续了很久,直到房内再也没有任何声息,家丁们仍是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的守在门外。
等到门扉再度打开,里面陆续走出几个人,个个脸上带着餍足与满意,理理自己的衣裳,抬手作揖互相告退,一个一个往不同方向离开。
最后走出来的,是醇亲王府的管事,他对守在门外的家丁吩咐,“将腿打断了,记得留一条能走路,然后送进府来。”
“是。”家丁领命而去,管事“啪!”地一声打开折扇,又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轻摇着折扇慢悠悠走向后门。
隔日一早梁仲伯才发现许芳不见了,连带包袱都消失了,他心里暗骂,蠢货!竟然逃跑了,这不是害惨了他吗?若是大少问起,他该怎么回答?
不过连着几日,大少却都没有问起许芳,梁仲伯不禁怀疑,难道大少把许芳派到北京,是因为腻了?不是他们以为的看重许芳?
梁仲伯这边疑惑不已,大少的手下也是纳闷万分,大少既然已经处置了许芳,怎么还会留着梁仲伯膈应自己呢?看见梁仲伯不就等于看见了绿帽子吗?
袁大少何尝不想将梁仲伯千刀万剐,但是他才刚到北京城,许多势力都还没建立起来,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要不是梁仲伯还算机灵,他早就把人给剁碎了喂狗。
他已经探听出,二弟几乎将势力全给移到了北京城,似乎有什么打算的样子,又跟侗五爷交好,这些都让袁大少不得不深思,二弟这样做的用意为何。
虽然看不顺眼这个弟弟,再加上斗争越来越激烈,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许多时候他是有些佩服这个弟弟的,要不是上一次那个戏子的关系,他两倒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兄友弟恭。
没想到为了那个戏子,二弟竟然公然和他撕破脸,这让大少越发想将杜青衣给捉了来,一来可以挫挫二弟的锐气,二来那杜青衣确实生得一副好样貌。
不过派出去的人,却是找不到那戏子下落,连戏园子都搬了,没想到二弟动作这么迅速,好不容易找到些线索,以为人在五爷别庄里,却听小喜子说,五爷已将人秘密送走。
袁大少阴沉着脸,每次都只差一步,他就不信了,二弟能事事强过他一头,每次都能算到他的下一步,若不是他身边的人有问题,就是他安插在二弟身边的人有问题。
“让袁光来一趟。”大少沉吟一会,吩咐手下去叫袁光,他想来想去,这事让袁光查最为妥当,袁光本是二弟的人,犯了一些小错便被逐出院落,对二弟怀恨在心的很。
没多久袁光便到了,他低垂着头听着大少的吩咐,心里冷笑着,“袁大少,就你这样还想跟二爷斗?二爷早把你想法摸得一清二楚,连你会叫我来,二爷也早想到了。”
袁光腹诽着,听完大少的吩咐后,恭敬的回道,“袁光必不负大少所托。”心中暗想着,就不知道你收到消息后,能不能承受我不负所托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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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如何风起云涌,我和二爷在小院中一概不理,二爷收到了袁光的消息后,嗤笑了一声,我好奇的问道,“袁光也是你的人?”
“嗯,他是我安插到大哥院中的第一人。”二爷点头,除了袁祈之外,他第二个培养的就是袁光,袁光很早就被他使计塞进了大哥院里。
“那你身边没有大少的人吗?”我又问,二爷点点头,“自是有的。”二爷看我惊讶不已,开口解释道,“与其每次都要查谁是钉子,不如留着知道的钉子。”
说的也是,与其每回院中进人就要盘查一番,不如就留着知道的奸细,这样也不用草木皆兵,只要院子新进了人,就要怀疑是否是他人的奸细。
“可是如果大少不只安排一人呢?”我问道,也不能每回进人都不查吧,那这样大少还不拼命往二爷院中安插眼线?
“院中进人自是有规矩,每回进人都必盘查一番,安插一人实属不易,只要钉子还在,大哥便不会费心再安排一次。”二爷淡淡解释,要进他院子谈何容易。
大哥好不容易安插了人进来,只要他的眼线还在,他便不会再费心继续安插,当初若不是他故意漏了空,连那个眼线要进入他院中,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院落防得滴水不漏,结果却是安插在大哥院中的眼线临阵倒戈,每回一想起袁兴,二爷便觉得膈应的很,袁兴是他棋盘上的一块污点。
就算将他除了去,也不能改变那块污点造成的变动,他原本布好的局,就因为袁兴被打乱了不少,还害的青衣受了伤!
我坐在一旁看二爷神色变幻,便知道他想起了袁兴的倒戈,这几日二爷将事情都细细说与我听,包括了以前的计划和之后的布局。
我这才知道不是二爷故意拿戏班当枪使,而是袁兴的背叛让二爷不得不将计就计,使得伤害降到最低,若不是梁仲伯无意间发现我被二爷藏在小楼包厢,照二爷计划,我和戏班都可安然脱身的。
47、
没多久二爷也收到了许芳被大少处置的消息,他将消息递给我时,我默默接过,不发一语的看了起来,看完后神色复杂的轻吐了一口气。
“若是我动手,他的下场只会更惨。”二爷见我看完了,拿走信笺说道,
许芳这样的下场,实是不比上一世的我好到哪里去,不过说来真巧合,如今他也断了一条腿,饶是如此,却还是不能远离这些是非。
到底曾经在一起生活过,虽然因为上一世他的挑拨离间,让我受尽苦楚,不过如若梁仲伯真心爱护我,他也是蹦跶不起来的。
因此这时听闻他的遭遇,我心下唏嘘不已,果然沾上梁仲伯就没好事,以前是我,现在是许芳,都是傻傻的上赶着被利用。
“你当他真傻?”二爷微掀嘴角,不无讽刺的说道:“他接近梁仲伯的心思就不单纯,你还不知道吧,他一开始想接近的人是我大哥。”
“梁仲伯是被他当了踏脚石,只不过梁仲伯本事比他好,我大哥还有用得上梁仲伯的地方,否则他两个就是被剥皮抽筋,都难消我大哥心头之恨。”
听罢我点点头,大少其人我也是略有耳闻,这几日二爷出去的勤了,一开始我还很担心,总让他带着玉佩,然后自己进入玉佩跟着去。
不过跟了几次,发现他只是到隔壁院落,我虽疑惑,却也放心不少,想来他应是要见什么人,不方便在小院中罢。
我却不知,隔壁院落围墙的小门,打开穿过便是倚翠阁后院的柴房,若是我知晓二爷天天上倚翠阁,还不得进入玉佩时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