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祈将玉佩递给二爷后,便垂首站在二爷身后,载涛很是好奇,“载涛唐突了,不知那玉佩有何意义,得二爷如此重视?”
“是我心爱之人赠予。”二爷缓缓开口,眸中笑意点点,轻抚着玉佩,一眼就看得出,二爷与赠玉之人的深厚感情。
“如此,甚好。”载涛口中略觉苦涩,心口也觉酸涩,原来他已有心爱之人了吗?
“寒云谢过七爷赏识,先干为敬,请。”二爷端起酒盏,举杯说完,仰头一口喝干了酒水,对载涛颔首致意。
“载涛请二爷一叙,二爷肯赏脸,已是大幸,何谈赏识不赏识。”载涛连忙也端起酒盏说道,顿了顿又开口,“载涛是真心想与二爷相交,不知二爷是否愿意交载涛这位朋友?”
二爷心里嘀咕,对方已将话说到这份上,也将自己位置摆得很低,他若拒绝,实是不识好歹,恐开罪于对方,但若让他真心实意的与载涛相交,却又是做不到,因此一时之间倒真有些为难。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二爷暗叹一声,清了清喉咙,“咳咳……七爷如此看得起寒云,让寒云受宠若惊,如若七爷不嫌弃,日后有需要寒云的地方,只消开口一声即可。”
载涛原本暗淡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如此这般即可,他亲近对方虽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目的,但却是真心想与二爷相交,若是不能做他心里的人,做为朋友陪在他身边,也未尝不可。
二爷与载涛又相继喝了几杯酒水,待得时间晚了,二爷才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寒云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今日与二爷一席酒,载涛收获颇多,还望下次有机会,能再与二爷共饮。”载涛也有些微醺,双颊泛红,眸里波光潋滟,含笑对二爷说道。
二爷并未接话,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二爷一离开,载涛便收起笑容,眼眸清醒无比,一点也不似醉酒之人,他轻轻呢喃,“袁寒云……寒云……呵呵……”
二爷离开酒楼,坐上马车,倚在车厢边,闭目养神,没多久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二爷唇角微勾,装做不知。
我望着二爷喝醉的模样,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我在玉佩里担心的不得了,谁知他竟是与人喝酒聊天,还将玉佩给忘在车里。
整个晚上就看着二爷与那人喝酒,一盏一盏的喝,我按耐不住怒气,忍不住伸手掐住了二爷脸颊,这张脸皮忒招人,那人以为他眸里的情意藏的很好?却不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二爷被我一掐睁开双眸,望着我气鼓鼓的模样,噗哧一声笑,我怒瞪着他,还未开口便被他揽进怀里,他带着酒香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青衣,你这是吃味了?”
“我才没有!”我脸颊羞红的低吼着,“你迷昏我的事,我还未跟你算,你竟敢将玉佩掉在车上,还与人喝酒到这个时辰!”
“别气了,玉佩掉车上是我不对,我也不知何时掉的,好在是在车上。”二爷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怒气难消,这人这般不小心,连保命符都给掉了,如若今日出了什么事,我该上哪找人?
“刚那人是谁?”我问完才惊觉语气中的醋意,别扭的瞪了二爷一眼,坐起身来离开他怀里,撇过头不再看他。
“载沣的七弟。”二爷将我头扳回来,轻声说道,“青衣,大哥今夜没有出现,他是我心头刺,一日不拔,我一日心不安。”
“大少今夜未赴宴?”我吃惊,虽然我进入二爷的玉佩,不过二爷未将我拿出,我在衣袋中,根本无法得知外界情况。
“嗯,怕是得了消息,避开了今夜的风头。”二爷又将我揽入怀里,轻轻开口。
“二爷不必担心,大少躲得过今夜,总不能躲一辈子罢。”我开口劝慰,适才听他与良弼的商议,再加上二爷之前告诉过我的,因此对于二爷的下一步,我也是知晓的。
“我怕他又打你主意,至今我还未查出,他是如何得知袁府里的人,不是真正的你。”二爷沉吟说道,这点我两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只凭当初短暂的接触,大少便分辨得出?
想到短暂的接触,我猛然一惊,是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和二爷都给疏忽了,我连忙开口道:“二爷,是我手臂的伤啊!大少肯定无意中发现,那人手臂无伤。”
二爷一愣,他倒是忘了这茬,若是如此,大哥认出来也无可厚非,毕竟青衣的手臂,是大哥给折了,肯定知道伤在何处。
我看二爷沉思的模样,便知晓二爷忘了这点,难怪大少能认出那小倌不是我,二爷想了想,叹了口气,“无妨,能瞒过父亲即可,如此一来,大哥就算要找你,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
说完便不再开口,我静静的伏在他胸前,二爷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原先的布局和缜密的筹划,等的就是今夜的开头,谁知却出了点纰漏,让大少给跑了。
不过我却不知,二爷何时开始布置,竟能让载洵亲自上门找载沣的麻烦,载沣怎么说都是铁帽子亲王,载洵一个小小多罗贝勒,竟敢杠上载沣,真令人好奇。
50、
隔日便听醇亲王被急召入宫,载洵不只在皇上面前参了载沣一本,他还将事情给闹到了太后跟前,一时间醇亲王与多罗贝勒的兄弟阋墙,传遍了整座北京城。
二爷对这消息不置可否,只是让手下加紧查探大少行踪,倚翠阁里,柳诗诗的尸首像当初云裳一样,死不瞑目躺在床榻上。
收到消息时,我和二爷正准备进入桃源,二爷将袁祈遣退了,便与我一起进了桃源,我本想问他当初如何能够自己离开,不过被他手头上的消息吸引了。
“二爷,柳诗诗是五爷下的手?”我好奇问道,二爷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五爷利用柳诗诗,传出假消息,载沣经过昨夜,怎么可能还留着柳诗诗。”
五爷这招借刀杀人,不只替云裳报了仇,还让载沣栽了个跟头,这时我有些好奇,“二爷,怎会想到用载洵对付载沣?”
“我只是让他想想,他日光绪帝驾崩了之后,谁人继承大统?”二爷淡淡开口,看来载洵野心也不小,他定是想到了‘过继’这一点。
当初穆宗早死无后,慈禧太后选了载湉继承大统,是为现在的光绪帝德宗皇帝,如今的光绪帝,也无子嗣,日后继承大统的,肯定是要由宗亲过继的。
想来载沣应是心里有数,毕竟太后将荣禄之女指给他,载沣想得到,载洵怎么可能想不到,如若他能扳倒载沣,那么无论是他自己,或是他的儿子,都极有可能上位。
这样好的机会,载洵如何会放过,因此只要良弼稍加挑拨,载洵还不得跟着二爷的棋局走,只不过这棋子太过活跃,未能将二爷定好的脚本真正走完。
“那么今日载洵押走的两人是?”我好奇问道。
“是大哥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二爷淡淡开口,语气中闪过一丝杀意,没想到二爷竟是这样将了大少一军吗?将大少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当作革命乱党给推了出去。
“他二人如何会俯首认罪?”那两人被捉走之后,不会喊冤吗?
“载洵自有办法。”二爷缓缓说道,这点小事自不用他们担心,载洵那边就会想尽办法,让那两人就算不是乱党,也变成乱党,否则如何拉下载沣?
“……那个管事有些问题。”我沉吟道,那管事替大少牵线,让大少攀上冯国章,而且据二爷所说,那管事竟敢口中恶言,这有点耐人寻味。
“应该是太后身边的人。”二爷把玩着板指,缓缓说道,我一愣,二爷这般猜测倒也有几分道理,虽然太后属意醇亲王一脉,必定还是要将事情掌控在手中。
那么安插个管事公公,对太后来说再简单不过,还能掌握全府的消息走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立即向太后禀报。
“二爷,这么说,太后对你们袁家……”如果管事是太后的人,那不就代表太后惦记上袁家了?这样二爷不是危险了?
“应该不是太后的意思,怕是那管事心大了。”二爷摇摇头,太后在宫中并未亲眼见过新军实力,还不至于惦记上袁家,况且父亲尚在天津,并未入北京城,对太后没有威胁。
“他如何胆敢自做主张?”我惊呼,这一个弄不好,可是会将自己小命给赔进去的。
“有时候权力会使人蒙蔽了。”二爷开口说道,之后一片静默,我觉着气氛有些沉重,便想起一直让我耿耿于怀的问题,“二爷,你那日如何能够自己出了桃源?”
“……似乎心意相通即可。”二爷被我突然一问,随后有些含糊的回答。
二爷答的含糊,我却心下明了,原来当初玉佩所说,要得了我的允许,才能使用玉佩进出桃源,那允许指的并不是口头说说,而是心里的接纳和信任吗?
不过二爷如何知晓的?我眼眸一转,是了,想必二爷从那大量的信息中,翻到了玉佩的使用方式,我眼角突然瞥见二爷唇角带笑,一愣,随即有些羞窘的移开视线。
想来二爷肯定知道了我的情意,如若我没有打心眼里接受他,并且信任他,他是如何都无法使用玉佩的,如今他都已经成功离开了,如何能不知道我的心意。
“二爷,还是赶紧做事罢。”我尴尬起身,离开了二爷咄咄逼人的视线,身后传来他愉悦的笑声,心里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懊恼。
二爷但笑不语跟在我身后,我不理会他,径自清点着这一段时日的收获,除去稻麦作物之外,栽种的蔬果也不少,而且我还发现,放在厢房中的蔬果,竟未腐败,仍旧鲜嫩多汁,犹如刚采收下来。
经过我的试验,外面的种子和里头的一样,都是三日便可采收,因此我推断是田地的作用,和种子无关,二爷也赞同我的想法,他认为这桃源里的花草树木,田地土壤,甚至是屋前的小河,肯定都非凡物。
我点点头,不过那河水有何作用,我和二爷却是一直都未发现,我也将之前曾经看见的银光告诉二爷,但是银光却不曾再出现。
“袁祈已相中一间店铺,过几日我陪你去看看。”二爷突然提起这茬,我犹豫再三,“还是等事情告一段落罢。”
“无妨,载沣和大哥现已是自身难保,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的。”二爷说道,我却怕大少拼个鱼死网破,硬将二爷拖下水。
“二爷,大少行踪不明,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我奇怪二爷态度的转变,昨夜在马车上不是还说,大少一日未除,他一日心不安吗?
“袁祈已有线索。”二爷淡淡说道,我则惊讶袁祈的办事速度,这才一个晚上,就找到人了?
“大哥这次可把自己逼上绝路了。”二爷轻笑,我好奇袁祈在何处找到大少的,谁知一问,竟是袁光传递的消息,大少躲到袁光那去了。
“你看,我可没污蔑他,他确实与革命党勾结。”二爷摊手,我哑口无言,这袁大少哪里不躲,偏偏躲到袁光那里,袁光竟将大少带到莫娘子的小院。
这下好了,大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载沣府上的两人是大少身边的人,也是革命党的人,现在大少又窝在革命党的藏身之处,若说他与革命党没关系,恐怕三岁孩童都不信。
“他怎么会想到袁光?”二爷也有些惊讶袁光得大少如此信任,我两对望一眼,这算是大少自寻死路,还是歪打正着?不管怎么说,大少走向袁光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的结局。
“那……那个人呢?”我不想在二爷面前提起梁仲伯,但梁仲伯就像一根刺,梗在我和二爷中间,一日不除,我也是一日不能心安。
“跑了。”二爷皱眉,没想到梁仲伯溜得比谁都快,许芳消失没几日,梁仲伯便觉不对劲,竟然趁着夜深人静,逃了个无影无踪。
大少因为处置了许芳,稍微出了口恶气,再加上梁仲伯还有用处,他派了些事给他,结果一时疏忽了,竟让梁仲伯逮着了空,溜出大少的眼皮子。
我狠狠皱眉,二爷安慰我,“别担心,我定会捉住他。”我望向二爷,微微叹气,不欲将话题绕在那人身上,因此我问起五爷情况。
“我怕五爷一步错,全盘皆输。”谁知二爷却是一脸担忧,我连忙细问,才知二爷担心五爷为了不被软禁,妥协太后的条件。
“五爷会如此吗?”我看着五爷不像会向人低头的,如果软禁就可让他改变意志,园主也不会看上这样的人罢?
“只怕五爷关心则乱,心里有了牵挂,就容易被人捉着把柄。”二爷叹气,就怕对方拿万班主要挟,那么无论什么条件,只怕五爷都会答应。
“二爷,我将你送到五爷那里,你们好好谈谈罢。”我想了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二爷在这里瞎猜也不是个头,不如当面问问五爷不就知道了?
“待到晚上再说。”二爷不置可否,许是有了什么打算,我便不再开口,专心研究起新研制的迷药。
“对了,二爷,这药怕是失败了。”我想起要与二爷说迷药的事,二爷一愣,问道,“失败?如何说?”
“我只昏睡一日,与当初我们估计的二三日,差得远了。”我头也不抬的回道,二爷听我这么一说,才想起这药效是与当初估计的有误差。
“除了迷药,麻醉药造的出来吗?”二爷沉吟一会开口问道,我偏头想了想,颔首道,“应是可以,待我找出所需材料和器具。”
二爷听我回答,振奋了不少,随后和我又商讨了许多需要的药物,我一一记下,之后二爷继续研究他的兵器,我则埋首在药物中。
******
没几日便传来醇亲王身体不适,在府中休养,最近都不宜外出的消息,想来这是太后的意思,先平息了风波再说,不过就不知道载洵能否接受这结果。
二爷这几日也越发忙碌起来,除了载洵和载沣的争斗之外,二爷和良弼策画的秋操演习果然提前了,二爷想利用这次机会,延揽更多人才为他所用。
不过得先把大少的事解决了,大少现在和革命党挂勾,一个弄不好,整个袁府都要赔上,二爷近日除了忙秋操演习之外,就是在想办法将袁府从大少的事里头摘出去。
这事不好办,得找足了证据,证明是大少一人所为,这证据有了,递上去的人也不能马虎,若是个见不着皇上的,手上的证据就白搭了,兴许还会被人给毁尸灭迹,趁机落井下石,反正弄死一个是一个。
除了见得着皇上,还得见得着太后,因此二爷和良弼商议许久,又和五爷往来几次书信后,终于决定了呈上证据的人选。
果然如我所想,二爷选中了载涛,没多久载涛便将证据呈给皇上和太后,再加之他在皇上太后跟前说好话,还真让袁府度过这劫。
载涛帮了如此大忙,二爷定是要答谢对方,因此连着几日都与载涛出游,并且设宴请客,席间除了载涛和五爷,便无旁人,有几次甚至是二爷与载涛二人独处。
我知道了后,虽然心下有些不舒服,但是载涛确实帮了大忙,虽然我知道载涛是冲着二爷才会帮忙,不过能够让袁府平安,想必他也出了不少力。
二爷一开始赴宴时,总会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看,我装做不知,有时候也会开玩笑邀我同去,我不欲与载涛见面,因此都推辞不去,久而久之二爷便不再开口。
这日我出了桃源,眼见天色已暗,用饭的点都过了,却还不见二爷人影,我和园主仍然待在五爷的小院,二爷已在外面寻了处府邸,就待风波平息,好将我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