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FZ）下——陆子君

白可可噗的一笑：“那我呢？那我呢？！”

“你？免费吧，友情客串嘛。”季易耸耸肩，一圈人就都笑了。

洛陵笑着，心里却很多疑惑，但安森一直拉着他的手，他也就不好问了。

接着的一个礼拜都在漠河拍摄，洛陵发现季易有很多地方并未改变。还记得五年前那个站在摄像机前沉默寡言的孩子，

如今是戴着耳机缩在控制台后的导演，然而依旧话很少。

不仅他的话少，这个剧本本身的台词也很少。

洛陵记得有个骑自行车送牛奶的场景，他要骑过长长的冰面，在转弯的地方滑倒，一箱牛奶全碎了，白茫茫的与雪融成

一体。

听上去很美，拍起来很难。

给的是远景，他要真摔。有三回季易都说摔得太假太特意，重来；又有一回是摔了但神奇的牛奶瓶子没碎，只好再来。

每一次都摔下去，每一次都叫冰冷的牛奶淋一头一脸，洛陵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要长出冻疮来了。

白可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一个在雪地上奔跑的镜头，只穿着一件单衣，要跑大概一分钟左右的镜头，奔过一段山林

然后停在山腰处，面对镜头站三十秒。听起来挺容易是吧？单衣，长镜头中间不切必须一口气完成。最要命的是最后停

住时，他脸上的表情……

洛陵不知道季易跟白可可说的是甚么表情，总之在那样寒冷的气温下穿如此少跑一阵停下来，洛陵只能看见白可可面无

人色只差没晕过去，那个可能是表情的表情……应该是冻住了没有表情的表情吧。

所以理所当然的不过，直到洛陵不耐烦看了回去时，还能瞅见白可可穿着那件红色的衬衫在雪地上奔跑。

如此反复的磨，两个月后终于结束了在这边的拍摄。季易宣布去新疆。

东西还算好吃，洛陵尚算满意。但白可可就受不了了，直呼太干燥。洛陵翻个白眼，劳资美容达人还没说话，你小子跳

毛跳？

这边的拍摄很快，唯一一个让安森记忆深刻的镜头就是洛陵要躺在沙漠的一个沙丘上喘气，然后一软翻身从上面滚下去

。

这个镜头听上去也不难，很多武侠片儿啊警匪片儿啊都拍过，但是季易要求周围不能有其他的脚印。安森心里嘀咕你这

没脚印的话，上映时观众不就觉得你这是穿帮镜头么？但是导演说了算，于是就这么办。不可能动用直升机把人空投下

去，所以洛陵得先走到那地儿去躺好，等着一阵风沙吹过自然的把脚印盖过了，才开始拍摄。大口喘气神马的……洛女

王那天直接没有胃口吃东西，直呼嗓子眼儿里都是沙子。

这边结束之后，他们去了趟云南，跟雨林里蹲了半个月，在白可可都忍不住要抱怨蚊子的问题之后，季易才宣布可以离

开去丘吉尔城了。

坐在飞机上，洛陵忍不住的哀嚎：“我的脸啊，毁啦毁啦毁啦——”

白可可拉拉毛毯戴上眼罩：“也还好吧……”

安森想起在雨林里有一场戏白可可摔泥潭里去，一身狼藉眼睛都睁不开了，季易反而笑着拍手说不错，加了个镜头拍下

来说是有用。白可可恨得咬牙切齿，却被季易一句“演技派考验的就是不看脸的时候”给打发了。

但是小季先生啊，你的这个片子……还真是冒险得很。叫好不叫座的可能性很大，你真的想清楚了？

没有回答。

当然，安森并没有问出口。

因为转过头去，季易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手上还捏着不知道是第几次修改中的剧本。

第六十一章

说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也不恰当，毕竟还有火红色的苔藓在地面上招摇着。绚丽的色彩，浓重的泥土气息，耀眼的阳光叫

人睁不开眼睛。

洛陵裹了一下围巾伸个懒腰：“这辈子来这么个不毛之地也算值了吧？”

“不好说。”安森给他再披件外衣，“上个月洛先生你不还说要去布宜诺斯艾利斯？”

“呃，说说而已。”洛陵呵呵一笑，反手拉住他，“我算知道季易那小兔崽子干嘛选在这个地方了。”

“嗯，为甚么？”

“这种鬼地方不能种地不能开矿，除了做爱还能干啥？”

安森脸一下红了：“呃呃呃，洛先生，大白天的不要说这种话啊……”

“这话也没错啊。”季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年有至少十个月看北极光，不浪漫一下实在对不起上帝创造这个地方

。”

洛陵哈的一笑：“季易啊，以前你还真是不讨人喜欢。现在看看，倒是有点儿变成好男人了。”

季易一耸肩：“也许是谈恋爱的关系让洛哥哥你的眼神变柔和了，我可没变过。”

洛陵上去搂住他的肩膀，从他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这个不算改变？”

“偶尔抽一口而已。”季易笑笑拿回来，“这个地方除了抽烟，也没别的消遣了。”

洛陵凑上去摸出一根来：“点上点上。”

白可可的大嗓门在不远处喊：“哇哇哇，冰川啊冰川啊，我真的活生生的看到冰川啦——”

季易给洛陵点上烟，颇有点儿无奈的笑笑：“要说没变，那个家伙才是。”

“也还好吧。”洛陵抽着烟，咳嗽了一身眯起眼睛来，“对于天寒地冻还奋战在拍摄一线的演职人员群众表示下敬意好

了。”

“敬意甚么的就算了吧？”白可可笑着跑了过来，“爱意给一点儿还差不多。”

“不行，我纯洁着叱！”洛陵翻个白眼，将手挽回安森的手臂中，“从身体到内心都是！”

白可可直接笑倒了：“原来是白莲花啊~”

“是白蔷薇吧。”安森也呵呵笑了一下。

洛陵呸了一声，悄悄的狠狠的掐了一下安森的手臂。

季易看着微笑了一下，转头继续看着眼前的冰原：“休息两天，再拍摄吧。”

“没问题。”白可可过去把手臂挂在他肩膀上，抬手将他口中的烟接过来吸了一口，“你是导演，我听你的。”

季易再笑笑，就没说话了。白可可将嘴贴近他的耳边说着甚么，越说越高兴的样子。洛陵听不清楚，只看得见一阵阵白

气冒出来，觉得有点儿怪。抬头看看安森，安森却拉着他一脸讳莫如深的走开了。

“究竟那个白可可在干甚么啊……”洛陵气恼的拍着枕头。

“其实他只是半公开了在追求小季先生而已。”安森叹了口气。

“……那小季这死家伙呢？”洛陵张张嘴。

安森想了想：“应该还是喜欢着季老师吧……”

洛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安森过去搂着他的肩膀：“其实我们都帮不上忙，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季的话，我也很久没和他联络了。”洛陵抿抿嘴唇，“不过如果一定要我选个支持的，我还是宁愿季易和白可可在一

起，毕竟他们不是父子。”

“有的时候儿都知道最不能怎么选，但是偏偏就那么选了。”安森也叹口气，“小季先生之前有和我提过，他跟季老师

说了……”

“真的有勇气表白了？”洛陵的嘴根本合不上了。

安森耸耸肩：“大概也是情急之下吧……不过那之后季老师人就消失了。”

“这么明显的逃避，换成是我，大概也知道该死心了吧。”洛陵抓抓头，“看这段时间的样子，季易应该已经放下了，

不然也不会和白可可那么亲密。”

“希望吧。反正不管是哪一个，都挺辛苦的。”安森叹口气。

洛陵躺下来靠着安森的腿：“白可可的家庭太复杂了，ratasy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人。”

“但是ratasy先生欣赏小季先生也是不争的事实，不然干嘛花这么大力气去栽培他。”安森轻轻摸着洛陵的额间头发，

“诶，长长了呢。”

“季易叫我不用剪的啦。”洛陵有点儿郁闷的揪住看看，“这鬼地方洗头还真是辛苦。”

“没关系的，我会用毛巾帮骆先生你擦干净的。”安森温柔的笑着安抚。

洛陵斜他一眼：“我说小安子啊……你怎么这么笨啊？”

“啊？”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叫我洛先生啊？”

“哈？不叫洛先生，那我应该叫你甚么？”安森皱起眉头来很实为难的样子。

“叫洛洛啊。”

“可那是季老师和高先生的特权吧？”

“……叫洛呢？”

“一般的工作合作伙伴才这么叫吧……”

洛陵扶额：“那叫……陵陵？”

安森转头肩膀抖动。

洛陵大囧，捏了他腰间一把：“笑话我？！死小安子！”

“我就叫你洛女王好了。”

“去！都怪你这么叫我，害得连媒体现在都叫我女王啦！”

“你本来就是女王啊……”安森怪委屈的。

“算了……”洛陵很无奈，这个调教得太过头了，也不是好事儿……连责怪都不晓得怪谁好了。

架起摄影机，裹住厚厚的羽绒服，围上三层围巾，还是觉得冷。工作人员都尽量少开口，一说话一阵阵的白气就出来。

虽然阳光灿烂，但终究维度太高，气温还是低的。

“干嘛一定要实景拍摄呢，后期做一下效果不是一样的？”白可可蹲在季易旁边看今天之前拍的小样回放。

季易眯着眼睛：“能实景还是实景，完全依赖后期不是个好的摄影师。”

白可可突然笑了：“原来你还记得那次拍广告的时候季老师的话啊。”

季易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笑道：“他说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

“我说季易啊……你也二十二三岁吧？”

“我们不是同龄么？”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啊？”

“……因为没有答案，只好继续等待了。”

“……你要不要这么苦逼啊？”

“哈哈哈，谁叫咱遇上坑爹了？”季易笑得很无奈。

“还真是。”白可可起身揉揉腿，“你这么赶着的拍，是不想我们冷太久？”

“一半一半。”季易呼口气搓搓手，“多拖一天开销也不小，我还是帮ratasy先生省点儿钱的好。”

“说起这个老头子，他昨天打电话给我，问我进度如何了。”

“过半了啊，不，应该说三分之二了。”季易眯着眼睛，“再三天，就可以结束所有演员部分的内容了。”

“三天？”白可可愣了一下，“可是ratasy说你要的计划是还有半个月。”

“嗯，有几个北极光的镜头需要加强下。”季易缩缩脖子，“我等了两年还是没等到最合适的。”

“好哇，难道你好几年前就在谋划拍这个片子？”白可可愣了一下。

“……你看过四年前那一本老爸的摄影集没有？”季易轻轻道。

“没啊，那时候有时间就被逼着再去上表演学院了啊。”白可可一脸沉痛，“完全的形体表演基本功再来一次，哪里来

的美国时间看摄影集陶冶情操。”

季易嘴角一弯，从一边地上的包里掏出本摄影集来：“喏。”

“哇，这么破了？”白可可接过来瞪大眼睛，“看过很多遍。”

季易嗯了一声表示事实如此。

白可可翻开第一页就低呼一声：“好漂亮的极光……”

绚烂的色彩，奇幻的形状，任何人造的光影都无法与之相比。

白可可眼睛都快不会动了：“真厉害……太棒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拍摄的时机是个运气，也是种坚持。”季易似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没那么好的运气，等了几年也没等来。”

“所以你就拍个电影来纪念哀悼一下？”白可可半开玩笑。

季易嘴角弯了一下：“也许。”

白可可将集子还给他：“季易啊，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了，我说句老实话，季老师和你真的不适合。”

“我知道啊，不过不死心嘛，总想确认一次。”季易的笑也很勉强，“你就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这个事情不能……强求

。”

“强求了一次就躲了五年，换成我也不敢了。”白可可叹口气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将手放在他脸颊旁，“学院王子

当年的风采还在我眼前呢，可别砸了招牌。”

“哈哈哈，一旦喜欢了甚么就潇洒不起来喽。”季易笑笑。

“这个，我当然知道。”白可可的声音突然沉静下来，放在季易脸颊旁的手微微一抖。

季易一怔，随即温和的抬起手来按住他的手：“也许这种等待根本不值得呢？”

“一样嘛，没有答案，总是不甘心。”

“也许对方不是最理想的对象。”

“但是却是自己最想要的哪一个。”白可可弯下腰来，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呐，季易，你可别跟我说你真的甚么都

没觉察。”

季易微微闭上眼睛：“我希望我可以迟钝一点。”

“多一个考虑不是很好？”

“对你不公平。”

“这事儿嘛，本来也是不公平的。不过你不要轻易拒绝，怎么说我也是卧薪尝胆五年，又是进修又是忍耐的就等着你的

片子。”

季易微笑着睁开眼睛看看脸侧这个人：“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长情啊？”

“被我说服了？”白可可呵呵一笑，将脸颊挨近他轻轻蹭。

季易笑着捏捏他的脸：“还差一点。”

“只差一点了？”

“是还差一点！”

“就是只差一点。”

“呵呵，哈哈哈——”

“好吧，季易，不管怎样，你要记得还有我这个朋友。”

“好，好朋友。可进可退，能屈能伸，能攻能受。”

“K，你小子耍我啊？”

“哈哈哈——”

第六十二章

“要个甚么表情？”白可可捏着本子摇晃脑袋。

“先不需要表情，背影就好。”季易给他拉拉围巾，指了一下位置，“一会儿你直接走过去，背对摄影机，面对太阳—

—”

“我可以闭着眼睛么？”白可可一脸可怜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