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照耀下分外惑人。
杨安一看眼睛就直了,好在他还记得这人还病着,没有立即化身为狼,勉强将视线从他急剧起伏的胸前调开,拿起酒壶
在倒了些酒液手上,然后往他身上揉去。手下的温度高得吓人,杨安很快便收起心中那点旖旎,认真地为他搓揉,腋下
、颈侧和心窝被特别照顾,他两手齐用,直揉得杨至整个人都变得通红通红的了才停下手,刚拿了套干净的里衣为他换
上公孙仲伦就到了。
“怎么这么大股酒味?”公孙仲伦走近了发现那味道是从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再加上他的脸色绯红,便误解了,不乐
意地道,“喝多了也叫我?杨安你别太过份!”他好歹也是个神医,啥时混到这份儿上了?真是太不把豆包当成干粮了
!
杨安现在没心情跟他废话,推了他一把,道:“快给他看看,他发烧烧得很厉害。”
“发烧?”公孙仲伦仔细观察,发现皇帝呼吸急促、嘴唇干裂,两指在他脉上一探,果然是发烧了,但他还是不解,“
他烧成这样你还给他喝酒?”
“我那是给他擦酒降温,”杨安不耐地道,“你别纠结这些旁枝末结,先替他医治啊!”
“没得治,”公孙仲伦把两手一摊,道,“他受了伤,又中了毒,身体发热是正常现象,过两天就好。”
杨安气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怒道:“你知不知道发烧会死人的?”
“那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公孙仲伦若是被他吓到就不是公孙仲伦了,他眼角一挑,满目风流,“不过如果你所说的
擦酒降温真的可行的话,倒是对他的病情挺有帮助,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然后,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杨安凝视他片刻之后松开手,同时警告道:“他若有事纵使你有通天之能,我也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公孙仲伦做了个“我好怕怕”的动作,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会记在心上的,那请问怀王殿下,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随意。”杨安吐出两个字,冷冷地看着他转身离去,心里已是动了杀机——此人太过桀骜不驯,若不能收为己用,留
着迟早成祸害。又想着他与杨恒似有些牵扯,且暂时还有用处,决定先观察一阵子。环顾四周凌乱的景象,命人将御辇
抬到殿门口,然后将杨至用被子裹着抱上车,那人烧得迷迷糊糊的竟老实得不得了,一直乖乖地任他摆布,惹得他不自
禁地抚上他的脸,低喃道:“若是你清醒时也这样就好了!”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愿望实现的难度不压于徒手翻越雪山
,于是唯有苦笑。
杨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持续一夜的高烧折磨得他神色憔悴,双眼涣散地往屋内打量了一圈才开口发出一个
单音:“水——”随着嘶哑难听的声音吐出,干涩的喉咙一阵刺痛。
守在床边的何荣慌忙取了温水过来伺候他润嗓,面上难掩喜色:“皇上可醒过来了,这都烧了一夜了,奴婢可担心得很
。”
杨至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水方觉得口里好受了些,双手抖索地撑在床上坐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何荣忙上前扶住他,道:“回皇上,快巳时了。”
“什么?!”杨至心下一惊,道,“那岂不是误了早朝?快,替朕更衣。”边说边作势下床,可他病中身体无力,不怔
竟一头往下栽去!
“皇上小心!”亏得何荣眼明手快将人扶住,把人按回床上,笑道,“皇上放宽心些,怀王殿下一早就替皇上您上朝议
事了,大总管也在,应该误不了事。”他敢这样说话也是因为主子的态度,皇帝平日里什么都不瞒着怀王,大事小事两
人都有商有量的,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可看得一清二楚——皇上这是把殿下当继承人在培育呢!
“安儿?”一提到爱子杨至不免失神,昨日的纷纷扰扰又缠上心头,一时百般滋味,“他,还好吧?”虽然恼他、气他
,但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去关心他,忘不了他在诉说远久记忆时的悲凉语气,忘不了他在剖析对自己爱意时透露出的无望
,更忘不了他最后那句如魔咒般的话:你要我怎么能再次放手?
何荣摇摇头,担心地道:“殿下昨晚照顾了圣上一夜没睡,今儿个一早膳都没用就去上早朝,恐怕现在不好受。”
杨至的眉顿时拧起来:“为何不用早膳?是不是御膳房备下的吃食不合味口?”
“都是照着殿下平时爱吃的上的,可殿下看都没看一眼。”何荣道,“奴婢大胆猜测,殿下这是没胃口,该是担心着皇
上您的身体呢!”
杨至愣住,半晌无语。
“皇上怕是饿了吧?奴婢这就命人上吃食?”
杨至虽然也没什么胃口,但他毕竟有将近一昼夜未曾进食,腹中饥饿难忍,于是勉强点点头,道:“宣吧。”
命令传达下去,几乎立刻地就送了过来,杨至闻着食物的香味精神略好了一些,笑道:“今儿个御膳房的动作够快,这
是什么,朕闻着倒香。”
“回皇上,是殿下吩咐用雪梨、银耳、百合和小米熬治的稀粥,一直在火上煨着呢,说是清心润肺,有利于防止口舌干
燥。”
杨至怔了怔,道:“盛上来。”粘糯滑口,带着点淡淡的清甜,一碗粥下腹杨至果然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心里面不由
赞叹爱子的贴心,只可惜他要的东西太过令人为难,否则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皇上,可要再用些?”
含着几分小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杨至这才发现自己竟对着一个空碗呆愣了许久,瞅瞅冒着热气的小锅,虽然腹中仍然
饥饿,虽然那粥的味道的确不错,他却一点也提不起胃口了。“撤了吧。”挥挥手,他疲惫地如是说道。
“这——”何荣本有心劝说,但看他脸色着实难看,便住了口,安份地道了声,“是。”
打发了一干人出去,杨至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身上还有些发热,以至于十分疲惫,可他的脑中却异常活跃,想休息却始
终无法入睡,甚至也静不下心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安儿说出那些话来等于是告诉他:两人之间再无做父子的可能,
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接受的话就如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从此要做好与全世界相对的准备,他并不担心自己,只怕安
儿受人指责再抬不起头;而若是拒绝,或许安儿就会如同前一次一样消失在茫茫人海,而这一次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找不
回他,又或许……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脑中再次回响起那句话,杨至以手捂面:这一左一右两条路,他实在为
难。
第二十一章:如何抉择
杨至反反复复地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出个结果,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很怕面对爱子,谁想时间慢慢消逝早过了平时下朝的时
辰杨安却仍不见人影,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又将心提起。朝中那些人他是知道的,一个个无风都要掀起三尺浪,如
今皇帝突然在宫中遇刺,难保他们不趁机大作文章,而在这关头代天子执政的怀王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先前他不担心
是因为知道安儿并没有失忆,十数年建立起的信心使他认为那孩子能解决这些问题,而随着时间一发一秒地过去,他却
有些不那么确定了——难道是他低估了那些朝臣?
“何荣!”越想越担心,杨至猛地翻身坐起,牵得额头一阵疼痛。
“皇上——”何荣推门进来,见主子面色痛苦地单手抵在额上,顿时大惊失色,“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回来!”杨至唤住冒冒失失地往外跑的小太监,“朕无事,你现在去承和殿打听一下早朝如何了。”
“这……”何荣小心翼翼地窥着皇帝的脸色,欲言又止。
杨至见了心中不由一个“咯登”,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怀王怎样了?”
何荣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道:“请陛下降罪,早朝已散了有一会儿了,奴婢以为陛下在休息,就没有及时
禀报,请陛下降罪。”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杨至力气耗尽倒回床上,反手抹去额上的虚汗,道:“那怀王如今在何处?”那孩子竟然没有来看
他,虽然该庆幸不用太早面对那件烦恼的事情,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失望。
“殿下正在西汶殿批阅奏章,”何荣想了想问道,“皇上是否要奴婢去请殿下前来?”
“不必,”开玩笑,杨至现在躲这个儿子还来不及呢哪能主动往前凑?“朕要歇息了,你先退下吧。”
“是。”于是何荣抱着满心孤疑关门离去。
空旷而安静的屋子里,许久后响起了长长的一声叹气。
事情如杨至所料,早朝上果然有大臣对怀王代政一事有异议,不过杨安也早有准备,当场将擒获的刺客传上殿,甚至不
用拷问,单是他们面色黝黑、眉高目深的长相就让人看出了他们的身份——正是与大兴国打得不可开交的忻闻人。这些
刺客早已被折磨得血肉模糊,面上的狠戾却丝毫不减,甚至狂妄地叫嚣,气得群臣脸上发黑,杨安趁机宣誓踏平忻闻国
,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到战场上,之后刺客被斩首示威,早朝几乎成了誓师会,许多青年武将甚至有不少文官请求上战场
,这时即使有人察觉怀王的目的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杨至的伤势并不严重,宫里珍药众多,又有被传得神乎其技的公孙仲伦做私人医师,到傍晚时他的体温就已经恢复了正
常,伤口也有了愈合的迹象,只是那毒性霸道,虽然杨安给他做了紧急处理,但仍有少量沿着血液进入了体内,些许遗
毒却需要时间慢慢化解。精神稍一恢复,杨至便传何祥将早朝的经过讲诉了一遍,心里是一阵赞叹一阵烦恼,而杨安一
直到入寝时间都没有来探望他,仿佛前夜不眠不休的守护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皇帝重新执朝,没给有心人任何搬弄是非的机会,首先表扬了怀王救驾的功绩,随后三言两语将他昨日的行为说成是自
己所授,接着再次强调了对忻闻国的愤怒。于是大兴这边战意高涨,粮草、兵器等战略物资如流水般运往前线,而侵略
者联军却与之相反,数国联盟本身就不太稳定,一开始因为战事顺利尚能齐心协力,困难一现便有了异声,这时才知道
后怕——强如大兴岂是他们所能撼动的?而将他们带入如此进退两难境地的忻闻自然成了众人指责的对象,完全忘了是
他们自己先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敌消我长,安朐关的战事毫无疑虑地由大兴国取胜,两个多月间将被侵占的沈城、贵城和坤城一一收复,大兴的军队却
并没有停下脚步,血债需要血来偿,大兴虽是礼仪之邦,但对于藏奸者绝不估息!不过因为忻闻国地势复杂,多的是山
川密林,战线推进了百数里之后双方再次陷入胶着状态,而其他小国却没那么幸运,纷纷被蹂躏一番之后收入大兴版图
之内。
同样是打仗,守卫和进攻却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前者悲壮,后者却令人心生愉悦,虽然与忻闻之间的战事还在进行,紫
宫里却已经没有了初闻国土被侵时的低压气氛,而是到处都洋溢着喜气,六月十二,皇帝设宴,更是将之推向了高潮。
轻歌漫舞,斛光交错,大殿上的气氛热烈,紧张了许久的百官难免有些放浪形骸,彼此间嘻笑斗酒,甚至有人将侍奉的
宫女拉住调笑,杨至都只当没看见,不过在有人将一舞女推进长子怀中时他的脸色却有些变了。
“嘿——”整个朝庭也只有和王次子杨恒敢无视怀王的冷脸与之调笑,“你今年都快二十二了吧?不但没有妃子,听说
你宫里连个侍女都没有,这女子相貌不错,今夜就让她破去你的童子之身如何?”
杨安轻轻拨开那满脸媚笑的女子,冷冷地看她一点后转向青年,道:“谁告诉你我还是童子身?”
“什么?”杨恒露出一个极度夸张的惊讶表情,“哪个女人这么本事?”
那可不是什么女人。杨安垂眸,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瞟向高台上的男人,却见他正与温王说着话根本没有留意自己,心
中不由微冷。
“不过自你回来都没见你与哪个女子亲近,”杨恒没发现他神色不对,撞了他的手臂一下,嘻笑道,“该不会是你不行
了吧?”
杨安抬起头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突然伸手擒住他的下巴,一脸正经地说出调戏的话:“本王行不行,你试过不就知道
了?”
杨恒脸色一僵,猛地忆起他曾说过喜欢男子之事,那时还以为他说的是玩笑话,可经历过一些事之后的他已经不那么确
定了,心里不由发麻,一把拨开他的手,拉过旁边被冷落多时的女子向他推去,干笑道:“这种事还是让美人来试好了
,我先告辞了,你慢用。”说着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匆匆溜了。
“哼!”杨安发出一声鼻音,顺势将那女子搂住,沉声道,“倒酒。”
冷面王的威势自然不可小觑,若说这女子先前还存在勾引之意,但被他甩了一个冷眼之后再不敢起造次之心,这时坐在
他怀里真与坐在刀山上无异,战战兢兢倒了一杯酒奉上,脸上的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哪里还有半分美艳可言?
杨安却像没发现似的,淡淡地道:“喂我。”
女子手一抖,酒液晃动差点洒出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更傻了。
杨安双目微眯,冷声道:“别让本王重复第二遍。”
“是——”女子强抑着颤抖将酒杯送到他嘴边。
杨安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突然倾身往她唇上吻去,就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却被从台上传来的呼声打断:“皇上起驾。
”于是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齐跪在地上恭送圣驾。
这天气真是恼人!六月的天气最为酷热,御驾上虽有冰块镇着,杨至却仍觉得闷热难捺,在经过一个亭子的时候忍不住
喝停下来钻出车驾。将伺候的人赶得远远的,独自临水而立,夜风带来的清凉稍微缓解了心里的烦躁。皇帝所在的地方
禁止喧哗,所以当有人刚靠近时杨至就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有动,因为他知道那是谁。
“为什么突然离开?”杨安在他身侧站定,同他一样将视线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杨至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当看到安儿俯身欲亲吻那个低贱的舞女时
他竟然猛地站起身,从欢庆盛宴上挟怒而去。
“承认对我的感情就那么难吗?”杨安转过身看着他的侧脸,肯定地道,“杨至,你也爱我的。”
杨至想开口反驳,喉咙却似哽到了一般发不出声音。爱吗?或许。但他怎么能?“安儿,”杨至转过身,三个月以来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