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不死——奤如月

“不沉。”

“笨蛋！”

“你家花真是小气鬼！”张一做了个鬼脸，气鼓鼓地穿上羽绒服，“我去做实验！”

张一离开寝室，热闹的寝室骤然安静下来。

一个多月没见面，冯俊有好多话想对花说，可见了面，冯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说他想花想得吃不下睡不着？还是说，他在梦里面对花越来越过分？

这些藏在心里的话，他都不能说。

一旦说出口，他很可能永远失去一个朋友。

不知过了多久，冯俊听见赵晓华说：“好几个星期没见着你，有点想你了。”

“真的？”

赵晓华低头吃果脯：“太甜了。”

冯俊一脸傻笑：“我也想你。”心中的甜蜜胜过果脯千百倍。

很多年后，冯俊想起赵晓华说的那句“有点想你”，笑着骂自己自作多情，好朋友也会彼此想念，不是吗？

17.

元旦，冯俊去A大看赵晓华。

张一是本地人，从家里带来了三大盒子猪肉虾仁儿馅儿饺子。

打开保温饭盒的盖子，里面冒出白色的热气。

冯俊一边捣蒜一边打趣张一：“我好久没吃过饺子了！我们小一一真贤惠！”

“论贤惠，我哪里比得上大太太您啊！是吧，晓华？”

赵晓华一本正经地说：“进了赵家的门就不分大小，你们都是我的贤内助！”

冯俊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花，你终于肯承认我是你的人了！”

“别得意忘形，小心爷休了你！”

“花！”冯俊从赵晓华的后背搂住他的细腰假哭，“这么多年，我没名没份地跟着你，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值了！”

张一站在一旁大笑：“你们这对老夫老妻，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你们有没有下限啊！都别玩了！快趁热吃饺子！”

“花，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春节前。”

“那我们可以一起坐火车！”

“到时候再说吧！”

冯俊尴尬地笑笑：“我忘了，你要和倩倩一起回家。”

赵晓华抬头瞥了他一眼：“关她什么事儿？”说完继续吃饺子，“张一，阿姨手艺真好！”

冯俊嘿嘿傻笑。对，不关倩倩的事儿；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至少，他可以做赵晓华的手足。

张一大笑：“哈哈哈！你刚才吃的那个是我包的，看见没，饺子边儿捏得比较厚，这样儿的饺子都是我包的！”

18.

春节前，赵晓华帮冯俊买好了车票。

“花，我请你吃饭！”

冯俊买了两份快餐，跟着赵晓华一起进了卧铺车厢。

列车员检票，看到冯俊的硬座票皱起眉毛。

赵晓华笑着说：“我同学再坐几站就下车了。”

列车员越过他们，去其他车厢检票。

冯俊和赵晓华相视一笑。

上大学时，冯俊很少能买到坐票，赵晓华则一直很幸运地买到软卧下铺。

后来冯俊知道了原因，问赵晓华：“花，能不能麻烦你舅舅帮我带一张车票？”

赵晓华问他：“和我一起坐火车不好吗？”

“好。”能有机会和花多呆两个半小时，冯俊做梦都要笑醒。

19.

正月初八，冯俊回公司上班。

当天早上，赵晓华给冯俊打电话说，他第二天返校做实验。

正月十五，冯俊的公司给员工放一天假。

赵晓华给冯俊打电话：“张一正在滚元宵，你过来一起吃吧。”

冯俊买了些烟花，来到宿舍时张一已经离开，赵晓华正在煮元宵。

“张一回家过节了。”

“花，我陪你过节！”

“嗯。”

晚上，两个人在寒风里放烟花。

“十一点了，在我宿舍睡一晚上，明天直接去上班吧。”

“好。”

赵晓华宿舍里有新牙刷新毛巾和新内裤。

冯俊嬉皮笑脸地问：“花，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等我来侍寝？”

赵晓华笑笑说：“爱妃速速沐浴更衣去床上等朕临幸！”

冯俊捏着嗓子说：“臣妾遵旨！”

那天晚上，冯俊和赵晓华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冯俊手脚僵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第二天一早，赵晓华叫醒冯俊，面色阴沉地说：“快点洗漱，滚去上班！”

“花，我马上滚！”

长年的住校生活，让冯俊在五分钟内解决完穿衣服、上厕所、刷牙洗脸等一系列琐事。

临走前，冯俊嘴里叼着面包，依依不舍地说：“花，我要滚了。”

“快滚！”

冯俊不知道赵晓华为什么不高兴，可他心里却早已乐翻了天。

赵晓华有轻微的洁癖，即使实在他们最亲密的大学时代，冯俊也不曾和赵晓华睡在一张床上。

20.

眨眼的功夫，赵晓华研三，冯俊去H大给他送西装。

二人身材接近，赵晓华穿上西装，俨然一副社会精英架势。

“晓华好帅！”张一在一旁故作花痴状，“冯俊，你也借我一套西装吧，我没有正装可以穿去面试。”

赵晓华微笑：“小一一，等你再长高五厘米，就可以穿冯俊的衣服了。”

“混蛋！”张一咬牙切齿，忽然眼神一亮，津津有味地打量着他们二人，“冯俊，你和赵晓华同志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真的？”冯俊咧嘴，“那我变好看了！”

“小一一，你是说我变难看了，嗯？”赵晓华侧头微笑。

“哎呀，我才想起来，老板叫我去找他！”张一一溜烟儿跑出宿舍。

“花，张一说我们有夫妻相！”

“他说的话你也信？”

“嘿嘿。”

“傻笑什么？陪我去买件衬衫。”

“好！”

赵晓华试了件蓝底黄格子衬衫，没等店员介绍完，就去刷卡结账，然后极其自然地把两个袋子递给冯俊：“拿着！”

冯俊接过袋子：“两件一样的？”

“送你一件，生日快乐！”

过了三条马路，冯俊才想起来说：“花，谢谢！”

冯俊的农历生日，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21.

赵晓华面试，签合同，一路顺畅。

周末，他请冯俊和张一吃饭。

张一看见红烧肉，两眼放光：“晓华，你真好！对了，你跟老板说你要赚钱养家，嘿嘿，你和倩倩要定下来了？”张一笑嘻嘻地问。

赵晓华冷眼看着他：“张一，想要实验数据，少说话，多吃饭！”

冯俊干笑。

“知道啦，知道啦！大太太，怎么办啊，我们都要失宠了！”张一偷偷冲冯俊做鬼脸。

冯俊端起酒杯：“花，恭喜你找到工作！我干杯，你随意！”

22.

赵晓华忙得天昏地暗，周末还在单位加班。

午餐时间，冯俊买了三人份的快餐送过去。

赵晓华的女同事十分热情。

第二次，冯俊送的是紫菜包饭。

“你做的？”赵晓华问。

“跟单位大姐学的，卖相不错吧？嘿嘿。”

赵晓华的同事直呼冯俊是新好男人。

第三次，冯俊用蒸锅做了蒸菜和牛肉包子。

赵晓华的女同事起哄说要嫁给冯俊。

冯俊有些脸红：“你们都放弃吧，我我们家对晓华很专一的。”

赵晓华送冯俊下楼，忽然面色一沉：“以后不要再来给我送饭了。”

“为什么？”冯俊不解。

“麻烦。”

“不麻烦的，我周末不上班，自己在宿舍里也要做饭。”

赵晓华板着脸：“你来看我，让我很麻烦。”

冯俊低声说：“我明白了。”

那年夏天，冯俊埋头工作，不敢去见赵晓华，也不敢给他打电话。

因为赵晓华说他麻烦。

短短两个月，冯俊的工作业绩直线上升，理所当然地升值、加薪。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冯俊接到了赵晓的电话：“我换工作了。”

“哦。”

“我在楼下。”

“啊？”

“下来！”

“好！”

赵晓华的第二份工作的公司和冯俊所在的公司在同一栋大楼里。

冯俊在18楼，C公司，赵晓华在19楼，A公司。

23.

A公司和C公司是长期合作伙伴，有很多规章制度相似，连午休时间也一样。

天气晴好时，中午冯俊和赵晓华端着餐盒来到天台一起吃午饭。

“花，听说你升职了。”

“你听谁说的？”

“我能掐会算，昨晚夜观星象……”

“昨天阴天。”

“花，你别瞪我，我慎得慌！是你们公司前台的莉莉告诉我的。”

“你和曾莉莉很熟？”

“一般一般。”曾莉莉是个窈窕漂亮的姑娘，曾对冯俊示好，冯俊对她说，他心里有人了。

“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还有一小时才到上班时间。”

“有些事情需马上处理。”

第二天，冯俊去天台，赵晓华没有来。接连一个星期，冯俊没有见到赵晓华，等再见到他时，赵晓华身边站着一位长发美女，正是A公司之花，曾莉莉。

“Hi，美女！”

“冯俊，你这没良心的，我生日那天你竟然先跑了！”

冯俊嘿嘿一笑：“我那天真的有急事。”那天，冯俊陪赵晓华去看房子。

“冯俊，我很生气！”美女娇嗔，“你是不是偷偷和谁约会去了？”

“我跟谁约会啊！莉莉你别生气，生气伤皮肤，我请你吃饭赔罪！”

24.

冯俊请曾莉莉吃饭的地方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赵晓华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切牛排。

“赵部长，你和冯俊很熟吧，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儿？”曾莉莉问。

赵晓华抬头：“你喜欢他？”

“嗯！”莉莉落落大方地点头：“他刚进C公司的时候，好多人喜欢他，可他心里有个暗恋的姑娘。”

“莉莉，别胡说！”冯俊打断莉莉，“我没有暗恋的姑娘。”

赵晓华笑容戏谑：“冯俊，你还暗恋我们班的班花？她一毕业就嫁人了！”

曾莉莉瞪圆眼睛：“冯俊，你居然暗恋有夫之妇！”

“我从来没暗恋过班花！”他暗恋的人近在眼前，可他永远也说不出口。

25.

赵晓华在公司附近买了间公寓，冯俊陪他去买装修材料。

“冯俊，你说铺地板好还是铺地砖好？”

“铺上地板，冬天能暖和些。”

“嗯。壁纸呢？要蓝色还是米色？冯俊，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壁纸？”

“花，我对装修一窍不通，别听我瞎指挥，万一选错了东西，最后住进去的人又不是我。”

“可你以后要经常来帮我打扫房间啊！”

“感情我是你家钟点工啊？”

赵晓华轻笑：“你不是我的大太太嘛！”

“那你小老婆张一也要来帮忙吗？”

“张一？算了吧，还不如我还是自己收拾！”

26.

赵晓华请了装修公司设计、装修公寓，不到一个月，房子就装修好了。冯俊陪赵晓华买的建材都是环保材料，可一开门，房间里的味道呛得人直掉眼泪。

赵晓华微微皱眉。

“花，你别着急，刚装修好的房子都不能住人。我回去上网查查什么东西能祛味儿。”

“好，钥匙给你。”

冯俊接过钥匙，握在手心里。

他从建材市场买来甲醛捕捉剂，又买了几盆仙人掌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衣橱和床头柜里撒上茶叶。

周末，赵晓华给冯俊打电话，一起去逛家居市场。

“花，浅色的窗帘爱脏。”

“这种颜色太暗。”

“这个……面料太薄。”

冯俊认真地挑选窗帘。

销售员问：“是要选婚房的窗帘吗？”

赵晓华笑了笑：“是啊，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赵晓华很爽快地交了订金，销售员赠送了床上四件套。

走出家居商城，冯俊问：“花，你和倩倩要结婚了？什么时候请我和喜酒？”

赵晓华嘴角上扬成优美的弧度：“我的喜酒？三年以后吧。”

冯俊心一沉，笑容僵硬起来。三年以后，自己能对花死心吗？

27.

入冬后，员工宿舍越来越冷，冯俊宁愿再把办公室加班也不愿意回宿舍挨冻，冯俊连续加了七天班，胃出血住院。

赵晓华黑着脸：“你怎么搞的？加班费有多少？值得你拼命吗？你有没有脑子？”

赵晓华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半天脸色才稍微缓和。

“好点儿了吗？”

“早就好了。花，你别担心，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呸！谁有空儿担心你！”

28.

十二月中旬，A公司和C公司先后举办年会。

冯俊抽中一箱橄榄油，赵晓华中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花，油给你，拿到新家做饭。”

“哦，电脑借你玩。”

29.

元旦前，赵晓华从员工宿舍搬进公寓。

周末，赵晓华给冯俊打电话：“过来吃饭。”

赵晓华拎着笔记本来到公寓，张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冯俊，我以后也要把房子装修成这样！”

“我帮忙设计的。”冯俊笑得一脸得意。

冯俊刚进厨房就被赵晓华撵出来：“去打游戏吧！”

赵晓华有模有样地做了四菜一汤。

张一佯怒：“赵晓华同志，没想到啊没想到，您竟然藏了一手！同学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会做菜！说，什么时候学会的？”

冯俊笑嘻嘻地说：“我认识他七年，今天第一次吃他做的菜。”

张一摇头晃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娶妻当如是。”

“喂！凡是都要讲究先来后到！”冯俊故意板起脸。

赵晓华给冯俊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别争了，你们两个不是早就被我娶进门了吗？”

下午，送走张一，冯俊和赵晓华打了一下午游戏。

冯俊哀声嚎叫：“还没有结婚系统！为什么？为什么！”

“你想和谁结婚？”

冯俊一咧嘴，贱兮兮地说：“我想在游戏里嫁给花。”说话时，面颊有些发热。

两室一厅公寓，冯俊睡在赵晓华隔壁。

第二天，赵晓华把剥好壳的鸡蛋放入冯俊的碗里，淡淡地说：“

那间屋子以后就留给你住。”

“那个，不好吧？以后你和倩倩……不太方便吧？”冯俊结结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