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修来了。
“怎么样?”季修一走进房间,石飞祖劈头就问。
季修神秘笑了笑,摇着头,像个医生一样帮石飞祖量体温,检查伤口,换上干净的纱布。
“该死的,先别管这些了!到底是怎么样?”石飞祖急切想知道季修带来的消息。可是当事人却慢条斯理做完所有事后才坐了下来。
“细修!到底怎么样了?”细修是季修的绰号。
“你猜。”
“有线索?”看着还在卖关子的季修,石飞祖有点喜出望外。
没想到季修还是摇了摇头,道,“他的房间被清洗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现,连个指纹都没有!”
“早猜到了。”石飞祖面色有点凝重,喃喃自语。
“不过,他做的太干净,反而露出了破绽。”说着季修从公事包中拿出一叠文件,其中夹着一张照片,他将照片递给石飞祖。
照片中的人穿着深色运动服,头戴鸭舌帽,帽子被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脸。可是石飞祖注意到的不是找照片中的人,而是照片左下方的标注的日期。因为是酒店摄像头所拍摄,所以照片上的时间不止有年月日,还有时分秒!
只见石飞祖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道,“不是老头派人去做的!”
季修点了点头,他还有一份东西,他把文件反翻最后一页,递给石飞祖。他解释道,“是卫星电话,我们查过了,这颗通讯卫星属于国外的一个私人用户,现在我们还正在积极联系国外供应商,还查不出什么东西。”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会相信一个来纯粹观光的旅客会随身携带一个卫星电话!”原来石飞祖没有扔掉杜平的电话,而是藏了起来。而他们此刻正在查这个电话。
“呵呵,还有更加震撼的东西呢!”季修神秘一笑,他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随即调出了一段录像,摄像头正对着一个一扇玻璃门,门外清晰可见一个垃圾桶。原来这段录像正是机场爆炸前所拍摄下来的画面。
画面不停播放,在早上六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为机场餐厅配送鸡蛋的车子停在了门外,可是他们其中一个人不小心摔了一跤,随即一大盒鸡蛋随即落地。不久,清洁工把地上的鸡蛋残渣全都清扫到了垃圾桶中。
早上八点二十八分,一个身穿青灰色工作服的男人将几个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季修马上按了暂停,神秘兮兮的问,“知道他扔了什么东西吗?”
石飞祖莫名的摇了摇头。
“我查了当天的航班记录,这个人是一个装修工人,搭乘八点四十五分的飞机到高雄,但是由于他来得太晚,错过了办理行李托运,所以他只能把他随身携带的而不能带上飞机的东西扔在了这个垃圾桶中。”
“到底是什么?”石飞祖趁着声问。
“有钳子,还有——整整一盒钉子!在现场我们也找到了很多钉子。”
“钉子——鸡蛋——”石飞祖的面色突然变得可怕,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已经等不及录像慢慢播放,直接按了快进键,很快到了十点零五分,只见杜平走进了画面,他拿着黑色旅行袋,随手把一个瓶子扔进了垃圾桶中!
“看,”画面暂停在了瓶子被扔进垃圾桶的一刹那。季修说,“瓶子里面还有半瓶水。”
“那不是水!”石飞祖咬着牙,和季修对视了一眼,没错,他们两人同时想到了一样东西!“是溶解了丁烷和白糖的苏打水!天!”石飞祖忍不住惊呼了出来,他只觉得背后阴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没错!他可真是厉害,竟然就这样在现场制作了一个炸弹!又简单又方便!”如果不是警察,季修真的想拍手叫好,这样大胆的计划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简直是精彩绝伦!
“他竟然把自己给炸了?”石飞祖还是不敢相信,可是画面依旧停在杜平扔瓶子的瞬间,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是把自己炸飞了而已。”做的简直是天衣无缝,这是一个集体犯罪,可是又没有任何证据!难道打碎鸡蛋是犯罪?清扫垃圾是犯罪?扔掉不能登机的东西是犯罪?
石飞祖摇了摇头,问,“瓶子,有查到指纹吗?”
季修吹了记口哨,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有找到那个瓶子,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这些猜测根本就不能对他做任何事情,甚至请他来警局喝咖啡都牵强,搞不好还会被投诉!”
“天哪!”石飞祖摸了摸隐隐发痛的额头,季修安慰道,“别担心了,先把你的伤养好再说,他就在我们眼皮底下,逃不掉的!”
“竟然真的会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石飞祖喃喃自语。
季修整理好资料,又安慰了几句准备走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从楼梯口上来的杜平。
“嘿,”杜平带着笑,“应该称呼你为季医生呢还是季警官?”
季修拿出警员证,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两人相视一笑,季修看了眼他的手指,问,“手指没事了吧?”
“很好呢。”杜平腼腆一笑,“谢谢季警官的关心,石督察他怎么样了?”
“没问题。恢复的很好。只是——”他顿了顿,开玩笑说,“对于第一次用电卷发棒来止血的人来说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只是下次你下手轻一点,200度的高温足以让人体组织碳化了。”原来他说的他帮石飞祖用电卷发棒止血的事情。
“没错——”杜平尴尬笑了笑,两人准备擦肩而过,突然季修停下脚步,侧过脸盯着杜平的侧脸,慢慢道,“你的macgyver炸弹做得太精彩了。”
杜平顿时停下脚步,他定定看着前方,脸颊抽动了两下,随即笑着转过头,不解问,“不知道季警官在说些什么,能再明白一点吗?”
“不要装傻了,”季修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严肃了起来,“我们都很清楚,我是在赞美你。”
杜平哼笑一声,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是眼中尽是化不去的冰层,他缓缓说,“那我——就收下你的赞美了。”
第15章
季修万万没有想到杜平竟然会那么平静的承认了,当他开车回到警局时依旧心情难以平复。他只能告诉自己必须找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这样的疯狂的人,实在太可怕!
他和石飞祖通了电话,他的担忧丝毫没有影响石飞祖,就算他怎么说对方还是一意孤行,可是把他留在这样一个疯子身边实在太可怕了。
而季修走后,石飞祖同样心情复杂。他心底总是保留着一丝希望,因为他总是希望美好的事物能够延续,他现在终于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杜平时的心情——感动。
没错,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被留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因为这份心情,他走到今时今日,可是如今,让他感动的已不再是那天的杜平,而今日的杜平,让他感到既陌生又可怕。
杜平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看到陷入沉思的石飞祖。石飞祖恍惚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杜平,眼中极力压抑着什么。
“还好吗?”这是杜平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非常糟糕。”石飞祖苦笑。杜平拧着眉坐了下来,半倾着身体慢慢靠近石飞祖,“怎么了?”
“刚才季修来过了。”
“我碰到了,在楼梯上。”杜平轻轻说。
石飞祖想要摊牌,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他看到了那双清澈的双眼,还是和那天一样,他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于是他话锋一转,问,“什么时候回美国?”
“怎么?不愿意见到我?”杜平的眼睛有些湿润。
“不是,”石飞祖叹了口气,“这里太危险,不适合你。”
杜平眨了眨眼,道,“如果他想要我的命,台湾和美国又有什么区别?”
石飞祖哑然,他还是不明白他的心意。他心一沉,说,“我来帮你解决。”
石飞祖的身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但他不知道杜平是否知道,如果他出面,也许老头能够放他一马,这是最好的结局,只要他不要再惹是生非。
自从知道了炸弹的真相后,他才慢慢了解了他的想法。如果不是季修的细心,他们到现在还完全摸不到门路,他还一度以为炸弹是老头做的,现在看来,是他用自己做饵,矛头直接指向了老头。
“他不是你能动的人,不要再做挑战他的耐心了!”临走,石飞祖出声警告了杜平,杜平笔直的背脊绷的紧紧的,没有做任何回答。
到了中午,石飞祖走下床,站在窗前活动了几下。窗子正好对着院子,院子里面的山樱花开的旺极了,怒放的花蕊成群结队,像个巨大粉红色蘑菇一样向天空伸展,微风吹过,扬起花瓣,随风舞动。
院子外是社区马路,金延保的蓝色福特缓缓滑入了视线。石飞祖看着金延保从车子上走了下来,脸色疲顿不堪。
记忆中的金延保总是笑嘻嘻的,是办公室的开心果,他总是有讲不完的笑料,偶尔冒出的冷笑话也能让人笑个半天,因为他总是用他的娃娃脸一本正经的讲笑话。
是什么事情让一个人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如果不是沉重的打击,是不会个正常人变成这样,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他的疑问,石飞祖走下了楼梯,正好迎面走来金延保。
“啊金,”他叫住了金延保,金延保瑟缩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头儿。”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石飞祖关切的问,不管是下属还是朋友,他都不应该袖手旁观。可是金延保苦笑了一笑,道,“家里面的事,头儿就不要担心了。我先上去睡一下了。”说着他就朝二楼走去。
石飞祖有点莫名其妙,正巧杜平围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他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要吃饭呀,老板。”杜平没好气的把烧好的菜端到饭厅中,很快桌上就已经放着七七八八个碟子了。石飞祖有点出乎意料,他用手捻起一块肉片放入口中,道,“没想到你还会烧一手好菜。”
两人很有默契的再也不提早上的谈话。
杜平直接坐了下来,石飞祖有点奇怪,说,“他姐姐呢?不吃饭吗?”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最好让他自己告诉你吧。”杜平的语气很怪,石飞祖更加莫名其妙,吃完饭,杜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中,直到下午三点,家里来了个人。
“哟,是小保的客人吗?”六十岁上下的年纪,肥胖的身材扁平的脸,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都不停抖动着,看着正在沙发上沉思的石飞祖。
由于前几天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石飞祖此刻的精神非常好,右手吊起着,有点尴尬的看着来人。
“我是——”他想了想,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道,“我是金延保的同事,您是他的——奶奶吗?”
金奶奶点了点头,朝楼梯上瞥了一眼,叹了口,说,“恩,我是他们的奶奶。”说完又叹了口气,好像心事重重一样。石飞祖试探问,“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我能帮忙的话,那就请尽量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其实都是家里面的事。”金奶奶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说话的人吐槽,她一点都不陌生的拉着石飞祖的手一起坐在了沙发上,两人聊了很多,其实大多时间都是金奶奶在说话,而在这段谈话中,石飞祖得到了丰富的信息,不过谈话很快被从楼上下来的金延保打断。
只见金延保拎着一个行李袋,金奶奶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石飞祖后连忙接过了行李袋。金延保的娃娃脸上丝毫没有笑容,极力隐藏的悲伤让他的娃娃脸显得有些滑稽,他叮嘱了几句后,金奶奶随即拎着行李袋走了,临走拉着石飞祖的手,有点不舍。
“我奶奶。”金延保干笑了两声。
石飞祖不喜欢这样的金延保,他皱着眉头,说,“我知道美国有个很著名的医生,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金延保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她很快就会好的,很快。”金延保的语气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自我安慰,不停的说着很快。显然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石飞祖有点担心,可是别人家里面的事又帮不上什么忙,他能怎么办?
他考虑着这个问题。因为受伤的缘故,上司给了他假期,让他好好养伤,所以他最后决定让金延保好好休息一下,他明天就带杜平到自己的家,如果顺利,杜平不会有生命安全。
于是,他以上司的身份勒令金延保放假,第二天带着杜平离开了金延保的家。
坐在计程车上的石飞祖回头看了眼正慢慢后退的房子,突然心中跳出了一丝异样。直到山樱花消失在了视线中,石飞祖才缓缓转过了头。
很快,计程车到了石飞祖的公寓外。这是一栋位于社区中心的普通公寓,近邻捷运,交通非常方便。上次杜平已经来过一次。
天色尚早,公寓外的马路上熙熙攘攘,大家都是熟人,纷纷和石飞祖打招呼。看来石飞祖在社区中的人气非常旺,三姑婆六大姨看到他都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大家都知道他在警察局就职,看到他吊起的右手都送来了关心,两人费了一刻钟才突出重围。
“这就是你家?”杜平不可思议的站在门外,看着石飞祖打开了门。
“是不是跟金延保的小别墅比起来,差的远了?”石飞祖挑眉反问,做了个请的姿势后,杜平走了进去。
门口的右边是客厅,左边用花架做了个简单的隔间,对面是饭厅。客厅内50寸的液晶电视机被挂着墙壁上,音响cd一应俱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方吊着一张长方形,大约40寸的照片,照片中的石飞祖比现在年轻很多,还是小平头,目光炯炯有神,穿着警服,手拿警帽,做了个标准的行礼的动作。
“哇,没想到你那么自恋啊!”杜平一看到照片就啧啧称奇,竟然在自己家的客厅中摆了那么大的照片,不是自恋是什么?不过,杜平打量着照片,承认说,“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帅多了!”
“那是十三年前的照片,”石飞祖呵呵一笑,把钥匙放在了茶几后道,“我带你去看房间。”
“什么?”杜平没有理会石飞祖,惊讶道,“十三年前?请问您老现在贵庚?”说着他上下不停打量着石飞祖。石飞祖被问的哭笑不得,失笑道,“真是让你失望了,不好意思,上三下四,正正好好!”
杜平啧啧两声,“三十四岁,真是看不出来。”
“谢谢你的夸奖,先去看房间吧!”说着石飞祖率先朝着房间方向走去。
杜平自然很不客气左右挑剔房间的各种弊端,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床上,看着正开窗的石飞祖,漫不经心道,“我猜——你女朋友看到我这个大灯泡肯定会气疯的。”
“女朋友?”石飞祖一愣,停下了开窗的动作,而后哈哈大笑了两声后,道,“没错,她真的会气疯的。”
杜平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怪不得你巴不得我赶快回美国呢!”
“没错。”石飞祖转过身,正色道,“我现在正要处理你的事情,下午跟我出去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