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之漫漫辞职路 上——幽寞

菲利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刚想说什么……

上面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几人不由得抬头看去，洛朗公爵带着一个人飞了下来，那个风尘仆仆的骑士在飞龙离地还有几米时便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雷丁亲王跟前，高喊着：“急报！三十万兽人大军攻破了天南堡和疾风堡，正朝雷云城进军！”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然后，南方的贵族们发出了一片惊叫。

雷丁亲王抢过急报，脸色铁青地翻看着。看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诸位，伊利亚面临着最艰难的时刻（菲利：这是剽窃！）！野蛮的兽人将再一次践踏我们的国土，杀死无辜的国民，身为独角兽军团的统帅，我必须回去和我的战士共同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敌人，我向光明神发誓，从我回到战场的那一刻开始，就不会后退一步。

“同时，我欢迎任何能与我并肩作战的人。不要再计较什么南方和北方，不要再把精力浪费在狩猎和决斗上，拿起剑，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去作战，去保卫伊利亚！”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效果不错，连红龙骑士团的骑士们都开始热血沸腾地回应了——任何一个有点自信的年轻贵族都会把得到一枚红龙徽章视为荣耀，但和真正的战争相比，骑士团简直就是华而不实的仪仗队，更何况，他们的过去的一个月里被雷丁亲王和他的护卫队打的落花流水，又被莱安娜公主迷得神魂颠倒，一激便开始热血沸腾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跟去南方打仗。

朔夜却觉得一阵寒意，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人在神殿中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杀死他们，却没有出手。

仿佛有一张巨大的棋盘在他面前展开，覆盖了整个西大陆，雷丁也好，菲利也好，都只是棋子而已。

29：黑鹰之主

热血沸腾的场面稍微缓和下来之后，雷丁亲王突然找上了菲利，十分诚恳（菲利：明明就是笑里藏刀）地说：“王子殿下，请问布森勋爵在哪里？我们需要黑鹰的帮助。”

菲利犹豫了一下，本能地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勋爵大人已经死了。”一个面目平凡的瘦削少年突然走出阴影，尖声说道。

“八号！”三号对曾经的同伴怒目而视，“你这个叛徒！”

“那真是太遗憾了。”弗林顿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八号迅速恭敬万分地站在了他身后——用洁白的丝质手帕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说，“布森叔叔是一位优秀的骑士，公正、勇敢、忠诚、强大，我真的无法想象他居然就这么死了。不过说句公道话，他有时太过于严苛了。因为他一年前的清洗，黑鹰的力量损失惨重，否则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那群野蛮的兽人侵入我们的国土。”

三号看起来要抽剑砍人了，被一号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弗林顿继续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恐怕我需要把很大的精力放在修养生息上。但是，雷丁亲王，请您放心，我会立刻整合南方的情报力量来协助你。”

“帕林子爵，我代表独角兽军团感谢您的慷慨。”

“请不要这么客气，正像您所说的，这是全都为了伊利亚。”

菲利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弗林顿？迪？帕林子爵和雷丁亲王含情脉脉狗血万分的对话，然后说道：“很遗憾，帕林子爵，你不能在没有黑鹰骑士团代理团长允许的情况下动用黑鹰的力量。”

弗林顿微微眯起眼睛，掩饰着其中的不屑，打着官腔说道：“请原谅，殿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根据紧急条例第一章第23条，作为黑鹰骑士团的副官，我有权在团长无法继续行使职责的时候替补他的位置，以确保黑鹰的正常运转。鉴于目前的形式，我想没有人怀疑对于‘紧急情况’的定义。”

“我同意现在是‘紧急情况’，”菲利缓缓地说，“但所有这些条例只适用于黑鹰骑士团的‘代理团长’，黑鹰的主人只有一个——从二千五百年前开始，黑鹰就是由国王的影卫掌管——朔夜。”

随着那个纤细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偌大的空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绯红的火元素安静地退却，将空间留给夜色。

少年静静地站在众人面前，银色的发，绯红的眼，肩上停留着一头黑色的雄鹰，没有任何动作，却拥有毋庸置疑的存在感，仿佛是黑夜本身。

在此时此景中，所有人都深刻地意识到，那些传说的图画变成了现实。

“你在开玩笑！”弗林顿阴森森地说，“一个被黑魔法改造过的半精灵奴隶，有什么资格掌管黑鹰……”

“请注意你的言辞，帕林子爵。”菲利冷冷地说，“朔夜得到了黑鹰的承认……”

朔夜抬起手臂，黑色的飞鹰展开双翼，化作了巨大的镰刀，握在那只纤细的手上，紧接着，银色的碎发和白皙的肌肤蒙上了一层黑雾，随即便融入了黑暗之中。

十分之一秒后，黑色的弯刃凭空出现在弗林顿的脖颈前，他铠甲上红色的光芒猛然爆发出来，却轻易地被击碎，任由镰刀划过。

好像是被空气划过，脖颈和头颅上只是出现了一道细细的黑线，但没有任何血迹，

那张傲慢的面孔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尽管嘴唇还在颤抖，尽管动脉血管还在突突地跳动，但他的灵魂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就在这时，弗林顿的两个侍卫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怒吼一声上前，剑却劈了个空，镰刀已经消失了。

紧接着，八号的惨叫声传来，然后戛然而止，一把从空气中探出的黑色长剑戳穿了他的脖颈，刚才还鲜活的躯体迅速变得灰败，衰老。

即使是最勇敢的人面对这一幕也心生寒意。那两个侍卫现在也裹足不前，真刀真枪地输掉战斗是一码事，灵魂被自己无法了解的存在吞噬可是另一码事，性质完全不同

黑色的长剑自动地融化，变形，黑鹰飨足地轻鸣了一声，飞起，停留在了凭空从黑暗中探出的一只白皙的手上，然后，那只手连同黑鹰一起，再次融入了黑暗。

下一秒，朔夜安静地站在菲利身后，肩头停着闭目养神的黑鹰，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动过。

“这是对于帕林家族的侮辱。”一个侍卫高声叫道，却在朔夜冰冷的眼神扫过之后退却。

“这是侮辱了黑鹰的代价。”菲利冷冷地说道，然后环视着其他人，看起来似乎在期待是否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雷丁亲王没有说话，他突然感到一阵战栗，外表仍然纤细的好像一折就断的小影卫比半小时前更加强大了。事实上，每一次见到他，都好像比上一次变得更强，和雷丁见过的那些脆弱高傲还有洁癖的森林精灵完全不同。

低声问了莱安娜几个问题之后，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元素精灵最可怕的不是超越人类的速度和反应能力，而是“元素支配者”这一头衔。

单纯就战斗力而言，一个未成年的小精灵并不比一个高阶骑士强，甚至在力量上还处于弱势。但他那副战士的姿态很容易让人忘记，元素精灵其实是天生的魔法师——他们甚至没有必要念咒语，魔法是他们的本能。

据莱安娜估计，能够不动声色地压制周围这些火元素，即使可能有伊蒙留下来的手段，也说明黑暗精灵的精神力高达六阶，比魔法师中最强的乔尼和艾琳还高上一阶，恐怕整座炎流城中唯一比他强的就是光明主祭。当然，灵魂的强度并不等于战斗力，魔力的质量和数量是两码事。但有了质量，增加数量是很简单的事情，而增加数量直到引起质变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同时还需要天赋和运气。

到现在为止，拥有六阶精神力的小精灵很明显地在持续增加魔力和技巧的“数量”。

从刚才的战斗来看，他的力量和速度固然很优秀，但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可是当不错的战力和越发娴熟的黑暗元素操纵结合起来的时候，得出的是相乘的效果。

黑暗支配者。

在黑暗中，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找出他的位置，没有人知道他的刀锋所向。低于六阶的魔法防护和探测方法在他面前只是一张示意图，更别提那些常规手段了。

他要杀人的话，这里的上千个贵族能活下来的恐怕不超过十个。

而如果他掌握了和精神力相应的六阶魔法……

雷丁狂热地看着那美丽的小东西，越来越渴望得到他，那个无知的小男孩根本不了解自己手中握着怎样的力量……只要他当上国王，小东西就会是他的影卫了……但现在没有时间——那些该死的兽人，来的也太巧了……

他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赶赴战场。

菲利则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贵族们的眼中不再是不屑和无视，至少他们意识到了，这里还有一个王位继承人存在。

当然，也有很多人的眼中是恐惧和警惕，不过无所谓，他的情况不可能更加糟糕了。

朔夜退回到阴影中，周围的火光再次明亮起来，却无法把夜色全部驱逐出去。

一片阴影掩过，王室专属的红色巨龙慢吞吞的降落，菲利转向温斯特侯爵，问道：“侯爵，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关于炎流城的防卫，也许我们需要谈谈。”

“我在任何时候都听从您的吩咐。”温斯特侯爵欠了欠身。

菲利紧紧地握着从黑暗中伸出的那只冰冷柔软的手，以一个国王的姿态，庄严地走上阶梯。

30：手下与麻烦

“嗯……嗯……”

朔夜微微地闭着眼睛，深深呼吸着，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一时冲动把在自己腰间蠕动着发出不明声音的某个家伙踢下床。

宛如实质的杀意让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不安地动了动，更加像八爪鱼一样地贴了上来，小手还不自觉地向某些重点部位滑去——其实他的动机倒是相当纯洁，体温控制到最低点的朔夜也只有那些地方有点温度了。

菲利童鞋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抱枕这件事上已经赢了天敌雷丁亲王一局。

伸手拿过一卷文件盖住那乱蓬蓬地红发，毫不费力地在黑暗中快速阅读着上面的文字，朔夜决定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并劝说自己，和接下来的麻烦相比，这个家伙的无意识揩油真的不算什么。

朔夜现在最渴望地就是安静，不要有人来烦他。可是却偏偏被迫绑上了菲利这条快要沉没的小船，然后还有更糟的——黑鹰骑士团！

简直就是噩梦，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更多的工作和麻烦。

但现在任何一分力量都是宝贵的，如果不想因为保护菲利挂掉或者因为撕开自己的灵魂而陷入后果未知的困境或者，最糟糕的，被迫效忠于雷丁亲王——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掌握这个国家级隐秘组织的力量。

所以在菲利说出决定后，朔夜只花了一秒钟哀悼自己的加班，然后便开始咬牙切齿地吃掉布森留下来的记忆，努力理解周围人群的话语……似乎任何一个人都比他要了解黑鹰的现状，尤其是萨尔那个家伙——他腿上那点擦伤都没必要用生命魔法，涂了点药膏就搞定了。

对于冰山一样的黑暗精灵破天荒的主动开口，萨尔激动万分，关于黑鹰的历史和八卦足足说了一个晚上，菲利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这些历史轶闻加上布森留下的资料，以及他本人的灵魂，还有鹰宝宝那断断续续的记忆——如此丰富的素材令朔夜的历史成绩迅速从不及格上升到了专家级。

但了解不等于喜欢——他仍然十分希望自己能够摆脱这所有的一切。

黑鹰骑士团在圣战之前的千年岁月中和红龙骑士团互为表里，是伊利亚最强大的势力之一，国王最可靠的耳朵和守卫。但在影走后，黑鹰的控制权一直辗转于历代国王的亲信间，因为种种原因渐渐没落，最后连“骑士团”这个属性也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人们拒绝承认一群躲在阴暗角落里偷听或刺杀的奴隶和罪犯是“骑士”，他们轻蔑地称之为“乌鸦”。

大约在一百年前，没落贵族帕林靠着足够狠辣的手段得到了国王的欢心，将黑鹰重新打造成了一支黑暗中的利剑——只是那把剑现在已经是握在了帕林的手中，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帕林家族权倾朝野，多次和王室联姻——所以布森勋爵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十八年前在和安菲特的战争中，帕林家族同样损失惨重，并且承担了战争失败的大部分责任，继承人莱杰？迪？帕林和伊莎贝拉公主的婚事也就此告吹，后者远嫁安菲特，不过那位大少爷倒是痴情，居然放弃了家族的一切，追随自己心中的女神跑去了敌国——介绍这一段时，萨尔的神往表情令朔夜很是怀疑他对于莱安娜的单相思还没有结束。

这个浪漫的征服了西大陆一半的女性的举动令帕林家族陷入了严重的窘境，在元老会决定了新国王后，他们指派在战争中与威勒斯有过合作的旁系子弟布森去接触这位幸运儿。不过个性死板的布森却和以强硬著称的威勒斯一见钟情——或者干柴烈火？——朔夜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两位之间突然萌发的信任和配合。

布森在国王的支持下成为了黑鹰的代理团长并逐渐取得了实际的控制权，然后反过来又帮助毫无根基的国王巩固了君权。

这种良好的关系在一年前受到了严重的挫折，刺杀事件令布森怀疑黑鹰内部出了严重的问题，随即便对黑鹰进行了大幅度的清洗。帕林家族被严重地激怒了，考虑到日渐衰弱的国王和年幼无知的王储，布森最后选择了妥协，条件之一便是弗林顿这个帕林家族正统继承人的介入。

现在，黑鹰的内部势力交错，有布森的死忠和他新培养出来的手下（奴隶？），有帕林家族的传统势力，还有托庇于黑鹰的罪犯，有没有其他出头手段的平民……

粗粗计算了一番，朔夜便开始头痛起来，也许把自己的灵魂撕成两半也是个好主意……

……

伊利亚的王宫因为历代的扩建，几乎是一座小城市的规模，但现在王室成员就一个半大正太，就算容纳了整个政府和若干吃闲饭的贵族，也有一半空空荡荡，在王宫的一角，几座暗沉的建筑更是好像鬼城一样。墙上屋顶上停着一群群黑色的乌鸦和鹰隼，见到人不叫也不动，只有漆黑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来者……

“我们没走错吧？”萨尔战战兢兢地问道。

“没有！”菲利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胆子太小了。”

朔夜低头看了看那只冰凉地紧紧握着他的手，很是无语。

本来接手黑鹰应该是他自己的事，可是菲利现在身边缺乏魔法师的力量。

因为朔夜拒绝归还神殿的“钥匙”，以乔尼为首的魔法协会似乎很不满意。但朔夜可不觉得那家伙有保住“钥匙”的能力，能够动用炎流城魔法阵力量的“钥匙”也许会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于是，菲利便兴冲冲地领着自己的全套跟班去接收黑鹰……然后还没到暗夜堡的门口就开始想要回去了。

没有什么排场，几个人正站在门前等着他们。

最前方的一袭黑裙风韵犹存的艳丽女子是暗卫主管紫夫人，少了一条腿脸色悲戚的高大男人是内务主管葛雷恩（菲利：他们两个的工作内容反了吧？），一个笑眯眯的胖子是情报主管瓦里欧，阴沉而瘦削好像是六号亲爹的黑衣蒙面人布雷德掌管“黑刃”——官方刺客组织。还有一个训练主管莫尔蒙在鹰巢堡，朔夜在餐厅见过他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