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春宵罗曼史（出书版 三）BY 秋月皓

「从脚印来看应该有四、五个男人，其中一个人扛着千寿少爷走了，因为只有一个人的脚印特别深。我追到了桥边，可是之后好像就往南方走了。」

「南边的话，是京城的方向吧。」

「也有往西的街道。」

「诸兄，你差不多可以好好讲话了吧？」

「啊啊……」

诸兄点点头。

「你找了哪些地方？」

「……北边还有东边，南边跟西边也找了。」

「是骑马去的吗？」

「是的。」

「就算跟着追过去，敌人也会注意到马蹄声，搞不好会因此错过他们，你真是个笨蛋。」

「啊啊……」

诸兄闷闷地点着头时。

「不能这样说吧。」

一个年轻的声音抗议着，让诸兄突然抬起头来。一瞬间，还以为是千寿的声音。

可是那声音的主人，好像是站在业平大人身边的国径。

「为什么国经大人在这里？」

诸兄问。

「他跟着过来的。」

业平大人答道。

「他是预谋着如果帮忙寻找千寿的话，就可以趁机从你手中把千寿夺过来。」

「请不要随便乱推测。」

看到回嘴的国经大人，不论长相或语气都好像看到了十八岁的千寿，诸兄感觉到喉头涌起一阵想哭的感觉，赶紧用力地压抑住。（好了，要哭待会再哭）

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想哭的感觉压下去后，开口问说。

「然后呢，业平大人，我该怎么做才好？说来难堪，我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请告诉我，业平大人。」

「先去换件衣服吧，然后吃点东西。我再跟你说。」

「哪有那么多时间啊！」

「你看你看，你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能成事呢。」

「可、可是。」

「你给我冷静一点！」

吼声震天如雷的业平大人，以仿若世界末日燃起的大火般的灼热眼神看向诸兄，继续碎碎念着。

「千寿是被抓定了，但他现在还活着！虽然我不敢断言对方会杀他，但一开始只是绑定他而没杀他，否则现在就会在这里看到千寿的尸体！

千寿还活着！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所以得把他找出来！你懂了吗？」

「喔，是！」

「只做出这样垂头丧气的回答怎么可能找得到千寿！」

「我一定找得到！」

诸兄大声地回话，马上站起身来。

「不管如何一定要把他找到！找到他，带回来，不会要让他离开！」

「既然这样，要先做什么？」

「换衣服，吃饭。赖直！」

「是。」

「「雾岛」就麻烦你照顾了。」

「是。」

「还有。帮「淡路」上马鞍。」

「动作快。」

迅速回复的语气，让诸兄感受到从体内涌出一股力量，诸兄看着这值得依赖无可取代的好友说。

「如果还没用早餐的话就一起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

不吃饭的业平大人，表情跟说话语调都回复到原来的轻浮模样，加油添醋地说。

「国经只有吃夜班结束时的少许白粥，少到连屁都放不出来，你要是有吃剩的东西就赏他一点吧。」

「我不需要！」

看着大吼的国经，诸兄想着（要是千寿的话，肯定会原地踱脚抗议吧），心里不禁又难过地想哭了。

请家仆老翁帮忙把汗湿的位袍换上狩衣，又将发髻整理整齐换上帽子，总算才让自己的心情沉稳了些。

老翁的妻子送来的餐点是盛满满的饭和三菜一汤，丰盛地一点都不像早餐，诸兄感觉到老家仆夫妇俩对于没能防止恶事发生厩到后悔与自责，所以即使自己没有食欲也拼命地把饭通通扒入口中。

待诸兄补充了身体的能量后，业平大人提出了几个疑问和建议。

首先是这个问题。

「怎么样，脑袋清醒些了吗？」

「思，肚子是填饱了。」

「心情还没恢复吗？」

「在找到千寿之前是不可能的。」

「好，至少冷静到可以思考了。」

「应该是。」

对着苦笑的诸兄，业平大人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除了千寿跟被子以外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比方说衣服或是财物？」

「嗯，我问问。」

诸兄把家仆的妻子找来，询问是否有衣物丢失的同时，也检查了放在卧房柜子里的自己的箱子。

「砂金的袋子跟钱的袋子都不见了。」

「那么就很有可能是盗贼了。」

「盗贼……」

看着脑中想起山城以藏的脸孔却不知该不该说出口的诸兄，业平大人又说。

「有可能背后有贵族在操纵。实际上下手的，是花钱雇用的人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是在市集上起冲突后被跟踪才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什么？」

「昨天，在西市上，千寿碰到那时被拓尊抓走时，同伙的从事妓女生意的老鸨跟他的伙伴。还带着自称是犬王组的人一起。」

「这条线索也要追查。」

「可是把我引诱出来的男人，讲话的模样语气实在不像是假的。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被骗。」

「遣词用句没有腔调吗？」

「这个嘛……感觉是有一点点西国的腔调，可是并不会很难懂。」

「他是骑马来的吗？」

「嗯，是的。马鞍等都是官马的用品，所以我没有怀疑。」

「你记不记得马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额头上有星星图样的栗色毛。」

「这方面就由我来调查。如果是从左马寮或是右马寮骑出去的马，就一定会知道是谁骑乘的。」

「那我就去找犬王组跟山城的以藏。」

「以藏是谁？」

「千寿认识的卖艺人，好像就是干盗贼的。」

「喔？」

之前千寿被卫士袭击时出手救了他的男人。昨天在市集上发生骚动时，被老鸭旗下的妓女们团团围住时，也是他教我洒钱赶人这一招的。」

「可是他不见得是友方。」

看着表情严肃的业平大人，诸兄仔细思考后「不」地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他是敌人，可是关于盗贼的事情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总之先找他问问看。」

「我知道了。你带着赖直去吧。我会跟国经一起追查假冒使者的线索。」

「拜托你了。」

对于跟国经一起行动这件事，诸兄虽然还不是很清楚究竞是怎么回事，但是业平大人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傍晚之前尽量在能找到的范围内调查清楚，然后在我家集合。」

「好的。」

「你要仔细一点，别错过任何线索。」

「嗯。」

「那我们就回大内里了。」

「我去下京找线索。」

交代完毕后便各自离席，展开搜查行动。

诸兄首先前往卖艺者住的地方。以前曾经拜访过一次。要找老鸨的家跟犬王组的人住的地方，能够得到对这些事情熟悉的人的协助是最好的。

距离天亮已经过了一刻以上的早晨，以藏似乎还在睡觉，因为诸兄他们的拜访只好睡眼惺忪地现身。

「千寿被抓走了。我想请你帮忙。」

一开口，诸兄就干脆地说出目的，以藏整个脸色都变了。

「您说被抓走了……是被昨天那群人吗？」

「还不知道。」

诸兄把自己被骗出门的事情始末，还有千寿跟钱财都一起消失的事情告诉他，

「你心里有没有个准儿知道谁会做出这等恶事？」

诸兄问道。

以藏盯着诸兄大人回话说。

以藏问。

「如果是你搞的鬼，我会马上要你把千寿归还。不过，不是你吧？」

以藏呼地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

「嗯，不是我干的。」

「那么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帮帮忙。」

「那个孩子如此的率真，看样子是受你的影响哪。」

以藏苦笑着说。

「我会帮忙的。」

说完便点了点头。

「这样吗，真是太感谢了！那，我想问你那个老鸨跟犬王组的住处。」

「我想他们应该不知道。就算有关系大概也只沾到一点边而已，还是过去看看吧。」

以藏请诸兄他们稍待一会儿，过没多久就在腰间插着合口（短刀）回来了。

「大人您有带太刀真是太好了。对付他们只需要一把刀就够了，真的很方便。」

接着，他朝墙壁另一头不知什么人大吼着。

「三藏，你听到了吧？麻烦你也帮忙搜查吧！」

「好。」

回话的粗哑声音，是这个住处的主人。

「他是对京城里的小道非常熟悉的人。」

以藏说，诸兄点点头说「这样啊」。

「搞不好千寿是迷路了回不了家啊。」

「我说的小路，并不是指真正的暗巷小道，而是指他对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的行径非常熟悉的意思。」

「喔，是这样啊。」

「哈哈，您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模样。哎呀，这对大爷您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吧。」

「也能知道关于买卖人口的消息吗？」

赖直开口问以藏，以藏「喔」了一声看了看这胡须脸的东国武者。

「你倒是知道这种事情啊。」

「我的家乡，如果有长相好看的童子失踪的话，都会先怀疑这一点。」

「那边就交给三藏去调查。我们就去找老鸨把事情问清楚。」

「嗯。」

两人骑着马，以藏徒步前往的地方，是在西八条附近庶民居住的地方。

小路上混乱并排着粗糙的建筑，以藏就好像走在自家庭院似的带领着两人进入。

「这一带每三家就有一家是妓女户。大爷您遇上的女人叫做浪花大夫，是海千山千的手下。犬王组的年轻男人们，那被那女人呼来唤去，根本做不了什么人事，要知道实情的话逼问他们吐露实情是最快的。嗯，看先抓到谁就来问吧。」

「交给你了。」

诸兄虽然这么说，但看到某问房子内的犬王时，立刻就一马当先冲出去抓住想要逃跑的犬王，抓着犬王的衣襟将他拖回来。

看到犬王的脸更是一把火冲了上来，不住地想（就是这家伙没错！）。

「千寿在哪里？」

「什么，千寿？」

「不要装傻！就是你们昨天想抓定的小童，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说！」

「我，我不知道啊！」

看到犬王喊叫着的下流脸孔，诸兄挥拳猛揍。

「说！给我说！」

不知道揍了多少下。

「哇！痛、痛痛痛！救、救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要说谎了！快点招供吧！趁还没被打死之前快说吧！」

「救，救命啊！！」

大王哭喊的同时，以藏阻止了诸兄。

「看样子这家伙直的不知情。我们调查下一个人吧。」

「不可能的！就是他，就是他不会错！」

「好了好了，看样子是在气头上。喂，胡子大哥。」

「嗯。」

「好了好了，大爷，就算把这家伙打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两人合力把诸兄从犬王身上拉开，在以藏跟赖直的努力劝说下，诸兄的情绪才总算恢复平稳。找到犬若时又同样激动地像忘了自我，诸兄对这样不会控制情绪的自己的感到心情很低落。

「对不起，我真是糟糕。只要一想起千寿，就没办法保持冷静。」

「我们很了解你焦虑的心情。」

赖直拍拍他的肩膀说，以藏也插嘴道。

「有我们两个负责让你冷静，大爷您就尽情地发泄情绪吧。」

「对不住哪。」

诸兄的眼眶中不禁泛出了泪水。

在市集的店铺中找到了老鸨，要逼问她事情的时候，她却不要脸地说。

「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的话就拿钱来。」

这话让诸兄马上拔出了太刀。

「好了好了好了。」

如果没有以藏他们阻上他的话，这个肥老鸨的头大概就会跟她的胖身体哭着分家了吧。

「既然如此。老鸨，给你个赚钱的机会。」

以藏提出了建议。

「如果能找到千寿丸，将他毫发无伤地送回大爷的家中的话，就给你十贯钱如何？」

「不，我愿意付百贯钱。」

诸兄这么说，让老鸨整张脸都呆掉了。

「啊，百贯……」

「如果砂金比较好的话也可以。只要千寿毫发无伤的回来，你要什么奖赏我都给你。」

「金、金子！」

老鸨似乎快昏了，可是马上就恢复了狡诈的眼神。

「可是，就算有再多的奖赏，也只是空口无凭。你是哪位大人什么身分，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我是六位藏人藤原诸兄。」

诸兄报上名字，赖直还补充道。

「大人是大纳言大人的长子，是皇上很信赖的极葛藏人。原本是你不能直接回答问题的高贵身分。」

「咦……真的吗？」

老鸨舔了舔嘴继续说。

「嗯，我也听说过你买布疋时用砂金付钱的事情。而且那还只是你所持金子的一半而已。很好很好，那孩子就交给我吧。」

「拜托了！」

诸兄低下头拜托着，老鸨还呵呵地笑出声来。

「啊啊，现在这举动让我放心了。对于身分低下的我低头拜托，让我对你的身分越来越怀疑，可是想要找回那孩子的心倒不像在说谎。那么，如果找到的话要带到哪里去呢？」

「东三条的大纳言宅邸。跟门卫报上我的名字就知道了，千寿的长相家里的人也都认识。」

「哇，是真的喔。」

老鸨碎碎念着，便悄悄地整了整衣服的衣摆。

刚开始找到线索回来的，是卖艺人住处的主人三藏。

「据说叫做难波的鬼八大夫这男人颇有异样。他是做人口买卖生意的，这阵子都逗留在京城，可是今天早上却急急忙忙离开的样子。」

「就是他！」

「嗯，的确有点问题。」

「昨晚夜很深的时候，他手下的人似乎才工作结束回来。听投宿的老板说，今早离开时还带着一个之前没看过的长柜子，就跟行李放在一起。」

「是可以把人放进去的柜子吗？」

「听说是可以把十四、五岁的小童放进去的大小。」

「那么，应该要追上去调查清楚。」

以藏这么说时，诸兄早已站起身。

「你知道他们的去向吗？」

「听说他们在难波江的住吉凑一带有宅邸。」

「买卖人口的人还有宅邸？」

「鬼八大夫除了做人口买卖生意外，原本就以濑户内的某个岛为根据点，干海盗的勾当。」

「海盗？就是袭击船只夺取交易商品的那种海盗吗？」

「有传言说他原本是太宰府的官员，可是不知道传言的真假。不过，倒是有听说他把掠夺来的商品跟高丽那边做交易。」

「这样的话……真是不容小觑的家伙。」

以藏叨念着，赖直也跟着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对手，派出追捕的士兵应该会比较合适吧？」

「可是要怎么报备呢，被抓走的只是小舍人童千寿丸哪。」

「不，应该能够得到皇上的许可。」

诸兄说。

「喔。」

「没想到极葛藏人居然有这样的影响力……」

看到两个人感到地互看着，诸兄开口说「不是的」，打算把事情解释清楚。

「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千寿知道的秘密，只在这里告诉你们请千万严守秘密。千寿其实是有着嵯峨天皇血缘的皇子。」

「什么？」

「……喔喔！」

「我也不能对你们两位吐露更多的秘密，但是皇上知道千寿的身分。」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并不是单纯的掳人事件啰。」

看着摸着胡须叨念着的赖直，诸兄点着头说「当然」」

「如果不是老鸨跟犬王他们所布下的陷阱的话，那就只能往觉得千寿是绊脚石而出此计谋的人身上着手了。」

「如果往被赶出如意轮寺的拓尊阿闾梨身上着手，应该也是条线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