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盖着的被褥,把白绢衬衣的衣摆翻起(敢做出这举动,是因为宗义只懂得庶民的做事方法),便开始按摩白嫩且直的脚踝。
筋骨都十分僵硬,慢慢揉搓着僵硬的筋骨,听到主子喊「好痛」,便不再用力使劲按摩。
(不过还真像女孩子的脚——)
宗义平日见惯的男人脚胫,都是肌肉贲张长着浓密腿毛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少爷的脚又白又嫩……简直就像会吸住手似的。像这么漂亮的肤质,就算是女人——即使是妓女,也很少会有这么漂亮的肌肤。)
心想,果然就是高贵人家的少爷,边从左脚慢慢按到右脚,少爷舒服地进入梦乡,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应该可以了吧。)
虽然这么想,可是总不太想要罢手,便继续按着。
听到门喀哒地发出声音,回头一瞧,刚才不知跑到哪去的稚儿,捧着碗正要进来。
「你跑去哪里了?」宗义瞪着他。「我不是拜托你照顾少爷,还给你钱了吗?」
「少爷睡着了,所以我就去做别的工作而已。」
「少骗人。」
「我才没说谎!这不是把药汤端来了?」
「太晚了。少爷已经睡了。」
「那就白费工夫啦。」
说一句就顶一句话回来的稚儿,看来年约十五、六岁,虽是少年但涂着口红,散发出的风情颇有特种行业女子的味道,想必除了做寺樫的杂役外,也像风麈女般穿梭在男人之间吧。
稚儿瞄着还在按摩主人腿部的宗义,把送来的碗放在房间角落的小桌上,确认油灯里的油量再把灯心调整好,就走到宗义身边弯下身。
「你打算熬夜吗?」
「啊,不。差不多可以了。」
「真是位漂亮的少主,连女人都很难比得上。」
「是啊。」
「怎么,你暗恋他啊?」
「……什么?」
看着惊讶得发出声来的宗义,仔细一瞧应该超过十六岁的稚儿,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贴了过来小声地说:「鬼怪虽然喜欢高贵的美人,但美人儿却流水无意。如果用这里硬上的话,可就断了后路啦。」悄声说着话的稚儿,突然就伸手握住宗义的裤裆前。「哎呀?哎呀,真奇怪……啊啊,胀起来了胀起来了。」
「你要干么!」宗义瞪着他。
「为了不让你偷袭主子,就让我这年轻僧人用熟练的法道,替你解决烦恼吧。」
「放手!」宗义怒斥,可是被熟练技巧挑起的情欲,蓄势待发的感觉已经难以收回。「不能在这里做。」
「我知道啦。快,往这走。」
带着宗义走出坊外,就在虫声吵嚷的树荫下合为一体。
「啊啊,啊啊,你啊,还满习惯拥抱稚儿嘛。」
「以前曾经有过一次经验。」
「是吗?」
「被他画了妆的长相骗进去,他哭着说会挨妈妈桑的揍,拜托我至少看在钱的分上让他服务,可是我觉得还是女人比较好。」
「我的这里不好吗?」
「这么做的时候是还不错,但是抱起来还是有胸部的女人舒服。」
「真是的,还桃剔。」
「呜,太紧了,放松一些。」
「哈,快点放出来吧。嘿,嘿,嘿。」
「不,不要乱来啊,呜,啊!」
……办完事后回到坊中,本以为已经睡熟的主子醒了过来——似乎是发烧让他睡得不安稳。
送上药汤,主子说脚还是会痛,便像刚才那样帮主子摩擦按摩。
可是……按摩着主子柔软的脚踝时,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出刚才与小僧人行房的画面,怎么样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更糟的是,少爷还说:「这里舒服多了。再上面一点。」
伤脑筋!
「您的膝盖会疼吗?」
「嗯。膝盖会,还有大腿周围也是。」
「……这样啊。」
按摩到膝盖倒还好,但手要再往上移动可就有些忌讳了。替重要的少爷按摩腿部却因此勃起,这是很严重的违背礼数,说道歉也没有用的事。
……透过远房伯母的引荐,来到中纳言邸第工作,自从知道少爷的存在以来,不知多少次远远地看着少爷的身影,总不禁为少爷风姿凛凛又聪敏的高贵模样发出赞叹。
直到能够稍微接近少爷身边看的时候,心中总感叹着少爷真是名副其实的明眸皓齿(真不愧是血统高贵的人,从长相看就如此与众不同),于是暗自下定决心,若要自己全心奉献粉身碎骨服侍的对象,那一定要是这位少爷。
当自己去找担任侍女的伯母商量时,伯母却告诉宗义:如果你能够忍受少爷不管怎么骂你的话,我就推荐你。
「总之是个非常难相处的公子,前阵子啊,负责服侍他的八太丸被责备说「竟然做出僭越的事」,就被遣到河内庄了。如果你能够接下八太丸的工作,其他的家仆肯定会松一口气。」
「喔,那就拜托您了!那些被遣走的人,肯定是因为不够尊敬少爷,才招致那样的结果。像那样风姿凛凛又美丽的公子,我一定会像侍奉天仙般努力工作。
听过伯母的吩咐,宗义打算说到做到,全心全力地侍奉少爷;不过,自己最严重的缺点就在于那张连狗看到都会怕的恐怖长相,原担心少爷会排挤,不料他却颇为欣货,称赞那是「除魔的鬼瓦」……能够侍奉漂亮的主人,正要展开幸福产生涯的此刻——
(竟然发生这种事,不要整我了!可恶,都是那个淫乱的稚儿。)
「宗义、就是这附近。这边帮我搓一搓。」
少爷形状极长漂亮的手,摸着大腿附近吩咐着,宗义只能乖乖点头说「是」。
可是要按摩到膝盖以上,就得掀起裤脚……光是想起那白嫩的肌肤就感到害怕。
「小的怕您会受,受风寒,就隔着衣服替您按摩吧。」
「嗯,随你。快点动手吧。」
替少爷把衣服整理好才开始按摩,接着少爷又说「还有腰也要」,接着按摩肩膀,就在按摩着手臂的时候,少爷慢慢地进入梦乡。原本肌肤的热度也降了不少,想必是药汤产生效用了吧。
宗义判断接下来只要让少爷好好休息即可,便帮少爷盖上被子离开床边。
心想在就寝前要去小解,走到房门外时踩到在走廊睡觉的人。
「好痛!」
「搞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知道在这睡觉的是刚才的小僧人,脑中想起刚才困窘的状况,一股愤慨涌上心头,口气就非常地冷淡。
「我在睡觉啊。」
小僧人以很呕的聋音回答着,让宗义更加不关心,朝着翻身继续睡觉的稚儿屁股就是一踢。
「要睡觉去自己的房间睡,可恶!」
「这里就是我的寝室啦。」小僧人丢下这句话又补上一句:「就是这个走廊啦。」
「什么,简直就像个乞丐嘛!」
宗义不屑地笑了出来。都是这家伙,究竟还要整我到什么时候。
「嗯,就是啊。」
小僧人说着哼了一声「真是的」,说完便翻过身来,站了起来。
「要得到食物,明天一早就得要开始工作,让你做竟一点好处也没有,还要把我从睡觉的地方赶走。你这人啊,与其说你是个鬼,根本就是大厉鬼。」
恨恨地说完,就把兼做棉披与铺在地上的草席卷一卷,夹在手臂里。
「不过,之前的客人操得我三天都站不直身子,甚至还把我的饭都给吃掉,你还比他好一些啦。那个混蛋和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还什么嵯峨山的住持,给我下地狱吧。」
宗义大步追上去,拉住低头碎碎念,正要走出去的稚儿衣袖。
「那个和尚,莫非名叫拓尊?」
「是的话又怎样?」
「快告诉我!我们就是追着那家伙来的。」
「啊——哈哈。」在黑暗中抬头看着宗义的稚儿开口要求:「一百钱,想知道就付钱吧。」
「知,知道啦。」
主子交给自己的钱袋中有钱,想必少爷也不会说出不准这么做的话。
「你等等,我马上拿过来。」
正准备耍转身走进去时,小僧请求着:「算便宜十文给你,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睡在地板角落啊?」
「不,这个……」
「行不通啊,算了算了。那,一百文。」
「喔。」
取来钱袋,靠着昏暗的光线辛苦地数了百文钱交给他。
「好啦,谢谢啦。」收下钱的小僧人开口说:「的确,他说叫做拓尊。」
「是吗?那,其他还有说什么吗?」
「他自称是阿闇梨,但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阿闇梨啊。根本就是欺负乞食稚儿还抢占食物的流氓嘛。」
这次绝对不会有错了,宗义兴奋地站了起来。这可是出人意料的一条线索!
「那个男人,你记不记得他的长相是什么样子?」
「你要是再出一百文钱,我大概会想起他的长相。」
「喔,我出我出!」
「要是再加一百文,我还可以画出他的肖像画给你。」
「那就是两百文罗?好!」
看到高兴得开始数钱的宗义,小僧人说出了奇怪的话来。
「我不要钱的话,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京城啊?」
「不可能的。」
「哼,如果你答应带我去,我就告诉你。」
「我已经跟你说不可能了上。」
「好,那我就什么都不说。」
「我不是说会付钱给你吗?」
「我说我不要钱了嘛!」
「你这家伙!」
被狠狠抓住胸口拎了起来,小僧人嘿嘿笑说:「啊啊,好啊。你就一口气捏死我吧,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幸福啦。」
身高和体型看来只有十五、六岁,在月光的照射下,脸上的轮廓却看来特别老气,宗义故意做出更吓人的表情说:「就两百文钱,你这坏家伙。你只要给我画出不会出错的拓尊肖像画就够了。不然,我不但要把刚才给你的百文钱取回,我还要向寺里通报,说你是偷钱的奴才。」
「啊哈哈哈,算我输啦。」小僧人撇着头说话故作潇洒,眼神刻意不看宗义,继续说:「你赢了,我会画给你,快把我放开。」
「一定要遵守约定。」
「两百文喔。」
「好。」
讲定之俊,宗义便放开手。
「买纸需要二十文,借笔需要十文,其他的费用就拿来换肖像画。」
「刚才不是给了你一百文?」
「唉哟,还真精明。」
「精明的是谁啊?」
「我会跟早餐一起拿来。」
「喔,拜托了。」
与小僧人分开回到坊中,在还没动过的晚餐前弯下身来。从刻意分成两份的晚餐中,把给仆役吃的简单膳食吃完后,不禁开始烦恼。
少爷的那一份可以留到早上吃,可是对贵族少爷来说,放了一晚的冷饭怎么可能会吃呢……可是又不能自己吃掉。
(用或不用,都是少爷自己决定。)
替自己找到答案后,却听见老鼠喀哒喀哒的跑步声。如果把食物就这样放着,有可能会被老鼠吃掉。他也不能一整晚就一直盯着食物看。
「……没办法了。」
下定决心,站起身来。不知道小僧人还在不在的宗义,从窗口往外瞧。
小僧人在适才的地方睡着。刚才他说自己没有一个睡觉的地方,看样子是真的。
「喂。」
用脚踢踢他把他叫醒,指示他「过来」。
小僧人一脸纳闷地东瞧西看,跟着走进房内。
「吃吧!」把剩下的餐点递给他。
「咦?」
「放到早上会被老鼠吃,不如施舍给你还比较好一点。」
「你不能吃掉吗?」
听到吞了吞口水,喉头发出声响的小僧人这么说,宗义严肃地回答:「主子的膳食我如果吃掉就是偷吃,但给你就可以算是布施,给老鼠吃掉只是肥了害虫……赶快吃一吃就滚出去吧。」
「你还真是个鬼面菩萨哪。」
他表情认真地道谢着,让宗义苦笑地说:「安静点吃吧。我要去睡了。吃完记得把灯给熄了。」
「好。」嘴里塞满事物边咬边回答,小僧人又说:「肖像画少算一百文给你。虽然我很想不算你钱,可是那样的话,我的日子就过不下去啦。」
「这样啊。」宗义说着便把放在少爷床脚边的席子展开,脱下外衣,躺在席子和木枕及旧棉被中。
「你在那边睡觉啊?」
听到小僧人惊讶的声音问着,心里虽想着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是的。」
宗义可从没想过,要和高贵的主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隔天,小僧人按照约定,带着画在纸上的男性僧侣肖像画过来。他的特征就是剃光的头顶像柿子屁股般尖尖地,眼神鼻子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神色,长相就是一副会抢强夺他人寺庙的模样。
少爷非常高兴地说:「就用这幅画做线索来搜寻拓尊吧。」
但身子还是发着些许烧。
「找人的事就交给小的跟小僧人去进行吧。」宗义说着便行了个礼,两人一起出门。
「找到他的话要怎么办啊?」
「要调查看看,他有没有把叫做千寿丸的人抓走。」
「咦?不是只要找到他就好了喔。」
「总之不先找到他,也没有办法质问他。」
「我说啊,随便把人抓走这事,如果被逮到可是大罪一条吧?如果直接问他「你有没有抓人?」,他一定会否认说「没有」吧?」
「当然,如果他不肯吐实,就得想法子让他开口。」
「虽然如此……不过,等等,得要用点脑筋才行。」
「用脑筋?」
「我有盘算过。你就只要安静地做出恐怖的表情就好。」
「嗯,好。」
「需要一点钱来打发,你有没有呢?」
「五十文左右应该还够。」
「那,等我说的时候就拿出来。一文一文给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说到这,那个千寿丸是什么样的孩子啊?大概几岁?这样比较好找。」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曾在如意轮寺做过稚儿,听说是个相当漂亮的孩子。」
小僧哈地哼了一声,一副很无趣的模样,喃喃说着:「什么嘛,原来还是同业啊。」
国经还发着热的身体所引发的不适,让他一整天都无聊地陷入昏沉睡眠中,直到傍晚时分,宗义回来了。
「情形如何?找到拓尊了?有没有找到千寿丸?」
「没有。」鬼瓦宗义一脸疲倦地摇摇头,重新开口道:「是有找到拓尊那家伙,可是他并不是抓走千寿丸少爷的犯人。」
「这样啊……真的吗?该不会被他骗了吧!」
「这是经过严密调查后的结果。拓尊这家伙躲在六条附近的尼姑寺,做尽了难以对少爷说出口的坏事,可是并没有查到他有做出您所讲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白跑了一趟。」
看到国经松了一口气准备放弃时,宗义些许犹豫地说:「那个破戒僧不是抓走千寿丸少爷的犯人,小的认为是件好事。」
「是吗……」
国经听着点点头,似乎已经猜中拓尊所犯下的恶行为何。
「把你调查的结果,通报给负责的官员吧。」
「小的遵命。」
「明天天一亮就回京城吧。」
「您的身体觉得如何?」
「啊啊,已经不打紧。」
虽然脚的筋骨还是会痛,可是呈报的休假只有五天,今天是第三天。调查已经有了结果,也不能在这里一直耗下去。
隔天早晨天一亮,等天色露出鱼肚白就离开客房。
空着手走在归途上觉得有些心虚,只好安慰自己(在那里没有找到千寿丸,应该是件幸运的事情啊,拼命策动着马(今天以内一定要抵达),就在走了十里左右(约七公里)的地方,听到身后的宗义发出惊讶的声音,回头看了过去。
「怎么啦?」
「现在追过来的旅人,是与福寺的小僧人。」
「咦?是画下拓尊肖像画的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