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n we were yo——伽音

一样的顶楼，一样的天空，若王子俊树躺在地上，悠悠的望着今天只有被厚重的灰色云层遮盖住的天空。

他顺手捻熄了烟，随手往角落丢去。

「真一，你这傻子……」若王子俊树低声念着。

「超级大傻瓜……」

明明想要忘记他的，谁知道对于田宫真一的思念却莫名其妙的加深了。

胸口的那份鼓噪，没有一刻停止过。

每当看到真一刻意隐藏情绪的脸，他就特别焦躁。因为他看得出来真一淡漠面具下所戴着的实质情感，因为他还是爱着他，一直都是。

不管占有了多少女性的肉体，他终究无法忘怀自己所爱的他。

愈是追求肉体上的刺激，最后换来的只有空虚跟焦躁。

俊树爱着真一，他想知道真一所有的一切，但是他却选择封闭自己，并且从俊树身边离开。

他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不应该变成这样的，田宫真一。」

他用颤抖的声音淡淡说着。

一句话，包含了所有的情绪。

低声的呢喃随着微风吹拂，却永远也无法传达到田宫真一的耳中。

视线模糊了，这段日子的忍耐终于让他溃堤。视线中的温热中于溢出了眼眶，然后再也停不住。

开始自责，自己不应该如此残酷的对待他。就因为田宫真一突然的转变让他心急了，他才会变成现在如此的残酷。

找女人发泄不是报复真一的无情，而是对自己的惩罚。日趋沉重的自责与空虚感已经快要让俊树喘不过气。

「我想……现在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回到从前了，真一。」

全国钢琴大赛，真一得了冠军。

因为近日的情感只能靠着琴声发泄，那种永无止境的悲哀情绪替他加了不少分。

观众席的所有观众都站起来为他绝妙的琴技喝采；连评审席上知名的法国钢琴家也在真一琴声结束的那一霎那，站起身来大声喝采。

真一脸上带着笑，对着所有人深深地一鞠躬。

但是笑意到达不了心里，他反而觉得很沉重，用这中心情去得冠军，他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而回到学校以后，到处都有人在夸奖的的琴技出神入化，但是他最后也只是带着不到心底地笑意，制式化的回应着大家。

回到座位上，用着馀光偷瞄着俊树，俊树却一直盯着真一看。

真一不自在的拿出原文书继续阅读，借由此来逃避他不想面对的。

家里的状况也愈来愈糟，父母争吵的状况也愈演愈烈，甚至有时候父母都不在家，不知道跑去哪里。

每天回去的家只是一片漆黑，心里对于情感的事情愈来愈麻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不见任何变化。

现在的田宫真一，已经快要找不到任何一个让他可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俊树。」他低声呢喃，轻轻道着许久没说出口的名字。

现在的他，连哭泣的感觉都遗失了，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

现在，什么都好累。

「若王子……俊树。」他低深呢喃，声音随着四周的黑暗一同被吞噬。

「你听说了吗？田宫他好像要出国留学了！」

俊树翘了早上的课，下午就乖乖待在教室，但是在嘈杂的教室里面，这句话特别传入他的耳中。

原本漫不经心拖着下巴发呆的俊树在那一瞬间因为惊讶而轻颤了一下。

他坐直身子，继续听着谈论。

「真的假的？这么突然？！」某个女同学提高音量继续谈论着。

「对啊对啊，上次全国钢琴比赛的时候好像被一个法国来的钢琴家相中的样子。」

「欸——好厉害喔！田宫同学虽然突然变得很难相处，可是上次听有去看比赛的同学说，田宫同学弹琴的样子真的好帅好优雅耶！」

「真的吗？好想看喔！田宫同学他虽然冷淡又孤僻，但其实他长得真的很帅耶。」

「呀——！你也这么认为吗？！」

「可是每次想跟他搭话他都不理人……」

听到这边，俊树握紧了拳头，突然站了起来往那群正在讨论的女生走去。

其中有个女生看到俊树一脸阴沉地走来，瞬间刷白了脸噤了声。

「若、若王子同学……」

俊树眉头深锁，脸上附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消息从哪听来的？」若王子沉声问着。

那群女同学瞬间安静了下来。

「从哪听来的？」俊树又再次不耐烦地问了一声。

「教、教职员室的老师都在谈论啊……」一个女生颤抖着回答。

自从若王子变成极度不良以后，大家都变得很害怕他，这样的转变，从万人迷跌落至极端不良的学生，没有人懂为什么。

俊树眉头还是深锁着。

「而且老师说，早上有个什么法国的名钢琴家希望田宫同学能跟他一起去法国当他的学生之类的……」

听到这里，俊树睁大的双眼，回头望着真一的座位。

他没看到真一的书包以及每次都会摆桌上的外文书籍。

下一瞬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沉重的现实。

「真一呢？他还在学校吗？！」他立刻回头问着这群女生，刚才阴沉的脸马上消失，却换上了焦急的表情。

女生们互看了一眼。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往音乐教室那边走去了。」一个女生回想起来立刻说道。

俊树听完立刻往教室外面冲了出去。

他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听到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因为他下意识地发觉，如果这次不再见他——

——或许，就永远就见不到了。

他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他，他想知道真一再次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原因！

而且、而且，自己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

他爱着他，一直都是，没有改变。

他想要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对他诉说着他自己的心意。

拜托，拜托，请你一定要在！

田宫真一，你不可以这样就走了！

俊树快速地跑到教职员室，从窗外确认真一是否在里面，但是里面只有零散几位教师在座位上，他啧了一声，便开始在学校里寻找他的身影。他跑到真一常常去的音乐教室，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俊树比刚才更加着急，心中不断涌现出让他痛苦的物质，并占满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几乎快要让他泛泪的痛楚，他紧咬着牙忍着。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掉头往另一边跑去。

「真一！」他重重打开了保健室的门，立刻对着里面大吼。

真一在里面，他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且有点恍然的望着窗外。

他坐在当时他们发生第一次关系的时候的那个床上。

俊树促起眉头，心中的那份痛楚似乎又更加扩大。

真一没有回头看俊树，像是刻意无视于他的存在。俊树查觉到这点，垂下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愤怒，而是过度溢满的悲痛。

他知道，真一跟自己一样，从来、从来就没有放下对方。

12.

阳光洒在真一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娇弱，加上他纤细的身躯，彷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立刻溃散。

俊树艰难地踏出步伐，朝真一那边前进。真一发现了逐渐接近自己的步伐，轻轻的阖上了双眼，迎接着重窗外轻轻吹进来的风。

「呐，俊树，谢谢你。」真一轻声说着。

俊树定住了，离可以碰触到真一三步的距离。

「真一……」他艰难的开口，低声唤着他朝思暮想，并且深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俊树你没有错，都是我……我自己一个人造成的。」真一没有回头，所以俊树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所以你该停止这些荒谬的举动了，千万不要跟我一样把真正自己藏起来。」

原本垂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因为一堆复杂的情感混杂在一起，让俊树握拳的双手颤抖的比刚才更加厉害。

「我啊——现在已经没办法爱人了，应该是说，目前为止没办法。」

讲到这里，真一停顿住了，肩膀有点颤抖。

「因为我们家很丑陋，非常丑陋，每天看着父母互相猜疑、互相动怒，我不禁在想——如果不相爱，当初为什么还要在一起，要一起组成一个家，还要生下我。这些疑惑以及那个丑陋的家，就这样深深的刻在心中了，爱这种东西，太廉价了啊。」

每一字每一句，也重重的刻在了俊树的心坎哩，那是一种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的极度痛楚，几乎让他窒息。

「当初如果相爱，但是久了还是会变质吧，就跟我的父母亲一样。如果我跟俊树你也变成这样，我宁愿就此打住，再度把自己关起来。」

俊树紧紧咬住自己的牙关，静静听着真一的话，但是他其实非常激动，像是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

「不是！才不是这样！」俊树终于把忍住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你不是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会——」

「俊树，谢谢你，已经够了。」

正想要推翻的俊树硬生生被真一打断。

他睁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真一纤细的背影。

那个原本最熟悉的美丽背影，现在却感觉离他好远、好陌生……

「对不起。」

从头到尾真一都没有看俊树的脸，彷如微风的轻声呢喃就这样传入了俊树的耳膜。

那一瞬间，有东西崩塌了。

俊树胸口的痛楚变成了脓疮，并且转化成了泪水，非常不搭调的溢出了眼眶。

无情的潸然烙下。

温热模糊了视野，俊树无法看清前方，只是呆然的矗在原地，然后全身不住地颤抖。

真一也哭了，打从一开始听到俊树的呼喊就哭了。

所以他没有转头，他只希望俊树能够忘记他，所以表现的才会如此薄情。

但是真一也一样十分的痛楚，疼痛到几乎要失去意识般。

泪水已经爬了满脸，沾湿了衬衫领口。微风吹进保健室，轻轻拂过真一的脸，让他感到十分冰凉。

在心里面到了无数次的歉，然后狠心割舍掉对于若王子俊树的情感。

对不起，都是自己太过于胆小。

未来什么的，深怕会变成跟父母一样的结果。

是自己太过于软弱，对不起，俊树。

这时真一擦乾泪水，迅速地起身，缓缓走到俊树面前。俊树用力的擦乾泪水看着真一，眉头紧紧蹙着。

微风再次吹了进来，然后抚动了两了的发梢，但因为面对着阳光，让俊树觉得有些太过耀眼。

外头树叶的沙沙声响起，音量有些大。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真一低声说着什么，俊树还来不及反应。

正当他猛然回过神，真一已经快速离开了保健室。

刚才——

疼痛感刺破了俊树的胸膛，终于让他把持不住。

他无力的颓然跌坐在地，微风力道稍稍加强，让窗外树叶的声音依然响亮。

「啊……」

泪水已经止不住了，他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痛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俊树颓然的垂着地，然后发泄着自己不知是否能发泄出去的悲痛。

真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他紧紧揪着自己的领口。

没想到已经下定决心割舍掉情感的自己，竟然还能感受到如此的苦痛。

「唔，呜呜呜、……」

真一停在无人的中庭，无力的倚着长廊的柱子，低声哭着。

无法抑止住内心的彭湃情感，就这样转换成泪水溢出。

阳光很刺眼，微风也抚上树梢发出响亮的沙沙声。

但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在也无法看到眼前美丽的光景。

像是滚烫的开水，泪水灼伤刺痛了他们两个人的双眼，无止境的滴落。

最后，现实残酷的占了上风。

世界上并没有存在着像王子公主那样美满的结局。

之后若王子俊树慢慢疗伤，慢慢的让自己回复成以前的自己。

同班级的同学们也发现了他的改变，也逐渐恢复了对于若王子俊树以往的信任，当初的人气也慢慢回复。虽然大家心中对于不良的他还是有点疙瘩，但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大家还是愿意去接受他。

胸口的痛楚依然存在，但随着日子过去，也没有当初那么无法忍受。

偶尔经过保健室门口的时候，看到在角落的那张床，虽然心脏还是会有种异样的感觉，但俊树还是选择用微笑来带过这些回忆。

田宫真一按照计划去法国学习音乐，他把所有心力都专注于音乐上，然后心信自己的伤口会随着时间愈合。

虽然必定会留下难看的疤痕，但至少不会痛了。

偶尔还是会想到那个人的脸，但是他不再像当初软弱的自己只会一昧的逃避，反而在他武装的冰冷面具下，自己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还会因为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扬起淡淡的笑容。

虽然苦痛占了大部分，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必须向前走的。

世界依然在转动，不会因为自己的创伤而有所改变。

偶尔他们会抬头看着天空，然后发呆。

对方都跟自己一样活在这片天空下，看着同样的天空，只是不知道有多远的距离。

虽然这是几亿分之一的机会，但是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还是会再相遇。虽然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变化、会对自己说什么话，但是他们都下了同样的一个决定。

要用笑容去面对那个可能的重逢。

微风吹拂过俊树的脸，老师在台上努力的讲课，但是他却无心去听。

他随着微风望着窗外，树叶的声音依然响亮——

他想到了他们痛苦分离的那天也是一样的晴朗，像是要为自己打气一般，俊树的嘴角微微扬起。

『对不起，俊树，请你一定要记得，我曾经真的很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