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男孩 下——痴展

“你不走哇！”吴球凑近小西耳边恶作剧一般大喊一声。

小西则半点没被惊倒，“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原来，今天TMD应邀到“前世”酒吧跨年。阿脉阿梯和小D都热烈邀请小西过去。而且，在“前世”工作的闫途也强烈建议小西去放松一下。本来，小西还推脱说要复习没时间，结果终究被闫途说动了。于是，小D总结小西的“重色轻友”品质已然初露端倪。

教室里走的只剩下小西一个。手机响起。小西以为是阿脉到了，一看来显却是陆叹的号码。

“喂？”

“小西，你方便帮我把书拿到三宿去吗？我有点事情回不去教室了。”

“嗯——”小西考虑了一下时间，“没问题。”

于是，小西利落的把东西收拾好，带着两个书包，骑单车去三宿。对物理学院的几个宿舍都较为熟悉，小西也没敲门，就推开陆叹宿舍的门，没看到陆叹，倒是看到屋子里挤满了脱得光光的男生。

“小西！”吴球兴奋的大叫，“快来加入我们的脱光跨年之夜吧！”

“不了。”小西保持目光向上，把书包交到吴球手中，“这是陆叹的书包。”

一听到“陆叹”，有几个人就朝小西问：“老大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小西大声回过去，然后转身离开了，还听得到刚才的几个男生说：“好期待老大的胴体啊！”

赶到校门口，把自行车锁进车棚里，刚好阿脉和阿梯也就到了。

阿脉身后坐着带着墨镜的小D，小西自然就到阿梯的摩托上面了。

两辆摩托并列行驶在拥挤的马路上。

毒舌阿梯大声说：“在别人看来，我们是不是像载着两只小受！”

没人搭理他。

小西和小D两人聊着天。既然小D这么夸张的戴着一副蛤蟆镜，小西就只好配合的问问他为啥大晚上的还戴墨镜。

“没啥！”小D淡定的说，“我就是想证明——我——脸——小！”

来到“前世”，已经是十一点了。纵使“前世”的隔音效果再好，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也关不住各种欢闹的喊叫。

阿脉一行没有进入大厅，而是直接去了化妆间。

“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跨年嘉宾哦。”小D不无得意的对小西吹嘘，“酒吧前些天打的跨年夜广告都提到我们了。就像电视台在推广跨年晚会时说请来某某明星一样。”

接着，小西无聊的看着三个人化妆。还听得到不愿化妆的阿梯在发牢骚。

TMD等着上台。闫途流窜进化妆间，把小西领到大堂安排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还给小西拿了一杯果汁。

台上已经有人在卖力表演中。是一组身材火爆穿着简单的猛男在跳舞。小西看了之后，觉得还不错。

坐了一会儿之后，有人过来搭讪。

小西一看，是小D公司的那个摄影师。

摄影师还领着两个朋友，看起来也像搞摄影的。

“就是他。”摄影师对朋友说，“我发现的！很不错的素材！”

“确实不错，这脸，可塑性强！”

“这腰，哎，你转个身，我看看背后——嗯，适合拍牛仔裤广告！”

三个摄影师相互聊着天，把小西当成了一件鉴赏的工艺品，不住的发掘着可用之处。

小西倒是没觉得不自在，就像个专业模特一样，立在那里，任他们品鉴了一会儿。

摄影师们围着小西聊了十分钟，然后做心满意足状离开。TMD的节目刚好开始。

小D的造型十分“可口”，日系甜美风格，声音倒是没多少变化。

唱的是一首小西没听过的歌，但直觉中认为应该是阿脉作曲的，激荡的音符中带着飘渺意味，不流于俗套。

隐约中，小西听到远处的摄影师们说：“他们是公司新人，情人节要推新专辑！”

这么快就写出一专辑的新歌！小西不禁为阿脉的才华折服。

“想什么呐？”闫途来到小西身边，“一会儿我还有安排呐！”

第四十五瓶

刚刚，闫途拿给小西的果汁里面，含有红酒。

果汁被小西喝光了。空明的玻璃杯立在圆木桌上，杯壁折射出棚顶流转的灯光，镀上一层梦靥的味道。小西看着看着，渐渐发呆，沉入睡梦中。

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小西睁开双眼，看到身下的被子鼓起两顶帐篷，一顶大帐篷，还有一顶更大的帐篷。稍稍偏过头，看到一张男孩睡着的脸，浅可乐色的皮肤，浓黑的眉毛。

此时，男孩懒洋洋的睁开双眼，看着打量自己的小西，嘴角挂出一抹朝阳般和煦的微笑，“你醒啦。”

小西的下巴缓缓动了动，片刻后问道：“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闫途瞬间睁大双眼，才发现小西的眼神有些异样，不像在开玩笑。闫途纵使少年老成、经历颇多，也不免被这突然的状况吓了一跳。“你不会又失忆了吧？”

小西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穿着睡觉时的半袖T恤和运动短裤。脑袋动了动，看到挂在衣架上的牛仔裤，伸手摘下来，穿在身上。动作并不显得慌乱。

闫途一时错愕。竟有些辨不清真相了。明明记得小西上次失忆的时候表现得很慌张窘迫，可是如今，竟有些淡然从容，难道失忆得习惯了？然而，看小西的样子又真的不像在开玩笑。小西很少开玩笑的。

“小西你到底是怎么了？”闫途心中竟然生出些许恐惧。恐惧什么？怕小西忘了自己吗？

“没什么。我可能是起床起得猛了一些，脑袋突然有点空。一时记不起你了。”

“只是一时？你经常这样吗？”

“不是经常。但有过几次。可能是醒得突然，大脑缺氧了吧。”小西淡淡的说道，一边弄牛仔裤上的纽扣，之后安慰闫途道：“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小西说着，已经往外面走了，似乎对房间布置并不陌生。

“喂——”闫途叫了一声，“你还记得这是你的家？”

“嗯。”小西低低应了一声，就走进客厅了。剩下闫途僵在床上——小西记得房子却不记得自己！

眼看着被子上的大帐篷一点点塌了下去。

闫途哪里还睡得着？！已然变成了眼睛会动的雕像，倒在床上，耳朵也变得异常灵敏，听到小西在卫生间里洗脸刷牙发出的声音，走路发出的轻轻步子声，在厨房里摆弄厨具发出的清脆碰撞声。之后，煮面的香气飘散开来，钻进闫途高挺的鼻子里。

小西在客厅里叫道：“来吃早饭吧！”

闫途还赖在床上，四肢勾着棉被，像只可怜的大狗，委屈的发问，“现在记起我没？”

“记起来了。”

“我叫什么？”

“闫途啊。”

小西刚回答完，就听到自己的卧室里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赶紧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兴奋的闫途直接从床上蹦到了地上。

小西放下心来，轻声道：“来吃饭吧——呃——还是先把裤子穿上。”

闫途胡乱把衣服挂在身上，就冲到了客厅的小圆桌前，看到桌子上放着两碗煮面。

小西把一碗推到闫途面前，稍稍抱歉道：“我不会做别的。”

“这就很好。”闫途丝毫不客气，拿过筷子，就开始扒面。食欲像一头雄狮被唤醒了。闫途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特别饿，特别特别空虚，简直想把瓷碗也一起吃掉。

把自己的一份吃光之后。闫途开始觊觎小西碗里的面。

小西胃口也好哇，只是吃饭慢吞吞，还剩下大半碗，只能任由闫途的筷子霸道的插过来。

两个人的筷子穿插交错。吃到最后，碗里还剩下两粒面渣。闫途和小西颇有默契的一人夹住一颗送入口中。

闫途吃饱了，肚子充实了，心里也稍稍踏实一点，只是仍旧盯着小西看，怕他突然再一不小心失忆掉。

“你刚刚是怎么想起我的？”

“来到厨房后，就想起你了。记得你给我做过吃的。”

“噢。”闫途点头，实则在腹诽：看来人身上最忠诚的部分果然是胃！可是，闫途还有一点儿疑问，“你刚才不记得我，怎么就任由我还躺在你的床上。”

“看你不像坏人啊。”

“我不像坏人吗？”闫途恨不得找个镜子来仔细看看自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小西的声音里有些许迟疑，最后还是坦白的说出来：“还有就是，看着你觉得——觉得——很投缘吧。虽然一时记不起我们之间的过往。”

“缘？”闫途再次兴奋起来，“我喜欢‘缘’这种东西。有缘，就算将来你再失忆，我也不怕了。”

两个人都把毛茸茸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寻常。彼此都有些许窘迫。

小西先站起身，“我该上学去了。”

“好。我们一块下去。你先等我一分钟。”说完，闫途就快速把桌上的碗筷收拾起来风一样刮进厨房哗啦啦冲洗一新。

“好啦。”闫途从厨房中走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刚刚擦干的大手掌被冷水激得稍稍泛起粉红色。

两个人出了家门，走在楼梯里。刚才不寻常的气氛并没完全缓和。彼此都很沉默。小西偶尔抬起头去看闫途，发现他只是在傻呵呵的笑。

楼门口的车棚里停着闫途的摩托车。昨天，小西在酒吧里睡着了，是被闫途载回来的。而闫途本来计划的浪漫安排，昨天都没用上，洗洗就睡了。

“我载你。”闫途拍拍自己的摩托车，示意小西骑上来。

小西摇摇头，“我还是骑单车吧，省得回来时候要坐公车。”

闫途想了想自己今天的日程安排，确实没时间接小西返程，就没再坚持。只是行到大路上时，闫途把摩托车开得很慢，和小西肩并肩而行。

经常有骑飞车的人群经过，把闫途赶到一边去。等车群一过，闫途立刻又哈巴狗一样回到小西身边。还是不说话，依旧傻呵呵的笑。

在校门口告别。小西拐入校园。今天是元旦假日，课程也已经结束，小西直接去的自习室。

时间尚早，只有陆叹坐在自习室里，见小西来了，笑着说声“早。”

“早。”小西来到陆叹旁边的座位上，才发现陆叹的左侧脸上有一块淤青。

淤青很明显，放在别人脸上，一定会显得破败。而陆叹的表情却依旧自然镇定。但，淤青还是很明显！

“怎么了？”小西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心。

陆叹笑了笑，脸部肌肉带动淤青也跟着动了动。“昨天，和人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动手了。”

“在体育场吗？”

“嗯。”

“昨天，你妈妈来过，我让她去体育场找你，她看到了吗？”

“应该没有。我昨天也没有回家。省得她担心。”

对于陆叹，小西还是比较亲近的，想为他分担一分烦恼，“为什么打起来的？我能知道吗？”

陆叹直视着小西，目光灼灼，“因为一点误会。”

误会？和自己有关吗？小西觉得陆叹的目光有些怪异。

闫途叹口气道：“好吧。本来也没想刻意瞒着你。我昨天和列风打起来了。”

“因为球赛，还是因为——我？”最后一个“我”没有出口，但陆叹已然会意的点了点头。“他误会我们两个在谈恋爱。小西，你是喜欢男生的吗？”

小西没有直接回答陆叹。因为这个问题既尴尬又不重要。小西更关心的是这两个男生因为自己而受到了伤害。小西心里有愧疚，无论是对陆叹，还是对列风。当然，对陆叹更多一些。

小西说：“对不起。”

“没关系。而且不怨你。列风那小子太别扭了。话不说清楚，又偏执。”

“他也受伤了吧？”

“嗯。比我惨多了。后来，我让着他骑到我身上。才捱了这一拳。”陆叹说着抽抽嘴角，牵动那块淤青滑稽的动了动。

最后，陆叹总结道：“事情就是这样。我打算对别人就说是练单杠时摔的。你也不必解释。我作为你哥哥，替你打一架天经地义。事实上，我一直都幻想能帮弟弟打一仗呢！”

听到这，小西不禁笑了一下。知道陆叹是为缓和气氛，却也应是真心。

中午的时候，小西找到列风的自习室，当然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避免以后再有不愉快发生。

出乎意料的是，列风在和自习王子一起上自习。列风倒没说什么呢，自习王子先开起了“机关枪”。

小西早就意识到自习王子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满了，今日，听到自习王子借题发挥，倒也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自习王子口齿那么利索，稀里哗啦越说越多，把小西都快听得睡着了。

最后，还是列风说了一句：“我只是想出出气，已经不喜欢你了，以后也不会再找麻烦。”

这句话对小西来说很有用。于是，小西把自习王子那些话都放在原地，只是把列风这句话带走了。

小西口袋里本来揣了一瓶跌打药水，还有一瓶给陆叹了，这一瓶是打算给列风的。后来转念一想，还是断得干净利落些的好，小西就没有拿出来。况且，列风说完那句话之后，脸上也是一副决绝的表情。

也好。看到列风的态度，小西反而很放心。

新年的第一天即将过去。晚上爸爸来电话说在外地，要过几天才回来。小西倒也没有——太挂念。

爸爸问到小西的感情问题。

小西说还没有谈恋爱。

爸爸没再深入，只是在电话那端笑了笑，旋即又皱皱眉。那天在小西楼下看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看来，小儿子确实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了。

第四十六瓶

陆先生走下飞机时，已经是夜里的九点过一刻。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期间，抽时间去了趟小城。

每一次去小城，他都有个奇怪的想法：自己还能记得多少过去？

如果当初的那个人还在世上，再来到自己身边，自己会怎么样？还会爱得那么投入？还会爱得那么拼劲全力吗？

思考的结果是——自嘲的笑笑。自己居然还是那么无法自拔、不可救药！不到他放弃，自己绝不放弃！

经历过那般波折与生离死别，怨恨过世上的一切。如今，那份固执的爱恋却如同石块，没在时间的洪流里溶解丝毫。也许，正是因为这份爱没有完成，所以，留下一切可能与幻想。

每当踩到小城的土壤，坚硬的内心就会瞬间柔软成一片。世事如膏粉，让人的思想慢慢坚硬老化。可是，一踏入年轻时候待过的地方，就会觉得自己容光焕发，所有烂漫的想象都回到了春季。相信小城里留有他的味道，留有他的一根头发、一颗纽扣。只要闭上眼，认真去体味，就一定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存在感。

在小城的大部分时间，陆先生都会待在墓地，与一块石碑聊天。那个时候，整个人成了爱唠叨个没完的小伙子，思绪漫天飞。不愿离开。而这份沉耽，导致的结果就是此后需要一段时间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