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三滥?”轩辕天晨微眯了双眸,仔细打量了打量对面的人,猛然间发现这人窄窄的袖管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么便低低的咒骂了一声。
“被你们拦了去路的人。”喜子也没想到这群怎么看起来都是活不起了才占山为王的农民中间竟然夹了个江湖人,立刻敛了脸上的笑容,一张帅气的小脸沉了沉,同时在暗中加了几分小心。
“被拦了去路的人怎会想要抢我的山头?”
“你的山头?”喜子歪歪脑袋,抬了下额指了指立在一边的中年人,“可是他说他是管事的。”
“他是管事的,可这山头是我的。”山羊胡细小的眼睛越过喜子,落在给十几个人共同环护了的马车上。骑在马背上的少年虽然年纪轻轻,但怎么看都是习武之人,而且功夫不低。车厢四周站立的那四名青年女子各个面容俏丽,举止大方,却也不是好惹的人。尤其看似漫不经心的站位却恰恰拦了四周人的攻击,把那车厢护得跟铁桶一般。抛开他们不说,自己面前立的这青年虽也是年纪轻轻,一举一动间却已隐隐有了江湖顶尖高手的风范……这样的一群人护着的又会是何人?
“既然这山头是你的,那就是说要和你说了?”喜子依旧抱了肩膀,再开口时沉了的脸上忽又有了笑意,“那大爷就再说一遍,大爷看上你的地盘了。怎么着?是你自己给大爷腾地方还是要大爷动手啊?”
“哼,想要我的地盘,你也得露点真本事。”话未说完,山羊胡便身形一闪,眨眼就到了喜子身前,同时早已加了内力的双手并在一起向喜子的胸口狠狠拍去。
喜子面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早有了防范,还未等山羊胡欺进,身形一晃在侧身闪过双掌的同时,重心侧移,抬了左腿往山羊胡的下腹踹过去。
山羊胡本有偷袭的意味在里面,见偷袭不成,对方的脚又到了忙后撤了一步闪身躲过喜子的一脚。喜子见他躲过自己的飞踹,上步跟身,拳头便又到了山羊胡的面门。山羊胡再退一步,闪过喜子的攻击,紧接着退后的腿又重新抬起,往喜子的小腿踢去。你来我往,两人便战在一处。
与喜子相比,山羊胡的年纪本就不占优势,加之身手虽好却也跟喜子差了一截,十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些气喘。眼看着单是一个喜子自己就对付不了,那马车边上的十几个人又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山羊胡便生了逃跑的心思。
见喜子又扑过来山羊胡便,身形一晃,飞快的向后退去。见他退了,喜子在防着他攻过来的同时脚下垫了一步向他跨过去,哪想那山羊胡早就生了退意,这一次借了躲避喜子的攻击一口气便退出几丈远,回身见喜子还未追过来,山羊胡又深深的换了口气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远处飞掠而去。
喜子本还等着他的招式,却不想这人竟然借了躲闪自己的攻击要跑,暗骂了一声飞身跃起运了轻功追过去。
山羊胡早就料到这群人必不会轻易放过他,听耳后脚步声起便知道是有人追近了。转身抬了胳膊,随着咯嘣一声轻响,一道寒光直扑喜子的左胸。喜子听弓弦轻响便觉不好,他本就是拼了全力去追山羊胡,虽见那道寒光直扑自己,因为惯性的原因想完全闪过已是不可能了,情急之下只好拼命调整身体,避过身上要害部位,然后等着那袖箭往自己身上扎。
预期的疼痛并未传来,那飞来的袖箭竟在离他肩膀不到一尺的地方骤然改变方向,斜斜的飞了出去,扎在一侧树干上。
就在喜子愣神的功夫,一道白影从他身侧掠过,伸手捉了山羊胡的脖领向后一扯,山羊胡的身体便飞起来,跌落到官道中央。
“主子,是属下无能。”喜子见水寒冷着一张小脸立在面前居高临下的盯了正在地上挣扎的山羊胡忙单膝跪侧,低了头。
水寒之后,轩辕天晨也下了车,悠闲的踱着步子来到山羊胡跟前蹲下身来低头查看,见他脸色苍白牙关紧咬,额头上直冒冷汗不由咂了咂嘴。水寒刚才拎了他的领子把他丢回来的时候显见是加了内力,不然一个习武之人,又是挥在土路上,不会给挥的这么惨。
“说吧,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拿手指戳戳躺在地上冷汗直流的山羊胡轩辕天晨问。一个武林人混迹在一群灾民间,还藏身于幕后,又是在邢州的地界若说没原因任谁都不会相信。
山羊胡被轩辕天晨问,便停止了翻滚,合了双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果然这人背后有人啊。见他这般反应,轩辕天晨更加相信自己的看法。
“你不说么?”清亮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山羊胡猛的睁开眼,抬头便撞上了一张清秀的小脸。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身上瞬间爆发的怒气却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战。
见水寒小脸如同蒙了一层寒霜一般异常冰冷,轩辕天晨也不由打了个冷战,直起身体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
“你不说么?”见山羊胡虽然打了个冷战却固执的不肯开口,水寒掩了锦袍的前摆蹲了身子,单手扣上了山羊胡的手腕。见他听见自己说话仅仅是睁了一下眼随即又闭上,眼底闪过一抹阴寒,同时扣了山羊胡手腕的手指一错,随着喀吧一声脆响,一声哀嚎惊天动地。
卸了山羊胡手腕关节的手指未停,反而顺着他的手臂向肩膀上撸过去,哀嚎连天,水寒却如同未听见一般,先后卸了山羊胡手肘和肩膀两处的关节。
“你可知这是什么手法?”水寒蹲在地上冷冷的看山羊胡脸上鼻涕眼泪混在一块,他若不暗算喜子自己也不会出手,既然逼着他出手,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什……什么手法?”山羊胡疼的几乎说不话来了,他是习武之人,从水寒下手便知不好,这种疼法绝对不是仅仅卸了关节这么简单。
“分筋错骨啊,你若不说我便用这个法子把你那边的那只胳膊,你的双腿还有你全身的关节全都卸了。若不会这手法,卸下来的关节想装回去可就难了……”
“说,我说……我全说,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山羊胡自然知道分筋错骨的厉害。诚如水寒所说若不会这手法,卸下来的关节要想重新装回去几乎不可能,而这天下会这手法的人少之又少,若真给眼前这少年卸了全身的关节自己还不如死了呢。
“好,我问你答。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来干什么?”水寒听他想说了,便收回已经扣在他另一边手腕上的手。
“我,我是镇远镖局的镖师,数月前接到指示要我混入这伙难民中,并且要取得这些人的信任,让他们听命于我。”
“谁给你的指示?镖局的人?还是其他人?”果然有问题,水寒扭头和身边立着的轩辕天晨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色接着问。
“不是……我虽是镖局的镖师,却在几年前加入了另一个组织。”
“什么组织。”
“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字叫……”
咯嘣一声轻响,山羊胡的话未说完,一道寒光便从身侧不远处一棵树茂密的枝叶间穿出,直奔躺在地上山羊胡的面门而去。
第四十一章:世外桃源
噗——的一声轻响,一只精铁包头的袖箭深深的插进了山羊胡的额头,山羊胡蜷在一起的身体骤然抽动了两下便气绝而亡。
随着那道寒光射出,树枝微颤,一道影子急速往远处遁去。
几乎是同时,水寒也飞身掠起,直奔那远去的影子,动作快的只在大多数人眼中留下了一抹残像。
“小寒。”轩辕天晨见水寒追着那道影子去了,怕他孤身一人有什么闪失,忙纵身追去。他的身后喜子也紧跟而去,几息之间,待两人追上水寒时,见他满脸懊恼的蹲在地上。他身前的草地上仰面朝天的侧着一个人,一身墨绿色短打,同样颜色的包头巾和面巾,面巾已被拉下来,露出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孔。脸上双目圆睁,突出的眼球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血线,殷红的液体正从这人的眼角,鼻孔和嘴角缓缓流出。
“死了。”看轩辕天晨和喜子追近,水寒便站起身来。从那山羊胡出现,水寒便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人身上,也才会在他暗算喜子的时候击飞了山羊胡偷袭喜子的袖箭,也才会忽略掉四周的动静。加之这人藏身在树冠中间,风吹树叶的声音掩盖掉了大部分的声响,他也因此得以藏身在树顶很长时间都未被人察觉。
“中毒?”轩辕天晨在那人身边蹲下身来查看,见那人七窍流血便问道。
“是死士。”喜子蹲下身伸手前前后后的把那具死尸搜了一遍,“任务之前牙齿里面藏了毒药,一旦被抓就直接咬碎自尽。”三卫之中也有死士,暗卫出身的喜子会知道也不足为奇。
“牙齿里面怎么藏毒?”轩辕天晨满脸疑感的问。
“把毒药灌注进骨胶或者皮胶制成的小囊里面,封住,藏于舌下或腮边。若想寻死只要咬破吞下很快便会一命呜呼。”
听喜子解释完,轩辕天晨看着地上的尸体目光闪了闪,脸上不知不觉的带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既然是死士即便活着也问不出什么,回去吧。”说完,水寒便迈了步子踩了林间树下的草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哪想到三人才从林地间穿出,还未走到官道上,那群原本截了官道的乡民便呼的一下围过来。看他们围过来,喜子忙侧身把水寒护在身后,同时警惕的注视着这一群人。
却不想这群人围到水寒他们三人面前忽然齐刷刷的跪下来,“神仙老爷……”
神仙老爷?水寒和轩辕天晨面面相觑。
“他们怕是给主子的轻功惊到了。”看眼前这群人忽然跪到了冲着水寒直磕头,喜子倒是把原因猜了个大概。武林人惯用的高来高去的轻功在这些乡民看来无疑和天上神仙腾云驾雾的本事没有两样,并因此把水寒当成是神仙也属正常。
“神仙老爷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您要是再不救我们,我们就活不下去啦……”
“救救我们吧,神仙老爷……”
呃……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看着这些跪侧在地上一边嘣嘣的磕着响头一边不住哀求的乡民,水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快起来,我们不是什么神仙老爷。”原本立在马车附近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春夏秋冬四大宫女见水寒,轩辕天晨还有喜子给这些人围在中间,忙走过来。见人群中有些人额头都磕破了,心生不忍便上前搀扶。
哪知这些乡民原本已经没有活路,迫不得已才会占山为王,今日终于见了这几个在他们眼中神通广大的神仙,怎会轻易放过。听这四个人说他们不是神仙便以为是推托之词,更不肯起身,见她们过来搀扶头反而磕的更响了,很快额头上便血呼呼的一片。
春梅他们原本是想把这些当他们是神仙的乡民扶起来,却不想适得其反,摊了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齐刷刷的看向给围在人群中间的水寒。
看着面前黑压压跪着的这百十来人水寒也是无比的郁闷。轻车简从的微服去邢州一则是想躲了钦差官驾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二则是想看看自家父皇说的民不聊生的邢州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却不想一进邢州界先是被当成肥羊劫了道,后又被当成神仙。这再走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跟在水寒身后的轩辕天晨见水寒满脸的郁闷外加不知所措,再看看原本还挡在水寒身前现在却退到他身后的喜子嘴角一扬忽然就有了主意。
猫腰从靴筒里摸了把匕首出来,按了绷簧,抽了匕首一甩手便把那匕首钉在树冠之上,然后转身看喜子,“去,给我拿回来。”
喜子也看见轩辕天晨把匕首甩到树上,正纳闷他这是干什么就听他说要自己把匕首取回来,虽然老大的不愿意但轩辕天晨毕竟是皇子的身份,也算得自己的半个主子,只好飞掠上树,拨了那匕首然后纵身跃下。
只是在他纵身跃下的同时,发觉那些原本围了水寒的乡民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神情诧异的看着自己,然后……
“神仙老爷……”
“神仙老爷救我们……”
喜子瞪大了眼睛看原本还围了水寒的人忽然呼啦啦的又全都围到自己身边双膝跪了重复磕头祈求的动作顿时傻了眼。迟疑了片刻,待看见轩辕天晨拉着水寒正往马车过去才明白怎么回事。
两次,一天之内两次被这人算计,喜子这会把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虽然离得远远的,轩辕天晨还是能听见喜子把自己的牙齿咬的咯嘣嘣的响。故意甩了匕首让喜子捡回来为的就是让这些人看见他身轻如燕的功夫,好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水寒身上移开,果不其然,见识了喜子的轻功这些人果然立刻转移了目标。
和轩辕天晨的牵灾乐祸相比,水寒虽然多多少少有些歉意,但是看看那些一个个满脸崇拜额头青肿的乡民,他还是心虚的别过头,装作没看见。
一个时辰后,喜子才口干舌燥嗓子冒烟的回来找水寒。看也不看笑嘻嘻的把水囊递给他的轩辕天晨,喜子径自从马车上取了自己的水袋猛灌了几口清水才长出了口气,然后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轩辕天晨见喜子径自从他身边过去连看都不看他,不由好笑,拨了水囊的塞子自己喝了两口。
“解决了?”水寒看看那群人还聚在一起探着头的向这边张望,微皱了眉毛。
“不把咱们当神仙了……”给水寒这么问,喜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可是……”
“大侠……”喜子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那自称李二的中年人畏畏缩缩的凑过来。
“噗——”听中年人称呼喜子大侠,轩辕天晨一口水没咽进去便直直的喷出来。
“怎么了?”水寒看喜子欲言又止的皱了眉毛,再看那中年人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便问。
“回禀主子,属下跟他们说属下不是神仙,而是是习武之人,他们总算信了,可是后来好像又把咱们当成是杀富济贫的江湖侠士了。想让属下帮着杀赃官除恶霸……”
听喜子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水寒实在忍不住搔了搔眉心,“是想让你救民于水火么?”
“是。”喜子忙单膝跪倒,低了头。看他跪了,那中年人竟然也冲着水寒双膝跪了。
“呐,你过来。”水寒歪着头想了想,冲那中年人招招手。
中年人不明所有的看着水寒,又看看单膝跪在水寒面前的喜子,见他点了点头才犹犹豫豫的凑过来。
见那中年人看着喜子的脸色行事,水寒不由扬了嘴角。
“呐,我问你。”见那中年人在喜子身边跪了就问他,“看你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世代务农的农户吧,怎么会在这里占山为王?”
“回禀大爷,我们……”
“叫公子。”喜子见水寒听李二叫他大爷嘴角一抽忙纠正李二的称呼。
“是,公子。”又窥探了一下喜子的脸李二接着说,“我们确是邢州下属扬庆县李家庄的农户,因为今年初春大旱,田地干涸不能播种,县内的大户们就借机强买强卖的收去了我们整个村子的土地。我们不服就到官府去告状,可是没想到县官非但不替我们做主,还说我们是刁民,并且污蔑我们造反,说是要抄家灭门。万般无奈之下我们整个村子才会连夜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