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把本来带在自己脚下的皮球传给不远处的一个孩子,冲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自己玩。
还以为迎了风清扬回谷的会是风家的长老,却不曾想竟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被派出谷来接风清扬这人必定非等闲之辈。
静静的看着那马队来至巷口,水寒落了原本掖在腰间的衣襟,抖了抖身上的长袍,敛了脸上的笑意迎了上去……
风家人进到那间小小的院落的时候,风清扬刚好运功调息完毕,着了外袍走出自己的卧房。
“少族长……”走在这一行人最前面的那个面色青白的中年进到外屋,看风清扬好好的从里屋那扇破旧的薄板木门内走出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双眼中便嗪了泪水。
“江叔?你怎么来了?”乍一看见风家的族人,风清扬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清扬哥……”
“清扬哥……”
未待那被唤作江叔的中年人说话,那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少年便从中年人身后一股脑的挤过来,把风清扬围在中间。
“小米,小峰,井儿,琉璃……你们怎么也来了。”忽然看见这么多风家人出现在面前,风清扬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来接你回谷,清扬哥……”
“是啊,我们来接你的……”
“清扬哥你不知道,这一路上啊……”
听风清扬问,这几个少年便七嘴八舌的说。给围在中间的风清扬听了这个说话,那边又有一个吵。听得那个身后又有声音响起,一时间竟有些应接不暇。
“好了好了,既然见到少族长了,有什么要说的话咱们回去再说,一路上有的是时间听你们说话。”见这几个少年七嘴八舌的围着风清扬说个不停,那给他们挤以身后的中年人原本噙在眼底的泪花给他们一闹竟全都没了,一张周正的脸上也难得的现了些许的笑意。
“小寒呢?”听中年人说回去的路上,风清扬才想起来这些人是来接了他回风家的,便去找水寒。
“小寒?哪个小寒?”那架了猎枭的少年一愣。
“……就是……一个穿了水色长袍的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你们没看见他?”
“看见了,不过他告诉我们你在这个院子里后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不辞而别么?风清扬的眼眸几不可查的暗了暗。
“他说他要回落凤城。”听风清扬声音中忽然有了些许的失落,那中年人眼底多了些探究的成分,“少族长您找他有什么事么?”
“清扬的性命是他救的,所以想在离开前跟他道声谢。”虽然眉眼间还带了笑意,但是风清扬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却失去了些许的光彩,连带着嘴角上的笑容也夹杂了些许的苦涩。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犹豫了一下风清扬问道。
“那少年啊,”中年人从怀里掏出来一叠笺纸,和一个小小的白瓷的瓶子,“他让我把这两个收好,说纸上面写的是给您疗伤的方法和调养身体经脉的草药药方。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们回山谷后一定要按照上面的方法替您疗伤。这小瓶里的药丸他说少族您知道怎么服用。”
“除了这些?他没再说别的?”接过中年人手中的那一叠笺纸和瓷瓶,风清扬先是把那小瓷瓶收进怀中才展开那几页笺纸,随着笺纸上那一排排隽永清秀却又带了些许傲骨与霸气的小字上映入眼中,风清扬的心忽然空了一下。
“对了,他还一眼就看出琉璃有胸口憋闷,喘不上来气的毛病,还替琉璃把了脉象,还给开了一张方子,说下次再犯上她按着这方子熬了汤药吃吃看。”那肩上架了猎枭的少年边说边用手肘捅了捅身侧一身鹅黄色衣袍一根银簪挽了一头秀发的少女,“是不是琉璃?”
“嗯,他是这么说的。”那少女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只说了这些?再没别的了?”
再没有了……见风清扬一张俊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失落,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谁都未开口,屋内的气氛忽然沉闷了不少。
“少庄主,那少年是什么人?”那中年人毕竟年岁稍长,从风清扬脸上多多少少也看出了什么,便开口问道。
“他么……”风清扬嘴角忽然挂了些许的苦涩,“静王的男宠。”
“男宠?……一个男宠竟会有这么大的派头?”中年人几乎叫了起来,一个给数十名绝高手回护了的少年竟然只是静亲王轩辕静的一个男宠?
“静王似是对他十分的宠爱……”风清扬嘴角的苦涩更浓。“走吧,咱们出发吧。”扫了眼屋内屋外,见并未有什么遗落,风清扬便把中年人递到他手中的那一叠笺纸揣进怀里,迈步出了屋门。
临出门上风清扬忽然停了脚步,看了眼立在屋内有些怔忪的黄衣少女,“琉璃,下次若是胸口憋闷的毛病再犯,小寒给你的那张方子可以试上一试。”
“嗯,琉璃记下了。”少女点了点头,跟在风清扬身后出了这屋子。
“江叔,清扬哥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目送着风清扬出了这院落,走在最后的那肩上架了猎枭的少年偷偷扯了扯那中年人的衣角小声问。
“少族长怕是有了心事了。”只是一个男儿身,又是那样的身份……中年轻轻的叹了口气。
“心事?什么心事?”少年似是不明白,一愣神的功夫看那中年人已经出了院门,伺候着风清扬坐进跟来的四轮马车里,忙紧赶了两步追出去。
第七十四章:千里寻踪
离这院落不远处那家大宅院飞梁高挑的屋脊上,一身水色长袍外罩水色纱衣白玉簪束发的少年抱了双肩微低了双目目送着那辆围了湖蓝色锦帐的四轮马车沿着小巷离去。
少年身边一左一右立了两个青年人,左手边的青年一身藏青色窄袖长袍,未罩纱衣,长袍的袖口扣了皮质的护腕,头上一根银簪束发,发梢披散在肩头。
右边青年一身黑色短打,头上一顶斗笠,斗笠的帽檐压的低低的,遮挡了他的大半张脸,不过从那人斗笠下未曾遮挡的那半张脸隐隐可以看出这人的样貌当是俊美异常。
这三人站在那屋脊之上,静静的看着那已经空下来的院落,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一名与少年右侧那青年一样一身黑色短打,用头上斗笠遮挡了大半张脸的男子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从巷口拐进来。
男子小心翼翼的贴着那道正对着巷内几家院落正门的高墙而行,偶有路人经过,这男子都会避到一边,低了头,用手扶住头上斗笠挡住整张的脸。
“黑衣斗笠,怎么今年飞岚流行穿成这个样子么?”水寒有些好笑的瞟了眼立在身侧的铁鹰后又把目光重新移回到那鬼鬼祟祟的黑衣男子身上。
给水寒一说,铁鹰虽未吭声,脸却黑上了几分,虽然有斗笠的遮挡,那铁青的脸色还是不小心被水寒瞄到了,把视线重新落回到那贴墙而行的男子身上后,水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说话间那一身黑色短打的男子便到了水寒和风清扬曾住过的那间只有两间正房的小院。男子单手扶了斗笠,抬了一直低着的头,看看那小院关好的薄薄的门板,又四下张望了一翻,见苍子内并没有人经过,便趴在了门板上,侧着头把耳朵贴到两扇对开门板的缝隙上。
又过了一会儿,那趴在门上的男子忽然脸色大变,伸手便推开了虚掩的门扇,迈步进了院子。
从院内到正房没几步的路,男子似乎很紧张,立在院内嘴唇躇了一会儿才迈步往正房的门口走,走到门口推开了正房的房门迈步进了屋子。
呵呵,现在这院子和屋子正在唱的是全套的空城计,看你还怎么办。立在屋脊上居高临下的把好男子的一兴一动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水寒微眯了眼睛。
不过让他吃惊的是那进到屋内的男子很快便出来,举止动作竟是毫不慌张。那男子又房前屋后的四下搜寻了一遍,才伸手把正房的房门带好,出了院子随后又把院门带好。
立在小巷中间,男子从怀内掏出来一样东西拿在手中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抬了头,看看风清扬离去的方向,嘴角忽然一扬,露出抹嘲讽的笑容后把那东西重新揣回到怀里,抬手把头上的斗笠拉下来,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迈开步子沿着街道往来的那个方向去了。
立在屋脊上的水寒一愣,因为就在那男子抬头的一刹那,正好看清了他的脸,这男子分明就是他初至清河那日在客栈在大堂内偷看他的两人中未死的那个。
不过,水寒的注意力并未在那人身上停留多久,很快转向男子捧在手中的那个东西。就是他手中的那个东西,才让一直在风清扬周围逡巡不去的这些人轻易便知道了他的下落么?把那男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水寒,秀气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
看那男子转眼已经到了巷口,水寒略一沉吟忽然转头说,“铁鹰,把这人给我擒到清河县外的树林里,我在那等。暂时不要惊动了他的同伙,还有刚才他拿在手里的那个东西也一并给我带去。”说完便沿着正站着的这间屋子的屋脊往城南飞掠而去。
等等……铁鹰看着已经飞掠上另一座建筑屋脊的水寒忽然无比的郁闷。
想他铁鹰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杀手,厉害到即使他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数年,也没有人敢向他这个天下第一发出挑战。可是为什么自从遇到这少年后,自己杀手的身份被降为保镖不说,现在竟又被降成了打手?
喜子和铁鹰是并肩立在水寒的两侧,水寒一离开,他与铁鹰之间便没了拦挡,见微仰着头目送水寒离去的铁鹰满脸的郁闷喜子不由同情的瞥了他一眼后追着水寒离去。
清河县本就是背靠了大片山林的一座小小的县城,县城城北的山坡便是水寒他们从山谷中翻出来的那条山脉的余脉,山坡上树木虽不像谷中一般荫天蔽日,却也相当繁盛茂密。
一条夯实了的只能通过一辆四轮马车的土路丛林间穿过,土路的一头连着的就是清河县的县城,另一头则和飞岚南方几条繁忙的主路相连,所以这条土路也就算是清河县的官道。
土路一侧山坡林地间的一块空地上,十几名一身黑色短打,头戴斗笠的男子或坐或立,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还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着的笑声,有的远远的坐了,轻扬了嘴角听他们说话;有的则用头上的斗笠遮了脸,靠在树干上打盹。
再往林地里面一点,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盘了双腿坐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少年右手的手肘撑在膝盖上,单手拖了下颌,微抬了头,目光越过向前不远处席地而坐的几个黑衣短打的人的头顶落在远处。
微弓的后背,放松的肩膀,随意搭在左腿膝盖上的那只手,还有被林地间微风吹的有些凌乱的额前碎发下那双微微眯起来的眼眸。无论是放松的肢体动作,还是那张清秀面孔上那抹与世无争的平和之气都让这安安静静坐在岩石上的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眼前场景和这世间极为相称的夏日午后特有的那份慵懒与闲适。
再往里面一点的山坡上,十几匹卸了马鞍的高头大马低了头,啃林间树下的嫩草,修剪整齐的马尾不时甩动一下赶走黏在身边的飞虫。
果然是个安宁平和的午后啊,水寒把目光收回,微微勾了嘴角看着身前林地间不远处的这十几名黑衣人。一样的身手卓绝,一样的刀头舔血,甚至是一样的青春飞扬。这些人与前世水家家主亲随卫队青年禁卫军中的那些保镖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水寒曾不止一次在那些人身边感受到过这种任务间隙的轻松和愉悦的气氛,这不止一次的被吸引,甚至幻想着那加入进去体味这份难得的平静与安宁。
但是前世的水寒每一分钟都是从死神手中抢出来的,浪费不得。所以,加入进去也就成了水寒前世无法实现的奢望。不想,前世的奢望竟会达小小的清河县郊外的这片林地间实现了,水寒心中忽然一暖。
不过,这林地间的安宁很快便被打破了。一道藏青色的影子出现在那条通往清河县的官道上,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往林地里来了。
看那道影子往这边过来,刚才还散散漫漫或躺或坐的这十几名皇家三卫立刻全都站起身来,拍净了身上的尘土,聚集水寒的身侧。
“主子,铁鹰回来了。”那青色的影子很快便穿过树丛,来至水寒面前,单膝跪地。
水寒轻轻的点了点头,维持了刚才的姿势未动。
看水寒点头,喜子便起身立到了水寒身后。
果然,不久,官道上便出现了铁鹰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拎了一个人来的身影。
铁鹰从官道上下来,飞快的穿过林地,径自来到水寒面前,然后示威似的把一直拎在手中的那个一身黑色短打头戴斗笠的人扔到了水寒正坐着的那块岩石前面的草地上,随后冷着一张脸,抱了双肩看着水寒。
水寒忽然皱了眉毛,一双清可见底的眼眸中自眼底瞬间便并发出两道凌厉的杀气,那杀气竟毫不留情的直指立在一边的铁鹰。
铁鹰给水寒如万年冰川一般冰冷的目光一盯竟如三伏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在身上身子忽然一震。
刺骨的寒意从心底生出,瞬间便蔓延至全身,不单要冻僵了他浑身的血液,就连他的整个心脏也似乎要被冻结。
他竟忘了自己此时此刻面对的那少年不单是轩辕亦的九皇子,飞岚的寒王,更是铸剑山庄的少主,未来的当家人。他竟当着众人的面给这少年难堪。本就生了些许怯意的铁鹰给水寒冷飕飕的目光一盯便不自觉的矮了三分,放了抱在肩膀上的双手,微低了头立在一边。
铁鹰尚且如此,那十几名成回护之势立在水寒身边的三卫自然也受其影响,在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的同时对水寒多了几分敬畏。
看铁鹰低了头,水寒的目光便从他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到给他扔在水寒脚下的那个黑衣短打的人。
那黑衣人给铁鹰一扔,摔得七荤八素的,趴在地上挣扎了半晌才勉勉强强的用手撑了地面爬起来,坐到地上,揉着后脑大口的喘着粗气,气喘匀了才抬头看向四周。
忽然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这许多和他一样一身黑色短打的人,那坐在地上的人显然不明所以,有些怔忪的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番,很快便看到了一直盘坐在岩石上,冷了一张清俊秀气的小脸看着他的水寒。看水寒单手撑了下颌不声不响的看着自己,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就低了头,目光转向别处。
“认出我来了?”见地上那人转移了视线,水寒开口问道。清冷的声音虽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人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地上那人身子微微一僵,扭着脸故意不看坐在岩石上的水寒。
“清河县的那家客栈,怎么你忘了么?不过,你们感兴趣的不是我,而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说着,水寒便站起来,离了那岩石,来至那人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坐在地上的男子,“风清扬,风家少族长。你们是冲着他来的吧。”
“风……风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子的身子僵直着,头固执的不肯移动,目光落在远处林间的某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说罢水寒踱了两步,“两个问题,第一个,你们是怎么找到风清扬的,第二是,你的主子是谁,或者说你是替谁效力的。这两个问题只要你肯回答,我便放你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