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十岁时候的我在山坡上那颗樱花树下邂逅了比我小三岁的夏语冰,他躲在树干后面只露出个小脑袋偷偷地看我,满脸的憧憬和胆怯,而我坐在树杈上也在打量着他。一阵风吹过,卷起无数樱花瓣从我们中间飞舞而过,而当花瓣散尽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已经长大的夏语冰,他含着浅笑站在树下向我张开双臂轻声说:“跳下来,我接住你……”
我在坠落的恐惧中醒来,没有夏语冰的笑颜,没有他悦耳低沉的笑声,有的只是一盏泛着枯黄灯光的台灯照着我。
被迫停职,搬回父母家中小住,说是为了我养身体实际上也算是半监视,他们总怕我一个想不开就自杀去地府里抓人,我又怎么会那么傻?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不得不再次感叹命运太过奇妙,又太过无奈,几乎让人哭笑不得。这天妈妈出去买菜,我和难得能下轮椅的爸爸两个人在院子里喝茶,他突发奇想说索性中午在院子里烧烤得了,于是我就成了苦力去仓库搬运烧烤架。
就在我打开仓库门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心情喷涌而出敲打着我的心房,这种心情太过强烈以致我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我顺着熟悉的气息一点点走向仓库深处,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日思夜想,折磨着我几乎使我疯狂的身影——夏语冰!!!
看见他的一刹那,所有的喜悦和兴奋化作了满腔的愤怒,我一不做二不休,趁他还没发现我的时候一个助跑冲过去然后跳起飞踢,硬生生把他踢出几米远的距离,在他爬起来之前一个饿虎扑食把他压到了身下,“二大爷的!你还敢回来!”
“啊?”他满脸迷茫地看着我,“回来?我一直在这里就没走啊……”
我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压到地上,“没走?那老子这一个多月在找哪个畜生?在为哪个畜生伤心?”
“一个多月?!……”他看了看那边堆得高高的一叠东西,再转过头来看看我,眼神始终无辜又迷茫,“我只是找你的相册看看,我还以为才过去一天……”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到他脸上,“一天你个大头鬼!”
“你又打我……”他的眼中已经含着些泪水,但这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都是这个混蛋害的!害得我在法证大楼晕倒!害得我从医院落跑!害得我在易泽昊和柯言那俩犊子面前哭鼻子!害得我做那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梦!害得我睡不好觉吃不下饭!都是他的错!
“打得就是你!”说着我又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最后实在没力气揍他了我才喘着粗气坐到一边的地上,他含着泪花、嘟着嘴巴乖乖跪在一边不敢吭一声。死鬼就是死鬼,我都这么打他了还是没留下一点淤青,不爽!
“说!还敢不敢离家出走了?”我厉声问。
“我没离……”辩解在我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下被生生吞了回去,他搅着衣角说,“不敢了……”
看着他那小媳妇受气包的样子我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压抑了我这么久的阴霾也终于散去,他还在,太好了。
“喂,起来吧,我们回去,”我拽着他站起来,“那天,对不起。”
“啊?哪天?”他眼中明明含着了然的笑意,却故作不解,歪着脑袋问我。
一记爆栗打在他的头上,然后我说:“当做补偿,这么多相册里你挑一本送你好了。”
一听到这里,他整个人都欢脱了,丝毫不见刚才那受气包可怜巴巴的模样,欢呼着就扑到相册堆里找出了一本放到我面前,“我要这本!”
“为什么?”
“里面全都是你婴儿时期的裸照……裸照……哈哈哈……”
这个死鬼!看相册看得忘了时间也就算了,竟然还是这些乱七八遭的照片!他有恋童癖吗?!
“还我,不给你了!”
“为什么?!说话不能不算数!”
“因为你是个变态!”
“……”
相册终究没能要回来,但生活终于又能回到正轨我也满足了。即便,越来越重的不安正在侵蚀着我,越在乎他就越害怕未来没有他,现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云封也不知去向,前面的路一片渺茫。不过还好,他在。
40:情人劫
颓废了近一个月的生活终于又回到正轨。和爸妈彻夜谈了一些话,将我对夏语冰的心情全部告诉了他们,尽管超脱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他们也表示不会再干涉太多,只要我过得快乐就好。
牵着夏语冰回到城郊的家里,他看到如垃圾场般的客厅先是一声哀嚎,随后对我说:“我开始相信我真的一不小心消失了一个月……”
我用一记爆栗当做了回答,“知道还不快谢罪!”
打扫卫生这种事情当然由他一个人来就可以了,我抱着水果盆窝到了还算干净的沙发上边吃边指手画脚的指挥。人一松懈下来果然饿得很快,我就指望他赶快干完活给我做饭……
“对了,云封那家伙去哪儿了?”我塞着蛮腮帮子的水果问正跪在地上擦地板的死鬼。
“不知道,他又不是我养的我怎么知道!”
“你不就是我养的吗,你消失这一个月我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啊!”
专心擦着地板的某死鬼转过头哀怨地瞥了我一眼却始终未敢出言反驳,他要是敢反驳我就把这满盆子的水果盆倒到他头上去!
夜色正朦胧,我倚着窗沿坐在卧房的窗口看着外面算不上璀璨的星空,沉沉的黑幕上只挂着零散的几颗星星连月亮都被云遮去了了光彩。夏语冰在厨房里洗着碗,不成调又难听的歌曲从他嗓子哼出来穿透房门钻进我的耳朵里,幸亏这歌声只有我能听见,真难听!
“别唱啦,好难听!”我扯着嗓子喊他。
“很难听吗?”一转眼他已经擦着手出现在了卧房门口。
“超级难听!”
“那你哼点好听的我听听?”他调笑着把我打横抱起来,“在浴缸里。”这个死鬼快变成色鬼了!不过,这样好像也不坏~
二月初的时候,因为一起交通事故的案子认识了死者的女儿,她算不上漂亮但却有一种温婉如水的气质,让人一不不小心就溺了进去。起初我和她的关系只是法医和家属,而后却经常在一些地方遇见,也就这么熟络了起来。
我向来是个淡泊的人,不光对名利,对人也一样,从来就懒得用吃饭、喝茶这样的娱乐来加深巩固彼此间的关系,但她好像很喜欢,经常打电话来约我一起吃饭,我每每都是找借口婉拒,但推辞的次数多了难免会有些愧疚,毕竟对方是个姑娘家,都几次三番的邀请我了,我还如此拒绝未免太过矫情,也只好应承了下来。
当然,这一切我都没敢告诉夏语冰,他的醋劲实在太大,不过和别人一起吃顿晚餐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况且我真的对那女人没什么意思,就连她的名字我到今天都没记住……
下班前我正纠结着想她的姓氏以免一会儿出什么洋相,但就在我快要想起来的时候易泽昊一声吼把我的思绪全都打乱了,“张法医,你情人节什么安排?和那个死鬼情人一起吃大餐吗?”
情人节?提到这个词我稍稍一愣,“情人节不是在七夕吗?”
回答我的是易泽昊和柯言两个人齐刷刷的大白眼,“你真的是现代人吗?2月14啊2月14!”
“好像这么听说过……”情人节,要不要给那个死鬼一个惊喜呢……
“看你这样子是没什么安排了~”柯言兴奋得手舞足蹈,继续往下说,“不如我们来个四人约会,一起去外面玩吧!”
“你们两个人不能玩吗,非要带上我们,而且他还是个死鬼!”我收拾着乱糟糟的办公桌准备下班。
“我是无所谓啊,”易泽昊耸肩,“可是他怕别人的眼光……”
“加上我们,算上去是四个人,别人看来是三个人,三个人不是更奇怪吗?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喜欢3P呢!”
“呃……”两个人皆是踩到大便的表情。
“你们去找严暮和付钧吧,我先下班了。”
走进餐厅之前,我终于想起来她姓高,名字却始终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名字里带个瞳字。
“张法医,这边~”她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朝我招手,其实我一进来就瞧见她了,这个女人出众的气质总能让人一眼就看见她。
“高小姐,好久不见,”我客套地打个招呼随后坐下。
“叫我敏瞳就好了,”原来叫敏瞳。
“那你也别叫我张法医了,叫我凛远就行,”刚才她当众喊了那么一声张法医,我这一路走过来连侍应生都躲得远远的……
并不擅长与人闲聊或者寻找话题也是一直以来我交不到什么朋友的关键,所以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也在我意料之中。席间高敏瞳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有开口,许是因为不熟悉吧,气氛显得很是尴尬。其实我也想用这样的办法让她知难而退从此不要再来找我了。
埋单的时候才终于说上了些话,无非是抢着付账罢了。
离开餐厅,我急着回家又不能显得太猴急损了她的面子,只好故作绅士的问她:“敏、敏瞳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或是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我还想再走走,可以陪陪我吗?”她歪着脑袋看我,笑得很天真。
“大晚上的,我还是陪你吧。”嘴上这么说,心里实际想的是我陪你二大爷的!
今天是2月10日,离情人节还有四天,但大街小巷里都是浓浓的甜蜜气息,各大商场都贴出了情人节的活动海报,煽动一对对情侣,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快到情人节了呢,”高敏瞳说。
“嗯,”我附和着点头,思量着怎么才能早点摆脱她回家去。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我未经思考下意识的回答,但转念想来夏语冰也确实不算女朋友,男朋友?好像有点奇怪……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说到这里,刚好走到一家珠宝店前,我没有回答她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当然紧随其后。
柜台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钻戒,我一眼就看中了里面一对铂金戒指,很朴素的两个指环,没有丝毫钻石、宝石的修饰却给人很安定的感觉,很适合我和夏语冰。
“能把那对戒指拿给我吗?”我指着它们对营业员说。
“好的,是您和这位小姐戴吗?”营业员礼貌地笑问。
“给我的吗?”听到这里,高敏瞳含着惊喜的眼神望向我。
我拿起女士的那枚稍细小的戒指套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刚刚好,“不是,给我和我男朋友买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说起了就有些难以启齿,高敏瞳负气离去,我在营业员轻视的眼光中淡定地结了帐。夏语冰你这死鬼,我都为你丢脸到这个程度了,不管戒指尺寸合适不合适你敢不戴我就剁了你的无名指!
开门前,将戒指塞到了衬衣的口袋里,不能让他发现,起码情人节前得瞒着他,不然哪算得上惊喜?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系着围裙的夏语冰像往常一样过来迎接我,脸上的表情却显示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我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千万别是知道了我今天的约会,虽然挺糟糕的,但如果他晓得了就会更糟糕……
“没有,挺好的。”他板着脸坐到沙发上,“不用做饭,不用等着你回来吃饭,挺好的。”
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孩子气的可以,我骗他说和同事吃饭去了让他在家乖乖的看家他就这么和我闹别扭,如果知道我不仅和他撒谎,还和女人出去吃饭……
“别生气啦,不就没回来吃饭吗?”扑过去钻进他怀里,我安抚着他的情绪。
“是啊,没回来吃饭还和女人出去买珠宝!”
“你怎么知道?!”说出来才发现说漏了嘴,我捂住了嘴巴用无辜的眼神看向他。
他推开我走进卧室,声音里满是劳累,“你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是女人的味道,我睡觉了。”
“夏语冰你给老子回来!不说清楚谁也别想睡!”我宁可他大吵大闹,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反倒使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停下脚步转身倚着房门看着我说:“说清楚?事实不就是这样吗?骗我说和同事出去吃饭了,其实是和女人约会去了吧?”
“是,也不算是……”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我确实是骗了他,确实是个女人出去约会了,但那个女人也只算是个应酬罢了……
“你看,解释不清楚了吧,所以早点洗洗睡吧,你也累了。”
他转身又想走,我扑过去把他压到地板上,“你等下!听我说!”
“好,你说。”
“我、我,那个女人我根本不在意,只是她三番四次的请我吃饭,我碍于面子才应了下来,不想让你担心才没告诉你。”
“那珠宝呢?你和她进了一家珠宝店吧,我看见了!”
“你怎么看见了?你出去了?”
“我不能出去透气吗?!”
轻叹口气,从衬衣口袋里掏出捂在心口的戒指盒,“这个,我去买这个了……”
他的表情由怀疑到惊喜,历经了这一系列的变化才尖叫一声抢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两枚戒指的时候竟然哭了出来!
“呜,这是给我的?”
“我买给那个女人的!不是给你的!”混账,不相信我!
“嘿嘿嘿嘿……”他捧着戒指盒笑得嘴角都快裂开了,“我好高兴~~”
“本来想情人节那天再给你的,现在惊喜都没了,讨厌!”
“情人节?七夕还早着呢!”终于找到一个和我一样活在旧社会的孩子,“先不说这个,凛远,你愿意嫁给我吗?”这家伙还真会借花献佛,戒指是我买的,结果求婚的变成了他。
“如果你愿意一辈子做我的保姆,帮我洗衣做饭、搓背暖床,当我的奴隶任由我欺压我就愿意。”
“我愿意,”他想都没想就回答了,随后捻起一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到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说做保姆,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我保持着压在他身上的姿势,抓起他的左手将戒指给他套了上去,竟然刚刚好。“这是我给你戴的项圈,你敢拿下来我就剁了你的手!”
“老婆大人!我不敢!”
“谁是你老婆!”
“老婆大人,今天是我们新婚,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他说着手也顺着我的腰际向下滑去,我开始后悔,我刚才不应该把他扑倒的,这下倒方便了这头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