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凤——月名

作者:月名  录入:09-23

君非凰看了他一眼,不甚甘愿地伸手来扶,萧沐非站定身子,又嫌腿麻,便靠着君非凰的肩动了动两脚,直待好了些才松开手,君非凰先时就任他靠,他离开後才略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走吧,去看看你那一万大军。」萧沐非拍了拍手上应该不存在的灰尘,又笑笑地道:「不管你是什麽理由,选了本王总是比端王好,端王那张死人脸,你不喜欢也是当然的。」

君非凰跟在萧沐非身後,迟疑半晌,仍是低低回话:「不是不喜欢。」他不是用喜欢不喜欢的理由来选择的。

闻言,萧沐非状甚惊愕的停住脚步,夸张地道:「不是不喜欢?难道你喜欢端王?」

让他抓奸在床的眼神吓了一跳,君非凰急忙摇头澄清。「不是。」

得到否定的答案,萧沐非转瞬又笑如春花,表情变换之快令君非凰看得是眼花撩乱,然那明亮一笑映着暖暖春光,竟亮灿灿地直射入君非凰心底,他别过头,不去数心跳是否乱了,只埋头走路。

「既不喜欢他,当然是喜欢本王了。」

知道自己说不过萧沐非,君非凰索性不再理会他的话,只充耳不闻,甚至加快速度越过萧沐非身旁,彷佛身後有毒蛇猛兽追赶一般,萧沐非看着他仓皇失措、不复冷静的背影,忍不住仰天笑了起来。

听见身後的笑声,君非凰走得更快,出了府回到客店取了马,也不理会萧沐非在後直嚷着要他等等,上了马就将萧沐非狠狠甩在後头。冀博侯的一万兵士就驻扎在城外三里的小湖畔,君非凰持了玉印自是通行无阻,萧沐非却险些被挡在外面,气得他直跳脚。

「喂,丑凤凰!」气极,连心底为君非凰取的别号都不小心喊了出来,君非凰转头时,萧沐非正假装欣赏小湖风光。

「王爷叫谁呢?」

「没叫谁啊……」

君非凰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请营口卫兵让萧沐非进入,两人牵马而入,一名副将打扮的中年男子很快便闻讯前来迎接,相视一眼,君非凰与萧沐非便跟着男子进入主帐。

「什麽?侯爷死了!」

刘济武一声怒吼,拍桌而起,帐中将士纷纷持刀指向营中二人,萧沐非却还是一派悠闲地笑。

「刘副将切勿轻举妄动,侯爷临终前确实交代将玉印及一万兵马托付予王爷,还望副将配合。」君非凰弯身行礼,却暗暗压上腰间剑柄。

「放屁!老子怎知不是你们先夺玉印後杀侯爷!来人,将他们都杀了为侯爷报仇!」

话落瞬间,萧沐非放声大笑,诸将一时惊疑,竟不敢上前,君非凰见机不可失,飞身而上擒住刘济武,剑刃横抵其咽喉,萧沐非唇畔微勾七分赞赏,竟鼓起掌来,掌声渐歇,语声慢冷。

「不服者,杀。」

他一声令下,君非凰毫不迟疑,剑划血泼,几滴鲜血甚至溅上萧沐非衣摆,他却无动於衷,静默地环视众人,欲动者触及他桃花美目,竟震慑不能动弹,萧沐非忽又婉转一笑,尽是轻蔑。

「连仇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就凭你们,也想为萧傅杉报仇?」萧沐非往前几步,毫不在意地绕过刘济武的尸体,取过君非凰手上玉印握在掌中,在笑中砸得粉碎。「一万兵马,我萧沐非还不放在眼里。」

众人屏息,却聚精会神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你们要走的便走、想散便散,本王绝不阻拦,但萧傅杉既死在本王眼前,本王便有责任寻回他的妻儿,给他们一个交代,个中是非曲直,皆与你们无关。至於萧傅杉的仇,本王根本懒得理会,但太后一干人的行径实令天怒人怨,本王既为萧家子孙,便不会任其猖狂。」语尽,萧沐非指向刘济武。「这厮早已受了太后重贿,誓要杀了本王方才甘心,也就你们才蠢得拔刀相向。」

君非凰见将士多有动摇,接着道:「你们眼前之人乃萧令璇之子,当今天下唯一正统继承者,还不跪下?」

萧令璇三字一出,萧沐非更显得不耐烦。「要跪快跪,要滚快滚!」

众人弃刀,铿锵未尽,又闻膝头叩地声响。「愿随王爷同诛太后,为侯爷报仇!」

十六

看着跪地人群,萧沐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上主位,君非凰就站在他身边,待得众人拖着刘济武的尸首退下,两人仍是默默无语,不知过了多久,萧沐非方抚额道:「吓死本王了。」

「恭喜王爷得到一万兵马。」

萧沐非转头看向仍站在一旁的君非凰,只见後者嘴角半分也没勾起,这声恭喜倒像敷衍应付而已,他勾了勾手指,君非凰疑惑地靠近,萧沐非拉住那绺纵觉得有点可爱依旧碍眼的发丝,笑问:「爱卿,这功劳到底该算我的还是你的?」

其实靠得有点太近,他很努力的压低呼吸,并维持语气的平淡。「王爷与臣妾之间,何分彼此?」

闻言,萧沐非笑了开来,看似无奈的摇摇头。「爱卿真是会说话。」

「王爷若无其他吩咐,臣妾想先回客栈了。」萧沐非没有放开他,他只得微弯着腰。

萧沐非不置可否,只是把玩着他的头发。君非凰的发说不上柔细,但缠绕在指间的感觉还是不错,他左绕右绕的,想着该跟华宁要点药材给这只丑凤凰泡一泡,看能不能把这长发弄得更美更软一点,若能像华宁的头发那麽漂亮就好了……对了,不如索性问问华宁有没有办法去掉那胎记,这张脸若没了胎记该有多美啊,放在身边也赏心悦目。

「王爷。」

「回去做什麽?」

「沐浴更衣。」

听他这般说,萧沐非突觉营帐间那股子血腥味仍旧明显,君非凰和他靠得那麽近,却也没什麽香味,若眼前是後院的美人,只怕他现下鼻间该是花儿粉儿的香气了吧?「怎麽,爱卿,你又怕了?」

君非凰沈下眸,低声道:「王爷请放心,臣妾还不至於如此天真。」哪个人打下来的天下不是血流成河的?

萧沐非一笑,终於放开了他的发,并站起身。「走吧,本王和你一同回去。」

总也得把行李都带来才是。君非凰点点头,却不想萧沐非回到客栈後没多久就跑来他房间坐着,那时他才刚沐浴完,只能庆幸这回萧沐非记得敲门,他急急忙忙地套上单衣後就开了门,连头发都还在滴水。

似乎很欣赏他一身湿漉漉地来开门的样子,萧沐非毫不客气地将行李丢上君非凰的床,自己坐上桌前後才笑着对他摆摆手。「爱卿继续,不用管本王。」

「王爷这是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喔,方才掌柜跟本王索要房钱,本王想着横竖晚一点就要走了,就把我那间房给退了,省点钱嘛。」一面说着,他一面自怀中掏出他那小巧精致的金算盘,在桌上啪哒啪哒地打起来。

君非凰愣了半天,方无奈地坐到床沿去擦他的头发,而萧沐非则在桌前喃喃地念着一万大军的开销,东扣西扣的,配合着算盘的声音,就算两人没有对话,房内倒也不显得安静。君非凰背对着萧沐非换好衣服,又随手将仍有些水气的头发绑起,回过身才发现萧沐非不打算盘了,反是静静地看着他。

「爱卿,头发还是擦乾一点好。」

君非凰没有回答,只奇怪地看着他。

「要不东翘西翘的,不好看。」

君非凰蹙起眉,偏过头去收拾行囊。「王爷应该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担心。」

「例如?」

「例如发布天下的檄文该写些什麽?」

萧沐非轻声一笑。「这是顾晓卿该烦恼的,与本王何干?」

折着衣服的手顿了顿,突然又加快速度,君非凰不再说话,只专注地做着手边的事,身後一直没有传来算盘的声响,房里静得可怕,君非凰回过身,萧沐非却正站在他身後,见他一愣,萧沐非眼明手快地扯开他的头绳,微湿的发披散而下,透过发隙,他看见男人得意的笑。

「爱卿,本王喜欢漂亮的东西,你知道吧?」见他若有似无地点了头,萧沐非又接着说道,「可凌乱的东西也会吸引本王的目光,就像……想把它弄得漂亮点的感觉。」

君非凰闪亮亮的瞳眸透着一丝疑惑,像是在说那又与他何干?

萧沐非靠近他,几乎已能闻见他发上的一股子水香。「本王怀疑,你就想吸引本王的注意——」

话还未说完,一只暖热的手放上他的胸膛,若放在他的後院,这定是挑逗到不行的姿势,但君非凰却是藉此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并不着痕迹的退後一步,又随手拉过方才拿来擦头的布巾,转身坐回床沿,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多谢王爷提醒,臣妾日後会注意。」

简直就像撞上了一堵冰墙!萧沐非倒上床铺,万分无奈地看着君非凰冷静擦头的背影,眼睛滴溜溜地转啊转的,突然万分想念那座草屋中君非凰拿着杯子砸人的模样,又或者……这般想着,他拉了拉君非凰的袖子,擦头的人依旧不动,萧沐非恼了,用力一扯,将人就往床内带,君非凰倒落床面,却不挣扎,只静静地看着他。

「王爷有何吩咐?」

「爱卿啊,你应该相当了解本王吧?」

君非凰停了停,像是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有何意义,又或者正在想他的答案会不会又被过度解释,良久,他才点点头。「勉强算是了解。」

不去管这个相当於敷衍的答案,萧沐非又道:「那你应该知道本王就是个不甘寂寞的货,你能不能再对本王好一点啊?」

「王爷哪里的话,臣妾承受不起。」他坐起身,以指耙梳着发,也不理会顺或不顺,就想绑起来,却发现头绳不在手边,於是又徒劳无功地松开。「待得功成之日,自有整个後宫的人对王爷好,哪儿轮得到拥有一张丑脸的我?」

「啧,好酸的语气,我说爱卿,你是喝了醋吗?」萧沐非笑着又将他扯了回来,君非凰这回挣扎了几下,又让萧沐非给压得无法动弹。

「王爷自重。」

「对着自己的皇后干嘛自重?」萧沐非看着他的眼,刻意慢条斯理地说:「你很在意本王的一字一句嘛。」

「何止在意?简直刻骨铭心。」君非凰冷冷回答。「想必是旅途寂寞了,王爷这般靠近,就不怕我这张丑脸伤了你的眼?」

「本王觉得……其实看久了也还习惯,不至反胃。」说着,萧沐非的手指竟轻轻划过那道红瘢。「再说了,爱卿,本王还真怀疑这是个障眼法呢。」

不知是哪一句话逗乐了君非凰,他竟开怀似地笑了起来,相较於清朗的笑声,他手上动作却毫不留情,一掌、一翻,便离了萧沐非,却只是披散着发站在床边,萧沐非也坐起身,却惊见君非凰不知哪儿生出了一把轻巧的匕首,稳稳地握在手上。

「有话好说,爱卿,这可不比杯子!」

十七

这会儿可没有顾晓卿跟杜苍略阻止了,但君非凰只是看着他,然後又笑了一声,握那匕首的样子也不像要丢向他,萧沐非正犹豫着是否该上前抢下凶器之际,君非凰却已动了手。

「你!」

那柄匕首没有被丢出来,而是在君非凰白晰的手上灵巧地转了个方向,朝着他脸上的胎记划下一道,划得那样准,就自他额上红瘢起处一路划到眼角,彷佛他曾对着铜镜看过千万次,并以手指无数次地确认过一般的毫无迟疑。

萧沐非看得出君非凰没使多大力气,但那匕首显然极为锐利,鲜血立即自细细的伤口涌出,先是一粒一粒的血珠,而後汇合成一道细流自他脸庞流下,但他仍是看着萧沐非,眼神一片平静无波,倒映着男人的惊愕。

「王爷说错了,不是怀疑,而是希望,王爷希望这是个用来考验王爷的障眼法。」说着,他又笑了,鲜血一滴一滴的打上地面。「可惜让王爷失望了,这就是张货真价实的丑脸。」

铿锵一声,匕首落地。萧沐非迅即站起身,像是想要向他走来,君非凰却又伸出了手挡在两人之间,其实他完全可以无视,但是他却跨不出步伐,就像所有的一切都被冻结在他深邃的眸中。

「我与王爷之间只是一个承诺,王爷允诺立我为后,而我亦已坐上王爷的花轿立誓一生尽忠……当然,我也明白要王爷忍受一名男后是多麽屈辱之事,因此无论王爷希望我自称臣妾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接受。」

萧沐非终是跨出一步,但君非凰亦退了一步,血仍是在流,他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疼痛。

「只请王爷勿以虚情假意玩弄我。」

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萧沐非以为他看见君非凰眼中深沈的哀伤,但君非凰很快地转头离去,他根本无法确认那是否仅是错觉,而伸出的手只来得及抓住空气。

听着君非凰的脚步声下楼离去,萧沐非抱头蹲下,闭着眼睛大大地叹了一声。「糟了,又要让顾晓卿骂了……真是的,哪有人这麽认真啊,开个玩笑都不成!」

睁开眼後,映入眼帘的正是地面几滴艳红,萧沐非搔搔头,却想起君非凰推开自己的那一掌看似雷霆万钧,其实根本没使什麽力,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一声。「连对本王都这麽好,对自己就这麽狠……啊啊,真是气死我了!」

萧沐非自地面跳起,转身拿了君非凰和自己的包袱就往外走,还没踏出房门又重重几步走回来,扯了桌上的头绳收入怀里,从甩门、走下楼梯到吩咐算帐的动作无不大而重,乒乒砰砰的吓坏客栈众人,但气亏气,在掌柜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算错帐时,萧沐非仍是咬牙切齿的掏出金算盘来啪搭啪搭的算了个清楚明白,一文钱都没让掌柜多赚,正当掌柜苦着一张老脸送客之际,他又走回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掌柜直鞠躬认错。

「怕什麽!本王想起弄脏了你的房间,这一两银子就当赔罪。」

没见有人这样赔罪的,那啪一声放下银两的动作险些拆了他的柜台,但掌柜不敢多说,弯腰鞠躬地把萧沐非送上了马,看着他绝尘而去这才安心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萧沐非越想越气,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气君非凰说得那样清楚明白不给面子,还是气多花了一两银子,总之他骑得飞快,转眼便来到军营,自马上翻身而下,拉着来迎接的不知名将领就问:「君非凰呢?」

「君公子在主帐……」

「什麽公子不公子的,叫娘娘!」说完,他也不管对方究竟听懂了没有,转身就冲到主帐,但帐内除了正在收拾药箱的年轻军医以外,并无他人,他丢了行囊又气急败坏地问:「君非凰呢?」

「君公子——」

「叫娘娘!」

年轻军医让他吓得连忙改口。「娘娘去找戚副将了。」

萧沐非几个大步就要跨出主帐,却又回头。「君非凰脸上的伤有无大碍,不会更丑了吧!」

正想开口,又让萧沐非一瞪,年轻军医识趣说道:「娘娘的伤并无大碍,细心调养并可完好如初。」

听见完好如初四字,萧沐非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绕遍了整座军营就是找不到君非凰,每个人都看见那只丑凤凰了,偏就是他总是差一步!好不容易听说那人帮他端着晚膳来主营了,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赶来,桌上的菜都还微微冒着烟呢,帐里还是空无一人,气得他一边嚼着肉一边啃着饼,直要将这晚餐当君非凰拆吃入腹一般不说,还折断了两双筷子。

好你个君非凰,本王跟你杠上了!

就这般你跑我追的闹了三天,整座军营都知道君非凰在躲萧沐非,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几乎所有主要将领都让萧沐非抓着领子喊过叫娘娘三字,也几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留意起君非凰的踪影,可说也奇怪,总是这一刻见到他,下一刻就不见了人影,诸将一面躲着怒气亦发高涨的萧沐非,一面在心底暗暗地佩服着这位娘娘。

直到顾晓卿与杜苍略率领着大军来到龙冈城,萧沐非还是没见到君非凰。

「玩了近十天的捉迷藏?」顾晓卿掩着脸,几乎不敢相信如此幼稚的行径在这座军营里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王爷,你有病是不是!」

「有病的是谁啊!本王不过开开玩笑,有人会就这样拿刀往自己脸上划吗?也不想想已经够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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