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钳子向前迈了一步,紧紧盯住殿上立于众美最前面的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朕在问你话呢……”
“皇上,小的以为,是男是女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感觉。”
难得他一个太监能说出这种话,我赞同地点头,“说的好啊!朕决定了……”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身子微朝前探,玩味地看向殿中央的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美人不卑不亢地迎上我的目光,淡淡一笑,万种风情悉堆眼角,“萧、云、卿。”
我默念了三遍,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
有时候,忘却是为了更好的怀念;待风流云散后的来日,我们的故事重新回到了起点……
——正文完——
番外一
八月十五月儿圆,家家户户盼团圆。
而身为一国之君的我,则恨透了这个团圆之日。
不为别的,就为我那不争气的肚子。
你们说啥?我怀孕了?哼!我要是怀孕,倒还真遂了心呢,至少今夜就能逃过一劫了。
唉……那香喷喷的、各种美味的月饼啊,我对它们简直到了望而生厌、深恶痛绝的地步。
我恨呐!我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磨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我那被宠坏了的爱妃……哦不,现在已经被扶正了,所以是我那被宠坏了的凤君啊,还有那大权在握、操劳国事兢兢业
业的摄政王啊,他俩人在这花好月圆之夜,居然……哼哼!简直丧尽天良、十恶不赦!
“皇上,您今儿怎么了?是困了还是病了?”侍立一侧的小钳子担忧地声音响起在我的左耳边。
我将头从成堆的奏折中拔出来,蔫蔫地问他:“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酉时刚过。”
我揉揉松乱的头发,扶正了皇冠,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刚张开嘴,喉咙里汹涌欲出的话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咳!”我朝小钳子使了个眼色。
小钳子心领神会地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我面前。
我悄声道:“你说,朕今晚是去王府好呢?还是去凤君的椒房殿好呢?”
小钳子眼珠子转了几转,“依小的看,哪儿也别去,最好!”
我倒是想啊,可是,哪儿也不去的话,极可能会“腹背受敌”。
小钳子见我摇头,又提议道:“不如前半夜驾临王府,后半夜驾临椒房殿。”
我极度为难地摸了摸鼓胀的肚子,“那朕岂不要吃双份的月饼了?”
大宴群臣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肚中的美食只消化了很小一部分。
“唉……”我唉声叹气,“做皇帝难,做个好皇帝更难。”
小钳子面部抽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而且还是冷笑话。
这时,我的凤君出现了,他手中端了一个紫檀木做的托盘,盘中是堆叠成小山状的月饼。
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盘月饼被送到我面前,凤君那迷人的微笑也同样落入我的眼底。
小钳子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溜之大吉了,空荡的大殿就只剩下我们两人。
“娘子,这是为夫特意为你做的豌豆陷儿月饼,喏,你最爱吃的,要不要尝一口?”他柔声说着,左手轻掂起一块,掰
了一小部分,递到我嘴边。
我愣愣望着他俊颜上烂漫的笑意,心中暖融融地,不自觉张开口,一小撮甜腻粘上唇舌,在我口中久久扩散。
胃里涌起一股酸水,我冲他连连摆手,“我不行了,太撑……”
他的笑容一滞,性感的红唇微微翘起,似乎不大乐意。
“娘子是嫌为夫手艺不精吗?”
“不是不是!你做的月饼很好吃!真的很好吃!”我慌忙地解释,“只不过,我今天真的已经吃够多了,喏,你也不想
你家娘子撑坏肚子吧?”
我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谁知他脸上的失落更加浓郁,酸溜溜地道:“我看你是想空出肚子来,等到了兰陵王府再大块朵
颐吧……”
我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站起身来抱住他,“真乖!不吃醋的夫君不是好夫君呢!”
他反搂住我,下巴在我头顶一下一下缓慢地蹭着,“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今晚不许你离开我。”
“嗯嗯,不离开。”我附和着,忽然间灵机一动,抬起头提议道:“这么多月饼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不如叫摄政王一起
过来吃吧!”
他冷哼一声,别过头,抱紧我的双臂也松弛了,我连忙讨好似地搂紧他,“乖夫君,好夫君,摄政王他……”
“嗯?我没说不同意啊?”他转过脸来,笑颜徐徐绽开。
我一下子懵了,这家伙,还真叫人捉摸不透。
“摄政王为国事日夜操劳,是娘子的股肱之臣,说真的,我们早该好好谢谢人家了。”他郑重其事地道。
我松了口气,虽然这家伙有时候很难应付,但总体来说,还是很顾全大局的。
“不过,为夫有个不情之请……”
我再度松了口气,还好,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若这家伙果真无条件地退让,我反倒会因此而心神不宁。
“说!无论什么都答应你!”我爽快地应他。
他面上现出一抹狡黠之色,“这可是娘子说的。”
我暗叫不好,糟了,只怕又着了他的道儿。
果不其然,只听他意态轻松地道:“待会儿摄政王过来,娘子要时不时装出干呕欲吐的样子,娘子记住了吗?”
……
“幼稚!”我白他一眼,“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你以为摄政王会那么轻易上当吗?”
凤君高深莫测地一笑:“谁要他上当了?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我恍悟,其实我家夫君的真正意图是在摄政王面前秀恩爱,至于摄政王他相不相信我怀孕倒在其次。
我怎会不知,夫君吃摄政王的醋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但凡我在他面前提起摄政王,他的脸色就怪怪的,剪水双瞳总
时不时地闪过一丝幽怨,甚至偶尔一次与他谈论国事,他也总要对摄政王秉承的治国之道加以冷嘲热讽,不过讽刺归讽
刺,他依然谨守“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从未向我进过任何对摄政王不利的谗言。
我心如明镜,凤君跟摄政王之间,本非敌对,而是有着一种微妙的心心相惜之意,因了我的存在,才使得他二人的关系
陷入僵化局面。
我若依了凤君的意思,在摄政王面前装模作样,不知摄政王会作何感想……
踟躇间,只见我家凤君别扭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我情急之中扯住他的袖管,“好夫君,你忍心撇下我孤家寡人过中秋吗?”
他回头,不依不饶:“你答应我,我就留下!”
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因为我知道,他比我更害怕孤独。
一轮圆月照东厢。
我特意命小钳子将宴席摆在了御花园中,今晚的御花园敛去了素日里的浮躁之气,彩灯张结,暗香浮动,与那清霜般地
月色相得益彰,怡人心神。
八仙桌上摆了各色点心、瓜果,我与凤君、摄政王三人围成一圈,各自面前都放了一杯酒香四溢的醇酿。
我当先举杯,将酝酿已久的话道出:“朕的摄政王平日里为国劳心劳力、鞠躬尽瘁,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诚感爱卿
之矢忠不二,朕甚慰焉,借此良辰,特敬爱卿一杯。”
因我这个皇帝失忆失得比较彻底,连肚子里的墨水儿也一并失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可是狠动了一番脑筋。
摄政王的眉宇一升一沉,衣袖一抬,举起面前的酒杯,与我的轻轻一碰,嘴角噙笑:“皇上过奖,为国操劳实乃微臣分
内之事。”
我颔首表示赞许,“不骄不躁,爱卿不仅是国之栋梁,更是国之脊梁。”
我这话说得并不过分,而今朝堂上,一半的官员都是瞧着他的脸色说话行事。倘若某天他心血来潮,想起来要架空我,
那是唾手可得之事。
我的凤君却说,我可以安枕无忧。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自信,我只知道,凤君的话不会错。
也正因为如此,我从来都是放心地将权力交给摄政王,而且如非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他可以无需我的授命,自行做主
。
我仰脖干了这杯酒,摄政王也随之饮下,身旁侍立的宫女重为我们倒满一杯。
“这第二杯酒嘛……”我搜肠刮肚,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象样的语词来,正心情郁郁,桌下一样软软的物事压住了我的
左脚。
我将询问的目光投到凤君面上,凤君朝我眨眨眼,我立时醒悟,还有装怀孕那档子事儿呢,唉……禁不住再度犯起难来
。
我一个大老爷们,学那妇人家扭扭捏捏的作呕姿势未免太过奇怪,若是呕得太粗旷、太豁达,又实在不雅,凤君啊凤君
,你是存心让我出丑呐!
我憋了半天,左脚还差点被凤君踩成了扁蛤蟆,暗自一咬牙,自我鼓励:有什么了不起!大丈夫能屈能伸!
说装就装!
当即,我捂住肚子,弯下腰来,“哎哟哎哟”叫了两声。
凤君极有眼力见儿地欺上来扶住我,焦急地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这句话问得有水平,怎么了……还不是叫我回答孕妇的妊娠反应……
我又哼哼了两声,脸颊跟着烫起来,凤君索性揽过我的身子,将我的头按进他怀中,口中安慰道:“乖……”
摄政王见我不对劲,紧张地站起来,立在我右侧,厉声吩咐侍立一旁的下人:“还不快传太医?!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
,你们逃不了干系!”
一向体恤下人的我忙朝他摆摆手,“不关他们的事,朕的肚子……疼……疼了好几天了……”
摄政王躬身,一脸关切地望着我:“怎么了?生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他这句话已经超出了一个臣子对君主的关心程度,倒像是极其亲近的人之间说的体己话。
我冲摄政王笑笑,“没事,其实……也不是特别疼……”
摄政王的眉头蹙起,些微的茫然。
我肋下的腰间被凤君死拧了一下,埋怨地抬头看他,他眸子里的光晦暗不明。
我心有所怵,只好苦着脸装模作样地干呕了一下。
凤君扶住我的肩,身子转到我面前,蹲下,他仰起满面的流光溢彩,颤声问:“皇上,您是不是有了?”
不等我回答,他双手大力钳住我的双手,笑得有些痴,“太好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我无语凝噎,瞧他激动成这样子,我都差点以为自己是真有了。
再抬眼偷偷瞄身边的摄政王,只见他神情复杂,凄伤失落下尚且挂着一丝勉强的喜悦,薄唇微启,出口是寒凉的声音:
“恭喜皇上,恭喜凤君。”
而再去看我的凤君,此刻的他笑得分外孩子气,嘴角勾到了最大弧度,眸子里盛着晶亮的斑斓,腮边染上了若有似无的
淡粉色,无双的容颜焕发出迷人的光彩。
我的装模作样,换来你倾城一笑,似乎也值了。
至于摄政王嘛,过会儿我会亲口告诉他真相。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凤君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怀疑,他是入戏太深……
凤君将我搂入怀中,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乖,马上就不疼了……”
他这般旁若无人,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一脸抱歉地对摄政王笑,摄政王摇了摇头,回我一笑。
“记住哦,以后要少喝酒,多吃肉,少操劳,多睡觉……”
我的凤君啊,他什么时候跟我一个文化程度了?
满满的幸福充盈我的内心,我贪婪地享受着此刻的温馨,不再计较面子的问题。
有那么一瞬,我好想好想,真的怀上……
我一个激灵,将可恶的念想狠狠掐灭,从凤君怀里挣脱出来,嗡里嗡气地道:“不疼了!”
无巧不巧,太医院的宋老太医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老臣参见皇上!”
“免了,”摄政王抢先替我答了,“宋太医,你快为皇上把把脉,皇上刚才肚中绞痛,有些不妥……”
摄政王说完,挑衅地目光看向凤君。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大约,要穿帮了……不过又一想,我家夫君向来做事都甚有把握,这次,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招架
。
宋老太医坐在我对面,仔细为我把了脉后,一双精明地眼睛瞅了瞅摄政王,再瞅了瞅凤君,这才开口道:“皇上这病…
…病得蹊跷啊蹊跷……”
我一听就恼火了,不是恼他的诊断结果,而是恼他刚才的眼神,分明是没把我这个皇帝当回事儿。
做皇帝做到我这个份儿上,实在有够悲摧的。
连我家凤君的面子太医都顾及了,就是没鸟我的脸色。
哼!不鸟我是吧,我给你使绊子,看你这中庸之道如何收场。
“宋老太医啊,朕记得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诊病的结果都是‘蹊跷’,朕就不明白了,这‘蹊跷’到底是何
种神方?怎么受病范围如此之广泛呐?”
宋老太医满面的褶皱抖了几抖,数根胡须飘起,“啊!皇上,其实您这次的病,怎可用一个‘蹊跷’了得,老臣觉得,
皇上此次的病,病得极有内涵!”
“有哪些内涵?”我穷追不舍。
“其实,皇上是虚火太盛、再加上急火攻心,还有那个……欲火……”
“停——”我打断他,“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宋老太医无辜地道。
这时,摄政王插进来问了一句,“宋老太医,皇上适才恶心想吐,你觉得,这是什么征兆呢?”
宋老太医的山羊胡抖了抖,又瞄了一眼凤君,犹豫地道:“这个……可能……大概……也许……应该……是……是……
”
“是什么?!”凤君与摄政王异口同声地问出。
宋老太医两眼一翻,面上露出视死如归的悲壮之色:“男人每月都会有那么几天,你们懂的……”
番外二
继上次的“怀孕”事件以后,我与凤君进入了冷战阶段。
宋老太医的话让我颜面尽失,而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他,我拿一大把年纪的宋老太医没辙,只好迁怒于他,以消我心
头之怨愤。
凤君倒是很识相地呆在他的椒房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以往每日黄昏陪我散步的惯例都省了,我私以为他是害怕
失宠,所以才收敛了惯常的习气,心中暗暗得意,看来,我这个皇帝在他眼里还是有那么点威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