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樊丹:“你和朱慧说过我喜欢徐丽吗?”
樊丹点了点头,她问:“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的。”
樊丹解释说:“当时你不要我,我气得睡不着觉。我就找朱慧分析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徐丽。”樊丹不好意思地笑了,她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怕她担心,撒了个谎搪塞过去。
刘长江这个兔崽子,他向我公然发起了挑战。在海鲜世界大厅,刘长江当着众人的面,对徐广泽说:“你不是身体不好嘛,我告诉你一个偏方。”
徐广泽问:“什么偏方?”
刘长江脱下裤子尿了一杯尿,对徐广泽说:“我的尿就是偏方。”他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在日本很多人就是喝尿来保健身体。
刘长江用枪顶着警察的脑门,公安局都不能治他罪。徐广泽当然更惹不起他了,他当着众人的面把刘长江的尿喝了下去。徐广泽喝完之后,刘长江又尿了一杯,他让徐广泽把这杯尿送给我。他说我近来可能睡眠不好,如果喝了他的尿,我会夜夜睡得香。
徐广泽和我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气得浑身颤抖。他说:“你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这样的人,你们就让他这么胡作非为?”
我说:“你不能怪我们。刘长江让你喝尿你就喝,我们有什么办法。”
徐广泽的眼泪都出来了。他说:“苏岩,好,你看着吧,我非找人把他弄死不可。”
我说:“你要是把他弄死,我就把你抓起来。”
徐广泽胆小如鼠,他没这两下子!刘长江算准了这一点才拿他开涮。
刘长江搞得我十分被动,我拿不准他下一步还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他说我现在失眠,的确如此。我的神经异常紧张。曾经我设想把他逼疯,现在他快把我弄疯了!
7
段平敲门进屋后,对我说:“我现在可以作证了!”
我问他:“你要作什么证?”
段平说:“我亲眼看见刘长江把王大虎推下楼去了。”
我让高军给他做笔录。段平这回说得很认真。高军做完之后,把笔录递给我,让我看看。我说:“不用看了。”他见我心不在焉,又坚持让我看看。我只好拿起笔录看了一遍。
第七章(4)
段平这次的证言大概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在法律所认定的各个点上已经滴水不漏。如果开始他要是就这么作证的话,刘长江可能都被枪毙了。
我让段平先回去,我对高军说:“你把这份笔录交给赵民,问他什么意见?”高军拿着笔录到赵民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赵民打电话把我叫了过去。他问我是否把刘长江先抓起来。我说:“最好别抓!”赵民说:“为什么?”我说:“段平出尔反尔,他的话不可信。”赵民说:“段平在证言中已经解释他之所以那样是因为受到刘长江的威胁。”
我不愿意和赵民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说:“赵队,反正我的意见是不抓。”赵民不高兴地说:“过去你抓刘长江最积极,现在怎么变了?”
我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这本来就不一样嘛。”
我懒得和赵民讨论这个问题。没有新的证据,无论段平的证言多么美妙,也用处不大。在这种情况下,把刘长江抓起来将来还得放他。
目前,我不希望刘长江被关进看守所,那等于把他保护起来。
中午郭鸣武要请我吃饭。前几天,他想采访徐丽,我一直拖着。昨天下午,他直接找到宣传科。科长李田亲自带着他来到刑警队,让我们配合。过去郭鸣武来采访一般不通过李田,因为每次写完稿,李田都委婉地要求郭鸣武把他的名字署上。郭鸣武非常讨厌他这一点。但这次为了写稿,郭鸣武即使讨厌也能将就了。昨天,我又找了一个借口拖到了今天。郭鸣武看出我要把这个采访拖黄,就通过吃饭来亲近一下感情。
吃饭的时候,我问他:“你非得写吗?”郭鸣武说:“苏队长,我们有任务啊,我要是不写稿,我连请你吃饭的钱都没有。”他说,报社要求他们每个月采写稿件要完成一定数量,如果不完成任务,就得扣工资。
我感慨地说:“这个我能理解。别说你们呐,我们现在抓人都下指标。”
郭鸣武觉得挺新鲜,他说:“我们下指标还有情可原,你们下指标不扯淡嘛。要是确实没人可抓,难道你们还得搞个冤假错案不成。”
我笑道:“像你这样的随便抓起来一个就够判的,还能有冤假错案?”
郭鸣武嘿嘿笑着,我说:“虽然你有任务,但徐丽这个报道,我希望你别写了。”他说:“为什么?”
我吓唬他说:“你对林河市的情况不太了解,徐丽的案子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孤立的,但实际上它已经变成两股黑势力暗中搏斗的导火索。不信,你就瞅着,这个事儿肯定没完。我告诉你,你们报社上次帮助刘长江发表的那篇文章,已经有人惦记上了。这次,你要是再写的话……”
郭鸣武紧张地看着我,“我因为写篇稿,他们还能报复我?”
我说:“报复你倒不见得,但花几万块钱买你一条腿还是有可能的。”
我说完,郭鸣武吓得浑身直哆嗦。
我真是多余吓他。第二天,郭鸣武的腿还好好的,可段平的腿却被打折了。
在医院里,段平疼得像狼一样嚎叫。我问他:“是谁干的?”
段平说:“我被蒙上了眼睛,没看见。”
这时,徐广泽给我打来电话,哆哆嗦嗦地说:“刘长江让我转告你,段平的腿是他打折的。他说,你要是有种就去抓他!”
我气得差点把电话摔在地上。
晚上下班前,赵民通知我打夜战。这些日子赵民连续让我们打夜战。“打夜战”就是利用晚上时间去搜集线索,打击刑事犯罪。在我主持工作的时候,这种人为指令性的打夜战一次我也没搞过。如果确实需要夜间工作的,不用说,我们也得晚上出来。赵民让我们打夜战纯粹摆样子。夜幕降临,我们全体倾巢出动,显得多热火朝天呐!
赵民为了刺激干警积极性,说晚上抓的人比白天抓人多得一分(用于我们年终评比)。干警们为了多得分,本来白天就能抓的人也都挪到夜间来了。高军得到了一个抢劫的线索,我让他上午去,他非得等到晚上。结果让西区分局刑警队抓走了。那小子当天就撂了七起重大。高军这个上火呀,他骂赵民:“这个王八蛋,就怨他!”
我委婉地向赵民表达了这层意思,他不听。他说:“你不懂,咱们白天干的活儿再多,也是应该的。晚上咱们哪怕干一点点儿,领导知道了也会表扬咱们。”他说得也有道理。其实,白天干晚上干都无所谓,我们这些刑警本来就是夜猫子,晚上不干活儿也都是看电视。我烦赵民只是他不应该把白天与夜间的工作人为地搞出区别。
赵民干什么总是热衷于搞出区别。像樊东等几个借调人员平时比我们干活都多,可刑警队搞福利时,樊东他们只仅仅得到一半。每回我都把我的给樊东。当然了,就是不给樊东,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就像他说的:“只要让我在公安局呆着,我倒给你们钱,我都愿意。”
晚上要打夜战,我和樊东到食堂吃饭。我们去晚了,只剩下一个炒白菜。
白菜里的肉很少,也就是两三块,樊东巧妙地用筷子把肉都推到我这一边。
我干脆把肉夹到他的碗里,他说:“你别夹。”
我说:“你是不是嫌我埋汰?”我这么一说,他就只好吃了。
樊东现在知道我和他姐差不多了,没事儿就忽悠我。他说:“你得抓紧时间向樊丹进攻啊,你不能总玩深沉,我姐也是女人啊,她需要你的爱抚!”
第七章(5)
我苦笑了一下,没吱声。我心想,我现在哪还有这个闲心。
夜里,我给刘长江打了电话。
刘长江问我:“什么事儿?”
我说:“我要见你!”
刘长江说:“那好,你来吧!”
刘长江现在处处提防着我,他选在洗浴中心的休息大厅与我相见。在这里,我什么也不能带,只能赤手空拳。我和刘长江穿着肥大的睡衣坐在沙发里,我们周围熙熙攘攘有很多人。刘长江让服务生上了一壶茶。我们相对而坐,小声交谈。不知道的以为我和刘长江正在促膝谈心。
刘长江说:“我知道你找我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单挑?你别做梦了,我才不上你的当呢!苏岩,我现在把你看透了,你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也就这么两下子。我告诉你,我不和你单挑,我要和你玩游戏。”
我没出声,看着刘长江眉飞色舞地摆划。刘长江说累了,假装殷勤地给我的杯里添了些茶水。
“苏岩,说良心话,过去我一直怕你!但从你把我老二踢坏之后,我就不怕你了!”
“你的老二真的被我踢坏了?”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看。”
我看着刘长江曾经懦弱的面孔。
刘长江说:“你看什么呀!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刘长江了。”
我说:“这我知道。现在的刘长江鸡巴已经没用了。”
我大概说到了刘长江的痛处,他气呼呼地瞪着我。
我安慰他:“老二不好使怕什么,你能当上林河市的老大就行了呗!”
刘长江说:“我告诉你。我并不想当什么老大,我最大的乐趣是搞女人。可是,你把我的老二踢坏了!”
刘长江显得很激动,我刺激他,“那怕什么?我的好使啊!将来你要是留后代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呀!”
刘长江说:“苏岩,你不用气我。我现在把话放在这儿,在不久的将来,我要亲自把你的老二一刀一刀地割下来。”
我说:“不久的将来你是指哪一天?你别等到我过了更年期,你再下手!”
刘长江说:“你放心吧!这一天就要到了。”
我说:“那咱们干脆定个日子怎么样?”
刘长江说:“你着什么急呀!你我之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我还没让你难受够呢!过去你光让我难受了,从现在开始,你也得尝尝!”
第二天,刘长江给我打电话,他说:“苏队长,我昨天对你说话过分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假惺惺地客套了一番之后,对他夸奖道:“长江,说真的,这也就是因为你心地善良。假如换成我,谁要是这么对待我,我他妈的早就不干了。男人们嘛,除了拼命地干事业,还得要拼命地干女人,可是你……嗨!长江,怪不得咱们市里把你推选为五好市民,你确实是当之无愧呀!”
刘长江说:“你别内疚了!我知道你踢我那儿也不是特意的。你昨天不是说我将来要是留后代的话,你可以帮助我嘛。苏岩,既然这样,那我就接受。你看是不是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到我这儿住。凭你身体这么好,我估计用不了几次,你就会让朱慧怀孕的。我跟你说,朱慧虽然比不上樊丹漂亮,但床上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
我保持平静的语气问:“是嘛!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挺喜欢朱慧。问题是,朱慧能干吗?”
刘长江说:“她肯定干。这个骚货对你印象可好了,她要不是因为樊丹喜欢你,她早就去勾引你了。”
见我没说话,刘长江进一步说:“我现在打算让朱慧去当小姐去了,既然我现在没法干她,我他妈的,也不能白养活她呀!你想想,你不比那些嫖客强多了,就凭这一点,她也愿意让你干呐。”
我说:“刘长江,你想和我玩什么花招?”
刘长江说:“我可不是在和你玩花招,我是实心实意求你帮忙,真的,我可以和你签个协议。”
我说:“什么协议?”
刘长江说:“我已经写好了,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
交换女友协议书
甲方:苏岩
乙方:刘长江
甲乙双方经友好协商达成如下协议:
一、乙方愿意将女友朱慧让给甲方十日。
二、如果甲方致使朱慧怀孕,乙方愿付给甲方人民币十万元。
三、在乙方转让期间,甲方愿意将自己女友樊丹交给乙方使用一夜。
四、由于乙方无性交能力,乙方负责寻找第三者与樊丹发生两性关系。
五、乙方保证第三者为具有十年以上嫖娼经验的嫖客。
六、嫖客与樊丹发生关系后,如发现樊丹为处女,乙方愿补偿甲方人民币五十元。
七、本协议一式两份,自签定之日起生效。如甲方违约,乙方可向所辖法院提起诉讼。
八、甲方不得对乙方打击报复。
刘长江打电话问我:“协议你看到了吧?”
我说:“看到了。”
刘长江说:“里面我提到的金额,如果你觉得少,咱们可以商量商量。”
我说:“不用商量了。”
刘长江说:“那咱们签字吧。”见我没吱声,他说:“如果你怕我说话不算数,咱们可以到公证处去公证一下。另外,你要是怕樊丹不同意,你可以装糊涂,到时候,我偷偷把樊丹弄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第七章(6)
我说:“刘……长江,你要敢动她一根毫毛……”
刘长江说:“你看你怎么还口吃了?你放心吧,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动她的毫毛,我准备动她阴毛。”
我把电话摔在桌子上。
为防止刘长江对樊丹采取过激行动,我开始频繁地接樊丹上下班。樊丹还挺高兴,她说:“亲爱的,你对我越来越好了。”
看着樊丹幸福美丽的面孔,我心里极其恐惧。我不敢想像樊丹真的要是落入刘长江的手里,那将是怎样的后果!
为了逼迫刘长江向我出手,我每天都要挑逗他刺激他,可刘长江突然变沉着了,不慌不忙欣赏我的表演。他成了钓鱼的,樊丹成了鱼饵,我倒成被钓的鱼了。要想解决刘长江,除非我能找到证据,证明徐丽的确只把李贝儿放进坑里,活埋李贝儿的的确另有其人,而那人又的确是刘长江。
几乎没有可能。
当然,我还可以直接谋杀刘长江。我要是直接一枪将他毙掉,再伪造正当防卫现场,也不困难。
可惜,我是警察。而且,越来越想当一个好警察。我要是不能法办他,只能黑办他,我就太失败了。
不仅是我苏岩的失败,还是警察的失败。
每天接樊丹上下班,我都高度紧张。樊丹从单位晚出来一分钟,我都吓得浑身冒汗。
我的神经变得脆弱异常,我知道这样下去,我非得疯狂不可。
我强迫自己镇静。我开始私自调查,寻找刘长江活埋李贝尔的证据。我相信,只要徐丽说的是真话,只要凶手另有其人,就一定是刘长江。只要凶手是刘长江,就一定会留下证据。我必须有十倍的恒心,百倍的耐心。最后战胜刘长江的不应该是我的仇恨,而应该是法律。
我废寝忘食,夜以继日。
可惜,上帝不给我时间。
凌晨四点多钟,我们接到一起命案报警。刘长江被人整死了。现场位于十条路第六大街上。地点离百货大楼也就二十多米远。白天这里是喧闹的海洋,现在也不寂寞了。警笛声以及警灯旋转的光亮吸引了很多围观的人。刘长江侧身躺在街边,污血流满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