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男人怎么呼叫,邹禹童此刻都只想着一件事情,他要立即见到李远,不然他什么也不会做。
一路踩着油门往前冲,不管闯了几个红灯,邹禹童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不停拨打李远的手机也没有人接听。
不会的,不会的。
他安慰自己,李远不会那么傻,可是为什么他会越来越不安呢?
站在李远租住的房屋外面,他再次拨打李远的手机,将耳朵贴在门板聆听,幸好墙壁不隔音,果然能听到屋内模糊的铃
声。
但李远为什么不接?
惴惴不安,邹禹童使劲擂打房门,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李远——李远你开门!李远——”
就在邹禹童擂完门后又准备拿身体来撞门,房东老太太闻风而至,颤巍巍地拎着一大串钥匙,不高兴地对他喊:“小伙
子,小伙子,你别撞坏了我的门。来来,我这边有后备钥匙。”
邹禹童急得不得了,不等房东老太太完全把门推开就急吼吼如旋风一般卷进去,冲开里面那扇房门,他看到房内的惨况
后,满目惊恐,一时震呆犹如石化。
房东老太太也颤悠悠地晃进来屋来,好奇走到邹禹童的身边,瞄到房中瘫倒在血泊里的李远,惊得钥匙掉在地上也未觉
察,按住胸口哀叫:“这这,怎么想不开哟,哎哟哟,作孽哟……小伙子,你别慌,别慌,我这就给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说着从最里层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手机。
从惊惧中清醒过来,邹禹童慌忙跑进房内,扯掉床上的床单,将之撕成布条,又用布条将李远割伤的手腕扎紧。
怀里的人的气息微弱已经陷入昏迷,邹禹童将李远抱起来,手上的重量比上一次又减轻了好多。
自李远的怀里掉出一沓照片,看着地上染血的相片,邹禹童忍不住两眼发酸,想到之前自己对李远的冷漠,更是难过得
要透不过气来,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
“远远……你一定要活下去……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真的……”
第18章
那时,邹禹童的父母天南地北去做生意,根本无暇照顾他。在邹禹童高中以前,他从未在一所学校学习超过两年,往往
刚交上的朋友,还来不及熟悉就要被迫与之分离,跟随父母转学去另外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这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一开始时,他还觉得蛮新鲜,乐得四处游玩,见到不同的风土人情也会兴奋地大呼大叫,可小孩子
的天性就是再好玩事物,日子一长就变得乏味,况且邹禹童十几岁的活泼大男孩,身边竟是连一个要好的伙伴也没有,
于是他慢慢心生出了厌烦。
邹禹童不愿意再过漂流的生活,渴望像同龄人那样交很多朋友,在假日里三五成群结伴出去游玩,所以当外婆向妈妈提
议让他过去她所居住的小镇念高中的时候,他迫不及待答应下来。
新学校是县城里一所颇有名气的重点高中,坐落在交通不十分便利的小镇的西面,实行全封闭式的管理,强制要求全体
学生在校住宿。
邹禹童报完名领到课本,才被送他来学校的小舅舅告知这个消息,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妈妈一跟外婆提起他的念书问
题,外婆就毫不含糊地接过烫手山芋,原来是要把他丢进寄宿学校撒手不管。
他心里顿时装满了怨愤,一直到晚上去新教室上新学期的第一个晚自习,也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面孔。
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教室里人声鼎沸,活泼的男生在讲台上追追打打,文静的女生则两个一伙、五个一窝,叽叽喳喳
、吵吵闹闹……
喧闹的教室里,在捣乱的新同学中,安分静坐的邹禹童显得如此突兀,他原本就生得俊美,又衣着不凡,浑身上下都散
发一股与他人不同的轻灵气质,很快就吸引了一个塌鼻子的男生走过来攀谈。
“你在看什么?”塌鼻子在邹禹童旁边的座位坐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噢……那是我们班的榜首。”
“你怎么知道?”邹禹童回头看了塌鼻子一眼。
“你没有看到吗?前面黑板旁边的布告栏,贴了我们中考的成绩表耶。”
似乎是没有预料美少年会搭理自己,塌鼻子显得格外高兴,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我知道,他叫李远,我有一个朋友认
识他——我跟你讲喔,你别以为他是因为成绩好,骄傲才给人感觉冷漠,其实他的心肠非常好,而且待人也很不错,就
是脾气太古怪了。哎——你叫什么名字?”
“邹禹童。我是转学生。”
“噢……难怪——嘿!那要不要我介绍李远给你认识,我今天在宿舍有跟他说过话喔。”
“不用。”
邹禹童最后看了一眼捧着两颊凝望窗外的男生,将目光收了回来——
如果他真的想要交新朋友,他会自己去认识。
邹禹童和李远被分在不同的宿舍,他们在教室里的座位也相隔得比较远,又因为李远是一个有几个固定朋友相陪就不大
爱搭理其他人的懒惰性子,所以尽管邹禹童对李远很感兴趣,但也因为担心会受到李远的冷落太难堪,而犹犹豫豫,迟
迟没有前去结交。
邹禹童一直只是远远的在旁边观察着李远,但仍然心细地发现了,对朋友笑脸相迎的李远从没有真心地微笑过。
大多时候,李远都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撑住脸颊,呆呆地望着窗外,一副神游于太虚之外的迷惘模样。
李远虽同每一位好友和谐交往,但也与每一位好友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不会同任何人太过亲密。他时而温和,时而冷淡
,忽热忽冷的性子让人难以捉摸。
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邹禹童不小心窥探到李远真正的内心世界。
那一天,邹禹童路过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响,于是好奇地拨开树枝。繁茂的叶枝下,李远坐在草
地上,捻起草丛中还未开败的野花放在鼻尖轻嗅,神态甚是悠然,两颊的小酒窝更自然又迷人。
“你是采花大盗?”
听到邹禹童的笑问,男孩惊慌地扭头,慌忙站起来,手中的花朵不小心掉落在地。
白衣白裤的男孩,被大片大片的绿丛反衬,美妙宛若堕入凡尘的仙人,他的目光怯怯弱弱,如一汪微漾的清潭,似受惊
的小鹿。
邹禹童不知自己当时为什么突然萌生出这么奇怪的想法,但他就是觉得男孩清俊脱俗,翻翻翩飞的衣裤,仿佛随时都会
乘风而去。
“啊!”
男孩惊叫一声,掩住口鼻,像恍然认出了他一般,急忙转身,从花园的另一个出口逃走了。
而更让邹禹童惊讶的是,这个戴着无框眼镜,怎么看怎么斯文秀气的男孩居然会在后来对他那么无理——
活泼可爱、成绩优异,邹禹童打小就颇受老师们的喜爱,一直担当一班之长;即使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敢于自
荐,在众多学生中脱颖而出。
高一一班的班主任,虽然有心根据成绩表上的排名来推选班干部,但作为第一名的李远并不乐意当班长,所以班长之职
在无人竞争的情况下花落邹禹童手中。
毕竟做过多年的班长,邹禹童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更是老师的好帮手,在同学眼中非常有威望。
开学一段时间后,需要收缴班费,他让各小组长收齐费用之后再上交给他,把不愿意交班费的人的名单留下来。
偏僻小镇上的孩子不如邹禹童以前交往过的同学,他们没有很多的零花钱,穿着朴素的衣物,缴费的时候一般要磨磨蹭
蹭好半天,才慢吞吞由口袋掏出零钱。但在名单上看到李远的名字他很意外,因为李远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贫困生啊。
邹禹童将李远作为最后一个交谈的对象,先对其他不愿意交班费的同学逐一谈话,如愿收到班费,再趁课间休息时间去
找李远深入了解情况。
“李远。”
李远一手捧着速写本,一手拿着铅笔在白纸上勾勒,低着脑袋只顾绘自己的画,当邹禹童的招呼是耳旁风。
作为班长,邹禹童还没被这样彻底无视过,他一直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哪一个人不对他客客气气,可是现在李远居
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心中有气,邹禹童的口气不禁强硬起来:“你为什么不交班费?”
“有病……”李远的声音很轻,但也足以让邹禹童听到。
“你说什么?”邹禹童恼了,即使是他喜欢的李远也不能对他这般无礼。“你再说一遍!”
“你有病!你有病!我就说了,你还想怎样?”
李远“啪”的合上速写本,怒瞪邹禹童:“以为自己是班长就很了不起吗?虚伪!”
“李远,我没惹你吧,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凭你偷看!”
“我没有看到你画的什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
李远把头一扭,好像在对邹禹童说“我懒得跟你吵”。
“……”
邹禹童呆愣了一会儿,想起在花园里的那一次玩笑,皱起眉头道:“我没有偷看你,那次是刚好经过。”
教室里没剩下多少人,大家都自己玩自己的,没有人把注意力投到这火星四溅的一角。
李远仍然用后脑勺对着邹禹童,是一副任凭邹禹童说破嘴皮来解释,他也不可能改变对邹禹童看法的傲慢模样。
见没有任何希望,邹禹童也不愿拉下脸,强求李远相信自己,淡淡地说:“算了。班费你不想交,我给你垫,但是我真
的没有偷看你。”说完,颓丧地离开。
这以后李远愈发恼恨邹禹童,跟他杠上了,处处与他作对,只要能让邹禹童难做,李远都会跑去瞎搅和。
但奇怪的是,在高一这一整年都没交过一分杂物费的李远——李远的杂物费都是邹禹童垫的,竟然在升上高二后的第一
个学期,破天荒的把曾经欠下的费用全部还清,还对邹禹童说了声“谢谢”,留给他一个十分动人的微笑……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在食堂碰巧遇李远,李远便邀请他同桌吃饭,邹禹童纳闷地想,但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也找不准问题的关键所在。
虽然李远与邹禹童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他们俩的关系一直停留在一般同学以上,好朋友以下,不像是会相互生出爱恋的
超级好朋友那么亲密无间。
而李远所说的,写给他的未署名情书,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时年少轻狂,收到女孩子的情信太多太多,他往往看都不看就统统丢进大纸盒里,等高中毕业后全部投入了废纸回收
站。
可是李远真的是那么早就开始喜欢他么?
他有什么值得李远喜欢呢?一开始明明就很讨厌他的样子啊……
“远远……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深陷在白色床褥之间,李远几乎透明的脸,看起来像是随时有可能消失不见。他还没有醒,紧闭着双眼,嘴唇毫无血色
的微抿着,梦里也十分不安……
李远是在一个凄冷的深夜里醒来的,醒来后就瞠大双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病房里只有他的气息,邹禹童没有留下来
陪房。
李远动了动受伤的左手,明白过来自己仍然活着,他轻轻叹了一声,又慢慢阖上双眼。他什么也不想想了,大概什么也
不用他想了……
翌日,邹禹童照例带了鲜花来探访李远,却只在病房里看到空荡荡的床位。
李远又走了,再次不告而别,他甚至连救他的是谁也不想要知道,不声不响离开了医院。
“他还是个病人,你们怎么能轻易放他离开?”
邹禹童气急败坏,对倒霉的护士小姐发了一通大火,迅速驱车赶去李远的租屋——
听到敲门声,李远以为是房东老太太,拉开房门后看到是邹禹童,神色一震,随即平静下来,冷淡道:“你来干什么?
”将缠着绷带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掩藏在背后。
“你说我来干什么!”邹禹童生气地闯进屋内,一把抓住李远的右手,把他拉过来搂进怀里抱住,深深吸一口李远的味
道,他放下心中的大石,呢喃道:“在医院里没有看到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下次不要再不告而别了好不好?”
“是你救的我?”李远诧异。
不敢太用力箍住李远,又害怕他挣扎不小心碰到伤口,邹禹童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推开。
点点头,低声回答:“现在想起来,我还心有余悸,远远,我终于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哈、哈……”
李远瞟了他一眼,讥讽地笑了两声,走到桌边坐下,沉静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远远,你怎么……”
“死过一次,我不会再被你耍了。如果说完了,请你马上离开。”
李远不看邹禹童一眼,冷漠下达逐客令,好似曾经的曾经,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不要!”
邹禹童猝然大叫,跑过去抱住李远,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暗声呐喊:“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准!不准!”
这一刻,他如此害怕,就像那天怀抱着沾满鲜血的李远,心脏被惊恐吞没了。
“远远……”
绝对——不要再放开你——
不顾李远拒绝,邹禹童扳住他的脸激吻起来,撬开李远的牙关,横扫进去。
“唔……你……”
这是要做什么啊?
唇被掠夺,李远绝望地闭上眼睛,眼角渗出心酸的泪水……
第19章
有的人很自私,心里面装的只有他自己,即使他很爱很爱一个人,他也不会为了那个人打乱自己的人生规划。
他可以在你的面前痛哭,也可以在你的面前低声下气哀求,他甚至可以降低姿态,委身在下方,但他始终要为自己保留
私人空间,他仍然是要结婚要生孩子。
李远背对着他侧卧在床,从做完以后他就没再出声,如果不是触摸到他低温的身体,邹禹童几乎要以为他停止了呼吸。
“远远……你睡了吗?”
大白天的,谁睡得着呢?
而且刚才又做了那么激烈的运动,邹禹童难道不累吗,还有力气找话题?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邹禹童伸出手臂,将李远从背后搂住。
“我们死也不要分开。”
怎么可能呢?
李远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更何况要他张嘴说话。
“好不好啊?”
不好!
李远拒绝,难道邹禹童以为一次肉体关系就可以换他再次沉沦?但是他也没有把这个答案说出口,仍在床上装死。
“嗯……好疼啊……”邹禹童突然惨兮兮地哀号,手也松开李远去摸自己的屁屁。
我明明没有弄伤他啊。李远疑惑地睁开眼睛。
是他自找的,我又没想要跟他做,他自己硬要坐上来,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