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身,皱眉问道:“你转过去,我帮你看看。”
“嘿嘿,又不疼了。”抱住他欢喜地亲吻,一边说着:“远远,我爱你……我爱你……”
可是,这爱来得太晚,李远已经不想再爱了。
邹禹童担心李远的身体,三天两头往李远这里跑,房东老太太每次看到他都要夸赞他一番:“小伙子真好,又来给你哥
哥做饭?”
哥哥?
李远不悦,眉间的皱痕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老太太继续说:“好好劝劝他,别让他再想不开,啊?做家人的就是要给他
鼓励啊。”
在被邹禹童发现的前一秒,李远一个转身,离开走廊回到屋里。
邹禹童开门进来,看到他坐在桌边发呆,将食材放在桌上,搂住他的肩膀,亲热地问:“怎么了?不高兴?”
“你天天来这里不嫌麻烦吗?”
“你不准我来才麻烦呢。”捧住他的脸又唇舌交缠起来。
邹禹童又开始宠爱他,甚至比以前更加宠溺,整天整天抱着他坐在怀里也不会觉得累,嘴巴一天到晚不肯从他身上撕下
来,像是怎么也抱不够,怎么也亲不够。
有的时候邹禹童也会留下来过夜,没有在逼他做那种事情,单纯地抱在一起睡觉。
他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好,慢慢也就习惯了邹禹童以这种“弟弟”的身份长期进出他的住所。
秋天就要过去,天渐渐寒冷,路边的大树举着快秃掉的枝干对着天空。
他常常手脚冰冷,睡觉时盖了两层棉被仍觉得冷,非得邹禹童紧紧箍住他,缩在他的怀里才能安稳睡去。
那天半夜,他不知怎么浑身盗汗,秋衣也被汗水浸透,无端从睡梦中醒来了。才睁开眼睛,手机就开始叫,把邹禹童吵
醒来,帮他递过来让他接听。
“远远,别怕,告诉禹童发生什么事了?”
接完电话他就哭了,被邹禹童搂住惊颤的身体,脸色苍白地说:“死人了,死人了……”
过世的老人是他的二奶奶,他自己奶奶不在后,就是这个二奶奶最疼爱他。
第二天跟李艳通了电话,她已经知道噩耗,于是商量了明天一起坐火车回老家。
晚上看到邹禹童带了一大包进来过来,他诧异地问:“你想干什么?要住在这里帮我看家?”
“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们说好了要永不分开的。”邹禹童信誓旦旦。
“是参加葬礼又不是婚礼,你凑什么热闹!”
“我不是凑热闹,我是怕你一去不返。”
李远的脸色变了变,他确实是打算这次离开后就再也不来T城了,被邹禹童戳中了心思,他不想狡辩,转身进了房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邹禹童气呼呼地跟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你休想一个人走掉,从现在开始我要寸步不离
紧跟你!”
“随便你。”李远懒得管他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你过去坐,我要跟我姐一起坐。”李远踹了一脚邹禹童。
“我……嗯……”邹禹童扭扭捏捏,面露凄苦,李艳摇摇手:“不要紧,不要紧,我坐在这里很好,别换了。”
“呵呵。”邹禹童点头傻笑,李远瞪了他一眼。
李艳看看对面的弟弟和他的朋友,心里有些惋惜李远没有带女朋友回去,拿起邹禹童刚才递给她的杂志翻阅起来。话说
,李远的这位朋友还真不是一般人,模样好,人也挺细心,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参加葬礼。
从T城坐火车到李远的老家,大约需要七八个小时,他们一行三人是吃过了早点登上七点十四一班的列车,如果不出意外
,在下午四点就可以到家。
列车行驶了没多久,邹禹童突然问对面的李艳:“姐姐,你想吃什么水果?”
姐姐?!
李远的手藏在衣服里,在底下狠狠掐了邹禹童的大腿一下。
“啊呜——”邹禹童在众乘客诧异的目光中,狼狈地跳起来,泪眼蒙蒙,委屈地看着正悠然自得翻报纸的李远。
“小童你没事吧?”
小童?!
李远翻报纸的手霎时顿住,惊讶地瞪住李艳,她什么时候和邹禹童变得这么亲热了?
“没事没事。”邹禹童连连摇头,把行李包搬到座位上,拉开拉链掏出一包一包新鲜的水果,看得李家两姐弟目瞪口呆
。
洗好的苹果、黄澄澄的橙子、进口的香蕉、保存完好的火龙果,还有切成块状装作保鲜盒里的菠萝……
“你不会告诉我这里面都装的这种东西吧!”李远惊得嘴巴可以塞进去鸡蛋。
“不是啊……”邹禹童摇头。
还好。李远嘘出一口气,拍拍胸口。
“哪——你自己看。”邹禹童拉开包口将里面剩余的诸多餐盒袒露出来,李艳吓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天啊,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李远无奈地感叹。
“我是怕你——你们,吃不惯车上的饭菜特意做的欸。”邹禹童“啧”了一声嘟起嘴巴,“我还准备了玉米沙拉和火腿
三明治……怎么啊?你不喜欢喔……”
“喜欢,非常喜欢。”
李远咬牙切齿,觉得此刻的邹禹童像白痴一样,为了讨好他姐像只哈巴狗,讨厌死了!
恶梦还得接着做,邹禹童一点不知收敛,举手投足尽显对他的特殊照顾,幸运的是李艳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只当他们
是极度要好的铁哥们。
在邹禹童非要逼着李远吃掉他用叉子喂过去的菠萝块时,李艳哈哈地笑起来:“小童,你对我们家李远真的好好喔,你
女朋友不会嫉妒吗?”
李远倏地沉下脸,哼了一声,脸“唰”的一声别过去望着窗外。
“呵呵……姐姐你说笑了。”邹禹童尴尬地举着叉子,为停留在空中未送出去的菠萝哀悼。
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了,唉……
第20章
邹禹童终于见到李远的家乡,不是他继父的家而是他童年时代居住的小集镇。
邹禹童兴奋的张望,目光应接不暇,这是李远曾经上学走的小路,这是李远曾经玩乐的操场……邹禹童眼里的激动太过
于猛烈,李远和李艳都好笑地看着他。
“远,好棒喔。”
李远和李艳也是多年没有回故土了,集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依稀在几处残破的建筑物上看出当年街道熟悉的影
子。
他们是第二天清晨赶来参加葬礼,前一夜被继父留了一晚,母亲已经先行过来了。慢慢走着,虽然三人心情各有不同—
—邹禹童只是兴奋,李艳深感物是人非的悲哀,李远则目光忽闪,忧心忡忡,但三人因为舟车劳顿神色都显得有些疲惫
。
远远的,李艳看到灵堂外面与人说话的母亲,一手拿着手帕不时揩眼角,李艳心里酸涩,泪水滚滚而下,大声换到:“
妈妈!”首先跑过去抱住了微微佝着背的女人。
“不要哭不要哭。”女人拍拍李艳的后背,“这是喜丧,不要哭,唉……”
“嗯。”她重重点头,触目到后面的年迈的爷爷,眼泪仍是忍不住,咬住嘴唇去灵堂磕了头。
李远是男人,忍住了没有掉泪,被母亲拉住手询问了一番:“怎么瘦了这么多?”
“哪里有瘦,我一直都是这样。”他顺便把邹禹童介绍给了母亲认识。
李母心中奇怪,但没有表现,夸了邹禹童漂亮的小伙子,带他们去隔壁的茶厅休息。
邹禹童生来就是要被人喜爱的,只是短短几分钟,只是甜甜叫了李母几声阿姨,李母就放下疏离和比儿子好说话一百倍
的邹禹童拉起家常起来。李远看不惯邹禹童哈巴狗的模样,也不喜欢母亲用看自己儿子一般的眼光来打量邹禹童,心情
不悦,出去同奶奶的孝儿孝女在灵堂一起悼念。
邹禹童趁机打探李远小时候的趣事,李母只道邹禹童是儿子的特殊朋友,也不做隐瞒,将李远儿时各种各样的糗事尽数
爆出。作为回报,邹禹童也讲述了李远在T 城的日常,但隐去了李远所受的委屈以及自己种种劣迹,更是将自己幻化成
李远的至尊好友,对李远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从而深得李母喜爱之心。
这方田园之地,民风淳朴,善良的李母根本没有想到邹禹童是个大骗子,她儿子掩藏在表带下的疤痕就是为他所伤。
“明天凌晨才送去火葬场,这下午你们要是无聊就去街上走走。”
李母有许多贴心的话同李艳说,但想到李远和邹禹童可能会觉得无趣,便告知他们不是必须得寸步不离守在这里。
邹禹童嘴里说着没关系,心里可是非常有关系。这灵堂上之人他不认识,来来去去的男女老少他也一个识不得,李远又
不乐意搭理他,他一个人呆坐在角落里实在无趣得很。
李母一句犹如大赦,邹禹童忙拉住李远出去了茶厅,死拖活拽将李远拉到之前走来的街道。
“我说了不让你来的,现在又来烦我!”李远瞪了他一眼,满不高兴。
“我不来,你跑了怎么办?”
李远怀疑邹禹童现在的智力下降了一半,不仅常常对他说莫名其妙的话,还总对他的家人做些阿谀谄媚的事情。
“远远,不准你离开我。”
看吧,又来了。
“我没有要离开你。”李远懒得同邹禹童解释,无论他现在解释多少遍邹禹童也不会明白。他已经想通了,因为这突如
其来的葬礼,人生深不可测,他不希望有一天带着遗憾死去,既然邹禹童不介意他的存在,他也不想再回忆曾经的伤害
,就这样平淡地过一生也未尝不可,不去奢望也不再绝望。如果有一天他又倦了,就散了吧,随邹禹童喜欢,他既然不
能阻止不能拒绝,只有以平常心态去接受。可以爱就继续,不可爱也不再强求。
大街上两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李远挣开邹禹童的手,一个人走到了前面。
风很大,路人都掩面抵着头前行。李远见邹禹童迟迟不跟上来,回头不悦道:“你走不走啊。”
“走……”有气无力,邹禹童快步跟上去。
低垂着脑袋匆匆而行的男人忽然撞上来,邹禹童肩膀受力差一点跌倒,站稳后厉声道:“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不好意思,你没事吧。”男人说着,伸出手来要扶他,被他一掌拍开。“别动手动脚的!”
李远从刚才男人经过他的身边就觉得眼熟,此时邹禹童得理不饶人又太可恶,他走过去,问:“禹童,你没事吧?”
“嗯,就是……”
不等邹禹童说完,李远转头,微微一笑:“强子,好久不见。”
男人这才把目光投到“大少爷”身边纤柔的男人身上,结巴道:“啊……小远哥……我、我正要去找你的。”
这下邹禹童算是被彻底冷落了,被晾在一边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一些成年往事,叫强子的男人说自己早就想找李远,可自
从李远的母亲改嫁离开后,他就失去了李远的消息。
邹禹童冷笑,心中暗道:真心想要找一个人,怎么可能千方百计都找不到,听他到口气,大约都有十年了,哼!远远怎
么交这样一个不真诚的朋友?
但邹禹童只会挑别人的缺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忘了他自己对李远也不算真诚。
“这位是?”
话题终于回到了邹禹童的身上,他双目晶亮,一扫刚才的萎靡,远远终于肯看他了。
“我一朋友。”
啊?邹禹童眼神又黯淡下来。
“我想这次你肯定会来,所以正打算去找你呢。小远哥去我家坐坐吧?”李远似乎要拒绝,男人马上又道:“我结婚了
,孩子快两岁了,他也想见见你这个干爸爸呢。”
是啊,这是他们孩提时代的约定,立下誓言,将来结婚生子,要互为对方子女的干爸,后代不为兄弟即为姐妹,若是一
男一女便为夫妻。是从武侠电视剧上学来的,他们那时天真的以为以后的人生里,他们会一直是好朋友不会分开。
“真的?我要去看看。”李远高兴道,儿时最好的玩伴有了子嗣,他想要与邹禹童分享他的喜悦,伸手去握邹禹童的手
,又想到强子还在旁边看着便半途收回了手。
“走吧,我们一起去。”
邹禹童听到男人说他结婚了,才放心芥蒂之心,高兴随同,一路上也慢慢插上几句话了。
在强子的带领下,他们离开街道走入一条两边有池塘、树林、田野的小路。
风变得更冷了,闻得到泥土的湿气和落叶凋零的衰败之气。
李远突然不说话了,向邹禹童靠过来,神色有一些慌张。强子在这时走到前面,对他们喊道:“快走,马上就到了。”
李远笑了一下低下头,他的肩膀在颤抖。邹禹童担忧地拉起他的手,小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李远只是摇头,加快了脚步。
邹禹童抬头望望阴沉的天,环顾了四处,除了路边的一大片桦林,这一带十分视野开阔,隐藏不了什么。远远看到了什
么,为什么突然如此惊慌?
强子的家在田野之间的村落,是一座带小院的小楼。女人在堂屋里就看到了丈夫和客人,抱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迎出来
。
相互介绍过,叫云芝的女人温柔地邀大家进屋,将孩子递给丈夫,自己去了里屋准备茶水和糕点。
“爸爸,爸爸。”小男孩歪在强子的怀里不安分,动来动去。
“小宝,来见见你的干爸爸。”
强子示意李远可以抱一抱孩子,但是李远切切的:“他认生吗,会不会我抱他就哭啊。”
“他要干认生,我揍他!”强子似是得意的笑。
李远安心,轻轻从他手里接过来抱着。“好重喔。”
“爸爸,爸爸。”小宝在陌生的怀抱里回头望自己的爸爸。呜……小宝要爸爸。
“小宝,好乖喔。”李远不会哄小孩,小孩一哭他就没辙,莹莹小时候爱哭,他是从来都不敢去抱的。
小宝听到这软软的声音,转头头来,张着大眼睛好奇看着李远,突然把小脑袋靠在李远的怀里,小手抓住他腰侧的衣服
。——好香,饭饭的味道。——小宝的饭饭自然是他妈妈给他喂的牛奶,至于李远的身上为什么染上了奶香,这自然要
归咎于他的特殊体质——他长大到六岁还喜欢喝牛奶,致使长大以后身上也一直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仔细嗅才能闻到
。
“小宝,真可爱。”李远不自禁在幼儿脸颊上亲了一下。
沉湎在香味里的男孩被打扰,悠悠抬起脑袋,慢吞吞地喊了一声:“爸爸——”
“哈哈,强子你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聪明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