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极力地忍着怒火,再生气也不敢有别的动作,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耳塞拿掉,声音压得很低:“小连,你有没有
听爸爸说话!”
刘连一跃而起,对着他爸吼道:“你回来干什么!赶紧把这两只野种带走,有多远滚多远。”
刘云被儿子扭曲的神情吓了一跳,听着那个话,怒火腾腾地往外冒,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女儿拉拉他的衣摆,一脸
的疑惑:“爸爸,什么叫野种?”
问话的女孩名叫‘莎莎’,是位混血儿,金发黑眼,甜美可爱,此时正操着非常别扭的普通话喋喋不休:“堂哥哥也叫
我们野种,还有那位瘦猴儿?……对了,他名叫小……小召”
刘连没等她说完,就阴测测地笑了,小召正是他的表弟,才七岁。
前些天,他爸带了这对双胞胎回来了一趟,算是正式宣布她们的身份,这事轰动整个家族,刘连就是因为这个事被他妈
妈叫回家的。
他妈从早哭到晚,不管不顾,好像全身上下就只剩眼泪了、不流光就不罢休!
而刘连受了这个重大的打击,两天吃不下饭,他爸就是他心中的神啊,他心中的神在外头生了对女儿,现在已经十五岁
了,那就等于骗了他十五年。
想到‘十五年’,刘连崩溃了,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里精神恍惚,谁也叫不动。
他那些堂哥堂弟、表哥表妹们看他那样,正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悲壮感,因为他们想刘连他爸平日里那么正直、正派
的人都乱搞,更别提自己那潇洒风流的爸爸了,不定哪天就带回来一对男的双胞胎!危急自己的地位!
所以他们正愤愤不平统一战线,逮着空就对双胞胎语言的攻击。
奈何双胞胎连基本的中国文化都不懂,更别说那些‘文化的精髓’了,愣是以为他们在试图跟自己友好相处。
刘云脸都绿了,一方面心疼这两个女儿,另一方面又实在的对不起儿子。
他咬牙坐在刘连的床沿,拍着他的背,可怜巴巴地道:“儿子,爸爸万般不对,你也不能闹自杀呀!”
他是万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的承受能力这样低,他想小连虽是他那爱哭鬼妈妈生的,可是自己精心教育出来的,‘自杀’
这种懦夫的行为怎么可以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
刘连闻言,疑惑地坐直身子,咬牙切齿地道:“谁说我自杀了!”
笑话!刘连又重倒回床上,心灰意冷得不想再跟他爸进行谈话了。
“你妈说的,不然你看莉莉还生着病,我也不会这么急着回来,她身体不好,又晕机……唉,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
刘云自顾自地说着,刘连又把耳朵堵上了。
莉莉是莎莎的双胞胎妹妹,从小体弱多病、性格内向、怕见生人,这个时候她如一只惊弓之鸟躲在他爸爸身后,垂眉不
语,她被刘连吓坏了。
刘连妈此时正犹犹豫豫地端了一盘水果进来,眼睛红红的,谁也不敢看。
刘连见此情景,双眼冒火光,不耐烦地对他妈道:“妈,这些事不需要你做,让陈姨做就行!”
刘连妈眼泪又流下来了,刘连爸和刘连同时在心底哀叹一声,谁都不想看她。
只是双胞胎妹妹莉莉见她那可怜模样,感受到这种压抑的气氛,抑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也‘呜呜’地跟着哭了起来
。
一时间,哀声震天,莎莎无辜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偷偷溜出了房间。
刘连把被子盖在头顶,过了一会,他把被子一脚瞪开,拉着他妈妈的手轻声安慰道:“别哭拉……我没事。”
……
林乐章从外头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今天找工作去了,意外的顺利,在回家的途中,他接到其中一家公司的电话,让他明天过去进行第二轮面试,这真是
让他惊喜。
心情愉快地进商场给自己添了两套衣服,又兜兜转转地找了几位老中医,拿了许多的药。
此时他左手拎着满满一大袋的中草药;右手拎着衣服袋子、一些日用品;胳膊上还夹着一个公文包。没得闲手掏钥匙,
他只好用手背碰了碰门铃。
门很快就从里面开了,一位金发女孩探出头来,吓得林乐章一个不慎,胳膊上的公文包掉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
,却是撞上了同时弯下腰来帮他捡的那女孩的头。
林乐章一脸尴尬,连连道歉,金发女孩却是大方的露出笑容。
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了一番,说她叫‘莎莎’;说她有一个妹妹叫‘莉莉’;还一脸兴奋地说她们俩个是双胞
胎……
林乐章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家里怎么就多出了一对‘莎莎’、‘莉莉’双胞胎,正要开口询问,莎莎却对刚从楼上下
来的刘连喊道:“哥,这位是你朋友吗?”
林乐章傻眼了,刘连却是朝那女孩狠瞪了一眼,冷冷地道:“闭上你的嘴,别让我再听到‘哥’字。”
金发女孩无所谓地耸耸肩,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对着刘连做了个鬼脸。
林乐章看着她那调皮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
莎莎见有人捧场,很得意地一连做了好几个鬼脸,径自‘嘿嘿’发笑。
刘连怒不可谒,上前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恶狠狠地道:“我看你就烦,滚出去。”
莎莎‘啊’了一声,显然没有想到刘连会这么粗鲁,瞬间就泪眼汪汪,呜咽着对刚从厨房出来的一位中年男子喊道:“
爸爸……”
中年男子林乐章认得,正是刘连的爸爸刘云。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跟莎莎长得一样的女孩,想来那位就是莉莉了。
林乐章正要上前跟刘云打声招呼,却是被他一脸凶恶吓得止住了步伐,刘云手指着刘连,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过来
!”
刘连‘哼’了一声,不为所动。
他走到林乐章跟前,抢过他手里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林乐章心里正为他的行为生气,一言不发扯回自己的东西就上楼。刘连愣了一会,气呼呼地跟了上来。
林乐章进房间的时候,他也进去了,顺便一把把门合上。
他心里正酝酿着无数火气,随便的风吹草动都可以让他爆发,所以此刻,他又看林乐章不顺眼了,从背后一把把他抱住
,就往床上拖。
林乐章吓了一跳,口不择言:“你发什么神经!”
刘连压着他就去扯他的衣服,林乐章极力反抗,两人在床上滚成了一团。
激情戏正在升温,房门却在这时开了,莎莎一脸疑惑地探进头来道:“喂,坏蛋!爸爸叫你们下去吃饭……噢……”
莎莎话说到半截,看清了眼前的画面,赶紧捂住了眼睛,‘砰’地一声把房门合上,笑着嘀咕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
她从小在国外长大,思想本来比较开放,而且她十五岁了,什么都懂。
22、童话
林乐章应聘的工作仍旧是经理助理,这是一个小公司,刚成立不久,林乐章应聘之前做过调查,认为它的发展前景很好
,但是当时应聘的人很多,他本来是没有抱希望的。
没想到那么顺利就进来了。
试用期刚过两个星期,上面就急着跟他签订合同了,即使他这两个星期来并没有见到真正的经理。
一般来说试用期是三个月,才有机会转正式的。这个差别让林乐章对自己的信心倍增,看各方面福利都很好,当然就毫
不犹豫地签了。
而签约之后的第一天上班的一个早会里,他在那长长的会议桌的另一头发现了夏明明正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
这使林乐章挂了一早上的笑容马上就破败下来,跟见了鬼似地呆愣在那里,很显然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经理正是夏明明
。
之后夏明明把他叫到办公室,朝他亲切微笑,告诉了他失业的真相,同时好心地宣布战争早就已经开始了。
“我当时叫你等着的,你就没点危机意识?你这样后知后觉,我都没有动力了。”
欣赏着林乐章惊恐的神态,夏明明飞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啧啧有声地继续道:“可怜的小乐章,合作愉快~”
林乐章全身发抖,喘不过气了,又惊又怒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吓得落荒而逃,整个下午,他独自一个人在广场游荡,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他迷惘又无助,没有朋友、没有亲
人、这个时候他又一千零一次地想杨经理了,可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明白自己实在是没有能力跟他继续下去的。
生活给了他这一巴掌,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夏明明让他失业只是恶行的第一步而已,而诱骗自己进他的地盘是第二步。
——令他绝望的是他签了5年的约。
夏明明给他来了电话,声音低沉而温柔:“今天下午没见你,不会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不想干了吧?那也不行哦。”
过了一会,他见林乐章没有反应,冷冰冰地提醒道:“你签了五年,我想你没有多少钱可以付得起违约金。”
林乐章咬咬牙,声音有点颤抖:“我现在不太舒服,明天就上班。”
挂了电话,他终于承受不住了,胡乱地找了一间酒吧,喝得七荤八素摇摇晃晃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在街上吐了几次,冷风一吹,酒醒了。
这个时候,刘连正和他擦肩而过,他同样是刚从酒吧出来,喝了许多的酒,但是他酒量好,并没有什么醉意。
坐进自己的车里,吩咐司机开车时,就看见前方蹲在街边呕吐的林乐章了。
林乐章被拖上车时,还极力的反抗,待看清了刘连,就乖巧了。
刘连闻着他的满身酒气还有呕吐的味道,皱着眉头道:“臭死了,你还是下去吧。”
林乐章冷冷地看他一眼。
心说你之前吐过之后,我还给你做人工呼吸呢,我可没嫌你!
不过,他还是无所谓地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刘连却又反悔了,把他拉了回来道:“先别走。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不过我现在确实是需要一个能说话的人,你……好
吧,我可以将就一下。”
刘连一脸别扭地说完这些话,攥紧了林乐章的手。
好像怕人跑了似的,赶紧地说了一个地址,叫司机开车。
车开了好一会,林乐章才消化了刘连话里的意思。看来刘连这些天因为出柜的事,在他爸那里并不好过。
莎莎聪明伶俐,敏感而天生就有点小心机。
她知道刘连才是她爸爸最疼爱的,自己和妹妹的地位并不及他,不过……一个同性恋儿子,她就不确定他爸还会不会一
如既往地爱他了。
果然,她一脸天真可爱地对他爸爸说,她看见她哥跟一个男的滚床单时
——她赢了。
刘云对儿子的那点愧疚烟消云散,冷战了几个星期,逼他马上结婚。
刘连当然是没屈服的,今天早上,莎莎故意地惹他发火,他阴测测地把莎莎暴打了一顿,他爸怒不可谒,扬言跟他断绝
父子关系。
当即带着双胞胎女儿出国去了,那里有另外一个家等着他回去。
刘连半辈子无论是事业上还是别的方方面面都顺风顺水惯了,偶然的这一个大浪袭来,他束手无策,眼睁睁见他爸爸丢
下他和他妈离开了,仅仅半天,他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林乐章侧头看一眼刘连,突然他惊觉自己惋惜的同时还有点高兴,高兴的原因很复杂,比如原来倒霉的不止自己一个;
比如其实自己也正需要一个说话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隐藏了自己不道德的情绪,他还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即将而来的机会让他新奇的同时又有点紧张。
两人到的地方是一幢白色的小洋楼,临着海。刘连说这楼是他爸送他的11岁生日礼物。
林乐章从车上下来。
海风一吹,两人郁闷的情绪都消散了不少。
坐在天台上灌了几口酒,热气就升上来了,之前刘连还嫌冷,不肯出来。
大概两人都觉得尴尬,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半个小时,刘连受不了这无言的局面了,骂骂咧咧地说他很后悔带林乐章来,说他就是个哑巴,比哑巴还讨厌,因
为哑巴至少有发出‘啊啊’的声音呢。
林乐章无辜地摸摸自己的脸,心说你自己要找人说话,你说不出话来还怪我了!过了一会,他又有点惭愧,觉得自己没
有尽到帮助他的责任。
两人一个愤怒、一个惭愧;无事可做,只好一个劲地往自己嘴里灌酒。
这样的喝法,很快两人就醉醺醺的模样了。
这个时候,刘连慢吞吞地开口了。
说了许多他爸爸和他的故事,最后他说他其实很心疼他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她畏畏缩缩的模样就生气,就想发脾
气。
他控制不了自己,觉得由于他妈妈的懦弱,才使得他爸爸常年的在外面找女人。
林乐章撑着半边脸,睁着迷蒙的眼看他说话,觉得这样很好。
听了许多刘连的心里话,他无以回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小时候受同学欺负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出来充数。
刘连笑他是小气鬼,小时候的仇都记着呢!
林乐章也跟着笑。
两人间流转的气息瞬间就黏糊起来。
刘连凑过来吻林乐章时,他脑子已经成了一滩浆糊了,紧张得掐住自己的大腿,防止自己晕过去。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
没有强迫没有愤怒没有暴力,刘连的气息温暖、动作温柔。
两人一路拥吻着进了屋,倒在柔软的床铺上,酒气和着夜风令人沉醉,白色的月光在大海上空幽幽发亮。
……
朝阳射进房里时,林乐章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感受着这刺眼亮黄的光,他想他这一夜童话结束了,王子酒醒后不再是王
子,而恶魔还在公司里等着他。
23、在人间
林乐章悉悉索索地在被子里寻找自己的内裤时,刘连被他吵醒了。
宿醉加上运动过度,他的脑袋一抽一抽地疼,眯着眼睛看林乐章光着屁股坐在床上小声嘀咕咒骂,他不耐烦地开口道:
“一大早你嘀咕什么呢!?”
他的嗓音不知何故沙哑难听,配合着那一如既往的愠怒神态,让林乐章的心瑟缩了一下,暗自对自己说:看吧、看吧,
就知道是这样,不过我也没必要难过,两人滚床单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他从一睁眼就没有希望,所以此刻便没有失望。
只是自己那些衣服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破布,他又没办法不生气,神情冷淡地瞥一眼刘连,他愤愤然地道:“你下回能
好好地脱衣服吗?现在我要穿什么回去!”
说完以后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鬼话!‘下回’让他羞愤地想把刘连一拳打晕,让他忽略自己说了这个词。
可刘连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这个说法,因为他的潜意识里认为他们当然是有‘下回’的,抬眼见他衣服确实被撕得不成
样子,他的内心有了一丝的反省愧疚,便开口道:“下回你应该带几套衣服放在这里。”
林乐章脑子里闪过一溜的‘下回’这个充满暗示意味的词,便急急地澄清:“没有下回了,现在怎么办,我总不能裹着
被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