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傥瞋大双眼,愤怒嚷道:“我当时就已经把钱还给你了!”
“哦,好像是这样。可是,谁能佐证呢?”美国佬摊了摊手,肥胖的面孔堆出一个笑,“而且,按照当初我和他签定的合约‘每年演艺收入的百分之一归他所有’,这两亿恐怕他得还上几十年。”
“百分之一?你简直……简直就是个吸血鬼!”
“不要这么说嘛,我是正经生意人,只不过做做音乐拍拍电影。”忽地岔开了话题,“去年FERRAGAMO为我的宝贝儿度身定制了一款香水,有点像血液,又有点像精液,哦!那味道可真够怪异的,可上柜的头一天就卖断了货。”霍伯特撇了撇嘴,嘲讽地说,“每个女人都长有一颗精打细算的头颅,可掏钱买垃圾的速度比谁都快。”
他继续说,“我也可以继续纵容他在公众面前随心所欲任性而为,反正姑娘们就吃这套。可他真不该把自己禁锢在那种畸形、血腥、黑暗的金属乐中,一日日蚕食掉他的非凡天赋。他应该投身大银幕,接更多的广告,出席更多的商业活动,他完全有能耐超越‘偶像’的定义,成为真正的巨星!”
霍伯特为这愿景而激动得浑身腩肉都在颤抖,颇有地震之效,可是迟傥却冷冷嗤出一声,“你根本不想打造一位巨星!你只是把他当作一部赚钱机器,将他囚禁于手掌,在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压榨得一干二净!”
“可惜,他是个不肯听大人话的淘气小男孩,仗着宠爱视威吓如儿戏,简直让我苦恼极了。”霍伯特起身向整形师走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不过现在好了,这个小男孩有了不肯释手的心爱玩具,大人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始终认为,性交是人与人之间最神圣的交流方式。你可以选择用你的法子让他听话,在床上使出浑身解数,将他操得欲生欲死,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我的法子——”
突然出手向对方挥出一拳,又快又狠。
“你个该死的……”职业拳击手那超过五百磅的拳头击打在了胃部,迟傥佝起了身子,酸涩的胃液一刹涌至喉间,“该死的……混蛋……”
“只不过我的法子难免会暴力一些……”满面微笑地揪起了男人的领子,粗暴的手势似乎要扼断他的咽喉,附耳说着,“谋杀犯……哦,整形师先生,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四十章:罗密欧与罗密欧(3)
他压低帽檐,行走的姿势非常小心。男人闪入一个幽僻的胡同,停在了一处房子的门前。
他听见门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不由皱起了眉端。
“下贱的婊子,和你那下贱的哥哥一起去死吧!你们休想拉我陪葬!”门咣地被打了开,一个怀有四五个月身孕的年轻女人扑门而出,一头栽进了男人的怀里。
女人显然刚刚遭受了暴力对待,白皙的面孔上块块青紫瘀痕,额头、鼻子都出了血。
迟曦抬眼看见是哥哥迟傥,捂脸哭着跑进了卧室。
大腹便便的女人为自己的恋人买回了香肠与啤酒,却发现他正和三个妓女在床上乱搞。迟曦还未叫嚷出自己的不满,被中途打断大扫兴致的男人就发疯似的打了她。
她拼命地护着肚子,以一个母亲那孱弱而坚强的本能。
肮脏破旧的住所,妓女们从未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她们吮着指头卖弄风情,妄图吸引他的注意,可却悻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根本一秒也未落在自己曼妙的身体上。
待妓女们被撵尽了,再压抑不住的怒火直窜脏腑,迟傥当场就挥拳教训起了这个混蛋。可还未等他的拳头砸上他的面孔,这个心惊肉跳唯恐受到残酷报复的男人就已跪倒在地,“带着你妹妹这个该死的大肚婆娘,我根本不可能逃之夭夭!”
“是你!是你的贪婪让我们万劫不复!”恐惧折磨得他口不择言,他暝暝地睁大眼睛,失声痛哭,“那个给我胶片的男人已经死了!他就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砸成了肉泥!我真不该听信你的话去勒索那个魔鬼……我把我所有偷拍的照片全寄还给了他,现在……现在我要把钱还给他……对!我这就去还给他!”自言自语般重复了几声后,突然爬起身来就要冲出门外。
却被一把揪了住。
“你疯了吗!”迟傥目光冰冷地冲金奇大吼,手指的力道几乎要将他勒毙,“我们现在是亿万富翁了,而且都会逍遥法外的!”
金奇又如烂泥一般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他依然在自怨自艾地哭泣,“快替我换一张面孔换一个身份……那家伙与警察狼狈为奸,这几个月我根本不敢出门,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就算你要去医院动手术也必须避过这个风头。”迟傥掉头走往卧室,忽又回头狠踩了一脚地上的男人,“我不想再申明第二遍:如果你再敢打她,我真的会杀了你!”
这对自小相依为命的兄妹确实有些相像,都有俊秀超乎常人的五官,尤其是一双明亮深邃的大眼睛,只是哥哥肤色深如熟麦,妹妹却很白皙。
瘀伤的痕迹或旧或新,可以想见女孩已经不止一次遭到了暴力对待。她坐在床上,双腿埋进布着一些污迹的被子里,破损的面孔躲在长长的流苏般的黑发背后。目光呆滞,形容荒凉,整个人都了无生机。
“哥哥,我最近总想起小时候。”只有把男人的手抓起来放于自己隆起的腹部时,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才散发出烧灼的光芒。“你把我背在身上,挨家挨户地推销那种一吃就会粘掉牙的糖果……只要是女人开门就一定会买上很多,还会夸奖你俊俏……”女孩满含热泪,慢慢牵扯嘴唇,呈现出一个兼备哀伤与幸福的微笑,“那时我总感到很安全,不像现在……”
感受到妹妹腹中的胎儿正顽强地动着,迟傥的眼眶竟有些湿了。“嘿!有个小家伙正等待出生,但愿他的嗓门不要太过洪亮,否则可有我们受得了。”他抓起女孩的手指放于唇边细细亲吻,那张英挺俊朗的面孔此刻变得柔软温存,他说,“迟曦,相信我……从此往后我们再无需忍受童年的那种贫穷,我们的生活会很好的……”
女孩深信没几个月就将出世的孩子会改变她的恋人,而那时她们可以携着巨款远赴国外,从此再没有任何痛苦与不快。
可是她没有熬到那一天就跳进河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哥哥的男人赶到时已经回天乏力。
他扶墙跪在地上,一边呕吐,一边哭。
女孩被打捞起来的时候,泡得像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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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迟傥被霍伯特威胁的同时,殷之纯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向自己的老板求助。难得的低眉顺目让美国佬受宠若惊,给了他一个落于面颊的热吻,及一个不遗余力的拥抱。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构成了一幅绝妙的视觉场景,一个脑满肠肥堪称巨型,一个则骨瘦嶙峋风度儒雅。
“你也不想把他毁了是吗?他该存活于舞台或者大银幕,而不该在那种暗不见光的监狱里。”
“一个小警察发现了摄影师的身体。他立功心切,一定要把真凶擒拿归案。”李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登门造访的美国佬,又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一整箱美金,“这么些年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的不平衡——我竭尽所能地给你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你却从不给我机会一尝美人芳唇。”
“我不太强迫我的宝贝儿做他不愿意做的事。”鳟鱼眼睛凸鼓于肥胖面孔,霍伯特抽搐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恐怕他永远不会乖乖地爬到你的床上。而且,如果你想采用暴力手段,我得很遗憾的告诉你,殷之纯在拳击这项运动上很有造诣。”
“就不能用……药?”那种会让人昏睡无觉或者情欲高涨的药物。
“哈。”边笑边摇了摇头,“谁也不能保证他醒来后会干什么。我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将干枯瘦长的手指插入头发,他的口吻懊丧而充满痛苦,“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陷入了那种矢志不渝的爱情,我必须得到他!霍伯特,我以我的尊严与生命起誓,我必须得到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必须”,“每一次推开房门,我都能看见那样的景象:他光裸着身体伏在我的床上,姿态优美得像只豹子,口里的呻吟比鸫鸟的鸣啭更为甜美。我知道那是他也与我一般迫不及待,在等待与召唤我的进入——彻彻底底地得到他、或者彻彻底底地毁了他,霍伯特,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哦,不不不!还是放弃这个把你的家伙放进他嘴里的念头吧,因为他一定会用那漂亮的小牙齿咬断它的。”眼见警察局长垂头丧气完全不具平日里的威严,美国佬开始安慰起自己这个“老朋友”,“我拥有的小可爱可不止殷之纯一个,你大可以有别的选择。”
男人鼓了鼓掌,门应声而开,一群因在寒冷夜晚赤露身体而瑟瑟发抖的男孩走了进来。
他们都很漂亮,也都怀揣着成名的梦想与美国佬签订了合约。脖子上套着颈圈,脚上蹬着野地靴,显得他们既温顺,又非常的酷。
一个黑发的亚洲男孩面孔清秀,肤质细腻得简直像奶油;而那个棕发的拉丁男孩则身材火辣,性感得令人血脉贲张。
而这些肤色各异的男孩中以一个拥有白金色头发的东欧男孩最为漂亮,他的嘴唇犹如饱满的玫瑰瓣叶,眼睛湛蓝得胜过比斯开湾,他羞赧一笑,就仿佛雨后横卧大地的虹撷摘了人间所有的芒彩——可以说,这个男孩的美貌似乎并不逊于殷之纯。
男孩们得到命令纷纷双膝触地而跪,背对着警察局长面前做出一个匍匐的姿势。于是他看到他们漂亮的背脊曲线和肌肉丰富的臀部,还有那一只只等待探入与开采的娇嫩穴点。
李粗粗扫看了一眼,咳了几声后,向站于一旁的男人投去了冰冷一瞥,“你以为我是一个鸡奸犯吗?!我对男人没有特殊癖好。”
“无论采用什么手段,你得先把这个案子压下来。你该知道,我从来不缺灵感。最近正好想出一个法子,可以让那个淘气的小男孩变得听话,没准儿能让你一尝所愿。”霍伯特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赤裸男孩笑了笑,走过去,肥胖的手指揪起那个东欧男孩的项圈,“你真的不要留下他好好享用吗?他兴许会比殷之纯更可口。”
霍伯特毫不知怜惜地将他拖向了李。
脖子被骤然收紧,那个拥有一头白金色头发的美丽男孩立刻像条受伤的小狗那般呜呜咽咽起来,他抱着警察局长的裤腿,轻蹭着自己的脸颊,不断示好。
得到满意答复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与袖扣。他朝匍匐身下的美丽男孩瞥去一眼,板起面孔,以一副不苟言笑的庄重口气说,“那就……留下吧。”
第四十一章:罗密欧与罗密欧(4)
尹启迪的唇腭裂整形手术第一期开展得非常成功,尹云迫不及待地为弟弟的整形师准备起了酬谢的礼物——每日免费送上门的午餐。
“为了庆祝之纯平安归来,明晚上在霍伯特的别墅有一个化妆舞会,邀请的都是些娱乐圈的老朋友,迟医生,希望你也能来——如果你嫌化妆什么的太过麻烦,只要穿着这身白大褂就好。”
“是之纯请我去的?”
“不,是霍伯特。”丝毫没注意到男人听见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女孩继续说,“霍伯特正在筹划把之纯的经历搬上大银幕,并由他亲自出演。他相信无论是之纯的亲身经历还是之纯的第一次‘触电’,都会引发观影狂潮让他大赚特赚一票。我告诉他‘别忘了之纯从不演戏的’。奇怪的是,霍伯特这次似乎很笃定,他不仅确信之纯一定会接拍这部戏,还请我务必今天就向你确认,是不是这样?”
迟傥没有答话,陷入了不知所想的沉默之中。
尹云不住偷偷打量男人轮廓俊朗的侧颜,忽地脸颊一红,腼腆笑说,“启迪的嘴动了手术,却依然不知安分,一见我就叽叽咕咕,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嫁给你。”本以为整形师又会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女孩羞赧而惊讶地发现,听见这话的男人突然抬眼望向了自己。
他凝神相视的目光充满令人心荡神往的热度,看得她蓦地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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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舞会如期举行,作为殷之纯的救命恩人,万菲也应邀在列。
谢罗彬自然不会凑这份“奇装异服”的热闹,找不到随行舞伴的万菲鼓动郝透与自己同往。金发美人宛若宫廷贵妇,手持华丽绸扇,身拖高腰束带的复古长裙。作为男人都算海拔不俗,何况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身高直逼两米。身材惊人固然不假,也确实艳光四射、引人瞩目。
“嘿!郝透,三池可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他的片子一准能让你再回巅峰!”
熟人不少,知道昔日偶像即将复出的人也不少,恭喜声洒了一路。
“你要复出拍戏了?罗彬知不知道?”
“还不知道……”若有所思地回着话,“反正他最近在做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那天日籍导演三池来找自己,说什么知道自己对演戏还有渴望,新片正缺一个面貌清秀的男主角。担心自己的演技不足以胜任这么部大制作,早已远音乐与电影的男孩本想推辞拒绝,可对方却猛然竖起一个大拇指,说,既然是之纯推荐的,一定不会有错!
“他在寻找他的父亲。”看见对方一脸惊讶的表情,万菲得意地舞起腰肢,以绸扇掩面娇笑,“你看,他宁可告诉我也不告诉你。”
男孩还要追问,却听见大厅里想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惊呼,以视线追随人声——人们鱼贯而上围向回旋长梯,像管风琴高低不齐的哨管那样一排一排比邻而站,他们吹起口哨鼓起掌,赞美的目光毫无保留。“之纯,你太帅了!”
刺绣衬衣,丝绸领巾,一袭红色的欧洲贵族套装,舞会的主角正自二楼拾级而下。
“我已在此处恭候多时,我的茱丽叶。”面含微笑躬身行礼,随后将手肘弯曲高抬,置于万菲身前,又瞟了一身绿衣、身背箭篓的郝透一眼,问,“罗宾汉,可以吗?”
“啊哈,我的罗密欧。我已在唇上抹上了最艳丽的毒,就等你来品尝。”还不待自己的舞伴点头同意,金发美人已亲昵地挽上男人的胳膊,除却身高,俩人倒是相衬极了。
刚要走开,郝透突然叫出一声,“殷之纯!”
挺拔身姿翩然掉转,对方应声回头。
“那个……三池的新片……”埋头向下,两脚相擦,郝透细不可闻地说着,“谢谢……”
“磨练下你的演技吧,”殷之纯以一种十分轻视的眼神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携金发美人掉头而去,“太逊了。”
被孤单撂下的男孩在原地翻着白眼,恨自己在这个混蛋家伙面前永远学不乖。
丰腴上围裹在裙摆如花瓣绽放的白色连身裙中,金发红唇,唇边缀着一颗性感黑痣。卢克托着酒杯走向一身宓娜,以目光指了指殷之纯与万菲,阴测测地笑出声音,“玛丽莲,看来你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