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昔日小参军,今日云南王。偶遇探花郎,一世痴情长。
第一章
昌平元年。青龙国,南疆。云南王府。
云南王章文龙刚刚接受了新帝的封赏,正随宫中内侍检视封赏的物品。望着眼前价值连城的珠宝,章
文龙志得意满,想想三年前自己还只是个小小的参军,现在已经贵为王爷,有自己的封地,有生杀予
夺的大权,连皇帝都要向他示好拉拢。
时运不可谓不好。
然而在这平步青云的顺遂之下,却也有着以命相搏的惊心动魄。
三年前,南疆孟氏土司作乱,洞开门户放暹罗国军队入境,青龙皇帝派平乱军入滇平乱。云南地势险
峻,气候异常,多有瘴气,平乱军甫入滇就水土不服染上时疾,后连遭叛军和暹罗军队伏击,死伤过
半,军中将领悉数阵亡。其时,青龙国朝中一片混乱,皇帝病重,太子与镇北王扶植的六皇子忙于夺
嫡之争,无暇顾及千里之外的平乱军,云南各路土司又出于不同的打算,不愿卷入这场战争。远无后
援,近无帮携,眼看平乱军就要全军覆没,参军章文龙主动接掌帅印,率平乱军背水一战。章文龙颇
有军事才能,布局诡谲,出其不意,而剩余的平乱军为搏性命英勇无比,竟然反败为胜,扭转颓势。
后来章文龙说服段氏土司出兵相助,最后灭了孟氏土司的势力,将暹罗军队赶出青龙国门。
章文龙,一战成名,被封为云南王,掌管南疆各项事务,世袭罔替。
这边章文龙才在南疆站稳脚跟,那边镇北王一党就铲除太子及其党羽,成功上位。新皇不过八岁,朝
政都由镇北王把持。内乱甫平,庙堂初定,对于各方势力,镇北王都采取安抚拉拢政策。章文龙自然
也不例外。
众所周知章文龙好南风。年前进京觐见时,镇北王就送了京城小倌馆的头牌暗香给他,今天皇帝又赏
赐六位美童,把章文龙喜得眉开眼笑,在心中直夸镇北王上道。
检视完封赏物什,章文龙急着想看人,宫中内侍在一旁笑答:“几个孩子连日奔波,风尘扑扑,这般
仓促拜见,恐王爷不喜。不如让他们沐浴更衣,晚上再来拜见,也好服侍。”章文龙一听有理,也就
作罢。
到了晚上,章文龙由暗香坐陪在寝殿召见六位美童,并设宴款待宫中内侍。暗香现在宠眷正浓,王府
里的娈童歌姬都由他管理,不过他也争气,来了不到一年,这些人都被他调教的有模有样,很替章文
龙争了些面子。
酒到酣处,内侍便把几个童子叫上来。果然个个都是美人,或清秀、或妩媚、或艳冶,各有特色。章
文龙细细看了一遍,发现只有五人,待要问时,内侍已经开口:“有一人在路上生病,一直未愈,怕
把病气过给王爷,所以今晚未来拜见。”
章文龙看了名册,未来之人叫虞静卿,是一名官奴,算是六人中身份最低微的。暗香在一旁问:“这
虞静卿可是去年新晋探花?”
“正是。他是虞相长子。虞相谋逆,满门抄斩,圣上怜惜他的才华,留了性命贬斥为奴。他虽年纪大
了些,但才情过人,所以圣上送赠王爷,聊以遣兴。”内侍恭谨回答。
“怪不得这名字看着熟悉,原来是探花郎。”章文龙笑道。
“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虞探花你是见过的。”暗香掩唇笑道。
“本王见过么?”
“不但见过,还十分仰慕,可算一见倾心。”暗香笑意更深,“王爷不记得吗,在鸿富楼,虞探花在
墙上题了一首浪淘沙,王爷当时就抄录下来。还说有机会要结交。现在不用结交也是王爷的人了。”
章文龙凝神细思,脑海中浮现一抹飘逸身影,“原来是他!”
当晚,章文龙挑了名叫柳色的童子侍寝。云雨过后,他一边把玩怀中人,一边询问:“虞静卿得的什
么病?”
“不知道。他一路上都在发烧,寻医吃药总不见好,今天烧得迷迷糊糊的,下不了床。”
“他的姿色怎样?比小柳色如何?”
柳色翻身趴到章文龙身上撒娇:“王爷不是见过了吗?还问我?”
“就一面之缘,隔得又远,早忘记了。”章文龙按住在身上作乱的手道。
“姿色怎样,要王爷说才做得准。只是他年纪大了些,比柳色大好多岁呢!”
“哈哈,小柳色确实新鲜,本王今晚要尝个够。”说完把柳色压在身下,又提枪上阵,惹得寝殿内一
片娇喘。
次日,章文龙在书房处理政务,休息时突然想起进京觐见时的一件事。
那日他与暗香一干人在鸿富楼吃饭喝酒。这边正在谈笑,忽听对面楼上,窗子一响,有人开了窗。章
文龙举目望时,见一名男子,面冠如玉,举止大雅,气象不凡,目光眉彩中有凌云之气。他向这边楼
上望了一望,就背转身子坐下,一番高谈阔论,字字珠玑。章文龙在一旁听到,便对暗香道:“你可
认识那人?”见暗香摇头,又道:“听其言语,观其气度,此人绝非庸碌之人。”只见那人问小二要
了笔砚,在粉墙上写了几句,便下楼离去。
章文龙也不吃了,吩咐随从算账,带了暗香走到西楼,只见墨渖淋漓,字体丰劲,一笔好草书,写了
一首浪淘沙,其词云:
“红日已西斜,笑看云霞。玉龙鳞散满天涯。我盼春风来万里,吹尽瑶花。世事莫争夸,无念非差。
蓬莱仙子挽云车。醉问大罗天上客,彩风谁家?”落款是“静卿醉笔”。
暗香道:“这首词倒有些仙气。”
章文龙道:“此人是个清狂绝俗,潇洒不羁之人。”说完要来纸笔将词抄录下来,又打听那人来历,
才知是新晋探花郎,便道:“果然不俗,几时倒要结交结交。
心念至此,章文龙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里面夹一纸笺,上面写的正是那首浪淘沙。想当日所见之人
,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而今日家破人亡,被贬为奴。不到一年时间竟落魄至此。
章文龙合上书吩咐人把暗香找来,向他询问虞静卿的情况。暗香乖觉,早着太医替虞静卿治病,今日
已退烧,只是身体虚弱还需静养。
章文龙又问他起居,知道他带有一名仆役贴身服侍,甚是纳罕:“身为官奴还能带仆役?镇北王对他
倒是格外开恩。”
“我以前听说他与镇北王有些秘辛。”暗香答道。
“什么秘辛?”章文龙好奇问道。
“无非是镇北王对他甚为赏识,所以格外提拔回护。”
看暗香笑得暧昧,章文龙已知话中深意,心中顿生烦闷。又问道:“他现下住在何处?”
“与柳色他们一道,住在落梅园。”
“让他搬到染竹轩吧。好养病。”
“可是其他人都住在一起,他身份低微却要单独住,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毕竟以前是官宦子弟、朝中大臣……再说还得镇北王青睐……”说到此,章文龙不
耐的挥手,暗香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章文龙望着窗外的银杏喃喃道:“虞静卿……你也算虎落平阳……”
第二章
虞静卿到云南王府已有十来日,章文龙一直没有见到他。固然是因他足不出户,很少见人,章文龙却
也不曾探视,整日与几位美童厮混,乐不思蜀。用师爷孟一凡的话说,就是荒淫无度——孟一凡是与
章文龙出生入死的同袍,即使他现在贵为王爷,与以前军中亲密的兄弟讲话仍旧随意。
荒淫就荒淫吧。这些荣华富贵都是用命换来的,享受起来自然毫无愧疚。
这十几日享乐的结果就是积压下一大堆政务,章文龙不得不耐着性子处理。这天入夜,章文龙还在书
房忙碌,看得累了,靠在椅子上揉额头。
这时候,忽然隐隐听到了悠扬的琴声响起,似乎因为距离过远,琴声也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柳色。”章文龙向旁边伺候的柳色询问道:“外面的琴声是怎么回事?”
“是虞静卿在弹琴。这几日他偶尔会弹弹琴。”柳色半抬起头,顿了顿,试探着问:“王爷可是要休
息了?琴声若是扰了王爷,柳色去跟那边说一声吧。”
“不用了。”章文龙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柳色见了,急忙拿起件袍子跟了上来。
章文龙循着琴声走了一会儿,直到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那流畅悦耳的琴音才停下,找了一处石亭坐了下
来。屋外倒真是有点冷,夜风一阵阵吹拂而过,他披上了柳色带着的袍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只
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衫就跟出来的柳色显然是有些受不了,细瘦的身子在寒风里瑟瑟发着抖。
“冷么?”
柳色微颤着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冷。”
章文龙挑了挑眉毛,戏谑的笑了笑:“冷的话,本王抱着你听可好?”
柳色本来冷得发白的小脸顿时发红,羞怯的小声道:“王,王爷……”
章文龙把柳色纤瘦的身子整个搂进了怀里,偏过头,在他薄薄的耳朵旁低声道:“其实你就是想让本
王抱着你听,是不是?”
柳色娇嗔道:“王爷……
琴声似乎逐渐趋向了高亢处,一声声,盘旋着直入云霄。
悠扬,清越。似乎还隐约夹带着忧伤的颤音。无端惹人悲凉。
在这样寒凉的南疆的夜晚,章文龙突然有些感伤。
第二日,章文龙唤来暗香询问虞静卿的情况。
“身体倒是好些了,就是不大出门。”暗香回答。
“他平日做些什么?”
“这个……暗香不知。不过他要了些书去,大概是读书消遣。”
“今晚叫他侍寝……本王去染竹轩,不必叫他来寝殿。”
“是。”暗香看他一眼,动了动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退下。
染竹轩,故名思意,自然遍植翠竹。竹林间,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一栋雅致的小楼,就隐隐藏在
青竹参天的枝叶中,映得那小楼也仿佛一片苍翠。看起来并不热闹豪华的宅院,却处处流露出精心打
理的痕迹,一股安宁静怡的感觉扑面而来。
竹林的外围是湘妃竹,内里却是凤尾竹。细小柔软的叶片,微微弯曲下垂,真的就仿佛风中轻轻颤抖
的凤尾一般。
侍从在前,撩开一片挡住章文龙道路的竹片,便站到了那秀逸的小楼前。侍从叩了叩门,里面一个白
衣少年打开门,看到站在后面的章文龙,顿时一惊,急忙行了个跪礼,把章文龙迎了进去。
一进屋,就看到虞静卿一身青衣,低着头跪在地上。
章文龙挥退众人,房中只剩他们两人。他将虞静卿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地上的人消瘦单薄,苍白如
纸,背脊却挺得笔直,低首垂眼,墨黑长发遮住半边脸。
章文龙在他身前站定,抬手托住他的下颌,将脸抬起,一张清丽端雅得象是白莲的脸孔映入眼帘。那
双黑得冷冽而澄澈的双眸,像是湖底散发着幽光的冷玉,可是那神情,却清清冷冷,看不见丝毫情绪
。
章文龙在椅子上坐下,懒懒洋洋的道:“起来吧。身体可大好了?”
虞静卿站起身,依旧低着头,回道:“已经好了,多谢王爷挂念。”
“既然好了,就侍寝吧。春宵苦短。过来替本王宽衣。”章文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调笑道。
虞静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不曾听见章文龙的话。
“叫你替本王宽衣,没听见吗?”
虞静卿慢慢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章文龙被笑得既惊且恼,问道:“你笑什么?”
虞静卿止住笑道:“我笑王爷真是好兴致,已经身处绝境了,还有心情寻欢。王爷当这云南王的位置
还能再坐几年?”
“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虞静卿道:“王爷如何能当上云南王?第一,当然是平乱有功;第二,朝廷是要王爷驻守边隘以拒外
敌;第三,却是因为新皇登基不久,要安定人心。先皇在世时,分封了不少异姓王,他们手中有土地
,有权利,有军队。忠心的,像王爷这样只求自保的固然是有;但也有心怀不轨,妄图做大以后篡权
的。朝廷当真能不问不闻任其发展?镇北王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一铲除!王爷现下虽然坐拥南疆,
但实际上仍然是与当地土司分拥而治,并无绝对的领导权,而你手中的军队也只不过是在当年平乱军
的基础上略有扩充,试问王爷现在有什么实力去和朝廷谈条件?既然不能掣肘朝廷,王爷又如何自保
?”
虞静卿的一番话说得章文龙冷汗直冒,这些状况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过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突然
安逸下来就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思进取。今天被虞静卿当头棒喝,一下子看清楚未来,被一直压
抑的危机感纷纷冒头,如雨后春笋般在心里疯长。
他现在哪里还有云雨之兴,只是瞅着虞静卿不语。半晌,才问道:“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自保?”
已经收起调笑的轻佻,语气中多了一丝森然。
“依罪奴之见,首先,王爷要收敛锋芒,疏远那些有异心的藩王,务必让朝廷相信你的忠心。其次,
整顿内务,增强实力。”虞静卿虽然自称为奴,却是侃侃而谈,不卑不亢。
“本王又该如何增强实力?”
“重农、强商、开关、扩军。对愿意合作的土司,联合;对不愿意合作的土司,消灭。如果王爷真正
掌握南疆的控制权,最好是能与周边国家结成联盟。到那时,即使朝廷想动王爷,你也可以摆脱钳制
,自立为王!”
章文龙走到他跟前,一把捏住他的下颌冷然道:“哼,好个自立为王,你这是在鼓动本王谋反!你莫
不是想利用我帮你报仇?”
虞静卿扭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向后退了一步,盯着他道:“王爷难道会为静卿谋反吗?”
章文龙退回椅子上坐下,摸着下巴道:“你有什么目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静卿只求自保。”
章文龙露出玩味的笑容道:“没有别的条件?”
虞静卿望着他也是一笑,道:“如果可能,我想保全清白。”
第三章
虞静卿望着他也是一笑,道:“如果可能,我想保全清白。”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男宠,还谈什么清白?”
“静卿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至于其他……无暇顾及。”
章文龙摩挲着下颌,笑意更深,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虞静卿看着章文龙的眼睛,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寒窗苦读二十载,也曾在朝中为臣,虽没有治国之
才,却有经世之志。王爷要找个娈宠优童有何难?但是要找个可用之人却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