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而钗——醉西湖心月主人

作者:醉西湖心月主人  录入:07-28

是张相公、杜相公。小赵来得,难道我们便来不得。”口里说,脚下便一步一步攒将上来。翰林与赵

生正在那里做此道儿,听得人来,忙穿了裤子,抖一抖衣裳,走得出来。二人已到门口,道:“涂兄

好受用也。”翰林正色道:“甚么受用?”张杜二人大笑道:“你休要瞒我,我已知道久了。”翰林

道:“知道甚么?”杜忌指着赵生道:“知道他……。”赵生道:“知我甚么?”张狂道:“还要强

嘴。真等我出你的丑?”

杜忌故意做好人道:“涂兄份上,存他些体面。”说完扯扯拉拉去了。赵生道:“这事怎了?羞杀人

也!”翰林道:“为我受此恶气,心实不安。”赵生道:“只恐不从此而止。他二人极好拨草寻蛇,

无事尚生波浪。他二人见此行迹,怎肯默然无言。”翰林道: “造化忌盈,好事多磨,乐极悲来,

此理之常情,你我从此相会日少矣。”言罢,泪流满面。赵生垂泪道:“不可必者,外来之遇,能定

者,吾心之天。天下尚有钟情如吾二人者哉。风波任彼,吾二人情终莫解也。愿吾兄耐心几日,待事

少定,当续旧好。今日弟且回,恐二人谋孽生端,又多一番耻辱。”翰林亦不敢留,含泪送至门前,

欲着人送,赵生道:“此处不远,园门关闭不便,不必送得。”赵生去远,翰林方回房,和衣而睡不

提。

且说赵生别了翰林,行至中途,杜、张走出道:“赵兄,我们相候久矣。”赵生不答竟走。张狂道:

“赵兄,何厚于涂生,而薄于弟等?”杜忌道:“从此厚起,也未迟哩。”就走到赵生身旁,赵生怒

道:“这是怎么说?”杜忌道:“说不得,你把我肏一肏。”赵生看他出言无状,喝道:“胡说。没

廉耻,我是何等人,你敢轻薄如此?”张狂道:“太做作,仅遇之肏得,我们便肏不得?偏要肏。”

一个抱定,一个就去脱裤。

赵生看他们用强,知难脱身,便诳道:“兄既相爱,当以情讲。奈何用强。依我说便使得;不肯依我

,虽死不从。我乱叫起来,你们有何礼面?”杜忌道:“心肝,只要你肯,一凭吩咐。”赵生道:“

此露天地下,寒风凛冽,不好罄谈。同到我房中细细披陈。”二人被他一赚,便道真肯了。放了他同

行,却是摸手摸脸,赵生只得听他。将到己房,道:“我先去叫门。你们略后退一步,”叫启开门,

小燕开了门,赵生到房,也不说话,拔了壁上挂的剑,迎出门来,大呼道:“张狂、杜忌,你来,你

来,好吃我一剑。吾头可断,吾膛可剖,吾身不可辱,今日之事,不是我凌辱你,是你寻我,好歹与

你合命。”言罢,提剑赶来。

二人看他变了脸,手中又有利剑,又见小燕持解手刀赶出接应,看得不是风头,转身就跑,鞋子都脱

落了。回到房中,整整颤了半夜。杜忌道:“屁股不曾肏得,几乎送了八寸三。”张狂道:“一不做

,二不休,若不拆开他们风月,也算不得是个人。我们逢人便说,传到秦老儿耳朵里,难道弄不得他

们一个没趣?我们也泄这口气。”杜忌道:“是,是。”

且说赵生回房,把从前事对小燕说了一遍,小燕道:“天下从此多事矣。”两人长叹短吁,道:“月

明又被云遮掩,花正开时被雨摧。”

第二日,张狂、杜忌对同窗诸友添出许多恶言恶景,个个说过,道:赵家小官会养汉。那些书呆听了

这话,交头接耳,唧唧哝哝。赵生羞得不敢出房,又恐二人撞着,并不敢到东园,翰林亦不敢来。虽

隔咫尺,若视楚天。张、杜又去寻着东耳生、水之藩,说这此话。二人素恨赵生不肯从他,又恨舍旧

友寻新师,闻得此言,道:“好,好,今日可消夙恨了。”竟到赵家见赵生父,半讽半讥,一敲一打

的说了一遍,发笑而去。

其父乃正气人,道:“气杀我也,我只道他寻师读书,倒做出这般流氓事来。”其母正在那里分劝,

忽小燕来取供给。赵父性头上,一把揪着头发便打,道:“我叫你服侍那不成材的读书,叫你伏侍他

做奸养汉。”小燕道:“这话从哪里来得?”赵公道:“还要强口。合馆俱知,东耳生、水之藩亲口

对我说的,再不认,我去接了张、杜二人来质证过,活活敲杀你。”小燕想来不能隐言,就道:“老

爷坐了,等我说来。相公又不是女人,就有此事,亦世俗当情,老爷得知,只好置之不理,其议论自

息。奈何信他人毁言,伤自已天性?若去寻张、杜来,他已任造谤,岂息面情?出了丑,老爷面上也

不好看。小相公一生事业未曾动头,后来还要做官,依小燕说,老爷只是隐瞒好。”

赵公被小燕一篇话说醒了,道:“倒也说得是。我错打你了,你去叫了那不成材的来。”小燕领命,

到馆把这些话都说了,赵生道:“父亲知了,羞杀人也,不如死休。”小燕道:“江汉以濯之,不可

冼吼,虽死何益。父子天性,我已讲过,不要与他分辨,让他说几句罢了。”赵生脸红了,点头不语

小燕道:“可别一别涂相公么?”赵生道:“众人瞩目观望,怎可去得。自那日别后,迄今数日未能

一见,想他肝肠断矣。若不别他而去,何以安其心,我作数字告别,庶使知我行止,少自慰也。”小

燕道:“事不宜迟,快些。”赵生拈笔在手,道:“涂兄,仅隔数步,不得面晤而别,天何限我两人

至此也。”言罢,泪落如雨,笺纸尽湿。小燕道:“要上街行走,不好看相。”赵生强忍泪眼,破涕

而写,其札云:不肖辱蒙雅爱。自谓金兰契谊,共定千秋,而失意匪人。毁伤天性,家严震怒,不敢

不归。岂不欲别,畏人多言,虽玉成有日,会合可期,而一日三秋,难熬此冬夜如年耳,有衣有食,

愿台兄少留意焉。遇之情兄爱下。即日。

弟赵王孙泣拜别。

付小燕持去。将到东园,只见杜、张突出道:“你这贴旦,又传书递柬了。”小燕不睬他,竟走。杜

、张知道有夹带,便赶来要搜,恰好得韵至,小燕道:“韵哥,我没功夫,还你耽去。”得韵会意,

接了竟进东园。杜、张悔道:“再快些便落我们手了。”两人败兴而去。小燕回,道及前事,赵生伸

舌道:“幸是不曾去,不然又受他一番恶说。”忙收拾同小燕回家见父。父骂道:“不成材的狗才,

我怎生期望你,你却做出此下流勾当!”赵生只是低头不语。父命在家读书,不许他出。赵生入内去

见了母亲。自此,只在家中读书。

翰林接赵生来札,知道他父亲知其事,叫了他回去,又不知责罚他么,又不敢着人去问他,又不知他

几时来,欲去了,又不曾别得一别;在此又无聊,真是去留不决,进退两难。忽想道,写起一札,等

有便人,乘空寄去,省得临时着急。因呼得韵滴露研墨,札云:自君之出,靡日不思,仰瞻山高,痛

焉欲绝。锦水有鱼,玉山有鹿。嗟世之人兮,苦分离,而莫聚。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愿言珍重,以

慰予思。子简贤弟情种。辱爱弟涂必含泪拜寄。

写毕无由而寄,只望小燕来,无情无绪,强步园外,见风景不殊,物色顿异,抚今追昔,不禁涕泗交

横。

正是: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尽期。

第五回:风摩天秘迹奇踪 赵王孙金堂玉马

话说翰林散步园中消遣闷怀,见寒风刮面,透骨生寒。回思赵生向日情致,凄然泪下,道:“天乎?

何使我至此地也。”因作《二郎神》一套,以志其相思景况。

[二郎神]:强游遨,见彤云遮断相逢道,问桃源何处觅春晓。无限相思,徒自心中怀抱。痴魂时傍情

围绕。志诚经读得心焦。他去了,无音无耗,怎禁珠泪抛?

[集贤宾]:伊行已隔碧天遥,审觑处,恍结丰标,耳边似把离情叫。再三听,是自口相嘲。意攘心劳

,料他们相思瘦倒,揉碎薛涛,忍见他断肠词调?

[黄莺儿]:展转愈无聊,倚蓬窗,怕远眺。愁峰蹙眉离人貌,诗赋慵敲,经史懒瞧。清泪临风落衣袍

,音信杳,钟情我辈,怎不挂心苗?

[猫儿坠]:狂风骤雨,何事恁摧挠。连理枝头拆散了,妒花不管花窈窕。悲号,几时得延平剑合,好

友从交?

[尾声]:相亲相爱关心窍,吞声忍气强别了。复仇时,断首剜心绝境枭。

不说翰林思想赵生,恼恨张、杜。且言秦先生回馆,闻知此事,呼张狂、杜忌到中堂,大骂道:“残

忍刻薄的小人,他与你何仇,何却败他名誉,伤他天性,坏我门面。本待要处你两个一番,又道我为

两个害你两个。你这同室操戈的畜生,我不处你,自有天报。快些收拾回去,少若迟延,我到学师处

动了揭贴,你莫要怨我。去,去,去!”二人没趣,只得收拾回去。

秦先生倒到东园来安慰翰林。翰林甚是感激,又到赵生家里来看赵生,道及杜、张不才,业已逐出,

以消彼父之疑。赵生甚喜,至晚,密对小燕道:“二贼已去,你好去看他。”小燕道:“正是,不知

怎么在哪里想哩?”

次日,赵生写书一封,绝句一首,令小燕持去见翰林。翰林道:“相公好么,只怕相思瘦损潘安貌也

。”小燕道:“幽思百结,度日如年,你两人想是不言而喻。相公屡欲着我来看,只忌惮杜、张二贼

,今喜秦相公逐他回,也作拔出眼中钉了。但不知相逢何日。”因出书与翰林。翰林长叹一声,拆开

读云:钟情如我两人,而相别不能一面,即铁石人亦为之坠泪矣。二贼逐去,吾心实快。弟心迩身遥

,不能飞越君前,泛谈契阔,又不禁几度魂消也。情致楚楚,不能多作有情语,伏惟谅诸笔墨之外,

思成疴,不忍歌,天为之,奈之何?意重不妨言意淡,情深何必讲情多。附诗一绝,以志相思。

诗云:

独坐孤斋意若焚,徘徊云汉泪如急。

相思无限难言处,只恐孤猿不忍闻。

上遇之之情兄即我。即日,弟赵王孙含泪拜翰林看罢,对小燕道:“你相公如此钟情,我虽死无恨矣

。”小燕道:“相公着我上覆相公千万耐烦,少得空时便来相会,叫相公勿起他念。”翰林道:“我

也要候他一见,方定行止。”叫些酒饭与他吃了,把他前头做的曲子并书付与小燕。小燕拿回,送与

赵生。赵生免不得问了些行藏安否,却是不得相会,只好叫小燕去看他。

十二月初旬,忽宗师发牌,十六日县考。其父着赵生纳卷。赵生纳了卷,竟到琼花书院来谢先生前日

解释之德。随到东园来看翰林。翰林见了,悲喜交集。赵生道:“背后打点许多事要说,及至东园,

半句也说不出。”翰林道:“你缘何脱得身来看我。”赵生道:“兄尚未知。宗师发牌十六日县考,

举城纷然。弟因纳卷,方得来看兄。只是今番进得学方好。若不进,家父责备还是小事,我与兄却不

能依前相聚了。”言罢泪下。

翰林听得考事,又惊又喜。惊的是要别了,喜的是可报答赵生。便道:“承兄雅爱,虽靡身百体,未

足言酬。所恃者寸心耳。考事虽不能为力,以愚揣之,自当为第一人。不肖久欲治装而去,但因未得

与兄一会,故羁留于此。今既见之,刻下即登程矣。后年三月间,当与兄会于北京。”赵生道: “

弟安能至北京耶。”翰林道:“不肖之言,其后自验。弟记之,作他日话柄可也。”言罢,翰林便起

身作辞。

赵生垂泪道:“才得相逢,又云远别,弟肠断矣。”翰林道:“相逢有日,不必心酸。东耳生、水之

番、张狂、杜忌之四人者,弟当为兄泄气。”芳、韵、小燕知他二人别久,把园门关上,都走开去了

。翰林看着赵生,依依不舍道:“别后亦念我乎?”赵生道:“一日三秋,云胡不念。”翰林道:“

如此,则弟九死无恨矣。”以手搂定赵生道:“契阔别已久,又当远别,欲一壮行色,勿罪吾唐突是

荷。”

赵生并不推辞,道:“弟为家严所禁,至兄百结柔肠,引罪所擢发数矣。匆匆言别,恨不能以身随去

,敢惜一共枕席耶?”解衣同睡,欢情为离思所阻,不能大畅。翰林作别道:“后年之约,断不虚邀

,考事在迩,好自保重,勿以鄙人为念。兄来已久,恐令尊觉察,又多一番气恼,可急回。吾亦从此

长发矣。”赵生呜咽不能语。翰林亦泣道:“此事出乎无奈,我不去,无济你事。你此番之考关系甚

大,一蹶不起,则朋友之诽诮,父母之轻薄俱集矣。我去后,你当以考事为念。他日相逢,彼此无作

寒酸态相对,是我二人所以不负者。只是有一句要紧话,你若进学有科举,到场中,须记得‘文章达

上台’,万不可忘了此言。”倒身拜别,几于失声,彼此又安慰了一番。

俄而三童俱至,见二主公凄惨之极,道及欲别而去,各各泪下。得韵、得芳嘱赵生好自保重,小燕嘱

翰林勿以相思伤身。小燕道:“来久了,恐老爷差人寻问到此,又多受一番气,快回罢。”赵生惊泣

道:“再迟一刻也好。”翰林恐其情痴,变出他事,因赚他道:“兄留恋连连,我且再住几日,候兄

县考后,看光景再别罢。你可回去,安心读书。”赵生点首再拜,安慰而去。

正是: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已自登程,几番回头,凄婉欲绝。

翰林送了赵生去,回到房中,吩咐得芳、得韵收拾行李,就去辞秦先生,道:“久别双亲,欲归探省

,刻下登程,就此拜别。”秦先生甚是不舍,知他行踪已决,不能强留,道:“正好盘桓,忽言远去

,实是不舍。只是遇之归省尊翁尊堂,又不敢强留。”吩咐整酒送行,又道:“有屈高贤,实是不安

,凡事要包含万一。”翰林道:“辱承老师不弃,收之门下,雅爱谆谆,诲言如屑,只是学生不能领

略,有辜老师大教。”酒数巡,翰林起身作别,而诸友见他行止异人,各各心中称异,一齐送出观门

翰林离了琼花观,到顾家园。风成等接着,都来磕了头。问:“老爷一去许久,我们甚是放心不下。

尊老爷吩咐,又不敢来探望。老爷一向好么?”翰林回答了,便吩咐道:“收拾轿,我明日去拜江都

县。”

次日到县前投了贴。知县是他同年,连忙请入后堂,道:“年兄来得好,正当考时,没人看文字,年

兄高才,替我取两个好门生,以收士心。”翰林道:“当得效劳。只是匪才恐不能当此重任,有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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