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人很好”,顾磊说,“总借我书看,哪儿不明白问他,他也挺耐心的。”
卓扬撇撇嘴,心说是啊是啊,他什么都好。
“你呢?”顾磊问。
“我还没有想好”,卓扬低头扒拉着米饭,“可能以后不干这行呢。”
“那你想做什么?”顾磊接着问。
“还想学学美容化妆”,卓扬顿了顿,“想往造型师那方面发展。”
“那也不错”,顾磊由衷的说,“不过那样的话,还要学很多东西。”
“无所谓”,卓扬笑笑说,“反正咱们还年轻。”
不是顾磊未雨绸缪,美发学校的课程已经过半,课越来越少,不少同学都在考虑以后的去处。迟钧书私下联系过顾磊,顾磊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就当实习了。
卓扬变得很忙,美发学校也有些美容化妆的课程,他经常去旁听,认真的记笔记,找不到人实验,就拿自己试验。不知道是手艺见长还是怎么着,反正人越来越精神。
迟钧书这会儿倒是挺看好卓扬的,临近结业,能安下心来学习的孩子不多,但是卓扬做到了。不仅能用心学美发,还能去学其他科目。他也跟卓扬聊过,觉得这小孩还是挺有想法的,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对这一行没什么兴趣,可是学着学着,渐渐就喜欢上了,喜欢上以后,就比谁都上心了。
天热了起来,卓扬闲来无事到夜市乱晃,晃来晃去,人渐渐少了,巷子里灯光闪烁,全是酒吧。卓扬长这么大,其实一次酒吧都没逛过。总听哨子说些酒吧里的事情,有时候觉得好奇,有时候又觉得有些畏惧。
卓扬磨磨蹭蹭的朝巷子最深处走去,一路上经过很多酒吧,卓扬都没敢往里进,直到走到巷子的尽头,单行道三个字跃进了他的视野。
卓扬愣了愣,他想起哨子说过,这是个同性恋酒吧。同性恋,卓扬低下头,如今自己也算是了吧。
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些许暧昧的声音。卓扬好奇的往里瞅了两眼,一辆车停在单行道门口,车灯把角落照的通透。
两个男人正吻得难解难分,灯光一晃,其中一个转过头来,卓扬怔住,这人看起来怎么有几分眼熟?目光落在那人吊着的眼梢上时,卓扬突然想起来,这人是云逸的老板。
张云逸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断很是不爽,轻轻拍了拍小男生的脸说,“下回吧,没兴致了。”
再次回过头,眯起眼睛看着正在发呆的卓扬,“你有兴趣?”
卓扬回过神死命的摇了摇头,张云逸让他的反应给逗乐了,心说哪儿来的小傻子,这么好玩。招了招手,卓扬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张云逸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咱俩,是不是以前见过?”
卓扬老实的点点头,“我们去你的店里参观过。”
“哦”,张云逸点了点头,“你就是那不着调的赵晓乐办的美发学校的学生?”
“呃”,卓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只是尴尬的笑笑说,“我们校长挺好的。”
张云逸比他笑的还厉害,“他那人是挺好的,就是长相有点抱歉。”
卓扬无语的看着张云逸,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张云逸走过去两步,打量了一下卓扬,“你,手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店里去?”
轻微的酒味让卓扬有些紧张,“没,没有。”
“嗯?”张云逸不解的看着卓扬,“为什么?”
“我,我们校长说了”,卓扬面色微红的看着张云逸,“他说,你们店里的装修,设施都没话说,但是……”
“但是什么?”张云逸笑意盈盈的看着卓扬,“赵晓乐说什么了?”
“他说”,卓扬鼓起勇气,“他说,咱们这行卖的手艺,不是脸也不是身!”
“我操”,张云逸冲着柏油马路踢了一脚,扔下卓扬往巷子外面走,“你他妈回去告诉赵晓乐,他那样的卖也得有人肯买!”
迟钧书这阵子一直在忙装修,虽然一直说着不用怎么装不用怎么装,但真干起来,还是有好多活儿。白恒经常来帮忙,但是总被迟钧书撵走。迟钧书不愿意白恒耽误工作,张云逸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能帮他赚钱的人,他从来不留着。虽然这么说他有点像老鸨,但是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迟钧书喜欢坐在还没装完的店里做白日梦,那会让他梦见很多事情。他梦见十六七岁的自己,信誓旦旦的跟白恒说,如果长大了,就去周游世界。他梦见十几二十年后的自己,还在这家店里忙碌,曾经的身为学生、白领的顾客,已经为人父,为人母,他们染发不再是为了追逐流行,而是为了遮掩白发。
梦到这些,他会觉得很开心。他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迟运国舍不得自己的那个小店,原来守着一家店,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这天白恒又被迟家老两口叫来吃饭,这回白恒没闲着,进厨房露了一小手,被迟爸迟妈好顿夸奖。夸奖之余,也不忘让迟钧书好好学习。
迟钧书愤愤不平的看着微笑的白恒,心说他奴役我的时候你们是没看见!
吃完饭,白恒到迟钧书的房间里溜达,这个房间,他上高中的时候来过很多次,似乎没什么变化。桌子上摆着的,还是以前那些小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白恒拿起桌上一个上锁的小盒子问。
“没什么”,迟钧书说,“都是硬币。”
“哦?”白恒晃了晃,“怎么没有声音。”
迟钧书从他手上拿过盒子,“可能是我妈倒出去了吧。”
白恒不相信的看了看他,打开钥匙包,从里面找了个差不多的钥匙,捅了几下就给捅开了,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纸片,乍一看看不出是什么。但是白恒知道,那是上高中的时候,他送给迟钧书的生日礼物。
“对不起啊”,迟钧书把盒子又锁上了,“搬家的时候压坏了。”
“那就扔掉好了”,白恒说。
迟钧书把小盒子摆回原位,低声的说,“舍不得。”
白恒凑过去亲了一下迟钧书,迟钧书说,“别闹,我爸妈在外面呢。”
“可我想亲你”,白恒哑着嗓子说。
“忍着!”迟钧书厉声说道。
两天后,迟钧书见到白恒,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被张云逸推出店让他去看医生。
“顾客以为你得了红眼病怎么办!”张云逸站在门口说,“赶快去眼科医院看看,看好了再回来。”
迟钧书是接了白恒的电话才来的,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白恒被推了出来,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去就去呗,推什么推啊?”
张云逸懒洋洋的看着迟钧书,“我这不也是担心他么,赶快找大夫看看去,挺好看的眼睛,你说红成这样。”
迟钧书拦了一辆出租车,把白恒塞进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上,“师傅,去眼科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专家门诊,排了半个小时,终于进了诊室。
“玩游戏玩过头了吧”,医生扒开白恒的眼睑看了看,“你们这帮孩子真是的,那游戏就那么好玩啊,我这一下午,都看了好几个了。”
“没玩游戏”,白恒拿面纸擦着止不住的眼泪,“我眼睛没什么事儿吧?”
“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医生在病历上写了几行字,“用眼过度,没玩游戏,你这两天也没闲着,拿着那个去交款,然后再去取药,取完药回来,我告诉你怎么用。”
两种眼药水,一种药膏,药膏一天两次,抹在眼睑里,两种药水每天三次,两种使用时间要间隔十五分钟。迟钧书听完看了看白恒说,“你能记住么?”
白恒说,“我尽量吧。”
“得了得了”,迟钧书从白恒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还是我到点提醒你算了,话说回来,你这两天到底是玩什么呢?”
“没什么”,白恒说。
“没什么?”迟钧书怀疑的看着他,“我把眼药水放你屋里床头柜上,让你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能看见!”
“你等会儿”,白恒叫住迟钧书,“我,我卧室挺乱的,没收拾。”
“嘁”,迟钧书不屑的边推门边说,“再乱的也见过啊。”
卧室的门被推开,白恒的写字台上布满了硬纸片,有的上了颜色,有的还没有上颜色,迟钧书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愣在了原地。
第十一章
白恒三两步跑进屋里,把桌上的硬纸片收到一个大盒子里,“我都说很乱了。”
迟钧书抿了抿嘴唇说,“我洗洗手,帮你滴眼药水。”
白恒点头说好。
迟钧书把手洗干净,又拆开眼药水的包装,拍拍腿对白恒说,“躺下。”
白恒枕着他的腿,紧闭着眼睛。迟钧书用拇指和食指扒开白恒的眼睑,滴了一两滴眼药水,一边滴完再换另一边。
迟钧书对滴眼药水这种事情颇有心得,他小时候迟妈妈没少给他滴眼药水。怎么说睁开眼睛都没用,必须得下手去扒。白恒也一样,越说让他睁眼,他闭得就越紧。
拧好眼药水的瓶盖,迟钧书回过头来看白恒。药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睫毛不停的抖动着。迟钧书抽了张面巾纸帮他擦干净,把手覆在白恒的眼睛上,手掌下面的睫毛不时的掌心,让他有些痒。迟钧书低下头,把自己的嘴唇印在了白恒的唇上。
睫毛抖动的更厉害来了,迟钧书把手掌移开,唇舌并用的啃咬着白恒的嘴唇。白恒想睁开眼睛,被迟钧书喝止住,“还没到时间,不准睁开。”
看不到东西,白恒伸手抓着迟钧书的手臂,迟钧书扣住他的手指,把他的胳膊固定在身体两侧,退开一些看着他,“还记不记得那天在我家你说什么来着。”
白恒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现在不用再忍了”,迟钧书说着又贴上了白恒的嘴唇,手不老实的在白恒领口骚扰。白恒难耐的抬起头,脖子绷得紧紧的。迟钧书在上面咬了一小口,白恒吃痛的皱了皱眉毛。
迟钧书三两下扒掉白恒的衣服裤子,把他压在床上,伸手拉开抽屉,找到润滑剂和保险套,面对面的进入他。白恒闷哼了一声,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声音哑哑的说,“你……轻点。”
迟钧书拨开他的刘海,细碎的吻落在白恒的额头上,“疼了?”
白恒摇摇头,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自从回来之后,白恒好像就忘了拒绝两个字怎么写,说什么他都答应。迟钧书亲亲他的耳朵,暖暖的律动着,这样的逆来顺受的白恒固然让人觉得很舒服,可是迟钧书却还是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眼睛没好之前不准瞎折腾”,迟钧书咬了咬白恒的耳朵,又心疼的揉了揉。
白恒的眼睛睡了一觉肿的厉害,不过血丝倒是少了很多。迟钧书一天六遍的发短信提醒他滴眼药水,看的张云逸都要受不了了。
“你这病生的是够本啊”,张云逸酸溜溜的说,“这关心程度,噌噌就上来了。”
白恒闭着眼睛说,“他理我就好。”
“你这要求也太低了吧”,张云逸鄙视的看他,“我白教你了,弄了白天你就这点要求。”
白恒垂下头,“我……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一声不吭的离开我。”
“那就再找一个呗”,张云逸满不在乎的说。
“你不明白”,白恒摇摇头,“除了他,没人有会对我那么好。”
“我是不明白”,张云逸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没人对你好,你就自己对自己好呗。”
白恒睁开眼睛,拿出手机给迟钧书回短信。眼睛还没完全好,这几天张云逸都让他提前走了。白恒本来挺过意不去的,但是张云逸又说了,“等好了,你就准备被操劳到死吧!”
迟钧书下了课就颠儿颠儿跑去了云逸接白恒下班,“今天想吃什么?”
白恒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买了点肝,回去熘肝尖好么?”迟钧书问,“多吃点肝对眼睛好。”
“好啊”,白恒笑着说。
迟钧书看着白恒,没有说话。
“怎么了?”白恒问。
“没事”,迟钧书摇摇头,“总觉得你回来之后,好像哪里变了。”
白恒怔了怔,“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不知道”,迟钧书说,“你以前不喜欢吃动物肝脏的,你说你不喜欢那种味道。”
“你也说了,吃点肝对眼睛好”,白恒笑笑,“大夫不是说我用眼过度么。”
迟钧书低着头往前走,白恒捏了捏他的手,有些担心的叫他,“钧书。”
迟钧书回过头,扯起嘴角笑笑,“没事,是我想太多了。”
卓扬自打那天遇见张云逸之后,心里就泛起了阵阵波澜。不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好在快结业了,课也越来越少了。
首先,张云逸是同性恋这件事让他很震惊,但是除了这点,张云逸邀请他去云逸这件事才是让他心神不宁的关键。
天热了然后又冷了,迟钧书的店在秋末的时候终于开张了,顾磊和沈骞基本上已经常驻那里了。卓扬私下偷摸去过几次云逸,站得远远的看着,有一次被张云逸看见了,还请他进去喝了杯茶。
张云逸说做这行的都是这个套路,先给别人打工,等有些名声了,就自己当老板。实在混了几年还没混出名堂的,就像赵晓乐那样开个学校也是可以的。
卓扬跟他说了自己想要当造型师的打算,得到了张云逸的肯定。张云逸说,“我这里,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学习的机会。你可以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工资干多少活就发多少,我看你也不差钱,我主要是给你提供个练手的地方。”
卓扬想了想说:“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张云逸说:“问吧。”
“问错了你别生气”,卓扬吞吞吐吐的说,“店里的这些发型师,不会真的卖身吧?”
噗,张云逸差点没喷出去,“赵晓乐这王八蛋,有机会我他妈非弄死他不可,我卖他大爷。”
这句话喊出去,不光是卓扬,整间店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发型师,顾客都被镇住了。
“店长……”
“咳咳”,张云逸掩饰的咳嗽了两声,“该干嘛干嘛,看什么看。”
“呃,张店长”,卓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对不起啊。”
张云逸摆摆手,“没事儿,我跟你说,来店里的大多都是女顾客,谁不愿意找个长得好看的发型师。别说咱们,就是现在服装店里的服务生,也有很多男服务生。不用管别人说三到四的,你知道你自己在干嘛就行了。”
那么大个店,说一点都不想去,是骗人的。卓扬其实还是挺想去试试的,卖身卖脸什么的,可能是有些夸张,不过卓扬看的出来,发型师的长相确实也是云逸的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