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林有点不安地摸出一棵烟,“你刚刚不也说他对我很好,虽然后来他那样气人……可他心里还是向着我的……所以无论以后他怎样我都要照顾他到最后。这一点,无论你们说什么都是不会变的。”
“这个咱家倒是没啥说法,毕竟咱爸妈也说彦清从小就在家里出来进去的,这么多年,还把安迪拉扯大了,照顾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不会还想着以后和他复合吧?”
陈建林就更加烦躁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你别再说三道四的了!”
陈京萍就有点傻眼了,“不是你要是还有这心思我这给你张罗个什么劲?而且咱妈那不是空欢喜一场吗?!你得为这个家为老人想想。”
陈建林就低头闷声抽烟,末了,说:“复合不复合也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现在是所有的人,包括彦清在内,都希望我早点找个女人,如果这样就能让所有的人高兴,我没意见。”
陈京萍又点觉得他不容易了,“你也——不用这么灰心,说不定有意外收获,找个不错的对象——都是命啊。”
所以说命理说是个既玄又妙的东西,所有情理内外、意料内外的都可以一言以蔽之,闻者缄口,没啥好说。
几天后陈建林就在家人的安排下与第一个相亲对象见了面,对方是陈京萍朋友的亲戚,于某大学任教,三十一岁,未婚。
他没相过亲,都是陈京萍一手安排,在某西餐厅,席间四人,分别是两个介绍人和两个当事人。
第54章:那以后的生活4
几天后陈建林就在家人的安排下与第一个相亲对象见了面,对方是陈京萍朋友的亲戚,于某大学任教,三十一岁,未婚。
他没相过亲,都是陈京萍一手安排,在某西餐厅,席间四人,分别是两个介绍人和两个当事人。
陈建林年轻的时候想都不敢想自己还有这么一天,坐在一女的对面,以结婚为前提求交往什么的,他当年觉得只有日本人和没本事的人才会去相亲……所以不能轻易看不起日本人和美本事的人,现世报就来了,他现在也得乖乖坐下,说些没滋没味的。
俩介绍人话倒比较多,互相攀比着介绍自己这边的品相多么地高端什么的。
陈建林在陈京萍嘴里就是中年的天才——幼儿时期伶俐可爱,童年小荷才露尖尖角,少年得志很猖狂,青年叱咤风云F国,海归后大展宏图在天朝。
陈建林本来心态很平和的,可是也快听不下去了,觉得说的不是自己,是自己不认识的某个莫名其妙的人。
他试图用食物等外力打断他姐怎么听都像是吹牛B的行为,可是话题怎么都转不出两位当事人,于是牛B还得吹下去。
而对方女性在她亲戚的口中也十分完美——小学读书好,听话,小队长;初中读书好,听话,课代表;高中读书好,听话,不早恋;大学读书好,听话,打算毕业后再谈感情;研究生读书好……不怎么听话,因为父母这时候让她去找个男友,她找不着了;工作后相亲无数,正经谈过一个月以上就没有两个。道目前为止,感情经历几乎为零,白纸一样。
那姑娘在过程中表现的也很温婉,但笑不语,看着性子倒不像不柔顺的,不过陈建林对她没什么想法,达到了无思无邪的境界。
俩介绍人尽了各自的责任之后很识趣地以结伴逛街为由先撤了,给陈建林他们留下“空间”。
只是这空间未免大了点,空落落的,陈建林对着姑娘一时有点无语。
他其实纵横商场,绝不是那种不大方的人,今天也是做了心理建设才来的,可是现实比他想的要尴尬,他提不起精神来好好应付。反而一想到正在医院的彦清就会有莫名的负罪感,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在他周身很低的气压之下,对面的姑娘一脸尴尬,也没怎么说话。
陈建林过意不去,强行说了点体面话,让人家心里好受点,不至于觉得是自身魅力不够什么的。
到最后他出于礼貌送姑娘回家的时候,她的脸色也缓和多了,笑吟吟的,说:“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还特意送我回来。”
陈建林心里又有点不得劲了,怕姑娘觉得对她有意思了。
所以老谁家那小谁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上就属下人和仆人难相处,保持距离她就不乐意,近乎点她又没分寸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失礼,但是陈建林对这大学女教师没啥兴趣,开始有点头疼如何拒绝比较体面。
陈京萍回来就一个劲问他看法,他说:“还是算了吧。”
“不挺好的嘛!你觉得哪点不满意?那天说的那几点这姑娘都符合,挺难得的。”
陈建林想得编排一个靠谱点的借口,就说对方没有感情经历,而自己感情经历又太丰富了,怕相处不来。
陈京萍极力劝说他试试交往下再说,陈建林还是摇头。
结果没等他们这边开口,姑娘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人家还没相中哩!
陈建林顿时也有点意外了,虽然并不想和那姑娘怎样,可是他想来想去还觉得自己挺好的,不至于就见光死那种的吧,就问陈京萍,“她没看上我哪啊?”
陈京萍冷哼一声,斜乜一眼,说:“你呀,是败在最常见的一个理由上——人家女方说了,对你没感觉。”
“呃……”陈建林一时心情很复杂。
陈京萍批评说,“那女的也太不现实了,这么大了还什么感觉不感觉的,自己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还找什么感觉!”
陈建林倒是马上就从微妙的挫败感中恢复过来,反而是非常彻底的放心,并且暗自记在心里,其实回绝相亲对象,这是个百试不爽的借口啊——没感觉。
感觉这个东西很不错,不是说俩人条件相当什么的就立刻就能来上了,也不是说天南地北的俩人就完全不可能出现,感觉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绝缘,完全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用起来很方便。
陈京萍手脚麻利,而且又数个地带方案,很快就安排了第二波相亲,对方是某大报记者,性格干练,对陈建林倒是一见倾心,很中意的样子。
陈建林有点苦恼,因为他确实也不怎么喜欢太能张罗的女人,他家里这种类型的女人已经够多了,要真再弄一个回来还能过么!
于是他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很委婉而坚定地表达了自己“没感觉”的那个意思。
对方虽然十分失望,然而缺表现大方,表示说自己是真的很欣赏他这一类的,就算做不成男女朋友也十分想交下他这个人。
陈建林松了口气,对方马上又说:“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或者你觉得我身上哪个地方不符合你的标准啊?”
陈建林又有点警觉,十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无奈对方十分真挚地看过来,他觉得不说点什么双方都有点下不来台了,就笑着说:“你挺好的,肯定会遇到一个比我好的多的。”
姑娘就叹气说:“我知道,你们男的大概都喜欢那种长发飘飘琼瑶女主角类型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女人味?”
陈建林:“……”
第三个相亲对象是个穿得好像瑞丽封面杂志一样的白领,陈建林对这样的OL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几任秘书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只能将其当秘书对待而没有信心更进一步发展下去。
第四个是个空姐,据说还是个富二代,第一次见面就让陈建林给她买几千块的包,口头禅是“我这个人很大方的,对钱的事一点都不在乎。”
好吧,陈建林也不是多么在乎,不过总觉得……还是算了吧。
陈母急了,反复打听他到底哪不行,找谁不是过一辈子呢,凡事不要太认真了认真了和谁都不行什么的,还是那一套劝他和现实媾和的说辞。
陈建林就耐心地跟她分析每一个相亲对象的不妥之处,陈母听下来之后也觉得似乎确实不行。
“唉,我儿子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找不到个合适的对象呢……说到底还是你和……被耽误了啊。”
陈建林一个月之内相了四次亲,深感疲惫,紧急叫停,说想缓口气。
陈京萍手里的好存货也用的差不多了,于是暂时得以喘息。
彦清在医院住了三个月的院,院方表示治疗效果显着,随时可以出院了。
陈建林于是着手搬家,把房子倒出来。
这房子的房证上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可是现在分手了,陈建林打算把这个留给彦清,毕竟他那么个人不能白跟他一场,他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这房子是他应得的。何况他身体又不好。
陈家也稍微过问了下陈建林的存款和不动产的分配什么的。陈建林家哪里还有什么存款了,借给彦清的就的一大笔,不用指望要回来了,他也压根没这个打算,安迪出国又是一笔,以后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是不小的数目,本来他是想多给彦清点的……可是眼下是拿不出了。
陈建林让家里人不要过问这件事了,他有分寸,陈家人知道他对彦清的感情还没完,少不得在金钱上补偿,所以也就不问了,免得又生出事端来。
陈母也说的好,“这个年头钱算什么呢,当然是人最重要。”言下之意用钱来换儿子的自由身也认。
陈母表示要去给他收拾东西搬家,陈建林也说不用,他就自己一个人,一点点地倒腾,今天一包衣服明天几个袜子地挪,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回忆,实际上他不想带走过多的东西,都是就手就能用的,他拿走了彦清回来用什么呢,都留给他自己净身出户也没什么。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又出状况了,彦清不愿意出院。
院方自然是比较重视付住院费的“家属”的意见,不过陈建林作为“家属”却不能不重视彦清的意见。这话他还是辗转从景海鸥那听来的。
景海鸥经常去探病,他同情彦清的遭遇,也对当初在失败的“春药作战计划”中起到的不好作用而过意不去。
景海鸥给陈建林打电话说彦清不愿意出院,情愿就这么在那里呆下去,他甚至还提到了费用,说自己可以用每个月面包店赚的钱付住院费。
这当然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实际上在当初送彦清进去的时候陈建林也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的。
有的人就说进了那里不是病也容易养出病来,可是彦清当时那个状态,不去那里受到专业是治疗已经不行了。
但是现在他已经可以出院了却不出,真不是个好现象,笨想也知道,在那里住久了,和社会严重脱节了,以后想出来也没那么容易了。
第55章:那以后的生活5
那么彦清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当初死活不愿治病,现在死活不想出院。
已经近一个月没去病院的陈建林觉得还是当面和他谈谈,了解下他的想法比较好。
去之前他特意拾掇了一番,因为近来连公司的助理都侧面地说他没有从前注意个人形象了。其实不是他不注意,而是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特别注意过。之前一直有彦清在打理,也不能说陈建林没有生活能力,毕竟他在国外也活过,工作需要还到处出差,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因为晚上常睡不着觉而喝酒看电视啥的度过,早上醒的特别晚,一般都是爱到快上班了才爬起来,然后就随便洗漱洗漱,从不太脏的衣服堆里挑出最不脏的套上,然后连饭也吃不上就出门了。
这么一个生活没规律没质量的人怎么能指望他还意气风发爱惜羽毛呢?经常就是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胡茬拉碴地出现在职场,并且还满不在乎的。
公司的高层是知道他家情况的,下面人也和直观地觉得他必定是遭遇家变才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平常也就罢了,去见彦清,他还是很理性地把自己拾掇利索了才去医院。
因为是周末,来探视的人比较多,陈建林到病房的时候小宋正在吼他妈妈:“我不吃打皮的苹果!我告诉过你!拿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他妈妈很委曲求全地想让他吃点,被他一下子拍开。
陈建林说:“不要意思我打扰下,三床的彦清在哪?”
小宋见了除父母之外的其他人脸色立刻一变,变得很随和的样子,“哦,你啊,我认得你,你是老彦的朋友,他在画室。”
陈建林点头道谢,转身去画室,刚出门就听里面小宋又在吼:“不打皮的苹果我也不吃!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路上遇到彦清的主治医生,便一同去画室看,边走边谈了些彦清的病情康复情况,其实陈建林即使人不来也经常和大夫和这里的护工和彦家人沟通,大夫的意思还是认为情况已经好到可以出院了。
“不过没想到他画画竟然那么出色。”大夫说,“这里的病人有不少因为得了这个病反而开发出潜能,因祸得福吧。”
陈建林顿了顿说,“其实他年轻的时候主修的就是美术……”
“哦,难怪画的那么好。捡起一些爱好对他这个病也有舒缓作用。”
俩人说话间来到画室外。
从窗口往里看,说是画室,也只是间三四十平的屋子,里面本来空荡荡的,角落里摆着几个石膏几何形和一颗古罗马还是希腊的石膏人头,此外就是左一个右一个稀稀疏疏的几个画架。
彦清站在其中一个画架子前面,手里拿着画笔和油彩。
陈建林悄悄走近,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看到画布上一个模糊朦胧的窗,大团大团柔和的光。
“你画的真不错。”他忍不住夸了夸。
彦清回过身来,他的病号服上沾了斑斑点点的油彩,“哦,你来了。”他对陈建林礼貌而客套地打了个招呼,又态度祥和地和旁边的主治医生聊了几句,边聊边收拾了一套画具,夹着画板提着工具什么的。陈建林就自然地伸手帮他拿。
彦清客气地拒绝了,“你不用沾手了,怪脏的,我自己可以的。”
陈建林就努力忽略那略尴尬和失落的心情,跟在彦清后面回去房间。
回房间的时候同屋的两个病友都不在,彦清请陈建林坐下,自去给他泡了杯茶端上来,陈建林看着他招待的身影,有点错觉,就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彦清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勤劳勇敢的彦清……
彦清自己也端了杯茶坐下,喝了一口,他的茶是泡在保温杯里的,陈建林的是一次性杯,软软的,捏在手里有点不拖地的感觉。
“好多年没见你拿画笔了,画的还真不错。”陈建林选择了一个话题开始今天的谈话。
彦清垂下眼,喝了口茶,“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呃……也谈不上事情……我觉得你看上去不错,好像挺有精神的。”
“还好。”
“……有考虑过出院的事吗?”
“……”
“我和大夫也讨论过这个事情,他们也建议说你这种情况只要回家按时吃药,多做做运动,放松心情,就可以了。”
“我暂时还不想出院。在这里也住习惯了。”
陈建林笑说,“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你只不过住了三个月,在外面住了三十多年。要说习惯那还得是在外面呵呵……”他尽力做出大事化小的豁达样子,可是心里却小心翼翼地绷着根弦,不敢再彦清面前说错一句行错一步。
他简直有点怕他。
好在彦清没有立刻露出悲天悯人的窝囊受气样子,而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其实我也想跟你说,住院费什么的从下个月起我自己负担就好,不用你费心了。上次萧和小花他们来我就跟他们提过,帮我把每月的钱攒出来,我想差不多够支付这里的费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