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清呆了会,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带你出台。”
韩旭对他的直白感到意外,然而随即坦然,入了这一行何须扭捏,欣然应允。
彦清说:“那好,你什么时候下班,我等你。”
韩旭想这还真是爽利的脾气,说要就要了,有点犹豫地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红牌,不忙,今天也没什么预约……我可以去问问肖桑,如果没事的话早点也可以。”
结果他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满脸歉意,彦清问:”鸭头不答应吗?“
韩旭说:“那倒不是。不过我刚接到医院的电话,我家的小孩好像做了噩梦,醒来就一直在哭,找我……彦先生,我想今天不能陪你出台了,只能改天,或者你今天比较急需的话可以找我其他的同事,我们店的水准都是比较高的,比如A、B、C、D……”
彦清一想到花名册上那些妖精种马就有点烦,说:“孩子有事的话就不耽误你了……我也不急,那就等等你吧,明天方便吗?”
韩旭笑说,“如果明天我家小孩没问题的话我可以的。既然彦先生你这么有诚意,我不介意提供外卖服务。我把电话给您,咱们具体联系时间地点就好。”
彦清说:“不用问过鸭头吗?”
韩旭说:“肖桑知道我家里有小孩需要照顾,给我弹性上班时间。其实我不经常坐台的,半年内能两次被您点到,你我也算有缘。”
彦清说:“唔……其实我也只来了两次而已。”
两人大概定了时间,彦清和他一起离开七月流火,出门即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然而彦清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第二天是陈家人给安迪官方送别宴的既定日期,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席的。出轨的事情只能暂时往后再推一推。
如果是从前的彦清出席这样的场合必定强压心中的忐忑和自卑,笑脸迎人,看陈家每个人的脸色,自己把自己按进尘土里,灰头土脸的难受。
可是现在他因为心智麻木反而不那么痛苦了,陈建林的父母、儿子、姐姐、外甥、前妻——这些人和他又何干呢?他对人际的凉薄和虚伪深感无聊,脸上的笑意无论如何也调动不起来,因此他看上去意兴阑珊,疏于应酬。
这让对他本就心存不满的陈家人简直有点挂不住脸,然而这个场合就算是装也要装出家和万事兴的样子,陈京萍特地敬了彦清一杯,说:“小清,我得代表我们陈家感谢你,毕竟你这么多年照顾安迪,孩子长这么大,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有功劳的。”
彦清抬起杯子喝了一口,并不说什么。
陈京萍的脸就有点挂不住了,陈建林圆场说:“安迪要走了,最舍不得其实是他,他只是嘴上不说。”
安迪说:“彦叔我放假会回来看你们的,还会给你买礼物。”
一家人于是转而夸奖安迪懂事重情义。
席间彦清借故去卫生间躲清净。
用冷水冲过脸之后,他抬起头看镜子里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因为瘦,一字领里露出的锁骨分外嶙峋。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怎么好。”镜子里映出丽莎抱肩倚在洗手间门口的身影,她啪地用打火机点上一根烟,“介意吗?”晃了晃指间的烟。
彦清一时没有想起回答,只是呆呆地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女人。
丽莎说:“Henri说你们之间已经就那件事情达成和解了,不过我想你还欠我一声对不起。”
“……”
丽莎有点被他轻慢的态度刺激到了,“你不会是在怪我带我安迪吧?我是他的母亲我有这个权利,何况孩子喜欢我,比起你这个代理妈妈,他现在更需要的是我。你可以夺走我的丈夫,不过永远无法抢走我亲生的孩子。”她忿忿地吸了口烟,吐出来,“我很高兴Henri选择你,真的,现在你看起来的确是需要照顾的那个。”她加上些欧洲人急于表白的手势,唠唠叨叨的。
彦清慢慢用手擦了擦脸,水分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对不起。”他嘟囔了一句,然后路过丽莎,向包房走去。
丽莎不甘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声说:“他爱你吗?他爱你吗?”
彦清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回去。
转天,彦清终于和七月流火的鸭子韩旭约好“办事”的时间地点。时间就定在这天晚上,地点的问题上他在家和酒店之间犹豫了下,觉得就算出轨也还是有个过渡显得比较自然,如果一下子就被捉奸了就降低可信度了,所以他在某个酒店定了大床房,特意用自己的身份证,又确认了下监控录像的存在。
下午彦清早早就去酒店等着,关掉了手机,从日暮黄昏到月上柳梢。
韩旭带着点外面的寒气匆匆赶来,进来后便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彦先生,我家小孩最近比较黏人,把他哄睡了才过来的,让您久等了。”
彦清说:“……没关系的,小孩子生病的话就是这样,要好好安抚才行。反正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有时间。”
韩旭就感激地笑了下,“内个……需要我现在去洗澡吗?”
彦清说:“你请便。”
韩旭他一边洗一边觉得这个客人有点奇怪,表面看着并不像是会出来玩的人,当然人不可貌相。入行到现在他也略见了几个人,也有衣冠禽兽类型的,比如刚到七月流火的时候他就吃过一个相貌英俊笑起来阳光灿烂的二世祖的亏,后来还是鸭头肖桑出面给摆平,甚至还要了一点医药费……可是这个叫彦清的客人他直觉不是那么坏心眼变态的家伙。
彦清看着他的眼神不淫、邪,有点恍惚忧郁,甚至还有点冷感,若说起来在床上大概也属于被动的一类型,韩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出来买、春,想来并不是一个快乐的故事。韩旭虽然有一点点好奇,然而出于职业的操守他并不想多问。这个地球上有七十亿人,每个人都自己有的故事,七十亿个故事像天上的繁星那样多,他谨记自己的身份是个微不足道的性、工作者,也只是这七十亿中的一粒尘埃而已。
他洗完后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出来,对今晚的雇主说:“我放好了洗澡水,彦先生也去洗一下吗?”
彦清说:“唔,谢谢。”缓缓起身向浴室走去,进去之后又退出来,说:“对了,不要叫我彦先生了,叫彦清吧,我的朋友会这样叫我。”
“好的,彦清。”顾客就是上帝,在竞争激烈的鸭界服务质量就是生存的根本之道。不能对顾客的合理要求SAYNO,对不合理要求也要适当考虑——这是鸭头肖桑总结出来的待客之道,对韩旭等人时时耳提面命。
彦清在卫生间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久到韩旭都略有点不安了,然而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面也会有回应,只说“再一下就好”。
韩旭就打开电视边看边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大。肖桑说过:“每一个看似简单的活背后都蕴含着艰巨性,越是简单就越要想一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在把这看成躺着随便也能赚钱之前更应该假设陷阱的可能性,把可能的不可能的都预料到,然后给自己留出充分的后路,这样是保障职业的可持续发展的必要能力……可是彦清看上去又确实不像变态。”他脑子很乱,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面一个最近蹿红的男演员在做访谈。
韩旭认得他,这演员在最近一部热播的谍战剧里出演角色,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现在才知道原来叫“陈墨澜”。
看着看着他就被访谈的内容吸引了,原来陈墨澜也已经是年近四十的大叔了,之前还曾经爆肥过,不过现在看着状态竟出奇地好,他又想到肖桑鼓励他说过:“大叔也是一个卖点,你要对自己的职业前景有信心……”
正想着,彦清终于洗完出来,脸上被蒸汽熏出点红晕,看着更像个人了,韩旭心里默默品评着,觉得也不错的大叔一枚。
彦清有点摇摇晃晃的,韩旭忙上前扶他在椅子上坐下,“这是怎么了?”
彦清扶着额头说:“没事,也许是泡的时间长了点,稍微有点晕,缓一缓就好了。”
韩旭无语,他一般陪夜的时候金主大半就只急吼吼冲个战斗澡,略见过点世面的客人为了表示自己沉稳从容才会在浴室里多呆一会意思意思,而像这种把自己关在里面两个小时差点泡昏过去的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第47章
韩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比较好,心里也觉得对方可怜,于是从冰箱里拿了瓶格瓦斯出来,“你喝点水吧。我请你。”
彦清放下虚弱的手指,“怎么能用你请,我会付费的。”
韩旭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坐在床沿上搓手。
彦清一点点喝水。
一时无语。
彦清没嫖过,不知道怎样开始比较好,虽然他现在对没有必要的人际客套感到厌烦,可是让他突然走过去把手伸进人家的怀里猥、亵,他又实在做不出;而对方虽然看着也有点年纪了,还是个鸭子,可是这个时候竟表现得生涩不自在,哦,对了,他说过客人很少,也许还没过适应期什么的。
正尴尬沉默着,韩旭说:“内个……彦、彦清你是想现在开始做还是歇一会再说?”
彦清认真想了想,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那么早晚都是一样,“唔……现在吧,早弄完早休息,你也辛苦了。”
韩旭觉得对方是个体贴的客人——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他很专业地问:“你喜欢怎样做?”
“怎样都行,我不挑,随你喜欢就好。”
“……”韩旭反而有点踌躇了,这个活未免也太容易点了,看着更像陷阱了,难道……是钓鱼的?他警觉起来,听说每当年底阿SIR们的任务完不成的话就会采用一些非常手段……可是听肖桑透露说七月流火的后台老板还是比较能罩得住场子的,还不至于吧……好为难。
彦清也看出他的踌躇了,说:“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怎样都好,对我来说形式大过内容。请不要有什么顾虑。”
他都这样说了,韩旭也不好再推脱,“那么,就正常的方式可以吗?”虽然这样礼貌地问着,可是因为对方已经说过怎样都好,所以他不用等明确回答就硬着头皮掀开被角,自己先钻进被子里,留出半个床的位置,虚位以待。
在这件事情上韩旭其实一直也是被动的,无论是当年和男友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后来为了孩子下海伺候客人,他既不是力量型的,也不是技巧型,就很平淡平常而已,没有引以为傲的本事,还是先上床再说吧。
彦清也缓缓起身走过来,上了床,进了被子。
两个人竟像一对老夫夫一样并排靠坐在床头,一时谁也没动静。
韩旭等了等,不见客人扑过来,甚至连个手指头都没有动他一下,体察了他的意图,觉得大概是希望他主动了。于是他轻轻喟叹一声,然后一点点向下润物细无声地整个人潜进被子。
彦清看见那一坨慢慢地爬进他的腿间,他配合地微微叉开腿,他感觉自己的浴袍被翻开,尖端那处被握住,先是轻柔地揉捏着,半晌,并无动静,然后顿了顿,那物又滑进一个湿热紧致的所在,被上下套弄起来,彦清看着被子下面那隆起的一坨不断起伏的形状,慢慢闭上眼……
十多分钟后,彦清有点过意不去了,叫停说:“歇一会再弄吧,怪累的。”
韩旭很敬业地又弄了会,见实在不是个事,便心有不甘地从被子里露出一张脸来,红扑扑的,还有点喘,刚经历的体力劳动是有点被累到了,不过更加过意不去,“对不起……内个……是我做的不好。”一个鸭忙活了十分钟还没能让雇主成功硬起来可不是不够好么!
然而彦清才有点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刚刚忘了告诉你,我有点不行。”
韩旭歪着脑袋,没太明白,等到他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竟是——肖桑果真是老道,原来这看似轻松简单的活果真是个missionimpossible……话说回来,不行还招鸭是为哪般呢?
彦清不是故意的,他是一心想出轨,太过专注以至于忘了自己的那个毛病,现在不得不面对这进退两难的窘境了,不过他也不怎么犯愁,很快就想到了替代方案,说:“反正我就只是想跟你睡一下,怎样都无所谓……要不这样,你攻我吧。”彦清翻身很平静地躺下。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韩旭有什么动作,彦清困惑地回过头去看,只见那鸭局促地跪坐在那里身上披着被子,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怎么行的……”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彦清慢慢爬起来,靠坐在床头,随之而来的是同病相怜的触动,随口说:“那你之前的工作没问题么?我是说不行的话,那是你重要的工作本钱吧?”
韩旭说:“因为一直是下面那个,所以本质上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客人对这方面没有特别的坚持就好。”
“那么你是为什么不行的呢?是器质性的还是心理性的?”
“呃……我觉得是心里上的吧……也不是绝对不行,不过虽然做了这个行当,可是我还是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和喜欢的人一起做才对。对着只有金钱关系的人,我就是没办法……让您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今晚的费用我就不收好了。”韩旭是真心觉得抱歉,耽误人家事。
彦清说:“钱我还是会给的,毕竟把你从生病的孩子身边拉走,刚刚你又忙了半天,给我做了BJ,是我的问题,没理由让你白做。”
韩旭说:“你这样说我还是很不好意思……要不我打个五折吧,一半就好。”
彦清说:“不用打折,你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何况我说过,对我来说,形式大过内容……既然我们两个都不行,这样就当是已经做过了吧。”
韩旭有点难以理解的样子。
彦清这时候趁机说出自己想和现在的男友分手,想让他帮忙做新男友给催化一下什么的。“不用麻烦你很多,只要你肯帮忙走个过场就好。我家那个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只要我把话说明白了,他见到你的人就会答应的,不会为难你。钱的方面也请放心,我会按你出台的费用正常付给你的。此外再加一些费用也行,这个好商量”他态度淡然而诚恳,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韩旭觉得人果真只要活得足够长就什么事情都会遇到,原来这样也行。
可是笨想也知道冒充新男友这件事没有彦清说的那么简单吧,轻则挨揍,重则送命,他只是个兼职来送送外卖糊口给儿子治病的鸭子而已,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险。
“对不起,”他把头垂得更低,“我想我要问问肖桑才行。”他撒谎了。
彦清虽然失望,然而因为麻木,那失望好像掺了水,稀薄而又稀薄,也不觉得特别难过,只沉默了下,说:“没什么,是我强人所难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时间也不早了,睡吧,我不会做什么的。”
韩旭忙献出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随即调暗灯光,也有点忐忑地躺进被窝。他想借故离开,虽然时间太晚已经不能去医院探望儿子,呆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感到莫名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