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攻不受戮（一）——莉诺雅

说完，却从陆青岚身边翻身坐起，盘腿坐在床边的地上，看着窗外的云出神。陆青岚躺在地上，仰视着恋人白皙英俊的侧脸，不由看得痴了。宁威扬扬眉毛，赶走了眉间的三道皱纹，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尽管刚才被宁威粗暴地对待，陆青岚看到宁威有些受伤的表情，还是觉得不忍。翻过身，爬到宁威面前，仰视着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的脸庞，解释着：“不是啦，我只是问问……不过他们都说这是你的新女朋友……”

说到最后，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他们说！他们是你的谁？我是你的谁？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宁威故意扭过头，不看陆青岚的脸。

此时，音响中林秀幸的歌声渐渐淡去，画上了最后一个休止符，预示着唱片的终结。陆青岚连忙从地上一跃而起，打开音响盖，取出其中的CD，平举着跃到唱片架前，寻找着下一张要播放的唱片。其实是想逃离和宁威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宁威的唱片架上，是全世界各地的流行音乐。中国的，美国的，日本的，韩国的，英伦的，应有尽有。其中，更是令陆青岚十分羡慕的，收集了林秀幸全套精装版CD唱片。林秀幸的唱片价格不菲，精装版的唱片更是每张都卖到三位数以上的高价。尽管对林秀幸十分痴迷，陆青岚也只能从网络上下载MP3听。但是并不怎么喜欢林秀幸的宁威却收集了全套林秀幸的CD，这令陆青岚相当的羡慕。

尽管这一架子唱片陆青岚已经检视过无数遍，但是此时他依然仔仔细细地阅读着唱片侧面的标题和演唱者，以期待尴尬的气氛快些过去。

第三章：干嘛不提前预约啦？！

许久之后，宁威轻声说：“是老头的新情人啦，那个女人。”

略微一怔之后，陆青岚忽然觉得心完全放了下来，房间内的微妙气氛也在瞬间变得明朗化。陆青岚无言地将手中林秀幸的唱片放回音响中，按下了播放键。盘腿席地坐在了宁威对面。

宁威仍然一脸相当不爽的表情：“老头的情人一个月一换，也真够麻烦的。碰到识相的也就算了，那些个不识相的女人一个个都想篡位，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一个个都想讨好我，收买我，切……”

宁威不屑地啐了一口，为自己的母亲不平。

宁威的母亲很年轻便当起了家庭主妇，辛苦将宁威兄妹俩抚养长大。如今，早已脱离社会多年的母亲早就失去了独立生活能力，因此尽管父亲在外面一再花心，将父亲当做唯一的支柱的母亲还是只能忍气吞声。

好几次，宁威回到家的时候都看到自己的母亲独自坐在客厅中默默流泪。他为这样的母亲感到悲哀。

陆青岚移到宁威的身边，将宁威的头揽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宁威的头发。在外人面前，宁威是一个成绩顶级，运动万能，长得帅又多金，几乎是十全十美的男孩。只有陆青岚才知道，宁威也有着这样脆弱的一面。这让陆青岚的心中隐隐有着一丝带着独占欲的骄傲。

星期一的早晨，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早春的雨虽然雨势不大，但是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令人生厌。

陆青岚坐在餐桌前，就着牛奶啃着超市买来的干硬面包，他的母亲则在朝北的厨房忙碌着。看着窗外的雨势，陆青岚感到十分的头痛——虽说令他头痛的，倒不是这下不完似的雨。

陆青岚家住的是普通的老旧公房，母亲是一名中学音乐教师。母亲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一名声乐表演艺术家，甚至是市立歌剧团的头牌。但是不知为何，漂亮，身材好，歌声又动听的母亲，却嫁给了身为普通工人的各方面都很平凡的父亲，跟着父亲一直过着艰苦的日子。父亲甚至比身材高挑的母亲还矮上两三公分，导致陆青岚的身高在一米七十七点九附近就不争气地停住了脚步。

“听说今天要交高考志愿表？”母亲一边忙着为陆青岚准备中午的便当，一遍温柔地问道。

“……是有啦。”陆青岚心中掠过一阵紧张，啃着面包含混不清地应着。

“怎么填的？”母亲问地很随意，像在问别人家的儿子的事。

想着反正母亲迟早会知道，陆青岚硬着头皮答到：“我没有填。”

“哦？”母亲回过身，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然而，惊讶的神色在母亲虽然年过四十，仍然显得很漂亮的脸庞上转瞬即逝。母亲侧着头，温柔地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呢？”

陆青岚线条柔和的嘴角，闪过一丝倔强的神色，用像是即将奔赴刑场，慷慨就义般的神色说道：“我不想念大学，我想高中毕业去当歌手。”

母亲的笑容依然温柔，让陆青岚怦怦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沉默了十秒左右，母亲回答道：“要走我以前的老路吗？会很辛苦哟。不过没办法，你体内流着妈妈的血嘛……”

对那份完全空白的志愿表，母亲没有想象中地激烈反应，令陆青岚感到莫名安心，不过，母亲果然没有轻易放过青岚：“试试考考看音乐学院如何？你是妈妈的儿子，一定能考上的。”

陆青岚撇了撇嘴，嘟囔道：“我不要唱那些声乐之类的老古董啦。我要唱流行音乐，就和林秀幸一样……”

“可是，流行音乐也需要专业训练的说……”母亲还想继续说服儿子，但是见到陆青岚高高撅起的嘴巴，最终放弃了努力。陆青岚一旦出现这个表情，那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啊呀，那个男孩子又来接你上学了。”母亲看到了楼下停着的保时捷卡宴越野车。

几乎同时，陆青岚的手机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立刻传来了宁威霸道的声音：“岚岚猪，你起来了没有啊？如果你没有起来，我冲上来打你屁屁哦。”

“好啦好啦，马上下来……”不耐烦地嘟哝着，陆青岚按下了挂机键。

家境优越的宁威，十八岁生日刚过三个月就拿到了驾照。从此以后每当天气刮风下雨，他就会开着他的爱车到陆家楼下接陆青岚上学。这就是令陆青岚头痛的地方。这辆保时捷的越野车的确很符合宁威的气质——高贵、精致却又霸道、张扬。但是无法拒绝宁威半强迫式的好意的陆青岚，每次坐在宁威的副驾驶座上驶进校园，总觉得脸上烧得慌。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张扬啦……”

——陆青岚曾小声抗议，得到了总是喜欢与别人对着干的宁威难得的顺从回答：“好，下次我换辆比较低调的车。”

结果，下一个雨天，从保时捷卡宴越野车，换成了拥有银灰色流畅曲线的宝马Z8跑车。

看着一边抱怨天气老不放晴，一边露出恶作剧般地微笑的宁威，陆青岚想，他或许其实很期待下雨天吧。

由于厌恶宁威这种装腔作势的腔调，陆青岚磨蹭了很久才提起书包离开家，向楼下走去。

“青岚，至少好好谢谢人家啊。”母亲在身后叮咛着。

一走出家门，陆青岚就感到一阵寒意。所谓的倒春寒，就是这种让人冷不防全身一颤的东西。抱着肩膀，他三两步跳进了开着舒适暖气的越野车中，趾高气扬地命令着：“快开，快开，要迟到了。”

“你以为是谁害我们来不及的……”宁威臭着一张脸，显然陆青岚的磨蹭令他相当不爽。一边说着，一边催动油门，朝学校方向驶去。

等到宁威在教师专用的停车位上停好车，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教室的时候，恰好踏着上课铃声。

课间，前一天下午在关东煮店撞见的女生围到陆青岚的周围。

“青岚，昨天看见你了哦。”

陆青岚脸一红，连忙傻笑着掩饰自己的心虚：“怎么样？帅吗？”

“少臭美了。”陆青岚果然被打。

“不帅你们看我干吗？”举起手肘招架女生们的拳头攻击。

“你和宁威到底算啥关系呀？”女孩子问。

陆青岚故作沉思，带着几分深沉说道：“同学关系。”

“骗人，昨天看到他捏你的脸来着。”

陆青岚把脸凑到问话的女孩面前，说：“不如你也捏捏看？”

女孩子用力捶了陆青岚一拳。旁边的女孩子们趁机起哄：“他让你捏你干嘛不捏啦，多好的机会，把他臭屁死人不偿命的脸捏成猪头好了。”

陆青岚翘起鼻子：“就算是猪头，也是全世界最帅的猪头。”

身后路过的女班长，举起一叠报纸，用拍苍蝇的动作拍在陆青岚的后脑勺上。

“全世界最帅的猪头，班主任有请。”

“什么时候？”陆青岚悻悻然的揉着后脑勺，面前的女生们笑成一团。

“现在啦。班主任喊人还带提前预约的吗？”

第四章：给我一个护身符

陆青岚磨磨蹭蹭地挨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面对女教师年轻而愤怒的脸庞。

“你昏头了吧。”女教师手中拿着陆青岚的空白志愿表，一见到陆青岚就劈头盖脸地怒骂。“这么重要的表格你会忘记填？还有脸给我原封不动地交上来？不要告诉我你不想考大学了哦！怎么？准备跟那个林秀幸一样去做歌手？”

女教师一副自己说了个好笑话的得意样。但陆青岚却不卑不亢地回答：“对。”

女教师却一时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此时，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陆青岚和女教师同时向门口望去，见宁威站在办公室门口，问：“我可以进来吗？”

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女教师过了许久才怔怔地点了点头：“可……可以。”

宁威站到了女教师面前。和陆青岚不同的是，宁威的身高才十八岁就疯长到了一米八十五，令女教师不得不仰起脖子看着他。

咽了口口水，女教师扔出手中的宁威的高考志愿登记表：“你也是，为什么一个字都没填？”

宁威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说着令女教师几乎晕厥的告白：“因为我不想考大学，我想组乐团，当歌手。”

陆青岚惊愕地望着宁威，一时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成了真空。他当时对宁威说出想组乐团当明星的想法时，宁威明明不置可否地加以嘲笑啊，为什么此刻他也说他想当歌手？是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吗？还是说……为了迁就自己的愿望？

比陆青岚更加惊愕的是年轻的班主任。她的胸膛急剧起伏片刻后，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你……你们……你们都反了！都昏头了！叫你们家长到学校来！”

无视着女教师的怒吼，宁威注视着陆青岚，撇了撇嘴角。就像是偷了糖果的孩子与共犯之间的暗号。陆青岚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此刻他的心中，感到很温暖，很温暖。

二十分钟后，陆青岚的母亲和宁威的母亲几乎同时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一眼看到了一脸倔强地站在办公室角落里的儿子们。

陆青岚的母亲一见到班主任，就露出了明朗的笑容。班主任惊叹于陆青岚的母亲虽然年过四十，依然维持着十分美丽的风韵的同时，也惊叹于陆青岚的脸和母亲的相似程度之高。

宁威的母亲则是身高高挑、身材干瘪的家庭主妇。虽然五官算是长得不错，皮肤也保养得很年轻，但是也许是由于她一直没什么自信地低着头的缘故，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灰暗的感觉。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来。”班主任对两名家长的高效率显然有些意外。

“我也是教师，我在中午前都没有课。”陆青岚的母亲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

“我是家庭主妇……”宁威的母亲说话的声音很轻。

班主任请两位母亲坐下，简单寒暄之后，班主任切入了正题。

“关于你们的儿子的高考志愿问题，我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儿子怎么填的？”

陆青岚的母亲看了看宁威的母亲，见宁威的母亲低头不语，于是微笑着说道：“我儿子同我沟通过。”

班主任一听，怒气又升腾了起来。

“竟然说不想念大学，想当歌手！那两个笨儿子是怎么想的你们知不知道？真是昏头了！歌手是那么好当的吗？多少人里面才出一个！而且，就算当了歌手又怎么样？要文化没文化，要文凭没文凭，成天搞绯闻，有空吸吸毒，简直就是社会渣滓！”班主任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宁威的母亲始终低着头，陆青岚的母亲则歪着头，微笑着耐心地听完班主任的抱怨后说：“李老师，抱歉。我不认为歌手是那么下贱的职业，因为我本人年轻的时候也是歌手。”

女教师惊愕地听着陆青岚的母亲的反驳。

“青岚说想当歌手，我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好。虽然我是想劝他至少考一下音乐学院，但是我认为人生中的许多事情，只有做过了才知道不容易，所以如果他不想念大学的话，我也赞成他先放手试试看。”

看着陆青岚的母亲脸上美丽的微笑，女教师竟然移开了视线。她不得不承认陆青岚的母亲说的并没有错，但是从立场上而言，她又不能表示赞同。于是，她转过头去，面对宁威的母亲说：“那宁威妈妈，你对宁威高考志愿的看法呢？据我所知，宁威他爸爸官做得不小，应该不会赞成宁威像拿自己的未来胡搞瞎搞吧？”

宁威的母亲依然是低着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出了令人惊愕的发言：“他想当歌手也没问题啦。靠我老公的关系，把他捧红是没有问题的。”说着，回过头充满爱意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不要！”宁威臭着脸大声说。班主任和两位母亲惊愕地看着宁威。

“我不要靠老头子，我要靠自己的实力。”宁威认真地宣告。

陆青岚趁三个女人的视线集中在宁威的脸上的时候，用力握了握宁威的手。那时候他是真的相信，靠宁威的实力是可以成功的。

“也好，也好。”宁威的母亲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

“放肆！怎么可以这么对母亲说话！”班主任看不过去，对宁威拍着桌子。

宁威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们家的事情你也要管，你管的太宽了吧。”

班主任被宁威的话噎到，怔了两三秒钟才怒气冲冲地说：“你们都走吧，都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不管了。”

如蒙大赦般，趁着两名母亲向班主任礼貌地告辞，并且试图平息她的怒气的时候，陆青岚和宁威手拉着手逃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这节课已经上了大半了，不如我们去屋顶混时间吧。”陆青岚提议。

宁威点了头，两人手拉手爬上了教学楼的天台。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两个男孩坐在屋檐下，握着手，听着雨声。

感觉到陆青岚浑身一颤，宁威小声问：“冷吗？”

陆青岚点了点头。

宁威敞开自己外套的衣襟，将陆青岚纤瘦的肩膀包裹了起来，让陆青岚紧紧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陆青岚感受着宁威的体温，听着宁威有力的心跳，心中掠过一丝暖意和安心，口中却还在抗拒：“这样不好吧……万一被人看到。”

“怕什么？现在会来这儿的，都是逃课的共犯。”宁威吻着陆青岚淡褐色的头发，长长的发丝在风中飘动着，掠过宁威的鼻尖。宁威在发香中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