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岚的母亲连忙去帮陆青岚开门。见陆青岚心情不错地走回了家,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告诉陆青岚,宁威找了他一夜的事实。
时间回溯到这天早晨。这一天,两大校草集体缺席,又引来了爱八卦的女孩子们的无数遐想。
陆青岚的母亲打电话来告假,说陆青岚身体不适,请假一天。而宁威家则是宁威的妹妹宁静打电话来请的假:“我哥哥发生了车祸,今天不能来上学了,我来替他请假。病假单会随后补上。”
尽管班主任很想让宁威的父母来接听电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对口气坚决的宁静说出不信任的语言。
这天的凌晨五点,宁家的电话响了起来。宁威的父亲坚信着家庭成员不应该独自躲在房里煲电话粥,因此,宁家的电话只在一楼的客厅和二楼的走廊上有。距离电话机最近的宁静在电话响了好多次之后,终于不情愿地揉着惺忪的双眼,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接电话。电话那头却是冰冷的男声:“宁威是你家的孩子吗?他发生了车祸,现在在市立第二人民医院,请尽快赶来,在前台报伤者的名字就可以了。”
“车祸?喂,伤势严不严重啊!”宁静焦急地询问。
“总之,先来再说。”电话那头说完,就挂下了电话。
父亲依然彻夜未归,宁静想了想,转身敲开了母亲卧室的门。
“妈,是我。据说威威出车祸了,要我们尽快去。”
宁威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六神无主地从床上弹起,茫然地不断问宁静:“怎么办啊,我们该怎么办啊?”
“总之……先穿衣服吧。”宁静将母亲床边堆放的衣物一股脑儿塞进母亲怀中,一边在暗自后悔,不该在消息确实之前把它告诉软弱的母亲。
“快点把衣服穿起来,我打电话去叫出租车。”这样说完,宁静奔回走廊上,拨了出租车的叫车电话。
出租车载着母女两人,行驶在天刚蒙蒙亮的街。
“快,开快点啊,快点……”母亲六神无主地催促着司机。
“妈!我们到得早点晚点没什么区别的啦。现在早就不流行不见钱不救人的那套了。倒是你要留意一下,路上有没有取款机,我要取些现金。”
“是,是……”母亲又对女儿不耐烦的劝慰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两人赶到了还很冷清的第二人民医院,宁静让母亲坐在一边等着,自己四方奔走,办了相关的手续,终于见到了宁威的主治大夫。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右手前臂和右边小腿和膝盖粉碎性骨折,以及轻微的脑震荡。不过你们放心,按照现在的医疗技术,只要好好治疗,对将来的日常生活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主治大夫一边详尽地说明宁威的伤势,一边喃喃地摇着头:“太乱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啊……你们是没有看到那辆车哦,发动机盖完全变了形,再差一点点,那根电线杆就要碰到驾驶员了。偏偏又不是酒后驾车,总不会开着开着睡着了吧?”
原来,宁威以令人难以置信的,与这座城市中狭窄的街道完全无法匹配的高速度,撞上了一根敦实的水泥电线杆。粗壮的水泥电线杆被撞为了两截,而那辆保时捷卡宴越野车,也几乎全毁了。
越野车的前方和侧面的安全气囊温柔地保护了驾驶者,令他只是手臂和腿骨折而已。而宁威的脑震荡,相信是由于安全气囊急速弹开造成的。
“那……他的手,还能不能弹钢琴?”宁静拉住医生,有些颤抖地问出这个问题。
医生摇了摇头:“如果弹着玩应该没问题吧。像这种骨折,恢复的最好也就是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而已。做精细的事情,你就不要太期待了。”
因为听说宁威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宁静将六神无主的母亲留在了医院,独自去了警察局的交通安全科,听取了事故说明。
因为在宁威的体内毫无酒精反应,因此宁威受到的处罚很轻,而保险公司也答应对这辆车的维修费用全额赔偿。
“应该是开着开着睡着了吧。现在的孩子真乱来哦,也不知道之前熬了几夜打电脑。而且按照我们的测试,他绝对是超超速行驶了。他这辆车叫价值一百万。如果他开一辆价值十万的车,现在肯定小命没有了。一百万买条命,你们应该感到庆幸了。现在的孩子哦,真是……”那位微微发福的中年警官连连叹气,让宁静在情况告知书上签了字,就放宁静走了。
宁静步行在从警察局去医院的路上。现在是清晨六点四十五分,一些上班早的上班族开始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而环卫工人则在路上辛情打扫着。
急救的医生和警察局交通安全科的警察,都断定宁威是开车开到睡着,因而撞到了水泥柱上的。但是宁静很了解这个哥哥,从小生活在一个纷争不断的家庭,还要保护自己这个妹妹的他,从以前起,就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成熟。他绝对不是开车会睡着的那种人。想起昨晚宁威从家里离开时,那铁青的脸色。想起昨天宁威一反常态的,用往日为了弹钢琴,一直很珍惜的右手砸了墙,想起自己怀中,那细细颤抖的高大身躯。宁静几乎看到了,宁威将车撞上水泥柱的刹那,那决绝的眼神。
他是想自我毁灭。
第十四章:不过是外行人
一直很坚强的宁静,浑身无力地靠在墙上,掉下了眼泪。她爱这个哥哥。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在父母亲之间那种特殊的紧张关系中,一直保护宁静的,只是这个哥哥。令宁静真正承认的家人,也只有这个哥哥而已。而且,知道哥哥对音乐的热爱的宁静,无论如何无法接受哥哥已经不能再弹奏钢琴的事实……而且不止钢琴,任何精细的乐器都不行吧。
但是,宁静很快从软弱中恢复过来。她擦干净眼泪,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现在人没事就好嘛,而且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恐怕都会被关在医院,他没有机会做傻事的。这样想着,她快步回到了医院中。
昨晚的急救,只是对宁威的外伤做简单处理以及全身检查而已。没有威胁到生命的手臂和小腿的骨修复手术被安排在星期五。
宁静打电话到学校,替宁威和自己请了假。对母亲说着没事了,安慰着母亲,将母亲送回了家。她实在看不得母亲坐在宁威的病床前伤心落泪,于是对母亲说,不如回家给宁威煮一些清淡的食物。
到上午十点的时候,父亲终于被联系上了。急急赶来的父亲听说儿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利用自己的权势,将儿子从普通病房,移到了高干专用的豪华病房,并嘱咐说用最好的医生诊治,就匆匆离开了。他甚至没有来看宁威一眼。
目送着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宁静感到心里一阵悲哀。
黄昏的时候,宁威醒了过来。一瞬间的失神之后,他注意到了病床前的妹妹。
“宁静。”宁威向她点了头。环视了一圈四周,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然后或许是因为疼痛而皱起了眉。
“我去叫医生,叫他为你加大镇痛剂的量。”医生离开时,曾这样嘱咐过宁静。
“等等。”宁威轻声却不容反驳地命令道。
望着妹妹有些憔悴的容颜,宁威心疼地说:“辛苦了……”
宁静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怒气。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昨晚你出去的时候,答应我要自己小心的,现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面对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宁威,宁静吼着。
“对不起……我当时大概是睡着了。”宁威无力地辩驳。
“你骗谁啊!”宁静接着吼着,若不是宁威现在已经身受重伤,宁静几乎要将自己的拳头砸在宁威的胸膛上。
可是忽然,像是全身都泄了力气般地,宁静坐在了宁威病床边的椅子上。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落了下来。
“你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我。你那时候很清醒……对不对?”宁静的声音充满着痛苦,令宁威感到心疼。宁威宁愿宁静愤怒地对自己吼,也不愿宁静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样的脆弱。
宁威长长叹了口气,轻声说:“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唉……”
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的话,等于是承认了他是故意的这个事实。
“是因为陆青岚吗?”宁静直视着宁威深黑色的眼睛,问。
宁威看着妹妹的脸,怔了许久,然后默默地点了头。
“哥……我爱你呀……你为了他做傻事,那我怎么办?”宁静的声音透着哀求。
宁威的心中泛起一阵心疼。他扬起左手,想要触摸妹妹的脸颊,但是浑身无力的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到达不了那个地方。
宁静心疼地握住宁威的手。宁威的嘴角掠过一丝苦笑:“我跟你说实话,我根本没想死。”
宁静凝视着哥哥,缓缓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只是想毁了自己……”宁威从妹妹脸上移开视线,凝视着天花板,淡淡地说。他的嘴角,透着淡淡的嘲弄,像是看着一个笑话般地注视着眼前的世界。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宁静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她一直不太敢问的问题。
但是没有得到回答。宁威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地挤出笑容:“静,我现在很累,等我有力气了再跟你说,好吗?”
宁静默默地点头。她知道,眼前的哥哥并不是没有力气说话,而是,他的心很累。他需要时间,理出一个头绪……
宁静无言地离开病房,前去通知医生哥哥已经醒来的事实。
晚上九点,整个城市渐渐到达夜生活的高潮。经纪人王坤无奈地坐在办公室中,他还不能下班,因为一会儿和林秀幸还有个短会。
生活日夜颠倒的林秀幸通常在太阳块落山的时候才会起床,他这个经纪人也常常要跟着加夜班。
百无聊赖的他拉开抽屉,忽然注意到那张八厘米尺寸的迷你的CD,CD上用张扬有力的字体书写着“宁威”两个字。那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王坤将办公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陷入了沉思。这个名叫宁威的少年,是他好几年都没有遇到过的璞玉。钢琴、吉他都弹得超棒,既会唱歌又会写歌,而且从他的歌声和琴声中,可以看出他古典音乐的功底十分深厚。这样的新人比完全没有古典音乐基础的,往往会进步快许多。
但是,这个少年对于王坤而言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听话。对于唱片公司而言,培养的新人首先必须听话,其次才是有才能。一个不听话的歌手,就好像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哪一天会爆炸。将来捧红了,不管是罢演、吸毒还是闹丑闻,对唱片公司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因为说到底,唱片公司就像一个持续不断运作着的庞大机器。一个性能平庸却常年无故障的零件,远比一个虽然性能优秀,却故障百出的零件更适合安装在这台庞大的机器上。
王坤深深叹了口气,他双手无聊地把玩着那张CD,心中不住地感到惋惜。忽然,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王坤连忙将自己的办公椅转回原来的角度,正襟危坐。只见林秀幸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王坤感到些许惊讶,他记忆中,林秀幸还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
即使林秀幸戴着大得夸张的墨镜,还是无法掩饰他嘴角的一抹浅笑,看来这家伙心情不错。
林秀幸随便扬了扬手,算作对王坤的招呼。随意地坐在王坤的办公桌上。王坤却拘谨地端坐着,将手中的CD放在桌上,等待林秀幸的发言。
注意到王坤手中的CD上的名字——宁威,林秀幸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记起了昨天深夜,那个醉倒在路边的少年嘴里喊着的名字。
有趣,很有趣。
“把这张CD放给我听。”林秀幸不容置辩地命令道。
王坤连忙将CD放入组合音响,不一会儿,清澈的尼龙吉他声缓缓流泻出来。
林秀幸眯起了眼睛。
一首歌放毕,王坤苦笑着说:“怎么样?是个不错的新人吧?可惜不愿意听话,所以只能直接枪毙。”一边说着,一边双手交叉,做了个“不行”的手势。
林秀幸像是刚刚从歌中回过神来般地猛然站起身,面对王坤说:“这首歌我要唱。”
王坤略略皱了眉,他想起宁威说的“这首歌是写给我一个朋友的,我的歌只是写给他唱的”一类的说辞,尴尬地对林秀幸解释道:“那个叫做宁威的少年,不一定肯卖这首歌的版权哦。越是天真的家伙越是难缠。而且虽说颇有灵气,毕竟也不过是外行人的作品……”
林秀幸摘下墨镜,用那双细长的眼睛注视着王坤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唱,而且,这首歌是我写的。”
王坤看着林秀幸脸上决绝的表情,微微皱眉:“不好吧,这样……”
林秀幸重新戴上墨镜,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轻描淡写地说:“无所谓了,我们公司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操作。”
“可是,你从来没有……”
林秀幸扬扬手,阻止王坤继续反驳。
他转过身,小心地确认王坤的办公室的门已经关好,然后凑近王坤,轻声说:“来吧,我们谈谈那个我发现的新人的事。”
第十五章:求你让我见见他
经过星期三两大校草双双缺席的沉寂之后,星期四,陆青岚终于出现了。他一走进教室,就引来了一堆叽叽喳喳的询问。
“你昨天到哪里去啦?”
“你跟宁威怎么会同时缺席,很可疑哦。”
陆青岚笑得一脸春风,他还是很享受被女孩子们围绕的感觉的。他把手提包甩在肩上,笑笑地在女孩子中间穿过。
“听说宁威出了车祸,是不是真的?”
陆青岚收住了脚步。
“总觉得很假哎,难道是以车祸为借口,请假在家,偷偷请家教恶补?”
“需要吗,宁威的成绩,即使不用恶补,考名牌大学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话说,陆青岚,你准备和宁威考同一所大学吗?”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声音尖细地问着,却得不到陆青岚的任何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木立当地的陆青岚。
陆青岚还是一脸耍宝的白痴傻笑。但是泪滴却从他的眼角溢出。
“陆青岚,你怎么了?陆青岚!”
“喂,陆青岚,你别吓我们。醒醒……”女生们叽叽喳喳地呼唤着失神的陆青岚。
“车祸……”陆青岚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忽然回过神来般地紧紧抓住眼前娇小女孩的衣领,嘶声问道,“什么车祸?宁威怎么会出车祸?他现在怎么样?”
那位女孩被陆青岚的样子吓到了,她被陆青岚紧紧抓着衣领,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宁威出车祸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陆青岚猛然放开眼前的女孩,以几乎是吼叫的方式说:“废话!快点告诉我,他怎么了!快!现在!立刻!马上!”
女孩注意到,陆青岚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
没有想到陆青岚会如此激动,女孩们反而于心不忍了,七嘴八舌地安慰道:“他没事啦,据说没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