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即将和罗刚王缔结婚姻之仪的冴纱相当烦恼。罗刚王真的有自己就满足了吗……身为男人却无法保护国王,也无法产下子嗣。由于罗刚一有机会就对冴纱说:「你对闺房之事太生疏了。」于是,冴纱决定至少要学好房事。就在此时,邻国趁着侈才逻举国准备庆祝罗刚和冴纱的婚礼而乱成一团之际,实行奸计——两人期盼已久的婚礼,真能平安无事举行吗!?神官与王的奇幻罗曼史系列最新作,热腾腾上市罗!……
Ⅰ 等待婚姻之仪的日子
一阵花香扑鼻而来。
不知道是从哪儿飘来的?
芬芳的香气,甜蜜地颤动冴纱的心。
……连这种地方都能闻到,国内到底用了多少花朵来装饰呢……
那些,都是为了冴纱而准备的花朵。
为了冴纱这位楚楚可怜的大人物,百姓处处都布置妆点着庆贺之花。
景象仿佛跃然于眼前。
现在这时间点,城镇的广场、每户人家的门口,一定都用鲜艳的各色花朵彩绘视觉吧。
美丽的花朵,还会别在前往镇上的男性胸前或是女性的头发上。国内各处都会充满芳香吧。
欢喜差点就不自觉地在脸上绽放,冴纱连忙抿唇。
自己现在可是在执行重要事务。必须静下心来,集中心思在我应该做的事情上。
这儿是虹霓教大神殿的谒见室。
冴纱正坐在可以俯视人们的圣座上。
「圣虹使」——这是冴纱的职务名称。
是虹霓教的最高阶神官,不,正确来说是世界最高位阶之人。无论是哪一国的国王和王妃,在冴纱面前都必须低垂颈项。因为「圣虹使」被视为是天帝虹霓神之子。
在人前现身之际,必须戴上遮住脸上半部的面具,穿上以闪耀的虹织物制成的服装。然后额头、脖子、手腕等各处,都要饰以炫目的虹石饰品。
虹织物和虹石都是非常贵重的物品,而且是只有冴纱可以穿戴在身上的圣品。
但是,在昏暗的谒见室内,绽放出最绚烂夺目光辉的,还是冴纱本身。
长度超过身高的「虹发」,犹如散发七色光辉的瀑布流泄至脚边,从面具后窥视前方的「虹瞳」,闪耀着宛如天界之泉的清净光芒。
看到冴纱的人,莫不感动涕零,竭尽言词赞美。
「多么美丽……!多么崇高啊……!」
「神之子大人庄严神圣的模样,不似这世间应有之物……!」
纤细窈窕的姿态,比盛放、沁人心弦的花朵都还要秀丽的容貌,仿佛在发光的白磁肌肤,唇瓣吐出的声音听来有如天界鸟儿的琼声——但是,与人们献上敬畏、赞美的心态相反,冴纱本人对于自身与他人相差甚远的容貌,感到极度恶心厌恶。不仅如此,连内心也经常会忝不知耻地想着无法与神之子匹配的下流欲望。
就像现在,明明端坐在这神圣的座位上,却无法压抑爱慕之心。
冴纱悄悄闭上眼睛,让思绪驰骋。
……我亲爱的您……现在正在勤于政务吧……
我的心上人——
侈才逻高尚的国王,罗刚陛下。
只是在内心遥想他的芳名,心头就疯狂甜蜜地颤动,甚至必须忍住难受的眼泪流下。
已经七天没有拜见他的尊容了。
当然,国王是日理万机的百忙之身。再加上为了筹备婚礼,必须整顿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冴纱也是因为明白这些,所以才拼命压抑这分思慕……但是,寂寞与爱恋却与日与夜遽增。
陛下是高不可攀的对象,不要对他抱持着梦想,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难过。
自从成为心上人的男人,蒙受他的热情后,不只自己的心,连身体都难受、痛苦得无以复加。
回想起来——那是一段绵长痛苦的恋情。
冴纱并未察觉那是「爱恋」,只是一心仰慕罗刚陛下。
即使现在位居「圣虹使」被众人尊崇,但冴纱的出身十分低微。原本是个穷乡僻壤、下级卫士之子的他,本来就不应该对大国侈才逻的国王,而且还同是男性的罗刚陛下怀有恋心。
两人初次相遇之时,罗刚陛下年方十三,冴纱才九岁。
邂逅场地是在前任国王被暗杀的悲惨现场,两人在当时都失去了父亲。
母亲早就已经亡故的冴纱被王宫收养,并接受教育。
在那之后——对冴纱来说,「罗刚王」就成了他的一切。奉献尊敬和忠诚、服侍国王陛下,成了他的生命价值,也是内心支柱。
威风凛凛、魁梧雄伟的侈才逻国王。
内心坚强又年轻的罗刚即位成王后,便治理着泱泱大国侈才逻。
而身为「国王」的罗刚,即使镇日忙于多如繁星的政务,依旧经常抽空关心冴纱。
家臣和女官们都笑着说「罗刚王把冴纱大人当弟弟一样疼爱呢」。而且内心也都如此深信不疑。
之后,年满十五岁的那年,拥有虹色容貌的冴纱被强制寄托在大神殿担任「神官」,自此便与罗刚王分开生活——即使如此,冴纱还是不断祈愿。
想要帮上那位大人的忙。
想要报答他赐与的恩情。
本人十分厌恶视为丑陋的「虹色容貌」,若能为罗刚王的治世稍添些许荣华,那么,自己会很乐意扮演「圣虹使」这种供人膜拜的角色。欺瞒世人的罪过与惩罚,就由我来承受吧。不论降下何种艰难险苦,自己都必定可以承受住……
拼死压抑心中疯狂肆虐的激情,冴纱不断祈祷。
愿高尚的侈才逻王万寿无疆、治世繁荣。
神啊——
纵使我的罪孽无法得到赦免也无所谓。当此生完结,回归天界之际,自己必定会受到责难……但唯有祈祷罗刚陛下幸福一事,请务必原谅。
不管人们如何侮辱、轻蔑,说出「看不出他有王室血统」、「像百姓一样是黑发、黑瞳、下贱又傲慢的国王」的话语,对冴纱而言,「罗刚王」都是比神还值得敬爱的人。
他不断向神上呈心愿,持续青睐仰慕,长达十年之久。
是太过激烈的恋情敲响了国王的心吗?亦或者是神垂悯自己而帮了忙呢?
再过不久——冴纱就要嫁给心爱的罗刚陛下。
这时,敲门声打断了冴纱的回想。
引见谒见人民的神官打开门,鞠躬告知。
「让您久等了,冴纱大人。最后的谒见者终于到达了。」
冴纱压抑思绪,收敛心神。
「是吗?那么,请带他入内。」
谒见的工作结束后,就能见到心爱的人。因为罗刚陛下预定于晚上前来迎接自己。
两人回到王宫后,「婚姻之仪」就要正式开始。
典礼和各种祝贺活动,据说塞满了这个月的行程。
要说不会不安……当然是骗人的。
自己最后真能被众人认同为王妃吗?
即使身为有史以来的虹发、虹瞳者,但「冴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原本不可能成为王妃的他,后来借用峥崄国的「美优良公主」的名字,乔装成女性嫁入王宫。
如此欺瞒世间的行为,真的管用吗?
不仅如此,和受邀的诸国国王的应对进退等,有一堆事情担心不完……但果然还是期待和喜悦占据了内心的大部分。
……再过几天,自己就能成为罗刚陛下的正妃「银月」,往昔的种种将如雨过天晴……
想尽早感受那不是自己的白日梦或妄想,而是真切的事实。
「冒昧求见,神之子大人!让您久等,实在是万分抱歉!」
入内的招呼相当仓促,差点连滚带爬进入谒见室的,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儿子。
儿子是未满十岁、大概才七或八岁的少年,夫妻则是看起来相当年轻。
少年看似身体有障碍,所以是由父亲背着进来的。
从衣服来看,他们应该不是侈才逻国民。
无论是哪一国的人民,只要抵达这座大神殿请求谒见,都必定能如愿。
不过,背着儿子的年轻丈夫,身子骨看起来疲惫不堪。他本来想拖着双腿走近谒见席,但却因为精疲力尽而颓然坐倒。妻子则是担心他们两人而紧靠在身旁,三人如同一个个体,一同瘫在地板上。
冴纱拼命压抑想要冲过去扶起他们的冲动。
在这谒见室里,自己不得做出人类的举动。
不只是离开圣座,谒见中禁止身体有任何一丁点的动作。不管眼前发生什么事,都只能以超然的态度端坐。
因为「圣虹使」不是「人类」。
「圣虹使」是世间众人信仰的对象,也就是现世神。
但是,胸口真的好痛。父亲会累瘫在地上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习于称为「大神殿」的虹霓教最高神殿,位在侈才逻国北方,建于灵峰丽煌山山顶。
丽煌山是世上最高峰。想要登山,就得沿着陡急的斜坡,攀着岩石在路面上爬行。
连身强体壮的人都得耗时数日才能走完这艰险的道路,更何况是背负个孩子。这是多么伟大又艰辛的苦行啊……
冴纱总是在想——为什么大神殿要盖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中呢?尽管明白是为了彰显神的威势,但神不是保护、救赎人民的存在吗?这么多信仰虔诚的善男信女前来,却还强施这样的苦行……这真能说是真正的神道吗?
「神之子大人……虹之子大人。」
年轻的丈夫抓着妻子的肩膀,拼命地想要站起来,但最后还是只能坐在地板上,推着儿子的背。
「终于带他过来了。趁我还背得动的时候,让这孩子亲眼目睹「虹之子」大人一面……这样一来,我想,今后这一生不管再怎么苦,都能撑过去吧……」
年轻的妻子也含泪推着儿子的背,说道:
「看啊……就像作梦一样,很美对吧?那位大人就是「虹之子大人」喔。是伟大尊贵的天帝之子哟?……我丈夫很努力地将儿子背到这来。请容许我们接近,领受您的祝福。」
蓦地,一股熟悉感掠上心头。
把满满的爱情灌注在孩子身上的年轻夫妻,跟冴纱的双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已经亡故的双亲——
冴纱和至亲死别时,也差不多和那孩子一样大。
热意像是要朝胸膛上涌,但冴纱拼命挥去回忆答道。
「那么——吾在此赐与祝福。以吾父虹霓神之名,愿这孩子的未来一片光明。愿他的人生充满喜悦和幸福。」
虽然以神之子的名号宣告,但其实也只是唱颂无数次的制式词句。
冴纱十五岁就开始胜任这项职务,而这个月他终于要满二十岁。不管外表如何,这份工作对他来说,都难脱经验不足和人类所谓的不成气候。因此,他只好将过去所有的圣虹使曾说过的话,连同他以「神之子」的名义赐与人民的言语,全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然后配合现场状况一一道出。
多么可耻的行为。冴纱经常为自己感到可耻。
对冴纱而言,像尊安坐在圣座上被人供奉的神像谒见人民,只是日复一日不断执行的「勤务」,但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排除万难前来参拜的经验,一生就这么一次。
他想要更明了人民的样貌、想要切身感受人民真正的痛苦。然后,给予人民最正确的「话语」。
……再怎么说……我都还不算是真正的「圣虹使」……
其实上个月,侈才逻才刚和邻近三国对战。
虽然是败战色彩浓厚的战争,但罗刚王亲赴敌国碣祉,成功打破紧急的战况。
渴望略尽棉薄之力的冴纱,也跟着飞往碣祉,之后为了平服各地的战乱,和国王一同沿着国境飞行。
当然,他是骑着飞龙,戴着面具——可是也因为这样,冴纱的身影深植民心,即使没有执行正式的即位仪式,万民也早已视他为「圣虹使」。
不过,原本虹霓教最高阶级「圣虹使」的位置,在过去数百年来都是虚悬。连即位仪式的概要细节,如今也无人知晓。于是国王提出自己的意见表示,事到如今,就别去管即位仪式那种小事了。
「侈才逻国王妃」和「圣虹使」——
两样皆是十分重大的职务。
冴纱要一人分饰两角,就必须做出某种程度的妥协。
就在这个时候——
「……神之子……大人……?这个漂亮的人,就是虹之子大人吗……?」
说话有点口齿不清的少年,开始朝圣座匍匐爬行——接着像是被肉眼看不见的人拉了一把,不知不觉间他先是跪着,紧接着双膝颤抖,用两只脚站立,然后一步一步地朝前方迈进。
年轻夫妻傻住了,喃喃自语道。
「……站起来了……」
他们互看对方的脸,确认不是自己看错,然后视线再度回到儿子身上……下一秒,就爆发出近似哀嚎的欢喜雀跃声。
「站起来了!快看啊!那孩子站着走路呢!」
「嗯……真不敢相信……明明不管多有名的医师都治不好……神之子大人真的让奇迹发生了……!」
但孩子看冴纱看到入迷,整个人就像是被吸引一样持续前进,连自己正在行走的事,都是听到双亲的声音才察觉到。
冴纱压抑悸动,重重地点一下头。
大神殿的所在环境确实非常严苛。但这座灵峰可能真的有神力寄宿吧,连续几天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不只是肉体有疾病的患者,内心有痛楚苦难的人们,只要看到冴纱的模样、听到冴纱的声音,仿佛附身的恶魔被驱逐一般,人人的身心都逐渐恢复健康。
尽管如此,只有冴纱无法为这些貌似奇迹的事情感到惊讶。他只能淡淡地微笑,说这是伟大的父神之力、这是理所当然等之类的话语。
年轻夫妻膜拜冴纱,摩擦着双手感动哽咽。
「万分感谢您,神之子大人!这份恩情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怀着复杂的心情,冴纱再度点头。
虽是理所当然,但还是感到喜悦。
眼前的人们因伤痛疾病被治愈,而带着欢喜的面容回家。也对冴纱奉上最高程度的感谢词汇。
可是,一想到现实中有诸多烦恼又无能的自己……挥之不去的强烈罪恶感就紧揪着胸口。
月光照耀在大神殿的屋顶上。
冴纱双手交握像在祈祷,一直凝视着天空。
他盯着侈才逻王都的方向看了好久。
「……那……那个……冴纱大人……外头的风很强,还是在室内等候比较妥当吧……?国王来了我们会马上通知您的。」
背后传来一名神官畏畏缩缩的声音。
目前在大神殿生活的神官约有五十名,不过此时,所有人都聚在屋顶准备送冴纱离开。
因为这问题已经问了好几次,所以冴纱头也不回地说:
「不了。我没关系。我要在这里等。各位才是,请入内歇息吧。要是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国王现在应该正朝这里前进。
一这么想,不管风有多么强劲,拂在脸上都教人心旷神怡。
终于——
终于可以相见了。
谢谢夜晚的黑暗让自己不需被神官们查问这喜悦的表情所为何来。
可以的话,冴纱希望能独自等待着心上人,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对神官们来说,「冴纱」是应该被供奉的最高阶人物。但他们却对「罗刚王」充满了强烈的嫌恶感。毕竟,他是掳走原本仅能在大神殿度过一生的「圣虹使」的强盗,不仅如此,他还无视冴纱的性别,想让冴纱成为自己的「银月」,是个连神都不怕的无礼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