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悠愕然,脸都白了,吞吞吐吐道,“那个,他……他不是亲哥……”
彭雪不想曲悠反应如此大,赶紧澄清道,“也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往心里去。那你去你哥那
里吧,我走了。”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道,“晚上还要一起上自习吗?”
曲悠点头,“一起吧!”
彭雪笑着对他挥挥手,走了。
彭雪是个成熟又大方的人,和她在一起相处,既不会沉闷也不会觉得她过于吵。真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子。
曲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和自己走在一起,心想,她该适合更好的人才对。他不值得。
别说他和男人有过性关系,就是没有,他觉得自己也配不上彭雪这么好的女生。
在他心里,他觉得女人是美和感性的代称,神秘而且高贵,不可捉摸。
也许是因为他对女人本身就没有性欲,所以越发觉得这种美是来自灵魂,愈发觉得女性是美好的,她
们的母性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美的永恒的伟大的东西,孕育出孩子,传承人类的延续,是安定的家,和
平凡的俗世里最安稳的寄托。
在曲悠心里,若说男人给他支起面前的屏障,女人们就是他脚下坚实的土地。
他对他的母亲和姐姐都怀有一种敬慕之情,并且将这种感情能够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去。
进入大学,他和女生的关系要比和男生的好。
彭雪喜欢他,也是因为他身上没有对女人的性渴求,所以让人觉得纯净,讨女人喜欢。
和一个总是盯着自己的脸,不时盯向自己的胸部的男人一起,永远没有和一个清透的男生在一起的感
觉好。
彭雪自己也明白,她并不是爱上了曲悠,只是喜欢上了和曲悠在一起的感觉。
彭雪走远了,曲悠才慢慢往季鸿的车那里走去。
他走到季鸿车门边就停住了脚步,季鸿开了车门让他上车,但曲悠并不坐上去,道,“季鸿哥,你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鸿道,“上车。”
曲悠摇头,“我不上车,我约了同学上自习,得赶紧去吃饭了过去。”
季鸿道,“我有话和你说,上车来说。”
曲悠道,“你为什么亲自过来,电话里说不清楚吗?”
季鸿死死盯着他,“不要让我来拉你,上车来,我带你出去吃饭。”
曲悠还是摇头,“我就在学校里吃,如果你愿意,我请你吃学校食堂。”
季鸿盯着曲悠不说话了,曲悠被他看得背脊发冷,不复刚才的气势,只得坐进车里副座。
季鸿道,“把车门关好。去吃一品香怎么样?”
曲悠闷闷回答,“我说了你又不会听,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晚上要上自习,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
季鸿没说话,车开动起来。
车驶出校门,季鸿才说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曲悠抚着手里书页的手指一顿,道,“我们班的班长。”
季鸿瞥了曲悠一眼,道,“我是问她和你的关系?”
曲悠把手里的书握紧,“同学关系而已。你又想怎么样?”
季鸿笑道,“我能怎么样。你才从我这里走,就和女人勾勾搭搭了,悠悠啊,我真是小看你了。”
季鸿这话说得很轻,但是却越发让曲悠背脊发凉,他转头看季鸿,脸憋得通红,道,“我和她只是普
通同学,才不会像你。你脑子里只会想那些东西?”
季鸿依然笑着,看了曲悠一眼,“我脑子里想哪些东西?你怎么知道。”
曲悠道,“你自己明白。你脑子里只有性欲。你的这种思想只是玷污了人与人的正常交流而已,玷污
了思想本身的碰撞的美。我不想和你说,请你也不要再提我和彭雪的事。”
季鸿哼了两声,有些轻蔑的意思,曲悠被他哼得不满,但还是抿着唇不说话了。
一品香是距离曲悠学校不远的一家中餐家常菜餐馆,里面环境优雅,独立的隔间空间为谈事情和谈恋
爱的情侣提供了方便,而且这家的菜做得不错,季鸿之前就带着曲悠来过两次。
在座位上坐下,曲悠就闷声不语,季鸿点了几个菜,都是曲悠喜欢吃的,又要了玉米汁给曲悠,自己
要了苹果醋。
季鸿觉得必须喝点酸的才能够让心情平复一些。
服务生走后,这隔间里就只剩了季鸿和曲悠。
里面的暖气很重,季鸿脱了外套,衣服穿得少的曲悠倒觉得正好,他这几天有点要冷感冒的迹象,时
不时打喷嚏,但他没敢向妈妈要钱买件厚点的外套,他等着杂志社的工资和稿费下来后自己去买。
曲悠望着对面墙上的抽象画发呆,季鸿先发话,道,“悠悠,你说你和那个女人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那么,我就相信你好了。既然你还是一个人,那么,我们和好吧!以前你让我生气的事情,我也不计
较了,以后我们还是好好在一起,你看呢?”
曲悠心想自己以前错了吗,还要季鸿来不计较。
他虽然在心里非常不以为然,而且冷笑,面上却云淡风轻,依然呆呆望着那幅抽象画,道,“季鸿哥
,你不能这样。虽然我们家仰仗你许多,我们都记得你的恩情,但是,你不能要我用这种方式来偿还
你的恩情。且不说爱只能用爱来交换,真心对真心,而性是爱的升华,若是没有爱,依靠性维持的关
系,我觉得和肉体消费差不多,是最低俗的行为,我后悔以前的行为,所以以后不想再玷污这本来应
该美好的事情了。”
曲悠语气并不重,眼睛也没看季鸿一眼,季鸿是在很认真地听他说话。若说曲悠活在这凡尘里,不如
说他活在自己创造的一个世界中。
但是,他又脱离不了这个凡尘,于是,才有了痛苦和各种纠葛。
季鸿有很长一阵沉默,服务生将凉菜和饮品端过来,默默地把一切弄好,又走了。
季鸿端着酸酸的苹果醋喝,道,“悠悠,你说出这种话来,其实是在怀疑我的感情,是不是?从一开
始,你就不相信我的感情。你认为我只是为了性来帮助你们家里,也是为了性来接近你,你是这样想
的吗?”
曲悠没有回答,但显然是默认。
季鸿笑了一下,对曲悠说道,“悠悠,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曲悠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去,“我知道我弱点很多,如果是致命的话,那就该是贪念。你要说这个吗?
”
季鸿却摇头了。把装着苹果醋的高脚杯端着去碰曲悠面前那一杯没喝的玉米汁,轻轻的声音,却让曲
悠心一颤。
季鸿道,“不是。贪念是每个人都有的,我甚至不认为这是缺点,人就要有贪念,才想要去得到,努
力去抓住,才有力争上游,才有进步。你的致命弱点根本不是这个。”
曲悠不由得被他的话吸引住了,睁大眼睛望着他,“那是什么?”
“有一句话叫做‘人生不得行胸臆,纵年百岁尤为夭’。你想想你自己,你把你困在了一个小牢笼里
,你有过去畅快地活吗?你不承认别人的感情,就是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你连爱也不敢,恨也不敢
。你总是在想人为什么活着,那你有想,你现在是活着的吗?或者,你已经死了?你连活也不像活,
死也不像死,这不是致命的弱点。”
季鸿紧盯着曲悠,每说一句就让曲悠越发呆愣。
曲悠睁大一双惶惶然的眼睛把他看着,咬着唇,过了一阵似乎是因为眼睛干涩而眨了眨眼,眼里闪过
慌乱,他想要在季鸿的攻击下保持住自己最后一点阵地,但是却止不住颤抖。
他的眼里几乎涌出眼泪,他想,他被季鸿看穿了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季鸿,幸好此时服务员来上菜来了,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几道菜摆上桌,服务员就退出去了。
季鸿拿起筷子给曲悠夹了一片鱼,声音温柔而带着宠爱,道,“来,吃饭吧!别把肚子饿到了。”
曲悠不拿筷子,就那样坐着,嗫嚅道,“你那样说我,这世上大部分人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仅仅是一
个最普通的人而已,自然不能免俗。我活不像活,死不像死,那你呢,你说我,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
季鸿吃了一筷子菜,用餐巾擦擦嘴,才看向曲悠,他神色严肃,目光深沉,嘴角却偏偏带笑。
一股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曲悠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听他说道,“我?只要我还想要你,我就还是活着
的。”
他把曲悠吓了一跳,于是紧接着声音又变和蔼了,“悠悠,你为什么要和我保持距离,不愿意放开心
和我在一起呢。你永远那样缩着,永远就不知道何谓真正活着。那么,你不觉得你的所有思想,也都
是被一个框架给套着的吗?在这种思想里,你认为你的天空你的视野到底能有多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