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风雨持续了三天三夜。
原本森林附近的地区,每逢秋冬交际时都会有约半个月的雨季,时而夹杂着狂风。但自从森林被铲平
后,没有巨大的树木能遮风挡雨,更少了植物深埋在泥土里的根牢牢抓住水分与泥土,狂风一吹便卷
起漫天泥水,将窗户打得一片泥泞,几乎见不到外头的世界。
在这样的暴风雨中,即使开店也不会有客人来,因此这栋公寓的一楼店面也关了三天。
店没开,没客人上门,代表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的黑猫只好天天在自己的屋子里和白衣男子大眼瞪小眼。
一开始男人的确是因为害怕雷声才跑去和黑猫窝在一起,但之后连连被黑猫挑衅(?),脸上身上也
到处都是细细的爪痕伤口,男人的脾气也来了——谁说草食动物的脾气就一定很温驯的?
狗逼急了也会跳墙,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虽然他现在是恢复不了兔子模样,也少了小嘴里那能和
锋利刀口媲美的上下两排门牙。)
尽管知道对方原形是兔子,但真要打起来,猫和人的体型毕竟太过悬殊,黑猫在吃了几次闷亏后(那
家伙只要把它拎起来,它就没办法反抗,再张牙舞爪都没用),不得已只好也化为人形,和这只笨白
兔来场公平的竞争!
事后回想起来,黑猫懊悔不已。
自己干嘛和这只胖白兔一般见识?
打不过就算了,跑去和雌狐狸窝两天也就过去了,为什么要争一口气化成人形,又为什么他变成人形
之后还是打不过对方?明明就是只愚蠢的草食动物,为什么变成人之后可以那么高大?还是成年人?
又为什么自己只能是少年模样?
这是修炼不够的问题吗?
还是天生的局限?
不!才不可能!他是肉食动物,怎么可能会输给那没用只会逃跑的草食动物?
他不能接受啦!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黑猫与白兔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到了第三天,住在二楼的雌狐狸终于忍不
住下楼抱怨:「你们两位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底在做什么啊?」
前来应门的黑衣少年,左眼上挂着瘀青,脸上也有好几道粗粗的爪痕,身上的黑衣更是有些破烂——
一看就知道才刚打完一场架。
「没事。我们很好。」黑衣少年脸上硬是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他绝对不会让其他动物知道,自己居然搞不定一只草食动物!
雌狐狸脸上露出怀疑神情,正想开口问些什么,黑衣少年已经把门重重关上。
看样子黑猫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呐!是和借住在他家的那只白兔有关吗?
其实他来找黑猫,也是有件事想告诉黑猫的……这可是住在四楼的那只胆小刺猬特地打电话告诉他的
呢!
雌狐狸可是学了好久才学会使用电话的方法,对于这一点他可是相当得意的。
但黑猫好像一点都不想理他的样子,那就算了。
动物的本能都知道,绝对不要去惹一只已经被惹毛的动物,不然莫名被扫到台风尾,怎么死的都不知
道。
雌狐狸摸摸鼻子,决定等黑猫心情好一点后,再转告这件事。
******
再强壮的动物,历经三天三夜没睡好、又随时维持在高度警戒以及肾上腺素高涨状态,终究会有松懈
的时候。
况且这又不像在野外世界那种「今天不逮到你吃下肚,明天我就会饿死」的生死攸关状况,只是单纯
的不想输而已——毕竟肉食动物居然输给草食动物,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笑掉多少动物的大牙。
但今天黑猫是真的累坏了,依旧一身白衣但几乎已经衣不蔽体的高大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在屋
子里各据一方,彼此虎视眈眈。
这时外头突然有人类的声音,接着是有人敲门。
但依旧维持着人形的黑衣少年只是望了望门口的方向,没有应门的打算。
开玩笑,应付眼前这家伙都来不及了,他现在可没心情在人类面前演戏。
「苗店长?苗店长?」外头那人似乎仍不死心,唤起黑衣少年的名字。
唤了几声不见回应之后,这才离去。
那是个很清脆的女孩声音。白衣男子听见那声音后似乎有些恍惚,身上的戒心也去掉了一半。他的耳
朵动了动,仔细倾听女孩离去的脚步声。
还有女孩身上的气味。女孩来自一个他曾经很熟悉的地方,但那是哪里?
黑衣少年也察觉到他的变化,头上原本怒张的毛发也松软了下来。
难得的和平气氛出现在一猫一兔间。
过了良久,男子才开口问:「那个女的人类,叫你『苗店长』?」
黑衣少年点点头。
「那是你的名字?」
黑衣少年耸耸肩,说:「在人类的世界里,名字是必要的。」
「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我们住进来之后,彼此讨论过要怎么取名字。也算是我们自己取的吧!但都只有姓,没有名。」
白衣男子突然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后又颓然摇头,放弃回忆。
「我好像也有过名字。」最后他轻轻地说。
「你有名字?」黑衣少年很是讶异。
只有在人类的世界里,动物才会有名字。
「你是人类的宠物?」
白衣男子慢慢蹲了下去,习惯性地把脚往前伸想要搔头,但伸到一半就发现卡住,只好改用手搔头。
「我……想不太起来了。」
想不起来是常有的事情。
一来动物的记忆力本来就不好,二来它们也活得够久了,而过去的事情又发生得太多、太久远,它们
的脑容量装不下那么多。
对动物而言,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你叫『苗店长』?」
这个名字的主人点了点头。
「『店长』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家店的主人。这家店是我开的,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话。」苗店长没好气地说。
「我也要一个名字。」白衣男子突然说。
「好啊。」苗店长也干脆回答:「你叫白痴好了。」
「这名字不好。」白衣男子皱起眉头。
苗店长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家伙也知道「白痴」是什么意思耶?
本来还想骗骗他的……
「那么想要名字,你自己取一个不就好了。」
「名字可以自己取?」白衣男子有些讶异。
「为什么不行?」
「我以为……名字很重要,尤其是别人为你取的名字,那代表一种……希望。」
黑衣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兔子,怎么突然说出一番那么像人类的道理?
这家伙以前一定住在人类家里过,八成就是人类豢养的宠物,然后有天倒霉被丢弃在森林里,好不容
易在森林里生存下来之后又遇上人类在森林里放火……
想着想着,黑衣少年也不禁同情起这家伙了。
这年头,在外头讨生存可不容易呐!
同是天涯沦落人(?),苗店长勉为其难地运用有限的人类命名常识,认真与眼前的白衣男子讨论起
一只白兔该叫什么名字。
「你是白兔,姓白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不姓黑?」
「……不然你想姓什么?要取名字之前先要有个姓啊!其他人类也好称呼你。」
「那我跟你姓好了。」
「喔,好。」
两个家伙完全没意识到「同姓」之后两人在人类世界里的关系瞬间便「非比寻常」。
「不对啊,我姓苗,你也姓苗,你又死赖在我店里不肯走,以后人家叫『苗店长』的时候,分不清在
叫谁怎么办?」
「那你有名字吗?」白衣男子又问。
「……有时候他们会叫我苗苗。」
听起来很像「喵喵」的叫声。
「苗苗……好好听。」
这是黑衣少年第一次被别人称赞自己的名字,有些愕然,却也有些……惊喜。
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才不要让这只胖白兔知道自己因为他的称赞而高兴了一下(反正也只有那么一下下的异样感觉而已)
。
「你是只白兔,那叫白白好了。」
「苗白白?」
「不喜欢?那苗大白怎么样?」
因为这是只胖大白兔。
见白衣男子还在沉思,黑衣少年忍不住又催问:「难道你要叫苗小白吗?明明那么大一个个子,年纪
也不小了,还叫小白,很奇怪耶!」
「小白好像也不错,感觉很可爱。」
「你一点也不可爱。你要叫大白!」
「小白不行吗?」
「不行。」说得斩钉截铁。
「好吧。」屈服得也很干脆。
于是跟了夫姓(?)的苗大白先生,从此在苗店长的黑店里定居下来。
第五章:那月黑风、高的一夜……
原以为取好了名字,算是互相释出了善意,一猫一兔之间应该能和平共处了吧?
至少、至少应该能和平共处一个晚上,让疲累不已的两人能好好休息吧?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这天晚上,暴风雨明显小了不少,闪电雷声也不再那样频繁出现,三天三夜几乎都维持在警戒状态,
没怎么合眼的黑猫,终于体力不支宣告投降,恢复成猫形躲到床底下最阴暗的角落,准备好好睡上一
晚,管它外头打雷还是下雨,也不管某只怕雷声的胆小兔子不断在外头苦苦哀求,要它陪睡。
睡到半夜,黑猫觉得口渴,于是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喝完水之后看见苗大白就躺在床上,大概也是累
了,睡得正熟,而且还微微发出鼾声。
原来兔子睡着了也会打鼾?
黑猫好奇地伸长脖子,先看了看床上睡着的人影,见他似乎真得睡熟了,这才大着胆子跳上床,落脚
在男人宽厚温暖的胸膛上。
咦?触感似乎不错?
在床上的苗大白没穿衣服。其实经过这几天的打架,他的上衣早被扯得烂如抹布,穿在身上也既不怎
么保暖又不美观,而且又怕弄脏床(其实兔子是很爱干净的),所以上床睡觉前便乖乖把全身衣服都
脱掉了。
黑猫的小脚掌不客气在仍无法恢复兔模样的男人胸膛上来来回回试探,决定这地方比阴冷潮湿的床底
下舒服多了,而且触感又不像床垫那样太过柔软,让它不会不小心睡得太沉之后,隔天起床全身筋骨
酸痛。
男人温暖的皮肤下蕴藏着因为随时要逃跑而训练出来的结实肌肉,黑猫相当喜欢这样的硬度与温暖,
于是便大大方方地窝了下来,试用这会自动不断发热的暖炉。
才躺下来,黑猫就听见胸膛底下传来心跳声。
有些缓慢的心跳声。
黑猫觉得有些不对劲。
即使化成人形,但苗大白毕竟是只兔子,所有的小型动物心跳速率都很快,一分钟起码一百下以上,
黑猫自己也不例外,但为什么苗大白的心跳声却明显比黑猫的还要慢?
黑猫想了一会儿后,放弃。
算了。
好累,先睡再说。
于是它张开嘴打了一个好大的哈欠,然后满足地窝在男人温暖又触感极佳的胸膛上,很快便沉沉入睡
。
******
睡到一半,黑猫觉得有人在摸它。
本来不安地动了动,但当它发现被抚摸的感觉很舒服时,便乖乖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这时候黑猫还没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了人形。
照理说,黑猫不会在无意识中化成人形,但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它睡着睡着慢慢变成了平日出现
在人类眼前的少年模样,就这样大剌剌地躺在苗大白身上。
男人觉得胸闷而从睡梦中不情愿地醒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躺在自己身上睡得正甜的少年。
少年的睡颜毫无防备,而且因为床垫舒服,脸上还露出满足的微笑,偶尔头上的两只黑色猫耳还会微
微地动一动……猫耳?
苗大白略略抬起身子,看见少年的臀部那里果然盘着一条黑色猫尾巴。
……好可爱!
从没想过那只没礼貌(?)又没什么风度的黑猫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刻,男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
柔嫩的黑色猫耳尖端,感觉到细柔的毛发在指尖里微微颤抖。
如果这时候少年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对着他「喵喵」叫两声,他想自己也许会……男人突然有些不
自在起来,然后赶紧又抬起头探看少年的反应。
幸好,有着猫耳的少年睡得很沉,只是偶尔尾巴会不自觉地抽动一下。
苗大白脸色更加不对劲,他不安地动了一下。
黑衣少年还是没反应,依旧睡得香甜。
苗大白吞了一口口水,心里天人交战:老天,为什么偏偏让他在这时候发情啊?
虽然兔子一年到头都在发情,但是为什么他会对一只猫(尽管现在算是人形状态)发情?而且、而且
他的下半身越来越有感觉、越来越胀、越来越大、越来越……喔喔死黑猫你不要扭动你的小臀部!这
样一摩擦他会受、受不了……
男人的下半身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但躺在他身上的少年仍不知好歹地鼾睡着,顶多习惯握成拳头的
小手无意识地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抓了抓,那细微的酥麻麻的感觉实在是……销魂。
苗大白一开始还很努力克制,用尽各种办法想要从少年身下钻出来,但黑衣少年一旦察觉到底下的暖
炉有离开的趋势,即使在半梦半醒之间仍本能地四肢并用攀住暖炉不肯放开。
男人实在没辙,不得已只好用手去推开少年,他的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微微往后施力,大拇指便不小
心擦过少年细嫩苍白的脸颊,拇指指节恰好滑过少年的双唇,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恼怒自己的好眠
不断被打扰,少年眼睛仍闭着,小嘴却一张,半含半咬地扯着男人的拇指不肯放。
苗大白心里暗暗叫苦,想把拇指抽回来却又不敢,谁知道惹毛了这黑乎乎的家伙,他会不会一口就把
自己的手指咬断!?
甩不掉少年,自己发情的反应也无法消去,这种尴尬的状况苗大白可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还是兔子的时候,因为只有它一只,发情也找不到对象,顶多就是脾气焦躁、习惯在原地转圈圈
奔跑消耗一些精力。
后来被送到森林里,一天到晚为了保住小命到处躲、到处跑,即使偶尔遇到几只不错的母野兔,但对
方跳得比它还快,就算追到了,那股凶猛劲也让它招架不住,只能望背影兴叹。
但现在……尽管对过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但他发现自己此刻对黑衣少年身上的味道感到……异常兴
奋,好像自己在过去曾经和有这种味道的生物,发生过非常亲密的行为……
一面努力在脑容量不是很大的内存中搜寻着过往的蛛丝马迹,男人的另外一只手也开始抚摸起少年的
背脊,想要安抚少年、让他重新陷入沉睡,这样才有机会把手指从少年口中毫发无伤地抽回。
「嗯……」略带娇憨的鼻音浅浅吐出。
男人的手停住。
然后继续往下抚摸。
只是,那只手开始越来越大胆,除了抚摸背脊之外,也开始试探性地继续往下,手指指尖轻轻滑过趴
在他身上的少年那高高翘起的臀间缝隙。
黑衣的少年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行为,过了一会儿开始微微摇晃起自己的小臀部,迎合着男人手指的
动作。
于是男人胆子更加大了起来,那只不安分的手突然沿着臀缝整个下滑后握住了某种柔软的东西。
黑衣的少年身子僵住了。
苗苗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但仍没有完全回到现实,他略带琥珀色的迷蒙眼神看了看一脸紧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