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真的耶……」经她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又叫了一次哥哥,他无意识地抚着嘴边,「小时候养
成的习惯果然很难改过来……」
「老实说……是我吃段律师的醋,」李芳侬决定迂回地诉说自己的心意,「好像有人说过,『女人永
远无法赢过男人心中的那位「永远的初恋情人」。』,我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
「所以……你觉得段律师是我的『初恋情人』吗?」
「唔……嗯。」
红灯转绿,徐诣航慢慢地踏下油门,也慢慢地开口,「这么说来,我小时候真的很崇拜他呢,T大医
学系高材生又什么都懂……不过我想那应该不是『初恋』吧?我小时候很笨,只知道照老师的话做事
,所以只要看到聪明的人就很崇拜他们,」徐诣航阖不拢嘴地笑道,「如果告诉他,『段哥哥你是我
的初恋情人』的话,搞不好可以看到他放声大笑喔。」
段律师在小徐诣航的心中,与其说是初恋情人,不如说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呃……是啊。」李芳侬附合地道,虽然她知道若这么做,段律师绝对不可能放声大笑,而是……
「所以芳侬你不要吃他的醋嘛,而且你之前不是还帮他说话,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了呢。」
之前……是还没撞见「那件事」的时候啊。
「我只是……小心眼罢了。」她撇嘴道。
「小心眼的芳侬也很可爱喔。」他眯眼笑道。
「……」哎,你根本就不懂。
不过,内心烦杂的感觉似乎已经淡去了些,开始渗透进甜甜的感觉。
「对了,今天练习的演讲是什么时候的活动要用的?」
「不是活动要用的喔。」
「咦?那不然……」
「要拍成宣传短片放在影音网站上的,段律师说这样会有宣传效果……」他苦笑道。
李芳侬不得不承认,计划性地行事,他真的很有一套。
******
徐诣航跟李芳侬并肩离去时,曾问段律师要不要一起吃饭,当时他以待会有事拒绝了。
一个小时后,他却还在竞选总部里,像个石像似地坐在桌前思考宣传计划。
其实,他是利用脑袋高速转动思考来避免情绪影响自我,但终究还是摆脱不了他们像对鸳鸯似地的亲
腻背影。
不能思考,是段律师最害怕的一件事。
当年看到徐诣航时,他也一样无法思考,只好一改规律的生活,提早睡觉。
醒来之后只知道一件事,他很喜欢他。
一直到现在,徐诣航还是常常妨碍他思考。有时候像细细电流又痛又麻,却不讨厌这种感觉;可是有
时候却像现在一样,脑中空无一物,内心空虚,使得强风不断吹进,无能为力。
什么都不能做,也无法做,他轻叹了一口气,收拾完东西后也准备离开去吃晚餐,即使聪明绝顶如段
律师也得解决民生问题。
打开大门后,段律师才发现外面正下着大雨,他环顾室内却找不到一把伞,只好呆站在门口徒被雨水
喷湿西装,只因他无法想出解决现况的方法。
不知道站了多久,雨仍未歇,但远方却有人撑伞走到他面前。
撑着黑伞的旺叔只随口说了句,「你还在喔?」便侧身进总部拿东西,转身又要离去时,倏地停住脚
步。
旺叔刚刚就察觉到段律师怪怪的,只是不想问,但最后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毕竟他是有在
帮徐诣航没错。
「喂,你没伞喔?」
段律师连眼镜镜片也被雨水喷湿,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散落几根,他落魄地摇摇头。
「没有。」
「厚……甘那(好像)木头人咧。」
见状莫名地生起气来的旺叔把他拉进伞底下。
「厚……你车停哪啦!」
第八章
段律师摘下眼镜,一改总是紧绷严肃的表情,终于放松露出疲态。他用指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按揉着眉
心还有太阳穴,紧闭双眼,像是在忍耐某种疼痛。
待疼痛消失后,他重新戴上眼镜,也像是重新戴上面具,又恢复成原本冷静、不苟言笑的段和鸣段律
师。
「你好像很累。」
原本在正前方练习演说的徐诣航迳自中断,关心地问道。
「不,没有,继续。」平淡没有起伏的声音一如既往。
总是迟钝的徐诣航这次却察觉到对方的口是心非,他不但抗命没有继续,还走到他身旁坐下,墨黑而
圆润的双眼直盯着段律师看。
「脸色真的不太好呢……」
段律师往左撇过头,「我没事。」
「没事的话就不会一直揉眼睛、揉太阳穴了。我刚刚偷偷算了一下,你揉了五、六次呢。」
他皱眉回瞪着道,「你刚刚不专心?!」
徐诣航一听便笑开,「没发现我不专心,不正是你很累的证明?」
「……」
难得在言谈中输给他人的不败律师沉默半晌,随后才叹气似地道,「我的确有点累。」
「是业务太忙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段律师你可以不用抽空来这边的,我们这边也算是上了轨道……
」
段律师没对徐诣航明说,其实他早就为了他推掉一切利益相冲突的案子,所以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徐
诣航候选人的专属律师。
「不是案子的事,是……」
「是……?」徐诣航期待地靠近聆听。
段律师见状只得又往右撇过头,认真地道,「是宿醉。」
「宿、醉?」徐诣航惊呼,「你喝酒?」
「昨天跟徐火旺先生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
段律师的酒量中等,不算太差,但他不喜欢喝酒。同样的理由,因为酒精会使人浑浑噩噩,影响思考
,即使它带给人一时间的爽快及脱离现实,但是最后它不会留下任何好处。
所以他鲜少喝酒,他宁可清醒地面对痛处,也不愿用酒精麻痹神经。
可是,昨天他被旺叔硬拉去海产店吃饭,在利益交换(因为旺叔借他伞)的情况下喝了几杯酒。虽然
还能回到家,却无法免除隔天宿醉的头痛后遗症。
旺叔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开罐就得喝到挂才甘心,最后还是段律师替他叫计程车回家的。
「为什么?」
徐诣航突然冒出没头没尾的问句,让头已经很痛的段律师更皱眉不解。
「为什么只跟旺叔去吃饭?我跟芳侬每次都有邀你呀。」
「……」
「如果要喝酒的话,我也会喝啊,而且我酒量很好喔,跟旺叔喝的话,都是我送他回家的。」也许是
遗传的缘故,徐家人的酒量几乎都不错。
「不……我不喜欢喝酒。」
「那我们吃晚餐就好,不喝酒。」逮住对方小辫子的徐诣航笑道。
「……我不想打扰你们。」他很认真。
「只是吃一、二次饭的话芳侬应不会介意的。」
「……」
「就这么说定罗。」
徐诣航没给对方回话的空间,转身走回台上继续演说。
头又开始痛起来的段律师边揉着太阳穴边看着徐诣航,抿了抿薄唇。
若真要说他长大后有什么改变的话,也许就是他学会「得了便宜又卖乖」吧。
但是,他不讨厌这点。
******
日渐繁忙的选举宣传事宜却让徐诣航迟迟未实现他对段律师的邀约。
先是有陆陆续续、紧锣密鼓的宣传活动占去了徐诣航白天的时间;再来是徐母安排与「地方重要人士
」的饭局占满了徐诣航的夜晚时间,而且李芳侬最近也忙着毕业考,较少来总部帮忙,三人难以聚首
。
不过,宣传后也总算开始回收成果,在第二次的民调中,一号徐诣航的支持率上升了五点七个百分点
,虽然距离其它候选人的民调结果仍有很大的差距,但已鼓舞了竞选总部的士气。
也让段律师准备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计划。
「我们预计在下个月举办政见发表会。」
段律师站在倒数投开票日的日历前,对大家宣布。
「好耶——!等很久啦!」旺叔兴奋地大叫,最喜欢炒热气氛与鼓舞民众的他总算可以一展长才了。
不知道为何,那次喝酒之后,旺叔对段律师显得友善许多,唱反调的次数也少了,前几天还对他说,
「哎叫什么先生,叫我旺叔就好啦。」
不过段律师对他的态度仍维持一致。
段律师先概略说明第一次造势大会的计划,时间于下个月第二个礼拜六,五点开始八点半以前结束(
避免扰民)。场地预定于某私人空地,已向地主租借,并将搭建临时舞台,最少要招集五千名民众参
与。
工作人员听见人数后议论纷纷,虽然旺叔人脉很广,附近民众也都很挺徐家,不过五千仍不是个小数
目。
「五千……?怎么可能!」
「阿威你不要唱衰,五千算什么,随便一叫都有七、八千上万人。」旺叔夸大海口道。
「旺叔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工作人员阿威用食指跟姆指圈成钱币的模样,「没有这个的话,
谁会来啊?」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候选人的政见发表或是造势大会,主动会来听的人少之又少,现场超过一半以
上的人都是因为某种利益输送才来的。
「干!卖共那么明啦(不要讲那么明白啦),」旺叔挥舞着手斥责道,「那个不是问题啦。」
虽然旺叔打包票,但大家还是很担心。徐家财力不薄是众所皆知,可是一次造势大会就全部梭哈的话
……
「这件事不用担心。」
段律师的话像道冰冷的剑锋刺穿乱局,大家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我有办法让超过五千名民众『自主自愿』地参加这场活动。」
大家都狐疑地看着段律师,要让超过五千人『自主自愿』地参加活动?就算是当今政坛上的大红人也
没胆敢打这种包票吧。
这句话换作是其它人说的话,众人肯定当他是说笑。
不过,他是段律师耶……怎么可能讲笑话?!
段律师在众目睽睽下续道,「虽然这并非我们的本意,不过为了招集民众,这是必要的手段。如果没
有人来的话,就算徐诣航讲得再好也没有用。」
段律师认为徐诣航现在已准备充足,他缺乏的不是实力,而是人气。
要在短时间让大家认识他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大家都已经认识的人来介绍他。
一般而言,其它有政党撑腰的候选人会请同政党的大老来站台介绍、推荐自己,不过徐诣航是无党籍
,当然也没有大老可以靠。
而段律师在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决定使用这个计划。
「我们要邀请明星来开场。」
众人听了又是一片哗然。
「请谁啊?」
「不会是牛肉场吧,嘿嘿。」
「三小啦(什么啦),这是政见发表会耶!」
段律师抬起右手意指大家安静,待喧哗声稍歇后,他再次开口。
「我们要邀请明星已经决定人选了,是Peggy。」
「胚基洗谁?(Peggy是谁?)」向来只认识台语艺人旺叔一头雾水。
反倒阿威推开旺叔抢先问道,「Peggy?!是几年前很红很红,可是后来不知道跑去哪里的那个Peggy
吗!?」
「靠腰,怎么可能!Peggy超正的,我国中时还有买她的CD耶!」
「不是听说她爆肥还是结婚,小孩都有三个了?」
段律师摇摇头,「子虚乌有,她四年前是去美国发展,用另一个艺名重新出发。」
「你怎么知道?」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她是我妹妹。」
第九章
段可佩搭乘的班机于今日下午落地返抵国门,终于又站上故乡的土地的她,闻到家乡的味道,听到熟
悉的母语广播,心情跟脚步一样轻松愉快。
虽然一身轻装,未加粉饰,脸上还戴了个大墨镜,不过天生丽质的段可佩仍吸引海关旁众人的目光,
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说她跟当年红极一时的Peggy长得十分神似,甚至还有人想用相机偷拍她的容
貌,幸好段可佩警觉性高,侧身快闪。
查验护照时,段可佩把墨镜摘下,海关人员看到她的脸还一时发愣,不自觉地把她的护照紧握在手中
。
「有什么问题吗?」段可佩扬起桃红色的唇角。
「不、没、没事,段小姐……您的护照。」
「谢谢。」
海关人员将护照交还给她后,目光仍痴痴地紧跟着她不放,直到后方旅客出声提醒才回过神继续工作
。
出了大门后,段可佩立即从接机人潮中认出他。
她摘下墨镜,小跑步奔向前给对方一个好久不见的拥抱,对方也温柔地将她拥在怀中。
「哥——!」
「可佩!」
抱住段可佩的男子并非段律师,虽然他跟段律师身高差不多,长相也颇为神似,却有别于段律师的冷
静严肃,散发出温文恭良的气质,眼睛微眯时的笑容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彷佛看到他的微笑就什
么病痛都没了。
他的个人特质也非常适合他的职业,他是一名医师。
也是段可佩与段律师的大哥,段可敬。
「可佩,搭那么久的飞机一定很累吧?还有时差也还没调回来吧?」帮忙拖着行李的段可敬关心地问
道,「先回家休息吗?」
段可佩亲腻地搂着他的胳臂,在大哥面前她永远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我才不累呢,在美国一天排戏近十个小时都不累了,而且我在飞机上有休息啦——」
「那……要吃东西吗?」
「好啊好啊——好久没吃顿像样的食物了。」
提到家乡的食物段可佩就眉飞眼笑,因为「食物」是她在国外一直无法适应的东西。
「吃什么好呢……」段可敬抚额思考着要带妹妹去吃什么替他接风。
「对了,大嫂呢?大家一起去吃比较热闹嘛。」
提及爱妻,段可敬难掩眉宇间的一阵愁,但还是撑起微笑道,「她还在医院,没办法跟我一起来接你
,不过,她千叮咛万嘱咐我说一定得带你去好好吃一顿大餐呢。」
看到大哥表情,段可佩也垂下眉细声道,「大嫂的病况……还是没有转好吗?」
「目前很稳定,这样就够了。」身为医生的段可敬最清楚妻子的病况,他知道,稳住现况已经是近乎
奇迹了,「你别担心,
她最近气色很好。」
「嗯,」她颔首,抬头又笑道,「那待会吃完饭,我们再回医院陪她。」
「好啊,她看到你去一定很开心。」
「那……」段可佩眼神一时飘向远方,霍然问道,「他应该也是老样子吧。」
她虽未明说口中的「他」是谁,但血缘情深的段可敬心知肚明。
「选举快到了,他好像很忙呢,上次看到他是一个月前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哎,该不该拿
点营养品给他呢……」段可敬像个操心的爸爸般喃喃念着。
见大哥为他如此担心,段可佩微愠地道,「哥你不用担心他啦,他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看他现在
过得挺愉快的。」
「嗯?可佩你最近有跟他联络吗?」
段可佩往前跨二大步,转了一个漂亮的圈,千娇百媚,并对段可敬眨一眨眼,桃红色的唇笑成曲线。
「否则,我为什么会提早回来呢?」
******
段律师宣布了爆炸性的消息后,竞选总部所有认识Peggy的人都陷入了疯狂状态,大家都兴奋地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