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霖突然嗤地一笑,「思凛,没想到你平日行为有礼,现在骂起人来儿还挺顺的。」
「……」
对面的话声中断,汪霖想人肯定给自己气坏了,又接着道:「思凛,如果我跟你说,这段影片不是我雇人去偷拍的,不过是透过点手段拿到手,你信不信?」
干干脆脆两个字。「不信。」
「你不信?好。可你想想,你身边那位是什么角色,会放着自己卧房里被人装上了摄影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偷拍?你可能不清楚,我利用了手头上的人脉调查了下,齐修格聘的保镳和家里的安全系统可都是一等一的,保镳里清一色都是国家特种部队除役,那座城堡里定期安检,多久一次?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你想说什么?」思凛反倒冷静下来。「你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目的,只想告诉你事实:思凛,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真正有病的人不是我,是你最爱的齐修格。他在你住的每一个地方,都装了监视器,方便他可以二十四小时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再加上他对你的种种管束。如果你有脑子的话,就该知道,他是个绝对的控制狂,是那个装摄影机纪录你们所有生活的变态。思凛,你,天天跟这个恶心的人上床吧?」
思凛震惊过度,握着手机一阵呆滞。几分钟后,他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为了你的只字词组去怀疑修格?」
汪霖道:「我有证人,你出来见我,他可以证实我刚刚说的所有一切。」
「既然是你提供的证人,当然只会说出对你有利的证词,说了也没有意义。」
「除了证人,还有证据。」
思凛冷笑道:「汪霖,你无所不用其极,注定是一场败局。如果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挑拨离间,使我和修格分手,好让你伺机而入。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用白费心机,自从你传影片给我那刻起,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因为我戳破了你自欺欺人的爱情?」
思凛冷漠地道:「我何必和你废话,把那片子毁了吧!如果你真的喜欢过我。」
汪霖难过地沉默一会,终于道:「思凛,你很懂得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
「我利用你?」思凛失笑道:「你是有身分的人,钱、权一样不缺,日后肯定回国接班,你有的东西比我们多太多了,除却一点执念,我想不出你持有这片子的理由。向我勒索?我不受你威胁。放到网络上?事情闹大,我固然隐私尽失,但修格也不会放过你。」
「他不放过我?他国内投资还得看我脸色呢!」
「是看你父亲脸色。」思凛一语中的,「商人无国界,C国不做,还有全世界,修格一定会告你,定不定罪在其次,光是卷进这种难堪官司,你的性向被质疑,就够你受的。你父亲也不会坐视。」
「然后呢?」汪霖很认真的听他说,「他告了我,他的企业在国内一定做不下去,所谓民不与官斗。这种损失,齐修格愿意承受?」
思凛笑笑,「这有什么好担心,对修格来说:我值得那个价钱。」
汪霖没想到思凛竟然可以如此笃定,嗤之以鼻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当然。」思凛说:「爱一个人当然要相信他。再说了,金钱上的损失,有本事的人,在一个地方受挫,必定可以在其它市场赚回来。我不担心。」
汪霖哑然无言,此刻他已然明白,光凭自己三言两语,绝对无法撼动楚思凛对齐修格坚定不移的信任。能爱一个人这种地步,思凛该是使人感动的,偏偏他爱的对象,却不是我!
「思凛。」他唤道,带着哀伤。
「汪霖,话已至此,我们再也没什么好说的。请记着: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们已经绝交。」
「你什么都不顾了,是吗?」
「为什么要这要说?汪霖,最后一次交谈,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在你还没踏过底线前,其实我心底还是欣赏你的。楚思凛欣赏有能力、优秀的人,跟你当朋友的时候,曾经非常愉快,不过,是我自己喝醉酒,搞砸了这一切。」
「这算什么?绝交的安慰词?」
「这是实话。」思凛无奈笑道:「就这样吧!我们再也不见!」随即挂断了电话。
汪霖望着手中呈现通话结束的小屏幕,心中突然异常后悔,甚至有想哭的冲动。我是不是,就这样永远失去他?纵然这个人,他从来也不是我的,早在我遇见他的那一刻,楚思凛就已经心有所属。
汪霖没有办法忘记那一幕,那是他和思凛的第一次见面。他从图书馆出来,走过红色屋顶建筑的校园。
那天的阳光很亮,路旁树底下聚集了很多学生,三三两两的坐在草地上,正在做小组讨论或野餐。一个黑头发的男子,站在树荫下,独自人一人。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喝着可乐,偏着头正在和人通电话,汪霖原本没太注意他,可他经过那人身边时,赫然发现那黑头发的男子竟然低声对着手机唱歌,很好看的脸却唱着极端幼稚的儿歌,汪霖停了脚步,听那首儿歌。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歌声到这儿突然中止,那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盛满羞窘,很困扰地对手机那端的人说:「我不唱了……管你醒了没有。有人听到了!」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把通话摁断,好像要湮灭证据一样。
汪霖那时候忍不住就笑了。
黑发男子抬头,故作没事样的大方,说:「没办法,我打赌输了。」
「我……完全可以理解。」天知道,他忍笑忍得多么困难。「我——汪霖。」
黑发男子倒也爽快。「楚思凛,也可以叫我DENIS。」
两个人一握手,从此成为朋友。
后来,汪霖开始处心积虑的接近他,因为心里那种无法克制的好感和喜欢,他想要把人抢过来。
可是他抢不到,一点缝隙也没有。
汪霖红着眼,按下DVD播放键,电视屏幕上,显影出一整段没有影像的黑色,发出沙沙的声响,好长一段无画面之后,才渐渐播出一段模糊不清的片段,片子里的两个主角,脸都看不甚清楚,但努力辨识,可以分辨出大致轮廓、体型。其中一人,是趴伏在床上的,身形纤长,裸露出饱受摧残的臀部。
另一个男人身形高大英挺,手执如同船桨的木板,高高抡起,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伏床之人的臀上,「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沉沉的重击响个没完,每一声都像打在汪霖的心底。
被打的那人应该是受不了了,扭动着身体,开始低声啜泣,行刑的男人竟然不为所动,按住挨打者的腰,手上的板子再往下挥,又是一整轮「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的声音。
光听那种板子着肉的沉重感,和男人强健的体魄,不难想象受罚的那人该有多么痛苦。
过了几分钟,板子终于暂停,挨打的男子趴在床上,浑身都在颤抖,汪霖可以见到他身上迅速被冷汗爬满,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汪霖更难受的事情,他抱住冷血行刑者的大腿,瘖哑的嗓音,哭得人心都要碎了。「哥——不要——」
「凛凛,回去趴好!」
断然拒绝的声音非常冷酷,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自己回去,哥生气了。」
「哥——」
「趴好!」
如果这是一部带有SM之类虐恋倾向的小电影,汪霖肯定会好好欣赏,甚至还嫌演员不够卖力。可这并不是一部电影,而是真人真事,里面被重打的,是汪霖心头爱的人。
对那样有着灿烂笑容的思凛,齐修格,你怎么舍得这样狠打他!他都哭着求你了,你还不停手。就算他放火烧了你家,你也该原谅他了才对。
汪霖无法接受,思凛爱你,你得到了——就这样糟蹋他!
你凭什么!齐修格,你凭什么!
汪霖抱住自己的头,暴怒痛苦的情绪如要喷炸而出,不管如何,我不允许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就算思凛恨我,我亦不能坐视。
他打开手中的iphone,一段清晰的录音档播放而出。
里面传来男子低沉喘息的声音,情动亲吻啧舌,其中一人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听者欲醉。
另一个人低喘道:「思凛,把你自己给我,全无保留……」
接着是肢体交缠的响动,衣服被撕扯下来落地之声,两人滚到床上,床铺不堪剧烈动作,发出吱呀的抗议。
「唔!嗯……啊……轻……轻一点……」
那呻吟的声线异常清楚,很难错认。
汪霖静静听着,一边再次回味:数天前,他把这段音频播给齐修格欣赏时,那男人怒到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质问:「你是谁?」
汪霖当时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这段经过特殊撷取的音频播放一次,之后再播一次。
然后问齐修格道:「你听清楚了吗?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就算相隔千里远的距离,汪霖依然可以听出回答者心中的震惊痛苦和不敢置信,齐修格用尽全力,说:「这不可能。」
「如果已经发生了,想竭力否认也是枉然。」汪霖再补上一句,「这就是你的思凛。」
「任何声音都可以伪造。」
「我可以把声音档传给你,让你自行查证。现代科技么发达,你尽可以找专家去验,看看是真是假。前提是:你得舍得把这么悦耳动听的声音,和别人分享才行。」
汪霖大笑挂上电话,将档案传了过去。
据他派出的人回报,这几日,齐修格果然正在查证。偷情既然是事实,怎么会有其它结果?
汪霖看向电视画面中,思凛痛苦挨打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狠意。
看来,我是得下第二帖猛药了。
汪霖拨通了手机,冷静吩咐道:「那一片光盘,用最保密最快速度,送到齐修格手上,我要他24小时内收到。」他抬头看看窗外天色,接着道:「另外,替我找私人客机服务,我没时间等。两个小时内,我要飞巴黎!」
思凛,你知道爱一个人,代表什么吗?就是当你得不到他的时候,也会希望他有一片广大的天空,可以飞翔。
69.金丝雀的抉择9
结束与汪霖通话的思凛,颓然放下电话。
虽然他真的相信修格,可是心底依然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古堡的守卫严密,谢绝不必要访客。用的保镳都精挑过,汪霖是如何偷录到那段片子的?
思凛静下心来仔细推算日期,汪霖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去年一月,后来变成朋友。四月他的考试满档,期末大考一直考到四月底左右才得解脱。没日没夜、天天读书十几小时的功课压力一旦远去,两个劫后重生的人,相约买了几瓶好酒在寝室狂欢,诅咒万恶的教授之余,喝着喝着,胡里胡涂便睡到床上去了。
醒来之后思凛异常后悔,酒后乱性的事对不起修格,可那是意外,他爱的人绝无改变。再三思索,他决定不提。
愧疚和罪恶感,那不重要。
修格一旦知道他不忠、出轨,被打得半死那是一定的,思凛畏惧他的家法,却不是因为怕打才不说。
情侣之间没有秘密,听着很美,但那要看是什么秘密。对修格这种独占欲强到使人害怕的男人,这种错误处理得不好,恐怕是致命的。
思凛不会天真得说出来,让自己从负罪感中解脱,却把这种背叛丢给修格承受。
修格会生气、甚至大怒,可是痛打他一顿后,应该还是会原谅他。
思凛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坏,他知道哥哥很凶,罚他的时候更是可怕;不过他可以了解在那样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对自己完全柔软的心肠,给人一种「不论闯什么祸都可以」的那种安全感,像一个孩子受到无穷纵容。
因为有恃无恐,所以思凛在修格面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反正哥哥会原谅我。
可是,肉体上的出轨,就算获得原谅,会不会,就此在心底埋上一根刺?
罪恶感我可以扛下,但我不愿意种下芥蒂与隔阂的种子。
瞒——我一定要瞒!
思凛期末考完,五月份暑假开始,他留滞校园,一边假装作课题,一边努力安抚汪霖。半个多月过去,修格都差点亲自来逮人了,思凛终于对汪霖取得阶段性胜利,放心直飞法国。
和哥哥开心过了一个多月,六月中旬,思凛接获邀请,大学朋友在蔚蓝海岸度假,租了别墅,准备开派对彻夜狂欢。这本就是正常不过的朋友相聚,思凛趋车前往,后头跟着保镳。
就是那一晚,有三分醉意的思凛,在阳台上,抽了朋友递来的烟,他平时很少抽烟,一个月也一两枝而已,但那晚的烟却异常顺口,抽完整个人云里雾里的,茫茫然却心情高畅。他吸完了两支觉得不对,苏瞻寻过来看了他一会,说:「凛少,烟里卷了大麻。」
保镳知道了,修格就会知道。
无妄之灾——思凛觉得自己无辜得很,挨骂时说话口气就不怎么好,顶了一下。把本来只想稍微教训他一下的家长大人惹毛了,直接押上床抽了一顿。
接下来,就是隔天下午修格逼他认错的那段对话了——汪霖取得的那个片段。
思凛在脑海中迅速排出时间表,已经有底,从五月到六月,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汪霖收买修格保镳进行安装针孔摄影器材,所以汪霖对修格的那段指控,极有可能都是诬陷。
想到这里,思凛心中稍安,他打开手机,这时候实在想听听哥哥的声音,犹豫再三,还是拨打了上面最重要的那个号码。
思凛想着:就算修格再忙,我也要逼ZEI让哥哥过来接电话。
但是这一次,连ZEI都连络不上,修格直接关机。
思凛愣愣看着手里的机器,心里瞬间都有点发冷,哥哥竟然——关机。
他不是跟凛凛保证过,只要我想,透过这支电话,随时都找得他到吗?现在一声不响就关闭这通联机,是什么意思?
思凛打内线电话询问卢伯,「我哥今天来过电话吗?」
卢伯莫名其妙,凛少和先生不昰随时都保持联系的吗?怎么会问起他来了。他回答道:「ZEI拨过电话,问了凛少你的近况。」
思凛说:「我知道了。」
思凛心里非常不高兴,你可以让人去问卢伯,就没有时间自己来问我吗?
他闷闷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抬头一望天花板,就想到汪霖传给他的影片,那支隐形的摄影机不知道装设于何处,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在那人工机器的监视之下,无所遁形。
这些片段,又都被汪霖观赏,想到这儿,思凛真觉得只和那恶心家伙绝交,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根本无法忍受在这样注定被人监视的房间再待一秒,思凛想立刻唤来保镳,要求他们做一次全面的搜索检查,将暗藏的针孔摄影机找出,可是这样的举动太过突兀,自己拿什么样的理由去和修格解释他的举动?
因为有一个和我上床的家伙爱我成痴,所以丧心病狂闭雇人装摄影器材偷拍我。
思凛根本不愿意也不敢让修格关注到汪霖这个人,尚亲他一下,修格的反应已足以叫人心惊;若是这件事情曝光,那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坐困愁城!
思凛明知道摄影机就在自己正上方,可他没办法立刻找出方法,在不惊动哥哥的情况下,拆除偷窥设备。
一旦知道竟然有人胆敢偷窥他们的私隐,修格肯定追根究底,最后势必摸出汪霖这幕后指使来。
所以要拆这些东西,必定得靠自己找专业的人进来。
这就需要时间去找门路,最好趁修格停滞荷兰的这几天完成。修格禁了他足,可没不许他邀请朋友到家来玩。
思凛开始在脑海中过滤清单,在美国认识一些研究所的朋友,后来有谁进了FBI?请他们推荐介绍法国专业的人才,才能确保无一遗漏。
至于保镳们,呵呵呵,我请朋友参观古堡,参观我的居所,朋友间谈天聚会,总不需要你们这群外人站在一旁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