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许嘉宝醒来,有一件非常不妙的大事在等着他了。
桌上摆着一份刚从传真机上接收到的文件,上面白纸黑字,提着四个大字──“分居协议。”
犹如晴天一个霹雳,顿时把小白鼠就给炸懵了。
3.就当是减肥吧
分居协议是什么?
是夫妻感情出现问题,而又未到离婚地步时的一个缓冲协议。通常时效为两年,分居期间,夫妻双方必须共同承担子女的抚养责任,但不必履行夫妻生活义务。两年之后,若是双方依旧感情不合,再进行离婚,会相对容易许多。
许念恩解释完毕,抬起头来,看着一脸煞白的儿子,硬着心肠道,“宝宝,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跟康之过下去了,就签了这个吧。其实爸爸和爹地昨晚商量了一下,也觉得你们当初那个婚结得太过仓促,可能确实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那就不要勉强了,我们还是希望你做回从前那个快快乐乐的宝宝。”
可是……小白鼠瘪着嘴,都快哭了。娃都生了,他还要怎么回到从前?虽然嘴上闹着要离婚的是他,可是他真的真的没想到要这么快离婚的好不好?怎么一点考虑的时间都不给他?
“当然,签了这个协议也不是说你们就一点复合的机会都没有了。”潘惜平到底心疼儿子,又给了他一线希望,“如果你和康之在分开之后,彼此觉得在一起更好,到时再解除这个协议也就是了。嗯……康之的爸爸他们,也是这个意见。”
什么?又一道雷在许嘉宝的头上炸响,连祈爸爸和姚爹地也同意他们离婚?难道他的人缘就差劲到这种地步么?怎么闹个矛盾也没有人来劝和的?你们怎么都这么盼着我们分手?
许念恩真有些不忍心看儿子已经开始发绿的小脸,干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至于丫丫,她在祈家住惯了,暂时还是放在那边。宝宝你要想她了,随时可以过去看她。至于她的抚养权,等你们离婚时再说。不过宝宝,有一点爸爸必须要提醒你。在这两年里,你必须拥有自己独立的收入去支付丫丫的生活费,否则的话,到时你一定争取不到丫丫的监护权。”
第三道雷劈下,许嘉宝很想就此晕厥过去。
有独立的收入?他从小到大,一毛钱都没挣过,怎么才能有收入?找爸爸要零花钱算不算数的?
许念恩就见自家儿子呆愣了半晌,才用那种哀求的、可怜的、撒娇的、委屈的声音颤抖的说,“我……爸爸,其实我……”
我不想离婚的好不好?你们快去劝劝康之,把我送回去啦!我不要分手,不要!一点都不想要!虽然康之很唠叨,但我能忍,能忍的!
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许念恩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却只能装作不知道,“宝宝你别怕,你好歹也是大学生,又会画画,找个事做也不算太难。这两天你先在网上投下简历,爸爸帮你联系下房子,到时你住得不合适,再搬。”
房子?什么房子?许嘉宝今天接二连三受的打击太过强烈,脑子都反应不过来了。傻乎乎的看着他爸,求解。
潘惜平无比不舍,却又必须告诉他,“爹地是很想你留在家里的,但你的研究生课程还没完,丫丫也在康之那边,要是你留在这儿工作,必定跟丫丫的感情就疏远了,所以你还是回那边找工作吧。宝宝,你要勇敢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爸爸和爹地更差的环境也经历过,你在那边还有康之。就算是你跟他签了分居协议,真有什么事,他也不会不管你的。”
“说得对!我们的宝宝最棒了,一定会打理好自己的生活是不是?”许念恩把分居协议摆在儿子面前,带了几分诱哄,几分不忍,“签了吧。”
小白鼠的脑子完全当机,在签字之前,他只是出于本能的问了一句话,“这是……是康之的意思么?”
在得到爸爸肯定的点头之后,许嘉宝抓起笔,泄愤似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跑回了房间。
潘惜平看着儿子离去时泫然欲泣的脸,忍不住就要追上去说出真相了,只是许念恩把他抱住,没有说话,只是拍拍爱人的背,让他把脸埋在自己怀里。
用力摔上房门的那一刹,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呸!不就是离婚吗,有什么好哭的?话是这么说,可是许嘉宝还是无力的背靠着门,瘫坐在地,可怜兮兮的抱成一团。
祈康之,祈康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分手就分手?还是说,你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只等着我提出离婚两个字,就马上欢天喜地的来办分居协议了?
我……我有这么让你讨厌么?小白鼠是真的伤心了。他虽然有时反应慢一点,神经大条一点,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不会痛。正相反,象他这样心思单纯的人,一旦受了伤,会比其他人更加当真,也伤得更深。
挂上亲家打来的电话,姚日轩颇有些惴惴不安,“康康会不会下手太狠了一点?亲家说,嘉宝真的很难过呢!”
祈爱之没正形的抱着小侄女凑过来,“对重症就得下猛药,弟弟没做错!是不是,丫丫?”
啊?小丫头哪里听得懂大人们的话?只是好奇几天都不见爹地了,别人问什么,她都一律回以“答答(爹地)”,以示她对那个人的思念之情。
姚日轩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小孙女柔顺的头发,“你说这是折腾什么?白让孩子跟着一起遭罪。”
“这不也是暂时的么?等着嘉宝吃点苦头,能够学着懂事点了,咱们不就把他接回来了?”祈安修招手让老伴过来坐下,递给他一块小芝麻甜饼,心情低落的时候吃点甜点,总是能让人稍稍振作一些。
姚日轩年轻的时候就爱吃甜点,现在年纪大了也一样。不过怕血糖太高,家里的甜点都是自己烘烤的,做得很是清淡。
祈安娜也拿了一块甜饼,她是见别人吃了,自己就嘴馋,“康康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他不会说跟嘉宝分开了就怎么样的。要不,亲家也不会同意这么做。否则放过康康这么好的女婿,他们家再上哪儿找去?”
“这话可不一定!”祈爱之把小侄女放下地,牵着她一步步的往沙发那儿走,“嘉宝现在可是当了真,他那人脑子又单纯,万一真以为弟弟不要他了,伤心绝望之下另结新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了,嘉宝长得那样,本来就很容易激发起人的保护欲,从前是把他养在深闺无人识,这下放出去了,往后还不知要担心的是谁呢?”
这话说得沙发上的四位老人家面面相觑,陈武皱着眉头纠结了半天,“这是不是……也要提醒康康一声啊?”
“我去打电话!”姚日轩坐不住了,咬了一口的饼干往老伴嘴里一塞,又往电话机跟前跑了。
祈安修一面用假牙嚼着饼干,一面瞪了女儿一眼,“都是你!好端端的瞎说什么?这下闹得你爹地更不得安生了。”
祈爱之吐了吐舌头,把小侄女往老爸方向轻轻一推,小丫头踮着脚尖,扑腾扑腾的就冲着爷爷扑去了,总算是暂时打消了他的怒火。
陈武适时起身,“爱爱,过来帮姑父端饭,时候也差不多了。”把她迅速带离了现场。
祈安娜过来劝大哥,“其实爱爱也没说错,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让康康早些知道,留个心眼,也不是坏事。”
祈安修难道就想不到这种可能?那帮孩子的事情,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去!他只是不愿意老伴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为孩子们这么操心而已。
唉,这真是不当爹不知父母恩。想想过世的老爸老妈,祈安修心中颇多感慨,“安娜,清明也快到了,咱们去坟上拜拜爸妈吧。”
那是当然要去的,祈安娜适时转开话题,“今年家里又添了几个孩子,都带去让老爸老妈看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那也要叫上嘉宝吧?”
“肯定啊!又没离婚,他还是祈家的人。就算是分居了,咱们也得适时制造点机会,让他们一家团聚一下才是。”
祈康之在接到爹地十万火急打来的电话时,颇有几分忍俊不禁,但还是尽量保持语气如常,“好了爹地,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我正准备下班了,一会儿回来说。”
担心小白鼠红杏出墙?哈哈!开什么玩笑?他祈康之象是那种连老婆也看不住的人吗?他既然敢把许嘉宝放出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至于是什么道理嘛,这个就要保密了。总之,祈康之是万分期待看那只小白鼠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嘿嘿,可别怪祈康之心理阴暗。如果你成天加班加点忙得昏天黑地,回家却总能看到一只吃好睡好,养得红光满面,腰围日益发福的圆滚滚的小白鼠,是不是多少也会有点心理不平?
打开钱夹,戳戳里头那个抱着女儿笑得傻乎乎的家伙的脸颊,祈康之心情大好,又无不恶劣的想着,他真的该瘦身了。否则,夫夫床上的乐趣都少了许多。就当是减肥吧,也是为了他的健康不是?
收了钱夹,祈康之笑眯眯的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准备回家了。这两天小白鼠不在,女儿特别粘他,得早些回去,要不天一黑,小丫头一定会害怕得哭闹个不休。
想想那只据说躲在家里哭鼻子的小白鼠,忍不住又要笑了。他这么爱两个人的孩子,他就是死死抓住这一点,也能挽回他的心啊?这个笨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4.其实爸爸也很想他
许嘉宝在家住了不到一周,还没从分居协议的低落情绪中恢复过来,就被爸爸打包,给拎到了这里。
小小的一所房子,只得一室一厅,布置得也相当简朴,但该有的基本设施还是齐全的。站在十二楼三步宽的小阳台上四下眺望,当然没什么好风景,四周除了高楼,还是街道。
“这个地方虽然小了点,但真的很方便。”潘惜平给儿子做着介绍,“出了这个小区就有公交站,再过条马路就有地铁,宝宝你要去哪里都可以。买菜就在楼下的超市里,虽然小了一点,但爹地刚去给你买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基本的生活必需品还是都买得到的。社区很成熟,配套也比较完善,宝宝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是……这也太小了一点好不好?许嘉宝走进卫生间,瞪着那个仅有两步宽的地方,除了马桶,就是一只莲蓬头了,没有浴缸!他从小最爱的浴缸!
潘惜平为难的看着儿子,“宝宝,象这种小户型都是这样,不可能摆得下浴缸的。不过你看,这家房子刚收回来,重新装修过,墙是新刷的,家具是新买的,这套淋浴也是新装的,要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爸爸可是费了不少的工夫呢!其实房子小一点也有小的好处,起码做卫生就简单很多。”
“最关键的是,这里够便宜!”许念恩在后头拎着一大箱行李上来,一锤定音,“宝宝,因为这里的房东是爸爸银行的VIP客户,跟爸爸有些交情,才肯这么便宜把房子租给你。要不然,这样的房租起码是现在的三倍,你怎么负担得起?”
一提到这个,许嘉宝就老实了。这些天在家里,爸爸已经扳着指头给他反复计算过一个人生活的成本,房租水电燃气管理费,这些都是必须支付的,还有交通费电话费吃饭喝水,开门七件事,事事都是钱。
因为要证明自己经济上的“清白,”所以爸爸只给他办了一个储蓄户头,里头存了一万块钱的启动资金。不过这个钱现在虽然可以花,但最后还是要还回去的。为了以防万一,许嘉宝把自己从小存到大的小猪储蓄罐都抱来了,端端正正摆在床头的柜子上。这就是他,现在的全部家当了。
帮儿子把行李整理好,又教他一一使用了家里的各项电器,许念恩悄悄拉了潘惜平一把,“宝宝,那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了,爸爸和爹地就先回去了啊。记得找到工作跟我们打电话,不要乱花钱,出门一定要记得带钥匙,把门锁好,知道吗?”
啊?许嘉宝还在上上下下对这个新家的探索之中,没想到家长这么快就要弃他而不顾了,“爸爸……你们,你们不住一晚上再走吗?”
陌生的环境,呜呜……他害怕。
许念恩很是抱歉,“爸爸和爹地明天都要上班,再说,这里也住不下啊。”
卧室里就一张小床,客厅里也只有一张双人小沙发,兼做会客与吃饭之用,他们留下来,住哪儿?
许嘉宝企图挽留不成,只好眼巴巴的目送爸爸们离去了。当房门终于关上,这方小小的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没来由的,一股凄凄凉凉悲悲戚戚的心情油然而生。
小白鼠瘪了瘪嘴,觉得要倒泡杯热咖啡来安慰一下自己。
咖啡,咖啡,咖啡在哪里?
“念恩,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啊?宝宝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他行不行的呀?”从电梯里出来,潘惜平强忍着的心酸又潮了眼眶。
“怎么会?”许念恩低声告诉年长的爱人,“刚刚康之在楼下跟我打了个电话,他已经到了,就在前面街口,等着接我们去祈家。这所房子他已经装了监控,咱们到亲家家里就可以看到宝宝了,再去看看丫丫,明天再走。你要不放心,多住几天也可以。”
当许家夫夫迫不及待的赶到祈家,坐在监视器面前的时候,就见自家儿子正趴在地上,翻箱倒柜,“咖啡咖啡快出来,你的房子找火啦!咦,爹地明明说买了,他放哪儿了?”
而那罐咖啡分明连同水果鸡蛋火腿肠等一大包刚在楼下采购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在门口,被人忽视。
潘惜平受不了了,这儿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半天都找不到东西的许嘉宝终把电话打过来了,语音里是浓浓的委屈,“爹地,你买的咖啡放在哪里了呀?我都找不到!”
“答答!”午睡刚醒,被祈康之抱过来跟外公们相见的小丫丫,一进门就盯上荧屏里的那个人,伸出胖胖的小手指在那儿使劲叫嚷。
祈康之一看正在打电话,赶紧把女儿小嘴捂上,又把她给抱了出去。
电话那头的许嘉宝却已经听到动静了,很是疑惑,“我怎么好象听到丫丫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许念恩镇定的接过手机,说着谎话,“我们刚到机场,旁边是别人家带的小孩。”
哦,这样啊,小白鼠轻而易举的就给骗过了。指点着他找到咖啡,潘惜平又提醒他把鸡蛋水果那些东西收进冰箱。挂上电话,做家长的一脸无奈,“这孩子,怎么能让人放心?”
许念恩却看着镜头里手忙脚乱的儿子一脸沉思,“惜平,你不觉得吗?我们的宝宝确实是要学着独立生活了。”
要不然,一个二十多岁,都当爸的人了,还象现在这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指望别人,不说去做一个合格家长了,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都是一个大问题。
成熟的人都懂得,这个世上,没有谁是永远靠得住的。
再疼爱子女的父母终有一天也会撒手而去,再深爱的夫妻即便不是因为情感,也有种种身体或是意外而可能无法白头偕老,到那时,让许嘉宝怎么办?
作为一个成年人,总要有独自面对生活的时候。许嘉宝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不可能一辈子养在深闺人不识,就算不是为了他的上进,只为了让他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有些坏毛病,还当真不能再惯下去了。
但是,祈安修和姚日轩还是觉得对亲家非常抱歉,“真是对不起,让嘉宝伤心了。也让你们跟着一起操心,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嘉宝跟康之结了婚,我们做家长的不说好好照顾他,反而让孩子闹出这样的别扭,我们实在是难辞其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