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真是没救了。小学生都知道,油和水不相容,那种情况只要关掉煤气,盖上锅盖隔绝了空气
,火自然就灭了啊。”
“原来是这样啊。”葱居然一脸崇拜地望着阿杰。
“哎——”阿杰长叹一口气,“再说了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会马上做应急措施。只有你会傻傻地杵在
那里。”
阿杰的责备让葱觉得贴心。至少说明他是在意着自己的。
“好啦,小祖宗,现在你坐在餐桌那儿等着,千万别动。我去给你收拾残局。”
葱就那样一直坐着,听着厨房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象得出阿杰焦头烂额的样子。明明只是带厨房和厕
所的单间房,总共不到30平方米,为什么会忽然觉得阿杰离自己很远呢?大概是害怕他在自己看不见
的地方。又或者是在害怕他在自己看得见得地方,却始终看不到自己。啊。老是给他添麻烦,或许自
己真是笨蛋也说不定。想着想着眼眶就湿润了。这是怎么……
“喏,鸡蛋挂面。”阿杰没一会端出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面放到葱的跟前。
“肚子饿了就跟我说嘛。之前不是死活都会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给你做饭的。今天怎么突然抽风想到要
自己做了?”
原来阿杰以为自己饿了。
应该感动么?比起收拾惨不忍睹的厨房,会先担心自己。还是应该懊恼?阿杰并不知道葱为了他好心
做了坏事。
真的是很复杂的心绪啊。
葱失落地低下头,让汤面散发的氤氲雾气直扑自己的脸。水蒸气凝结成液体,无论是在面颊或是眼眶
。心里有种憋屈的感觉。明明不是为自己的啊。明明是想让阿杰省省心也来常常自己的手艺。结果却
一团糟。好怨恨啊。为什么自己那么笨,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葱好想哭。此刻没了嗅觉,也没了味
觉。自己一心想着要好好做一顿饭,早就忘记了饥饿。
“阿杰,你吃吧。”葱将碗轻轻推给坐在对面的阿杰,“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杨希,从昨晚到现在你什
么也没吃……”
葱低垂的眼,让阿杰有些心疼的触动。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事实。
“你……忙了一大早……是为我么?”
阿杰试探性的问话,让葱一下子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的沉默着。阿杰能读懂自己的心么?也许自己
忙活半天只是为了等这样一句话呢。
原本以为葱会扯着嗓门叫自己别臭美了,才不是为了自己呢,结果沉默只是让阿杰感到惊讶。确切的
说应该是惊喜吧。
葱一定不知道,阿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搬弄手指,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的样子,其实在心里笑了很久
。阿葱也是满可爱的嘛。
怎么这蠢小子会使自己觉得温馨呢?
阿杰忍不住伸手揉搓着葱本来就很乱的头发,却是慧心地笑着说出“笨蛋”两个字。怎么听都有点宠
溺的味道呀。
九
“请问你需要点些什么?……诶?你来了?”岚意识到眼前出现在茶餐厅的个子娇小的女生正是乐队
经理施施。
“嗯,我也没什么事。起早了,过来看看。啊,给我一份吐司,一杯牛奶就好了。”施施轻轻坐上靠
吧台的高脚凳。
“好,你等等。”
“没事,你忙你的吧。”
施施看着岚将点单拿给内场又去招呼别的客人,有够忙的。数数岚一共打了多少份工,三份吧,还是
四份?清早送报纸,到了8点就开始在茶餐厅做服务生,下午 3点到5点去琴行代课,之后还得到餐厅
做零工。晚上又要跟乐队演出。他每天能睡几个小时啊?最多5个小时?施施叹息道,是铁人也会熬
不住的……
出神的时候,岚已经端着餐点朝施施走来。
“喏,趁热吧。”
“嗯。”施施刚拿起吐司随即又放下,“岚,你这样打工真的不要紧么?……”
岚摇摇头:“没事的,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小雨就要出来了,我不想让他遇见白虎那群人,得快点
还一部分的债堵住他们的嘴。”
“岚,伯父生前借的那笔债是高利贷啊,滚雪球一样,只会越来越大,你填不满的!不能报警吗?”
“施施,这个地区一直是白虎的地盘,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报警有用,
我早就这么做了。可是我不想妈和小雨再受到什么伤害。他们再也经受不起这些恐吓了……”
本来妈就因为爸还有小雨的事情心理出现问题,泼油漆,上门找茬这样的戏码更是让她受了巨大的惊
吓,真不敢想他们还会做什么。
岚忍耐着控制激动地情绪,尽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听出了他的担惊受怕。
“岚,你知道我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也用不了什么钱,你需要的话,尽管找我,不要什么都自己承担。
”
“施施,我不能……”
“你不要什么都拒绝嘛。我喜欢你的事也好,钱的事也好,不要总是拒绝我。我想哪怕是一点忙都好
,想要帮你,想要更接近你。……我们,我们是朋友,不是么?”施施做出一个笑脸,那种让人放宽
心的笑脸。
“那么,先谢谢你……”
“啊,又这么客气了……”
“对了,杨希有和你联络么?昨天我怎么打都没人接。”
“没有呢,那孩子也叫人担忧……”
“嗯……嗯……啊,几点了……”被浴室的水流声吵醒,杨希揉着惺忪的睡眼,掏出裤子荷包里的手
机。
瞬间被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数吓了一跳,“糟了,忘记联络他们了。”
杨希赶紧拨通阿杰的电话。
“嘟……嘟……我说你是怎么搞的?知道阿杰……大家有多担心你嘛?”接电话的是葱。啊,最近他
又闹离家出走,搬去和阿杰一起住了。
“谁的电话?给我……喂,我是阿杰。”
“阿杰,我杨希,昨天手机调了静音,没注意到你们的电话,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在石江
懿的酒店。不,他没对我怎样,嗯,我没事。晚上cold blue见。帮我跟其他人说,让他们担心了。
”
合上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江懿已经从浴室出来,围着浴巾半裸上身。高大的身材,匀称
结实的肌肉,可以看出平常有好好锻炼,是绝对的衣架子。浴后的水汽凝结在光滑的皮肤上,那湿漉
漉的头发,那轮廓分明的脸,还有那略微慵懒又不失刚毅的眼神,格外的性感。
杨希为自己一时看得入迷而绯红了脸。刚想避开眼,石江懿便径直走了过来。
“你没事,那我先走了。”
正擦过江懿身边,却被一把抓住。
“怎么?不见荷清了?”
“你没忘记?”杨希原先以为石江懿昨天只是在寻他开心。没想到他还记着:“你没耍我?”
“头疼的时候,可是耍不了人。当然,我也想到了别的玩法。”石江懿拧过杨希的脸,凑近了仔细端
详。“现在这样仔细看来,真是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
石江懿放开杨希的脸,拨起客房的电话:“式,”看了看旁边的欧式摆钟,“10点过来。”
“不要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当然你信不信也与我无关。”江懿走进卧室内的衣帽间。
比起信不信的问题,杨希现在倒是更困惑于石江懿那似乎稍稍好转的心情。
趁着他换衣服的时间,杨希想着去洗把脸吧。捧起水死命地拍打自己的脸,双手撑着水池沿,镜中的
自己和几个月前的自己相比,已经心力交瘁。
摇了摇头。不,为了荷清,得振作。杨希对自己这样说。
“上车吧。”简单地穿着浅灰色针织衫内着湖蓝色条纹衬衫的石江懿打开了车门。
杨希想这样休闲的装扮在石江懿身上格外的有品质。
昨晚光线太暗没看清楚,杨希以为车是纯黑色,在阳光下才看清这是一辆宝蓝色的宾利雅致。
“江懿先生要去哪?”问话的便是昨晚也见过的司机,被江懿称为式的男人。看上去比江懿年长一些
,约摸三十七八的样子。不修边幅的中长头发和胡渣,感觉是个硬派人物。
“市郊的别墅。”江懿吩咐道。
杨希惊觉江懿转过头望向窗外时,那稍纵即逝的笑,温暖的笑容。
十
远离闹市区,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便到了别墅。说是市郊,却离市中心没有多远,交通也还方便。
式将车停在庭院外,为石江懿打开车门,杨希也跟着下了车。
北欧风格的木质别墅,暖红色屋顶,米白色墙面。屋前大片的雏菊,常青的植物。别墅被树林环绕,
临近湖泊,美丽的田园风光,明显的是,有人精心打理。
杨希呼吸着不同于市中心的含有着清新芬芳的空气,生活在这座城市17年,从未发现竟然有这么美的
地方。有钱人的生活果然不可想象。
跟随式和石江懿穿过花园,刚踏上屋前的三级台阶,白色的木门从内打开了。好像有预见性一样,笑
脸相迎地正是瑾岸。
石江懿并没和瑾岸说什么,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真是的,不知道他在急什么……”瑾岸笑着抱怨到,“小不点,好久不见。”
杨希看见瑾岸就一肚子气,“的确‘好久不见’,想见你都联系不到啊。”
“你是在怪我咯。”瑾岸忙的时候,会习惯关闭商用电话,当然多半他也只是想作弄下这个小家伙也
不一定。
“荷清……”杨希并不想纠结其它,直奔主题。
“一个个真是……他当然在咯,难不成还会跑……”
杨希进入客厅环顾了一下四周。落地式玻璃窗,复古花朵图案的落地式窗帘拉开至两边。靠落地窗的
墙角摆放着立式地古董座钟。房间向阳,厅堂通明。原木色地板,有着复杂图案的波斯风格地毯铺设
在透明材质的茶几下。布艺的木质沙发,环绕着装饰壁炉。壁炉边对称的装饰柜,摆满了各种珍玩。
最奇妙的是,墙壁上挂的几幅油画。杨希是第一次看到,却有种熟悉的感觉。右手边木质扶梯通向别
墅二楼。左手边房门敞开。
直觉告诉杨希就是那儿,一步步轻轻走近,阳光洒满整个房间,明亮,温暖,仿佛一个害怕惊扰的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石江懿坐下时的侧影,弯着腰,身子倾向床沿。看见荷清的一刹那,郁结在胸中
的苦闷才终于散开,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安静地沐浴在阳光中,显得那么平静,好像只是在静静地
小睡。灿烂的淡橘色暖光,糅合着幸福一样恬淡的味道。旁边的石江懿托着荷清纤瘦的手贴近自己的
唇,白皙的手臂上每一道伤痕历历在目,亲吻,不住地亲吻,百感交集。他心疼皱眉的表情,悲伤流
转的眼神,有杨希从没见过的温柔和感伤。让杨希感到惊讶触目的,冷酷的石江懿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江一只手握着荷清的,另一只手在荷清苍白的脸上摩挲,尽管细微,杨希看到江嘴角勾起充满爱意
的弧度。美好得像一幅阳光般炫目的印象画,两个人的世界,谁也无法介入。
屏气凝神的杨希倚着门缘,无法再踏进一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为眼前的景象砰然心动。以至于
往后的日子里,每每回忆起这一幕,依旧难以平复感动的心情。
这些难熬的日子,杨希太急于追寻荷清的下落,忽略了好多他本该察觉的信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
石江懿,他冷酷的手段,他微笑的原因,他温柔的对象。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与一个人有关——荷清
。
直至眼前的情景落入眼中,错综复杂的线索理清了,杨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石江懿爱荷清。
出神的杨希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是在荷清戒毒期间的事了。
“嗯……唔……”
“你醒了。”荷清笑,“再一会儿,就那样别动哦。”
“在干嘛……”迷迷糊糊的杨希意识过来,“又趁我不注意偷画我。”身上盖着荷清的外套,不知道
什么时候睡着的,夕阳西下,房间渐渐染成橘红色。
“这不,你最能给我灵感了……”荷清伾伾地笑,画笔在面前比划。“……”
杨希注意到荷清突然不出声了,拿着笔的手止不住在空中大幅度地抽搐,另一只手赶忙按住,画笔和
调色盘毫无预兆啪——地落地,两只手开始一并抖动起来。
杨希吓坏了,大叫“荷清”从沙发上跃起。“荷清,又犯了。”紧紧地圈住荷清的身体,一点作用都
不起。“等我,我拿药过来。”
刚松开的身体麻木地轰然倒地,蜷曲着在地板上痉挛。
杨希慌乱地在屉子里找药,可越是急,越是手忙脚乱,在哪呢,在哪呢,平常不都在桌面上。
“橱柜……里……”杨希循声望去,荷清颤抖着伸出手,脸色卡白,直冒冷汗。赶紧拿了药,扶起荷
清,干吞了下去。抱着冰冷的身体,抽动的幅度连自己的心都揪紧了。
“没……没用……的……杨……杨希……用……绳子……把我……捆……捆起来……快……”荷清趁
自己还有意识,艰难地挤出话。
杨希忧郁了一下,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驾轻就熟地拿来麻绳,把已经开始挣扎的荷清绑在
靠背椅上。手,脚全绑的牢牢的。
费尽力气的杨希倒坐回沙发。荷清就在自己面前毒瘾发作着。身体一会从冷转为极热,疼痛深入骨髓
。荷清难受地仰伸变得又粗又红的脖子,经脉血管要爆掉一般突出。
“啊……啊唔……”死死地咬紧嘴唇,依旧抑制不住痛苦的闷闷的吼声。不安分地挣扎,引得椅子,
脚和地板发出剧烈地撞击声。
杨希头伏在两手之间,胡乱地抓着头发,如坐针毡,恨自己不能帮眼前人分毫。
“难……难受……,杨希,我……好难受……”荷清眼睛迷蒙地渗着眼泪,祈求的眼神叫杨希的心在
滴血。
“我,我不能……”杨希早已红了眼,什么叫感同身受,可以说他比荷清更疼,更难受。但荷清无数
次嘱咐过,犯瘾的时候,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不可以听,不可以心软。
“杨希……杨希……我……难受……难受啊……解开……解开绳子……”两片结霜一样苍白的薄唇哆